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彧的开心明眼可见,他眉毛笑得玩玩的,眼睛里面带着星星,紧紧搂着狄敬鸿的脖子,笑道:“你今天很开心吧,我方才在想怎么让你更开心。”
可以回家了,甄子彧的心里乐开了花,想要热烈庆祝一下,像是过生辰那般庆祝,如果能买一个大大的西洋蛋糕就更好了,今天这孤山辟岭的是买不到西洋蛋糕了,甄子彧红着脸窝进狄敬鸿的胸口,道:“那就把我自己当做蛋糕送给你吧。”
狄敬鸿被他羞答答的神仙颜成功gou引了,“子彧蛋糕是什么?是吃的吗?”狄敬鸿下意识觉得蛋糕应该是好吃的东西,他要把眼前这个可爱的蛋糕给一口吃掉。
甄子彧道:“是啊,在我家乡有那种点心,又甜又香却不腻,还有些凉丝丝的,非常非常好吃。我们家庆祝的时候会买那种糕点。”
狄敬鸿被他说得一脸花痴,“子彧,我懂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吃你,绝不辜负你的好意,绝不。”
……
观澜一年内第二次接到皇上密诏。
皇上想让观澜压制幻月阁。
皇上从来没有把幻月阁这种江湖门派放在眼里过,过去几十年幻月阁隔三差五挑起事端掀起风雨,并未见他密诏。
事实上,这是观澜成立以来,皇上第二次下密诏,冯安然、莫知邱、缪严追随韩王归隐双溪山,此事皇上对他们多有不满,从皇上对观澜的态度即可看出。
多年来观澜名义上是参与买案卖案,实际上为朝廷做过不少的贡献,但没有见过皇上一句肯定,更别说什么表彰了。皇上亦没有吩咐观澜帮他办过事,除了上次魏洛失踪案。
冯安然知道这次皇上是真的着急了。
原因无非有二。一是皇上等不及了,要尽快把朝局摆平,给太子留下一个稳当的江山;二是太子的反对势力太过张扬了,皇上既然下定决心要传位于太子,定要敲打敲打反对势力。
主要,还是因为皇上等不及了。
前些日,缪严得到消息,皇上已经危在旦夕。
这密诏肯定是要接的,如何接还要动些脑筋,冯安然谁也没有传,就连韦景丰也不知道,只是让狄敬鸿过去见他。
狄敬鸿还在小屋与甄子彧温存,刘博恩匆匆上山送信。
两人正商量着给小屋起个名字,甄子彧说可以叫做“远眺阁”,狄敬鸿说不如就叫做“八重天”,甄子彧觉得“八重天”太过招摇了,狄敬鸿说,那就叫做“八重”。甄子彧笑道,“八重?你怎么不直接叫北平?”
狄敬鸿说,“好啊,明日我就做一块匾额挂上,这里以后就是北平了。”他抚摸着甄子彧的头发,安慰他,“子彧,你以后想家了,咱们就来这里住,你跟我说说你在北平的家里是什么样的,咱们一样不差的布置起来。”
甄子彧道:“我在北平的宅子比这屋子要大些,有个博古架,还有个很大的书架。”
狄敬鸿道:“你们家是富商,当然要住大宅子。”
甄子彧道:“不是,我是说我自己的宅子,比这也要大一些。”
狄敬鸿道:“哦,对,你自己有个大宅子,不对,你有两个,南郊还有一个,我糊涂了。”狄敬鸿有些颓,他一时高兴忘了甄子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呢,我怎么能用这么个小屋子就糊弄子彧,还跟人家要奖励,太委屈子彧了。
甄子彧见他有些蔫儿,知道他肯定又是乱想了,每次甄子彧提起自己以前的生活,他都垂头丧气的。甄子彧道:“你不是问我以前屋里的摆设么,你看你,我刚说了一句,你就垂头丧气。罢了罢了,咱也不用按照北平的形制装饰屋子了,北平的屋子再好也没有狄敬鸿,哪里能比得上这小屋暖和?”
这话,狄敬鸿爱听。
甄子彧可会说话了,只要他愿意,总能哄得人心花怒放。
狄敬鸿忍不住又激动,那人家激动了是不是就不用忍着了,肯定是要好事成双,再要一次喽?
都怪刘博恩,敲敲敲,不应声还没完没了的敲门。
过不多时,狄敬鸿已经从心花怒放、兴高采烈、欣喜若狂之中坠入冻彻骨髓的寒风之中,他将身上的披风罩在了甄子彧的身上,自己冻得瑟瑟发抖还咬牙不让甄子彧发现。
送甄子彧回去之后,他又顶着一个冰碴子脸去见冯安然。
狄敬鸿心里憋气,正欲再干一次坏事,却大半夜被叫到了这里,老头子最好是有正经事,而且是十分重要的正经事,否则,狄敬鸿可忍不住继续给他个冰碴子脸。
冯安然大概是看出了狄敬鸿满脸挂相明眼可见的冰碴,二话不说便拿出了皇上的密诏。
狄敬鸿看了一眼,道:“该不会是假的吧,送信的人靠谱么?不是说皇上都快不行了么,现在局势这么乱,别被人下了圈套。”
冯安然道:“送信之人十分妥帖。”
狄敬鸿依旧冷着脸,道:“您又不认识,您怎么知道他十分妥帖?”
冯安然道:“是清一道长送的信。”
狄敬鸿倏地瞪大眼睛,“啊?师父他……”
冯安然让他“嘘”声。
狄敬鸿压低声音道:“他们还有联系?上次的信也是他送的?”
冯安然点头,道:“是。”
狄敬鸿道:“怪不得皇上如此信任魏洛,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
冯安然道:“皇上多疑,若不是十分信任的人,怎么会将他留任司天监那么多年?司天监担任的可是把脉国运重任。”
狄敬鸿道:“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密诏到了,您也接了,咱们总得有所行动吧,可着密诏只是说让咱们压制幻月阁,又没有说幻月阁与什么案子牵连,咱们怎么去压制他们呢?难不成要跟幻月阁硬碰硬,最后拼个你死我活?”
冯安然道:“不,皇上并没有说让幻月阁死,他说压制就是压制,没有说剿灭那便不用剿灭。”
狄敬鸿道:“他老人家该不会是不信任咱们的实力,认为咱们没有能力剿灭幻月阁吧?”
冯安然态度温和,不恼不怒,“有可能。所以,你还得努力啊。”
第86章 幽州迷案
狄敬鸿和冯安然聊得很投机。
气氛温馨, 时机合适, 冯安然思量再三,还是将手中的另一封秘信拿了出来。
狄敬鸿看了看,还好, 不是黄色的。狄敬鸿打趣道:“这又是什么,您这书房秘密还真是不少啊?”
冯安然收起了笑容, 道:“鸿儿, 这封秘信多日前我便拿到了, 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你看,我考虑再三,还是应该让你心里有数。”
狄敬鸿看他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什么好事, 莫名的心里一悸,不祥的预感笼罩过来。他拿着那封信犹豫不决,抬头看向冯安然, 道:“改日再议吧, 太晚了, 子彧还在等我,您也歇息吧。”
狄敬鸿将信原封不动放回冯安然的书案上,转身就走。
冯安然喊他, “鸿儿, 这已经是我收到的第二封秘信了。”
狄敬鸿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支支吾吾道:“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
冯安然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狄敬鸿道:“我信他。”
冯安然道:“正是危急关头, 你要万分当心呐。”
狄敬鸿道:“我心里有数。”
冯安然没有再说什么。
狄敬鸿从冯安然的书房出来,走进冰冷的冬夜。他抬头望向天空,没有一丝云,今夜愈发高远清亮,月光如洗,像子彧的眼睛一样皎洁发光。那里就是他的故乡吗?真的有八重天那种地方吗?
如此好的一个人,像小神仙一样干净,怎会骗他?
不会。
狄敬鸿倏地鼻头一酸,两行泪没出息地留了下来。
子彧不会骗我。
他不会。
狄敬鸿执拗地擦了一把眼睛,快步向自己房间走去。
他和冯安然聊了许久,出来已经接近子时。恍然间,他似乎瞄到前方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狄敬鸿没有犹豫,下意识追了过去。那身影极快,像风一样,没有穿夜行衣,似是观澜的校服。
狄敬鸿不记得观澜判官哪个有这种步法。
狄敬鸿一路追过去,那人身形矫健,越来越快,狄敬鸿用上自己新学的功夫,追他也有些吃力。他往前追了百余步,那人不知为何也略作迟疑,狄敬鸿恍然间看到他的身形,突地一愣。
他犹豫要不要继续追。
那身形好生熟悉。
他呼吸急促,头晕沉沉,脚下像是坠了大石,迈不动步子。仅仅恍神的一瞬间,那人已经无影无踪,消失在了树林影帐里。
狄敬鸿站在夜风中,打了个寒颤。
狄敬鸿回到自己住处,抬手不敢推门,他犹豫又犹豫。正值巡夜的守卫路过,撞见了狄敬鸿一个人在门面发呆,问他半夜不歇息在外面做什么?
狄敬鸿胡乱应了几句,说自己如厕,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守卫嘀嘀咕咕议论,狄敬鸿这是又怎么了,失魂落魄,撞鬼了一般。
狄敬鸿进门,屋内暖烘烘的。他心下一喜,激动地险些跳起来,子彧在屋内,他闻到了熟悉的香气,而且,他踢到了子彧搁在门口的鞋子。甄子彧喜欢把鞋子放在进门左侧,错不了。
狄敬鸿轻手轻脚,怕吵醒了甄子彧,他灵机一动,打算在门口把厚重的棉衣脱了,避免撞见桌椅板凳。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窸窸窣窣地脱衣裳,好不容易将棉衣全部脱了也找不到个地方放,他又不敢乱放衣裳,担心子彧明早起来又训人,抱着满怀的棉衣左右为难,纠结半天最后打定主意明早要比子彧起得早,在子彧起床之前就把衣裳全给收拾好。
嗯,真聪明,就这么干,明天照例卯时之前就起床去练功。
啧,狄敬鸿又发愁,卯时天也没有亮,他得记住这衣裳的存放地才行,否则还得吵醒子彧的美梦。他怕早晨吵醒甄子彧,每日都是将衣裳放在床头,起床伸手便能摸到的。想到此处,狄敬鸿将衣裳一件一件放到门口,棉袍放在最下面,里面穿的衣裳放在最上面,鞋子放在衣裳旁边,倒腾完这一堆东西,他才放下心来,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去睡觉了。
等他往床边摸的时候,身上却早就冻透了,他忍不住阿嚏,打了一个打喷嚏,吓得连忙捂住口鼻,越是害怕越出乱子,没走几步哐当撞上了凳子,不多时又哐当撞上了桌子,桌角磕到了他胳膊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捂着胳膊不敢继续前行。
前面不远处可就是炭火盆。
炭火已经燃尽,连半点火星都没有,他也摸不清火盆到底在什么地方,可万一要撞上炭盆,那就是哗啦一声。狄敬鸿发愁,夜行功夫要勤加练习了,清一道长都教了三五日了,他还是这般蠢笨。
狄敬鸿正在发愁,身上一阵寒气,又想打喷嚏,他用力捂住口鼻,不让那个喷嚏打出来,憋得险些背过气去。到底,喷嚏还是打出来了,他又打了个寒颤,懊恼不已。
打从他进门甄子彧就竖着耳朵听,甄子彧本来也没有睡,一直在等他回来才能踏实,他在门口一通折腾,甄子彧就任由他折腾,不是吹牛说练了夜行功夫么,还说夜间行走如猫儿一样自在,甄子彧等着他的夜行功夫,心下琢磨着,练了夜行功夫,穿回去北平的时候,他该不会害怕那无尽的黑暗了吧?
穿越的途中好黑啊,甄子彧怕,甄子彧觉得所有人都会怕,他担心狄敬鸿也怕。
甄子彧实在听不下去了,再往前就是炭盆,踹翻了还得重新收拾,“点上灯,就在你身边的桌上,伸手能摸着。”
狄敬鸿正咬牙纠结,踟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漆黑中忽地传来好听的声音,像是干涸的土地冒出一股凌冽的清泉,清澈又透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渗进去,让人安心又欢喜。
狄敬鸿惊喜又懊恼,道:“子彧,我吵醒你了?”他伸手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屋内顿时被暖光笼罩,甄子彧衣裳都没有脱,斜靠在床头正望着他。
狄敬鸿好看的眉毛簇成一团,“子彧,你一直在等我啊?”子彧为何没有脱衣?
甄子彧起身迎狄敬鸿,顺手将椅背上的外衣搭在狄敬鸿身上,埋怨道:“还不快上床,傻站着做什么,多冷啊?”
甄子彧埋怨中带着心疼,伸手抚上狄敬鸿的侧脸,冰凉。“快上去,捂上被,别着凉了。”
狄敬鸿将甄子彧捞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身上瞬间暖和起来,又用外衣将他裹上,连人带衣裳一起抱到了床上。
他用力在甄子彧颈间嗅了嗅鼻子,也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味道,只觉得那气味很踏实。他打趣甄子彧道:“你不也穿着薄衣就乱跑,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我见天练功底子厚着呢,冰天雪地冻三天保准也没事。”言语间却没有半点儿玩笑的劲头。
甄子彧看得出来,狄敬鸿有心事。
甄子彧想问,迟疑了片刻,没有问出口。院长今夜没有让他过去,聊的事情应该是不想让他知道吧。不应该知道的甄子彧不能问,若是仗着狄敬鸿与自己的关系就随意打听机密,那属于逾越。
狄敬鸿转过头去打了一个打喷嚏,继而转回头,若无其事地继续给甄子彧讲大道理,“最近我忙得前脚打后脚,对你疏于照顾了,这是我的错,我若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能着凉不能生病不能被人欺负了去,否则,我可是要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