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芳菲袭予

作者:芳菲袭予  录入:06-26

  事已至此,邵景珩自也不能强令他如何,只得叮嘱两句,无非秦柳直一旦痊愈,即刻令之离开云云,郭偕皆耐心领受,好在不多久便到分道扬镳时。
  遥望彼者远去的背影,郭偕长舒一气,回想其人方才言止,高慢武断,焦躁之态溢于言表,倒似受何事困扰,实令人纳闷。不过郭偕自也无心去揣摩其中缘故,倒是方才说到秦柳直,想来几日未见,得空还应往西院一探其人,也算不复嘉王所托……一路盘算着,不觉已归抵衙中。
  才进中庭,便闻一阵急促的狗吠,循声见庭中老树分枝开叉处,卡着条体型健硕的黑狗。当下已有衙役闻声前去将之救下,黑狗呜咽哼唧着,似乎无限委屈,一扭一拐跑去伏在郭偕脚下求安抚。
  “蠢物,这都第几回了!”郭偕抬起脚,看似要用力踹去,却终究只在狗背上蹭了几蹭,那狗倒似舒爽了,翻个身,肚皮朝上,四脚招摇着扒拉他裤脚。郭偕无奈,蹲下抚着黑狗肚皮,口气倒似威吓:“下回再让我瞧见你卡在这树缝中,必不轻饶!”看狗眯目吐舌似讨好,又在狗肚上拍了掌,“你成精便罢了,然学甚不好,定要学你那主人有事无事与我添扰,若有下回,定将你炖狗肉!”黑狗口中呜呜作声,似为回应。
  不消说,这就是荀渺家的黑狗喜福。因郭偕老娘贺大娘子不喜家中喂养这些猫猫狗狗,遂晚间就将之拴在院里,白日则随郭偕去往衙中,因长时相处,这狗如今看来,倒亲近郭偕远甚其主了。
  逗弄了一阵狗,日已西沉,郭偕出了衙司,带狗返家。
  到了后院门前,黑狗显是知道一旦进去就又要锁链加身,竟一屁股坐下,不肯移步。郭偕只得将之抱起,抬眸却见内间树下有个人影。
  “风推月动移花影,影淡花飞月赶风。”树下人浅声而吟,颀长身姿在月光下拖出同样纤长的影子。“在下才疏学浅,即兴作来,只得这般,还望荀省丞指正。”那人开口,显是忐忑。
  “即兴得此,虽生硬些,却也不易了。”荀渺似慵懒,“要说此诗最大的不足,还是气势,所谓诗抒心志,必然须……”
  “汪”一声,将郭偕惊了一跳的同时,树下人声亦止。
  “郭将军回来了?”回头瞧见他,先前吟诗之人迎上恭敬一揖,“秦某冒昧来访,若有搅扰,还望将军见谅。”月光下那张脸细看虽熟稔,然面泛桃色、薄唇染丹,神采远非昔日可比,正是沈腰潘鬓、风采隽爽!尤其那双丹凤长眼,眸光流盼间,令人沉湎。
  经了这些时日将养,秦柳直看来着实恢复甚好。
  “在下今日前来,一则向荀省丞求教些诗赋文章,二来,”那双丹凤长眼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是向郭将军告辞,多谢将军这些时日收留,秦某如今已大好,这两日便将搬离。”
  “你要走?”郭偕怔了怔,怀中黑狗趁机逃脱,跑去其主脚下转悠,然那人似未瞧见,依旧悠然磕着瓜子。
  秦柳直向前揖了揖:“嘉王仁善,将军更是一番美意,然在下伤势已好,不该多叨扰。”
  郭偕自挽留。
  彼者一沉吟:“当日是我大意,彼时不知嘉王与将军身份便也罢了,但如今……”
  郭偕听出其人话外之音,一笑:“秦兄此举若为避嫌,倒大不可必,一则嘉王与郭某皆无足过问科试之事,二来郎中说过,你痊愈至少也须两三月,这般急着搬离,万一来日旧伤复发,岂非教外指我苛待你?”
  “这……”那人闻话一怔,倒也好在通透,少顷回转过来,便拱手:“将军此言,实也不错!如此,在下便叨扰一段时日,待到病愈再去。”
  郭偕点头,却听身后持续不断的咔嚓声中,响起一声不重的轻哼,自作未察觉。
  秦柳直既去,郭偕正欲回屋,却被身后人唤住,看他下巴点点院中绕树转悠的黑狗,意自教他牵走。
  郭偕强忍不悦:“这是你的狗,我已照料了一日,晚间你就不能自行照看之?”
  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那人耸耸肩:“畜生也势利,瞧不上我这穷主有何办法?且说郭兄向来乐善好施,当不介意多收留一条狗罢?”
  “你……”郭偕气闷,懒与他多话,便唤来黑狗一道回屋。
  却又教那人拦下:“且慢!吾尚有两事须与郭兄道来。一则,我欲择时求上许我外任,若成,这畜生便只得烦请郭兄代为照料了。”
  此倒意外!郭偕强掩讶色:“你欲离京?”
  看他点头:“只是外任不知何时何处,当下议定婚事显不妥,遂当日向郭兄所提之求就此作罢,此我自会禀明今上。至于眼下……”摸摸下巴,“恐还须叨扰郭兄一段时日。”
  郭偕一时惘然,只知顺着他话:“此是自然……既外任何时不定,何必再费周章?”
  那人笑笑:“我亦这般想!虽说当日也曾起犹豫,然郭兄方才之言于我可谓醍醐灌顶,你我本自磊落,何必因些微不足道之事而耿耿于怀,相见难安?遂今日之后,我待郭兄自还如旧,不知郭兄心下如何?”
  西风沉寂,月华如练,淡淡映照那张笑意清润的脸,一如初见。
  郭偕点头:“此,亦是我心中所想。”

  第三十七章

  月已中天。
  管弦声歇。又一盏饮尽,酒酣耳热,慢步出舱。良夜似水,月荡波心。两岸柳影相叠,楼宇高阁笼罩于一重重雾霭中,恰似临仙。
  “陛下,时辰不早,前方便是码头,是否靠岸?”侍卫来问。
  穆昀祈忖了忖:“什么时辰了?”
  闻禀:“已过戌时。”
  “戌时?” 穆昀祈抚着微胀的额角,有些讶异,“竟是在湖上荡了这许久?”
  “因来时于途中有所逗留,陛下携猷使登船时已近黄昏。”侍卫轻回。
  “这……倒着实……”一路东游西荡,十里路走了近两时辰,抵达此处可不天色将黑?穆昀祈回想前事,略为无奈。抬眸眺望距此已不足十丈的码头,颔首:“那便回罢。”
  片刻后,游船靠岸。
  “夜色尚浅,陛下就要回宫了?”霍阑显游兴未艾。
  “朕……”晃眼见数丈外一熟稔人影,穆昀祈心下一震。
  “陛下,邵殿帅来了。”未待询问,已有侍从迎上回禀。
  果是他!
  穆昀祈携霍阑显登船不久,其人便至了,就此驻留不去,称夜色深重,怕区区十来侍卫护驾不周,遂执意留下待候御驾归返。
  那人上前,霍阑显意外之余,自不再提旧话,甚来人以夜色已深,请驾回宫时,其尚一反常态附和,然后知趣告退。
  月朗星稀,穆昀祈在一众人伴护下,策马归返。半程忐忑,只恐那人质问,好在彼者似知他心思,不过偶尔闲说城外风景、山色湖光而已。只越是这般,穆昀祈愈是难安:就似一把利剑悬于头顶,不知何时坠落,因此时时悬心。
  就此一路,终抵西院。穆昀祈心下似蒙大赦,急与那人作别:“朕这就回去了,夜色已深,景珩也早些歇罢。”
  那人点头。
  穆昀祈快走几步推开西厢门,却不经意一回眸——
  月光下,那人近处伫立,轩昂坚毅,英挺飒爽,唯有风动衣袂时,才教人意识到那并非一座雕像,而是个活生生却形单影只之人!
  一念乍起,猝然驻足:“罢了,这一回去难免惊动宫人,为免消息外传招来责难,还是在此将就一宿。”
  风过树动。
  那人声出雅淡:“也好。”
  片刻钟后。
  “陛下夜间饮了不少酒罢?”耳根处突如其来的一热,将穆昀祈由杂绪中揪回。
  “嗯……啊?”正沉吟,腰间忽一松,穆昀祈下意识抬手,却打在那双方替他解下腰带的手上,脸面顿热,急于追加否认,“未……未曾,只是……”只是什么,却一时半阵编不出,只是越情急越觉脑胀,心下乃将一应怨气皆出在霍澜显头上,明知自己酒量浅,非还要劝进!事后他是见势不妙,一跑了之,却教自己在后受累。胡思乱忖间,那人已替他脱下外袍,又奉上湿帕。见此,穆昀祈眼前一亮,张口便道:“只是方才吹了夜风有些头痛,歇息一宿便好。”
  “这般,便先躺下罢。”如方才一般,邵景珩于他所言并无质疑,乃是回身铺好床。若非穆昀祈当下正惶恐,或能觉到其人当下,恭顺温婉可与宫娥比肩。
  拿湿帕敷了敷脸,穆昀祈上榻躺下。虽一时半阵尚招不来睡意,却尽量闭眼装昏沉,耳中则收纳着那人宽衣解带的窸窣声,不多时,声响俱去,身上的被子动了动,便万籁归寂。
  纵然一力欲排清脑中杂绪,却无奈丝毫不见成效,总是此想方伏,彼念又起,搅得人神思动乱,烦扰非常!然而细听身侧,却是风平浪静,那人吐息平稳,似已安然如梦。
  穆昀祈倏然恼起:明明自己受扰是因他,然而历经半夜,其人明知自己有心隐瞒今日携霍阑显外出一事,却偏生悬问不发,看去自得安心,一觉酣然,却令自己深受其困,辗转难安!
  越想越不忿,竟伸手向侧戳去,耳听一声含糊的轻哼,陡然一惊,慌忙缩手,却为时已晚,那处懵懂的声音已传来:“陛下……是不适么?”
  醒了?踌躇后,穆昀祈心一横,索性翻身坐起,双手握拳置于腿上:“景珩,你今夜,却无他话要与我说?”
  “陛下何出此问?”区区片刻,那人声音已复清朗,起身定定看着他。
  穆昀祈挺直腰:“你今日现身东湖,果真敢说是凑巧?”
  “原是此事……”那人一哂:“臣从未说是凑巧,只陛下先入为主,以为臣那般说过而已。”
  “这……”穆昀祈瞠目:貌似还真是……
  似不欲令他过分难堪,那人接话:“此事是霍阑显无意间透露,臣虽知陛下与之私交匪浅,然其毕竟一介外臣,居心难测,陛下携之出游,臣难安心,遂才跟随护驾。”
  “既如此,你彼时为何不当面劝阻?”穆昀祈咄咄逼人。
  “因陛下不会听。”那人目光直来,不躲不闪。
  “你……”穆昀祈终恼羞:“你未尝试过怎知朕不会听?要我说,你悄然尾随我显是别有用心!白日在后苑,你便对朕横加指责,认定我怯弱,是为昏主庸君,想必随后跟来,乃怕我与霍阑显私下密谋,果真将我疆土寸寸割让罢?”映照在被上的烛光忽教一道暗影压过,乍惊抬头,眼中竟是一张放大的脸。
  “臣为何尾随陛下,陛下果真没有更好的猜测了?”温热的气息投射在鼻尖,那人如是说。
  穆昀祈愣住。半晌,语出迟疑:“你……你是怕朕与他……”好在凑上的两片软物恰逢其时截住余下话语,免去其人难堪。
  夜深漏短,暖香惹梦,无暇挑残烛。
  隐约间,闻人声轻语:“陛下总是悟了……既如此,今后当避免与之独对!”
  “唔……”又闻一声轻哼,不知是无意所出嗔怨,还是会意所与应答。
  月沉星稀。烟轻露重,几许销魂。
  不知何时,窗外老树上,乌啼数声,潮退浪平。
  穆昀祈酸痛的腰腿总算寻到了安放处,卸下一身负赘,直坠混沌。耳内却总有传自近处的轻微声响阻他入梦。过不多时,被子教掀开些,尚未感受到凉意,一方湿热已由脖颈下滑,轻轻游走胸前。睁不开眼,轻哼了声,继侧身欲躲,却教一只大手拿着肩膀压回。
  头顶人声:“方才出了汗,擦一擦再睡,以免着凉。”言间又拧了把水,巾帕再探入,滑过平滑的肌肤,穆昀祈轻一瑟缩,那人察觉,手上动作愈轻柔,不见拖沓,片刻,便将人轻轻翻侧过,擦拭后背。
  半边脸埋在枕中,默自攥着身下的衾褥,穆昀祈咬牙作迷糊。然而预想中的不适并未降临,那人手中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至遗落一处,又不至施加多余痛楚,令人舒心。
  忙碌罢,屋中重归静谧。
  穆昀祈的睡意有些消散,一时无趣,闲出一问:“景珩,我若果真是个庸主昏君,你当如何?”
  那人一手探来拢于他腰间:“臣便极尽所能,替陛下守好这江山。”
  嘴角上翘,穆昀祈闭目无言。不知多时,忽觉耳后暖风回流:“陛下曾说人心不测,则陛下信任微臣,是否也如同信任霍阑显一般,心下都将此作为一场赌局?”
  穆昀祈似已入梦,好一阵无言,就在那人将失耐心时,才缓慢而含糊出一语:“此间差别甚大,与你之赌,若赢,不过如此,然输——”
  “则如何?”那人柔声,一副循循善诱之状。
  睁眼,穆昀祈似笼罩了层薄雾的眸子轻转了圈,依旧不沾情绪,倒是喉间迸发一声醉酒人常出的不带意味的低笑:“则……不得翻身矣!”

  第三十八章

  一场严霜下过,晏京如时迎来冬令。
  日暮时分,城外沿河的某条小道上人流已稀,一辆蓝盖马车自远驶来,顶风逆行。
  北风呼呼敲打车窗,不时由帘幕缝隙灌入,冻得缩在车厢一隅的荀渺瑟瑟发抖,心下直懊悔未将暖炉随身带出,此刻这车中冷得乃如冰窖般,实是难捱。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看来着实。
  今日旬休,因李老汉卧病,午后他借用郭家马车出城探之,彼时天色尚晴,日光暖融,孰能料到出城门不远便遇乌云覆顶,一场小雨不期而至,至他从李家出来,虽是雨霁云开,却是寒风凛冽,一路至此,已冻得手脚麻木,满心只欲快些到家,对着暖炉饮盏热茶,一驱这随风尘上身的苦寒气。然而偏生事与愿违,马车走到现下似已历了大半日,周遭除了车轮转动的吱嘎生与呼啸的风声,仍是一片蘧寂,似乎这乡野小路漫长得无边无际,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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