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澜石顾不了这么多了,满脑子都是齐桓不可以逼宫,最起码不可以没有正当的理由出兵。
邬倩倩紧随其后,看着前面的白澜石心被高高的悬起,平时带点凉气的风都吹不得,何况是现在这寒气逼人。。
马稳稳当当的停在瑞王府门口,白澜石下马是手叫已经僵硬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邬倩倩看见后大喊一声,“师兄。”
白澜石却没管,手撑着厚厚的雪支楞起身体,踉踉跄跄的拍着瑞王府的大门,在快要倒下时被邬倩倩一把扶住。
邬倩倩这才看清白澜石的脸色冻的苍白,嘴唇已经没了了血色,收下瘦弱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
开门的是福子,见着白澜石面上掩饰不住的惊讶,“大冷天的,先生怎么来了。”
“我要见齐桓。”白澜石直接道。
福子记得齐桓的话,白先生来了不能拦,便将人放了进去。
白澜石直奔书房,猛的推开了房门,里面站着一屋子的士兵。
站在桌子最前面的齐桓见着白澜石面上惊愕不加掩饰,将桌子上的地图收了起来,对着众将军道,“今日就先谈到此处,还请各回现在府内休息。”
白澜石就靠着门等人走了才进去,齐桓赶忙喊来福子,“多烧几盆碳放进来。”
邬倩倩自觉的退了出去,齐桓一把搂过白澜石,却发现人身上都是刺骨的寒气,摸着手也是冰凉,齐桓抚摸上白澜石的脸,面色突然沉了下来,“哥哥,你是怎么来的。”
白澜石却没回答,而是反问道,“齐桓,你在做什么。”
齐桓将白澜石拢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道,“哥哥不需要知道。”
“齐桓,不可以这么做,再忍忍。”白澜石柔声道。
熟不知触到了齐桓一直压抑的怒点,有些失控,第一次朝着白澜石嘶吼,“你口口声声说忍!忍!忍!”
齐桓手指有些颤抖的指着门外,“宫里头住着的是我母后还有我妹妹,如果齐靖登基,我便什么都没有了,他会放过母后和齐萧雅吗?你让我怎么忍,现在只有强硬的兵权才有说话的权利。”
白澜石蹙眉,“为什么齐靖会动皇后?”
“母后杀了齐靖的生母,如果齐靖登基第一个下手的便是母后,哥哥,第二个便是你,齐靖会用手中的权利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的,还有齐萧雅,齐靖会给她安排什么样的婚事,我不敢赌,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赌不起。”齐桓有些崩溃道。
白澜石伸手握着了齐桓略凉的手,捂在手心,虽然自己的手比齐桓还要凉,这是下意识安抚的动作,“一切还未有定数,出兵便是谋反,等衡王动静,衡王造反,你便有机会以抗击的名义带兵入宫,到时候再要挟陛下夺得皇位,现在你要先冷静下来。”
齐桓红着眼睛抽出了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往外头走,还未踏出房门,便听见白澜石拍桌怒道,“齐桓!今日你若敢出这个门,我便不会再管你死活。”
齐桓微微侧脸,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声,“随君便。”
白澜石只觉得气血上涌,喉咙腥甜,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白澜石身行一晃,一只手撑在桌上,猛的吐出一大口血来,两脚软弱无力,便直直的朝着前头栽去。
最后一幕是乌倩倩推开堵在门口的齐桓,冲了进来,齐桓不知所措所措的站在原地,留着泪迷茫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白澜石。
白澜石缓缓的闭上的眼睛,只觉得有人将他架起,他听见了齐桓的哭声,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哭。
耳边断断续续的都是说话声。
好吵。
好累。
让我清净一会。
就睡一会。
一定要叫醒我,齐桓这孩子不能没有我,他会哭的。
这几日长青宅大门禁闭,没有一个人从宅内出来过,宅外头围着一群又一群瑞王座下的士兵,两方僵持不休。
白澜石浑身冰凉,只有微微的呼吸声彰显着主人还有一口气在,一群人昼夜不分的守在榻旁,不敢阖眼。
屋子里充满了中药的苦涩味,几乎是邬倩倩掐着白澜石的下颌给人灌进去的,还吐出来不少落在了衣领上。
荣乐赶忙上前含着泪为白澜石擦拭,施琅岐对着一旁的闾阎说,“再去煎一碗,一定要喝足了。”
闾阎点头,转身跑出了屋子。
邬倩倩手有些颤抖的摸着白澜石的脸,失神的呢喃,“师兄,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
荣乐再也忍不住了,跌坐在地上,死死的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洗着面。
施琅岐背过了身子,不忍看。
邬倩倩恍然道,“回去,回玄机阁,师傅,对,我们回玄机阁,不呆这荒唐的京城了,去他妈的。”
太极宫大殿中,摆放了一张贵妃榻,上面躺着雍容华贵的妇人。
佟毓婉还如几年前一样,容貌并未改变,只是梳理整齐的乌发中掺杂着几缕银发,彰显着女人历经的风霜。
太极宫的大门开敞,门外便是朱红色的墙壁,佟毓婉头靠在扶手上,所见之物皆被大殿的门切割成了四四方方之物,墙套着墙,层层叠叠。
佟毓婉呢喃道,“所有人都道后宫这些个女人被困在这高高的宫墙之中,可怜的很。可谁又知困住本宫的不只是这高墙,还有陛下的柔情啊。”最后的叹息轻不可闻,飘散在空中。
贵妃塌旁跪着一个少女,少女穿着嫩粉色的裙子,头上插着步摇垂在两肩,肩膀上披着白绒齐肩,握着佟毓婉的手,红着眼眶哽咽道,“母后,儿臣是真的喜欢邬姑娘,儿臣知道世间的礼义廉耻不容这份感情,但儿臣不怕。虽然邬姑娘与儿臣地位悬殊,但儿臣愿意不做这大齐公主,也要与邬姑娘走,望母后成全。”
齐萧雅不敢看着佟毓婉,内心觉得愧疚极了,她愧对父皇,愧对母后,愧对大齐子民,她本应该助大齐与少数部落达成联姻,拉近关系,可她任性的想要去追求自己所爱。
透明的泪水夺眶而出,佟毓婉翻手紧紧的握住齐萧雅的手,“母后的乖女儿,母后不愿你与那人来往,不关地位身份的事!是母后有私心啊!母后不愿意一人呆在这寂寞冰冷的皇宫里,母后想让雅儿永远陪着母后!”
齐萧雅呆愣的看着眼前的妇人,脸上一瞬间的空白。
佟毓婉直起了身子,苦涩的笑了,“你父皇已是风中残烛,难道雅儿忍心将母后一人留在这偌大空冷的太极宫,母后等怕了,也寂寞怕了,桓儿已经不需要母后了,难道雅儿也要离开母后吗?”
妇人说的凄哀,声泪俱下,齐萧雅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泪流满面的佟毓婉,怔怔的叫了句,“母后。”
清晨,长青宅的的侧门缓缓打开,里头驶出辆马车,围在外头的士兵立即将车拦下,前去禀报瑞王。
施琅岐与闾阎坐在高高的马上,手按在腰间的配剑上,护在马车旁。
齐桓身后跟着一队重甲士兵,立马上来团团围住了马车。
随齐桓来的还有书言,书言面色不佳的看着马上的闾阎,闾阎并未理会,而是直直的看向齐桓,眼中挑衅意味明显。
齐桓也不堪示弱的回望了回去,施琅岐引着马上前几步,挡在了闾阎面前,“瑞王,这是何意?”
齐桓身穿盔甲,面色冷沉,“哥哥可在里面。”
邬倩倩挑开帘子,坐在外头的板上,微勾着唇道,“师兄在里面,也不会见你的。”
“我要见他,看谁敢拦!”齐桓冷身道。
一众士兵纷纷拔出背后的佩刀,眼睛死死的盯着马车,施琅岐与闾阎也咬着点抽出剑,防备着周围如虎狼的士兵,肃杀之气四起,两方都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邬倩倩高声吼道,“你敢!”
“齐桓,你害师兄还不够吗?你就这么想让他死。”邬倩倩怒道。
齐桓神情还是淡淡的,“我要见哥哥。”
“不可能,师兄已经昏迷不醒了,你见了也没用。”邬倩倩见着齐桓脸上一瞬间的痛苦,心中大快,“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会将师兄伤成这样,但我告诉你齐桓,师兄不欠你的。”
“我只想见他。”齐桓红了眼眶,死死的盯着车厢的窗帘,想透过那帘子看清里面人。
“瑞王,师兄要回玄机阁去治疗,让你的人让开,师兄醒了,自有他的抉择。”邬倩倩冷静了下来,退了一步,见齐桓不答,对着车夫道,“走!”
齐桓紧握着腰间的佩刀,高声吼道,“今天谁也别想出这个城门。”
一众士兵高声吼了起来,振聋发聩,车厢里的荣乐赶忙捂住了白澜石的耳朵,躺在软垫上的白澜石睡的不安稳,好似被梦魇住了,止不住的留着虚汗。
“齐桓!你疯了!”闾阎怒的将剑指向了他,被一旁的书言上前一步挑开,替他收回了剑鞘。
“你小子……”闾阎咬牙切齿道。
书言神色如常,退回了齐桓身后。
原处传来了铃铛声,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下来一位少女,少女穿带华贵,齐桓看清人后瞳孔猛缩。
众士兵下跪行礼,齐萧雅拎着裙摆缓缓走来,朱翠随着脚步晃荡,齐萧雅在齐桓身侧站定。
眼眶红红的看着邬倩倩,转而看向齐桓,“哥……放白先生走吧。”
齐桓看着她不语,齐萧雅拎起裙摆跪了下去,眼泪瞬间滑落脸庞,“哥,雅儿从未求过您什么,这次雅儿求您,求您放先生走吧!”
齐萧雅伸手去握齐桓的手,却被后者甩开,一个公主哭都不能出声,只能任由着眼泪流下,齐萧雅深吸了一口气,“哥,玄机阁内众多奇人异士,白先生在京中只会受到纷扰,哥,是您教我的,爱是成全,哥。”
齐桓听到最后一句,猛的泄了口气,抬起了左手,一众士兵齐齐收回了武器,立在一旁。
齐桓深吸了口气,朝着车厢作揖,“桓儿…祝哥哥寿比南山松不老,福如北海水长流。”
“放行!”一声令下,士兵成了一列,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邬倩倩看了一眼跪地的齐萧雅,后者苦涩一笑。邬倩倩冷着脸接过车夫的马鞭甩鞭而行,没人看见鞭子差点脱手飞出,施琅岐与闾阎则跟在车厢后面,提防着齐桓。
齐萧雅跌坐在地上,失声大哭,齐桓一把拎了齐萧雅的胳膊,拽着她向马车行驶的反方向走去,不再回头。
书言望着缓缓离开的马车,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转身快步上前,紧跟着齐桓。
大齐八年,二月,衡王齐景睿联合外敌破了大齐城门,齐靖带领府兵前去迎战,寡不敌众,衡王破城而入。
皇寝里,皇帝齐殊已经瘦的不成人形,躺在床上,转动着眼珠看向一身重甲跪在下方的齐桓,喉咙嘶哑的笑出了声。
“坐过来。”皇帝用干枯的手拍了拍床榻。
齐桓,“父皇,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帝怒吼,引起了阵阵咳嗽,缓和了情绪道,“你大哥手下的兵被你蚕食的所剩无几,现在他只能带着府兵前去抵抗。”叹了口混浊的气息,“说吧!怎样才肯保住大齐。”
齐桓抬头,看着榻上的干瘦的老人,一字一句道,“儿臣要皇位。”
一旁的太监吓的踉跄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犹豫了片刻便朝墙上冲了过去,一头撞晕在了墙上,身体无力的顺着墙滑了下来,拖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屋内的两人没有在意这动静,皇帝眯着眼睛道,“朕众多的儿子你,就你最像朕,深情却暴虐。”
齐殊神情未有过的温柔,“当年朕在府内见到毓婉时,便知晓这心怕是落那了,可太后执意要朕取她人,朕无法只能毓婉委屈当了侧妃,她很体谅朕,不哭也不跟朕闹,反而来安慰朕。”
“你们都道先皇后暴毙,是毓婉做的,哈哈哈,可谁能想到是朕叫人在饭菜里参了药,谁赶来查朕,哈哈哈!”齐殊又猛咳了几声,“可你母后知晓了,一声不吭的帮着朕抗下了他人的议论,一句怨言都没有,但朕不后悔,朕从不后悔过。”
“朕要我的皇后来陪我,朕死了,就没人护着她了,朕不忍她留在这蛇蝎潜伏的京城。”
皇帝从榻上的暗格里摸索出一卷圣旨,扔给了跪在地上的齐桓,摆摆手,“拿去吧,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你答应为父,不许残害手足,莫要失去后再……”
榻上两鬓斑白的一代伟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神情从未有过的放松。
一旁的高超满面泪痕的趴在龙床便放声大哭,当年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便将高超安排在佟毓婉的身边,帮着佟毓婉抵挡着后宫的毒箭,私下里处理了不少的人。
齐桓捡起散开的圣旨,卷好,递给了外头等候的福子,福子带着笑恭敬的接过,外头跪着满朝官员,黑压压的一片,四周立着重甲士兵。
福子朗声念出圣旨,众臣面面相觑,随后皆纷纷以头抵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士兵以□□地,震的白玉石板都在轻微的晃动。
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大齐八年,二月,新帝该国号为琅琊。
衡王俘诛,流放,同天永康王被封亲王,赐虎威将军,镇守边塞,无召不得入京。
同年四月,玄机阁放出消息,小阁主白澜石因病身死阁中,一夜之间玄机山满树挂满了白色绸带,整座山如同覆盖了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