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茗跟在后面,掩嘴笑道:“肖公子的弟弟果真有趣。”
肖辞道:“祁姑娘莫要说笑了,我快要打他了都。”
“怕是不舍得吧,以前听你提及,都是恨不得往蜜罐里养的。”祁茗打趣道。
肖辞:“不行,这人太容易得寸进尺了,且一个大男人的,养蜜罐算什么事情。”
祁茗道:“这可是你说的呀。”
两人有意无意放缓了脚步,走进去时,白濯已经动筷,坐在祁叔叔边吃得正欢。到底还是陌生人,白濯吃还是十分拘束的,见肖辞进来,赶紧放下碗筷,“你这么走这么慢?”
“是你太快了,生怕没你的份似的。”
白濯一边夹着菜,一边道:“可不是怕没我的份,这一个月快饿瘦了都。”
肖辞忍着没动手打人,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吃干粮,但路过一些小村子时也会去客栈歇一歇脚,总不至于饿成他这样。
祁茗在身后戳了他一下,“肖公子,请落座吧。”
“好。”肖辞道。
白濯打量着两人,笑而不语。
接风宴其实并不热闹,祁茗两位姐姐早已出嫁,祁夫人不便露面,整个宴席实际就他们四人。好在白濯不认生,同他们说说笑笑,一顿饭下来也熟稔不少。
祁家不兴饮酒,反而是用完饭后会聚在庭院中,沏一壶新茶,围在一起谈天说笑。
祁老爷大概是知道祁茗和肖辞的事,对两人似有若无那点暧昧视而不见,也不去打扰两人,一心跟白濯说话。
晚风徐徐,茶香萦绕。
白濯晃着双脚,突然问肖辞:“于鹤呢,可有带来?”
“带了,在房里。”肖辞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手痒痒。”
旁边伺候的家仆伶俐,白濯才一开口便跑了回去,不一会儿抱着于鹤琴小心翼翼跑来。
白濯接过来,轻抚琴身,指尖一拨,如水琴声倾泻而出,沁人心脾。他常年呆在含烟楼,不论琴音舞姿,总是会带上些许哀怨,听久了难免沉闷。
今日一闻,肖辞才想起来白濯真正的琴音是清朗的,如沐春风,带着少年郎特有的潇洒恣意。难怪一同游历时,师父会对白濯刮目相看,临终前将于鹤交给了他。
有些人,天生为音律而活。
奔波月余,白濯一曲弹罢,倒头便睡去,吓得祁家老爷脸都白了,赶紧扶起他,准备给他掐人中。
肖辞叹了口气,拦住祁老爷:“祁叔,没事,他只是睡着了。”
“……”祁叔叔抬起的手无处安放。
肖辞将人背起,“那我先送他回去了,祁叔叔、祁姑娘,早点休息。”
“好,肖公子慢走。“祁茗将琴放好,交给那家仆,跟祁叔叔目送他们离开。
亦不知道是不是白濯今日闹太欢,起了反作用,等肖辞将人扛到房中放下时,他眼睛睁得铜铃般大,吓得肖辞抖了下。
肖辞道:“你怎么醒了?”
白濯坐了起来,“有点儿睡不着了……我想我娘。”
肖辞心头一堵,坐在他旁边,叹道:“你这反应也太慢了吧,我们都出门一个月多了,这会儿才来想。”
“我想我娘。”白濯重复道。
肖辞脑壳有点痛,这架势是要撒泼的形势。
白濯这人看似没心没肺,但对肖辞、对白妈妈都有种近乎执念的依赖。肖辞知道白濯的身世,能理解他为何会产生这种患得患失的感情,但这些情绪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了,不论是肖辞、白妈妈,都不应该成为他的全部。
肖辞劝道:“白姨也想你,我们待一两个月就回去的。白儿乖,好好睡觉吧。”
白濯摇摇头,“睡不着。我出去走走,晚些回来。”
肖辞道:“好。南街有夜市,你可以去逛逛。”
白濯从包袱中翻出一件黑色劲装换上,背上于鹤,闷声不吭出了门,肖辞看他脚步轻快,松了口气。这人,应该明天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家系列:
白濯:其实想娘亲是次要的,主要这里衣服不好看,东西还清淡!
离王(彩虹屁):666,押韵了!我家白大大太厉害了,awsl。
第26章 南街
南街是篷州有名的街巷,一到傍晚时分,大大小小的摊贩便会聚集在此,沿街叫卖。古玩、美食、胭脂水粉,大凡能想到的,这里都有。
白濯去时正是一夜中最热闹的时刻,人头攒动,街灯明亮,影影绰绰中尽显篷州繁华。
南街被溪流隔成两道,中间架了一座桥,白天的乌篷船静静停靠,走近了能听到溪流清脆声。岸边坐着几个姑娘,窃窃私语,偶尔捂嘴娇笑。
白濯边逛边看,突然发现街角竟然有一间成衣店,望进去全是锦绣纱衣,美不胜收。他几乎呆住了,不觉不知抬脚走了进去。
成衣店不分男女,看到人来便起身招呼:“这位小公子,可是要买东西啊?”
“能……能试试吗?”白濯抬手指向一件红衣,许是镇店之宝,这件红衣被掌柜挂了起来,烛光中,上面点缀的珍珠熠熠生光。
掌柜顺着手势看去,“……公子,这是女装。”
白濯猛地收回手,倒不是害羞,而是唾弃自己不够坚定,他要摆脱离王,不能再穿女装了!他笑笑道:“我知道,我想着给我妹妹买一件,不过算了,改日让她自己来吧。”
掌柜半信半疑,却也没有问出口,点点头:“好,那公子可要看看其他?”
“不了。”再呆下去,没带钱的白濯要用于鹤来抵押了!
白濯逃也似的离开,慌慌张张连路都看不好,才出成衣店便将过路的人撞倒了。他下意识护住于鹤,结果双手磕到地方,当即破了皮,血流不止,他龇牙咧嘴爬了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
……离王!
“你怎么在这里?”
白濯、乔央离异口同声。
白濯吓得转头就跑,可他武功不及乔央离,又受了伤,没几步就被逮住了。
乔央离刚入篷州,听闻南街热闹才来走走,竟然不想老天赐他这么个大惊喜。他拎着白濯的衣领,问道:“白姑娘呢?”
白濯试图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白姑娘没来,让殿下失望了。”
乔央离道:“没来?那日不是跟肖辞商量了好久……”
白濯瞪着他,“你怎么知道跟肖辞商量过?你跟踪我……白姑娘?”
乔央离松开手,心虚道:“没有,本王只是恰巧路过罢了。白姑娘怎么没来,本王出发前特地去含烟楼看过的。”
白濯此刻十分庆幸自己刚刚没去试穿那件红衣,这要是被撞见了,那他就真的完了。
“她不想来,不行吗。离王殿下管得真宽。”白濯嘲道。
离王殿下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话,毕竟于鹤在此,白姑娘这么爱惜于鹤,哪里会交给这么个顽劣的哥哥。
不过他不想再激怒白濯,便没有再多问,揪着他道:“没来就没来吧。不过这大老远你我还能遇见,算是有缘,本王请你吃饭。”
“不必,我得回去了。”白濯十分糟心。
“你如今住哪?”乔央离试探性问道。
白濯道:“住天宫。请殿下放手,不然老子要打人了。”
乔央离从善如流,松开手,见白濯走人,他立马跟了上去,既不开口,也不似寻常跟踪人那样躲躲藏藏,就这样大摇大摆跟着,让人无法忽视。
白濯走到哪身后都有条大尾巴,他一心想甩开乔央离,索性往人堆里扎,看这厮还跟不跟得上。
对自己的长相一无所知的白公子忘了,他即便穿着暗沉的黑色,单凭一张脸、一个身影就足够让人将他从人群中分出来,更别说他身后还背着醒目的于鹤。
两人你追我赶,不知疲倦,绕了大半夜还是如胶似漆地没有分开丝毫。
白濯站在桥头,怒指离王:“你究竟想干嘛!”
“白姑……”
“白姑娘真的没来!你要是在篷州找得到她,老子跟你姓!”
乔央离打量着他,不得不信了,突然十分后悔去抢大皇子巡视江南的职务了,现在也没办法马上回京。
怀春少年的心崩崩裂。
乔央离道:“行吧。那你怎么带着于鹤?”
“我的琴我想带就带。”白濯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众所周知,于鹤是白濯的爱琴。
果不其然,乔央离皱眉,“你的?”
“我妹妹的。她借给肖辞,我拿来玩玩。”白濯不欲多解释,说完便想走。
乔央离习惯性手一伸,再次抓住了白濯,谁知白濯站定,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有这么一瞬间,乔央离以为面前的人就是白姑娘。
“离王殿下,你是不是纠缠我妹不够还要来纠缠我啊。”白濯彻底没了脾气,抱着臂冷道:“若我将那夜的事告知于她,你觉得你还有脸见你的白姑娘吗?”
乔央离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夜?”
白濯笑了笑,骤然凑到他跟前,几乎跟他脸贴着脸,谈吐间气息全喷在了对方的脸上,“殿下忘了,需要我帮你找回记忆吗?”
乔央离脸轰得红了,猛地推开白濯,无比尴尬,“当时,本王以为你是白姑娘。”
白濯本来只是试探而已,没想到乔央离竟然真的记得。“我可不管,我这人啊嘴皮子溜得很,惹急了啥话都说。殿下的名声我是不敢随意损毁的,不过损损自己的还行,比如啊,我跟妹妹说我是断袖,心系殿下已久,你觉得我妹妹会怎么做?”
乔央离的脸唰地变白,“你敢?”
“有何不敢?”成功吓唬到他,白濯很是高兴,拍拍他的肩膀,“所以离王殿下,我劝你善良,得罪我还不如讨好我。”
离王殿下虚心请教:“那要如何讨好你?”
白濯道:“离我远点就成,我见不到你,自然就不会提及你,你说是吧。”
乔央离道:“本王怎么不相信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杀了好了。”
白濯:”??“请按剧本走。
白濯道:“您在开玩笑吗?”
乔央离阴恻恻笑道:“本王像是在开玩笑吗?”
说着,乔央离手一挥,平地出现了几个暗卫,目露凶光,将白濯团团围住。
胆大妄为的小白濯笑容一僵,“你……离王殿下,我可是白姑娘的兄长,你敢动我,你就真的别想再见她了。”
乔央离一抬眼,暗卫上前将人抓住,有过路的游人瞧见这阵势,缩在一旁皆不敢开口阻止。
白濯心惊胆战,看着乔央离步步靠近,忍不住闭上眼等死。
岂知,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反倒是乔央离噗嗤地笑了出来。白濯惊觉受骗,重新睁开眼,发现乔央离手上拿着一个让他移不开眼睛的东西。
一支玉簪子。
十分眼熟的簪子。
白濯一把夺了过来,怒道:“这不是我的簪子吗!”
“不是你的,是白姑娘的。这是本王从她那儿拿的,一直忘记还了,今日交给你,帮本王转交给她。”乔央离道。
白濯本能想要拒绝,可暗卫的刀还悬在脖子旁边,能屈能伸的白濯将簪子揣入衣里,“行,还有吗?”
暗卫将刀收了起来,但还是围着人不让他走。
乔央离道:“还有就是乔某不敢信白公子的为人,所以在确认白姑娘真的没在篷州之前,还请白公子随本王走走。”
白濯敢怒不敢言。
篷州近海,夏夜的天气说变就变,两人话还未说完,雨便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一下子将南街的热闹冲散。
白濯反应过来,将于鹤取下来抱在前面,弯着身子护住,生怕被雨淋到。
乔央离左顾右盼,示意暗卫离开后,一把抱起白濯,没等他反抗,飞身往桥下一跳,带着人躲入桥洞中。下一刻,大雨倾盆,溅湿了两人的鞋袜。
两人缩在桥洞中,看着外头的大雨,街边慢慢熄灭的烛光,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白濯靠着角落坐下来,将于鹤拿出细细查看,确认没淋到雨后才松了口气,真挚道:“多谢。”
要不是乔央离反应快,估计于鹤在劫难逃。
“不必。”乔央离靠着他坐下,完全不顾形象,将鞋袜给拖了下来,双脚伸入溪流中,感觉一股清爽之意沿着脚心蔓延而上。
白濯啧了一声,没拦着,指尖轻轻一拨,在雨声夹杂的夜里,回荡出一丝琴音。
乔央离有些意外,“你会弹?”
“不会我背着琴干什么。”白濯盘腿做好,心血来潮弹弄了几声,杂乱无章中颇有韵味,清灵的琴音安抚人心。
乔央离静静听着,忍不住赞道:“挺好听的。”
话落,琴声戛然而止。
白濯一边装着于鹤,一边嘀咕,“真奇怪,我干嘛要弹给你听。”
乔央离:“……你是有多不待见我?”
白濯笑出一口白牙:“十分不待见,希望殿下要有自知之明。”
乔央离道:“你就不怕本王把你按河里淹死吗?”
白濯:“……”
乔央离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骗。”
白濯微笑,“因为白某也不相信离王殿下的为人。”
离王殿下佯装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将脚缩了回来,学着他盘腿坐着。
两人沉默了片刻,白濯问道:“离王殿下,你……为何会喜欢白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