白濯原本就心痒痒,见两人这么执着,便点点头答应了。
乔央离想起来苍倾帝早朝提及的巡视江南,看样子他有必要去跟大皇子抢工作了。
江南烟雨,小桥流水,若是能跟白姑娘共撑一伞,岂不美哉。
“不过需得几日后再去,我这脸,怕是没十来天好不了的,等下吓着你家小心肝。”白濯隔着面纱摸自己的脸。
肖辞了然,打趣道:“没事,丑点便丑点,以免她见到你后一见倾心。”
“倒是有可能哦。”白濯笑道。
白妈妈招呼了人给肖辞送来吃的。这些年白濯日渐长大,有些事情都是对她这个做娘的藏着掖着,倒是对肖辞言无不尽,掏心掏肺的。肖辞待他也如亲弟弟,疼爱有加,两人在一起,白妈妈放心不少。
两人讨论着出游计划,偷墙角的乔央离不断发酸,终于在肖辞跟白濯借于鹤琴后,醋坛子彻彻底底打翻了。
白濯对于鹤琴的珍惜丝毫不亚于于鹤琴的名声,今日却轻易借人,还是一个毫无干系的男子!
乔央离看不下去了,起身离开,走前还不忘将早上被白妈妈扔掉的玉凝露放到白濯的房里。他想起来白濯手上的淤痕,有些后悔只带了一瓶。不过白濯的伤是怎么弄的?难不成白昼打她?
离王殿下不敢往下深想,放下玉凝露后便匆匆离开,之后几日再没出现在含烟楼处。
白濯跟肖辞在底下说了好一会儿话,把于鹤交给肖辞带回去后,他也回了房歇息,谁知推门而入,便看到了桌上的白玉瓶子,上头贴着“玉凝露”三字。
白濯皱眉,走过去将之拿起,端详了好一会儿后,走到妆台,将瓶子塞到了最角落。
下意识的一个举动,让白濯发现自己其实是怕离王的。
倒不是怕他的权倾朝野,而是怕他对自己的感情。许多纨绔子弟对他的感情向来浅显,被冷落几个月后,自然歇心,但乔央离不同,他分明是动真感情了,所以才会对他处处容忍,对含烟楼处处保护。
可一旦发现他是男的,离王会有何反应,他和含烟楼的下场又是如何?白濯不敢细想,他得阻止乔央离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那日宴饮后,乔央离寻了个缘由贬谪了尚府一家,虽未曾出现在含烟楼,却也以实际行动告诫众人,含烟楼仍是他离王的地盘,任何人不得造次。
白濯感激在心,又不大愿意见他,托了下人带去谢礼后,开始收拾去江南的包袱。
明日就要启程了啊。
他打开衣柜,入眼全是华丽的衣裳,每一件都经过精心挑选才得以入到此,皆是白濯心之所好。
白濯犹豫许久,一件都不曾带上,反而将柜底仅有的两件男装装进了包袱中。
白妈妈给他打点东西时瞧见,忍不住心疼,将他叫了过去,“白儿,不必勉强自己,想穿女装便穿女装,没事的。”
白濯佯装无事,“不想穿啦,我要风流倜傥地给你勾搭个江南儿媳妇回来。”
白妈妈被他逗笑,摸着他的脑袋,“好,娘等着……要不带两件过去?”
“娘你怎么了,前不久还反对我穿的吗?还烧了我不少衣裳。”白濯道。
白妈妈:“我那是担心你。现在是希望你开心,你开心了比什么都重要。”
白濯:“我很开心呀。不过我只是现在不想穿,您可别动我那柜子里的东西,不然得跟你搏命。”
白妈妈:“……”你走吧,但我没有这个儿子。
白濯突然伸手抱住白妈妈,撒娇道:“娘亲,那我明天就走啦,不要太想我,回来给你带特产。”
“好,出门在外多多照顾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到处乱跑。”白妈妈交代得事无巨细。
白濯并非第一次出远门,但母子相依为命,骤然离别还是有些不舍,更别说是发生这么多事后,白濯才离开的。
两人边说着话边收拾行囊,折腾到半夜,还没将白濯那些破玩意儿收拾好。
衣裳白濯确实没带两件,但胭脂水粉样样齐全,都塞在了一个包袱中,白妈妈看着手上的小盒子,方才算是白担心了。
白濯心中藏了事,白妈妈一眼便知,她问是不敢问,只好在临走前交代了肖辞,将人照顾好,最好还能挖出什么来,多多益善。
乖巧聪明懂事的肖辞没有犹豫,一口应下。
此番肖辞遵父命前去江南篷州,同那处一祁姓商贾谈生意,暂定会在江南待一个月,故而东西并不少,还浩浩荡荡带了十个来识武的家臣,以免遭遇山贼,生出事端。
他经常出门,自然要多方考虑。反倒是白濯一身轻,拎包走人,上了马车就倒头大睡,不知天昏地暗。
白妈妈恨不得将人拉下来揍一顿,拿了个食盒给肖辞,“这是路上吃的点心,你们拿着,饿了就吃些。”
“好,谢谢白姨。”肖辞朝马车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白妈妈恨铁不成钢:“昨晚他太兴奋了,一夜未睡。”
“没事,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那我们先走了。”肖辞上了马车,发现偌大车厢中,他能落脚的地方不过尔尔,其余的尽数被白濯给占了去。
白妈妈瞥了一眼,默默回含烟楼。
肖辞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见他没反应,一把将那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推开,自己也躺在了旁边。
肖府家大业大,对长子更是疼爱有加,出行的马车都是经过特别改造,车厢宽敞,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躺上去松软舒适,丝毫不受马车颠簸的影响。
夏季放冰块,冬季塞暖炉,即便出行,也是畅快得很。
肖辞的队伍慢慢驶出京城,殊不知,他们前脚出京,离王殿下后脚便跟了上去。
篷州位临五国交界处,起到十分重要的贸易作用,现今五国鼎立,却也相安无事,天下太平。篷州归属苍倾国管辖,每年进贡贡品无数,巡视官员亦能从中捞取油水,故而每年巡视此地,朝中总是要争个头破血流的。
往年离王殿下不理朝政,巡视江南的职务被大皇子揽去,分派给了亲信,大皇子的人贪归贪,却也懂得分寸,办事中规中矩,挑不出错来,按理这事算是归到大皇子那处,可偏生今年朝中多了个离王,形势便大不如前了。
每年巡视江南人选都要在朝上争吵一番,事后跟苍倾帝各种自荐,折腾几日才能定下来的。可今年大皇子才提及,离王殿下便站出来,自请巡视江南,公然跟大皇子叫板。
有人是今年最有希望的人选,自然不服,站出来反驳:“殿下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去巡视江南恐有不妥吧?”
他说得在理,却不知离王殿下就等人来反驳他。
离王殿下闻言掀起衣摆跪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说自己年幼无知,需要历练,再说到自己多年不顾及百姓,贪图享乐,罪该万死。如今反省,这才想去民间走一遭,往后才能为民着想。于情于理,都将大皇子那帮人要说的话给堵死了。
原本打算开口的大皇子脸都绿了。
苍倾帝对乔央离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不过原本就有让他去巡视的意思,如今他自己争取,也省得再费口舌,当朝便让他去巡视江南。
私心深重的离王殿下十分高兴,打听到肖府出行的日子后,赶着安排随行的人,终于在同一日出发了。
而怀春心机少年万万没想到,他奔波月余抵达篷州,见到的并不是娇滴滴的白姑娘,而是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的白昼兄长。
如今有多满怀期待,一个月后便有多悔不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谁的后台硬
不配拥有名字的大皇子:实名举报,离王抢业绩,走后门!
离王:我爸是皇帝!
大皇子:我爸也是皇帝!
离王:我妈是皇后!
大皇子:……
第25章 舍弟
一个月后。
肖府的马车停在篷州城门外,车夫拿着通行文书给护城侍卫检查,旁边站着两个俊俏的少年。肖辞经常往来于此,侍卫也眼熟了,倒是他身边矮他半截的少年陌生得很。
少年郎身着翠绿色深衣,两袖被扎起,唇红齿白,额上冒着几点汗,正左顾右盼,满是对篷州的好奇。
侍卫例行检查完肖府的马车,笑道:“肖公子,这是令弟?”
肖辞揽过白濯,点点头,“是啊,正是舍弟。长得好看吧!”
“好看好看。我守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他叫什么名字?”侍卫道。
白濯拱手道:“在下白濯。大哥,这篷州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侍卫指着肖辞,“你问问你哥就知道了,他可是篷州常客。”
白濯有些嫌弃,将肖辞的手拉下来,“他啊,心心念念着他的心肝儿,哪会管我的死活。”
侍卫捧腹大笑:“是了。肖公子此番是来提亲的?”
“差不多了,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肖辞笑了笑,接过通行文书,带着人入城。
篷州水乡,城外连接一片蔚蓝的海域,一望无际。入城则是水陆交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小贩沿街叫卖,好不热闹。
一行人才入城,一股清新的水气便扑面而来,街上多是拱桥,桥下小船荡漾,老翁撑船而过,有时候还会冲着城门招手。
白濯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只觉身心清爽,几欲飞起。他将包袱拎起,往前跑去,站在桥上往下望,水清见底,乌篷船穿梭而过,在河面上划过痕迹。
有女见之,坐在船头同他挥手,“小公子,可要下来坐坐船。”
白濯回头看了肖辞一眼,人正往他这边走来,冲他点点头。他笑得更欢,足尖一跃,跳上船头。
篷州百姓好客,亦不计较男女之防。只是白濯长相出众,常年假扮女子也没能让他带上女子的丝毫柔美之意。虽是消瘦,阳刚起来还是十分阳刚的,才一落脚,便惹得那个姑娘面红耳赤,躲进乌篷里不出来。
白濯喊道:“姐姐怎么躲起来了呀。”
“人家可没你那么厚脸皮。”肖辞站在桥头道。
白濯冲他做了个鬼脸,又是轻轻一跃,在几只乌篷船间嬉闹,全然没有在京中那般拘束。眉宇间那些阴霾也尽数消散,端得一个朗朗少年。
肖辞让他玩了好一会儿,这才喊他回来:“白儿,回去啦。晚点你肖哥哥再带你出来玩。”
“一言为定啊。”白濯跳到岸边,一路小跑走了过去。
方才的姑娘正会儿也出来了,“小公子,晚上有花灯宴,记得来看哦,姐姐给你做花灯。”
“好,那姐姐可不要再躲起来了啊。”白濯朝她挥挥手,跟着肖辞走了,一路上东摸西看,没个安分的时候。
肖辞也没拦着,喜欢就买下,完全将白濯当女孩子来对待了。反倒是白濯最后不好意思起来,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道:“不必给我买,这些京城也是有的。诶,那个,我要那个!”
肖辞:“……你变卦能变得再快点吗?”
白濯:“不能。”
一行人走走停停,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祁宅。
肖辞每次来此都会借住祁宅,一来省去酒馆费用,财物也安全,二来肖公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盘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尽量将他的心上人娶回京。
肖辞心属之人正是祁家小女,名唤祁茗。两年前他随肖父来篷州做生意,便是住在祁宅。
当时祁茗正好行完及笄礼,盛装走在廊下,额点朱砂,唇描胭脂,眉开眼笑,一如庭中盛开的芍药花。
被白濯深深伤害过的肖公子再次动心,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他花了很长时间确认祁茗是真·女子后,这才敢靠近对方。
他们来到祁宅时,祁家老爷带着爱女,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白濯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肖辞便冲着下了马车,规规矩矩朝祁老爷拱手作揖,又问候了祁茗两句,这才红着脸介绍起跟过来的白濯。
“祁老爷好。”白濯十分乖巧,丝毫不给肖辞丢脸。
祁家人早就听说肖辞有个长得好看、性格开朗的爱弟,每次来篷州都会提及,离开前也不忘带些小玩意儿给他,如今一见,确实是讨喜得很。
祁老爷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你也好。进去吧,已经设好宴席,就等你们了。”
“祁叔叔不必这么客气的。”肖辞道。
一个月来都靠干粮度日的白濯听闻宴席,当即活了过来,抱着祁老爷不肯松开,“祁叔叔,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肖辞忍不住咳嗽,“祁叔……”
“没事,年轻人活泼点才好呢。”祁老爷顺势搂着白濯,“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濯松开手,找回一点点矜持:“回祁叔叔话,我叫白濯,我娘和肖辞都是叫我白儿的。若您不嫌弃,也可以叫我白儿。”
祁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三个爱女在侧,见白濯如此明朗,突然生出一种亲切感来,他点点头,“好,那就叫你白儿了。白儿,进去吃饭吧,看你这么瘦。”
“好,谢谢祁叔。”白濯跟着他进入大堂,还不忘朝着肖辞炫耀一番。
白濯在京中呆了十来年,所居之地乃是京中最繁荣的烟花柳巷,自幼耳濡目染下,他想接近一个人,讨得对方喜欢,全然不需费尽,只稍轻轻一笑,自然而然便能融入其中。
肖辞原以为他来篷州需得几日才能适应,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