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钰把切开的黄瓜放在齐邵手上,“你想吃什么?”
刚切开的黄瓜还带着晶莹的水珠,一口下去,黄瓜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既脆口又解渴,齐邵嘴里嚼着黄瓜,下意识还想说“我都可以”;不过看到璋钰的眼神,嘴巴快于思维,“青椒炒肉、凉拌黄瓜”两道菜名脱口而出。
听到不一样的回答,璋钰嘴角微微扬了扬,似乎有些高兴的样子。
齐邵完全不知道璋钰为什么高兴,一边添柴一边麻木的嚼着嘴里的黄瓜。
——
璋衍把院子里的人都送走后晚饭已经烧好了,齐邵见璋阿姆脸色不大好,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开口问,这毕竟是璋钰家里的事情,他一个人借宿的人问的多了会招人嫌。
齐邵扒拉着碗里的饭,余光注意到璋钰小朋友幽幽盯着自己,齐邵扒拉饭的动作顿了顿,慢条斯理的把头从碗里抬起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璋钰。
……小朋友这眼神是哪个意思?
璋钰盯着齐邵看了半晌,后者愣是呆在那里一头问号。
璋钰抿了抿唇,夹了块肉放在齐邵碗里,因为很少做这事动作有些僵硬。
齐邵带着一头问号道谢,从善如流的吃了小朋友夹的肉。
璋钰等齐邵吃完才出声:“好吃吗?”
这一刻齐邵仿佛福至心灵,总算知道小朋友为啥盯着自己看还给自己夹菜了,他弯了弯眸子笑了笑,语气无比真诚:“璋钰手艺很不错,很好吃!”
啊,不善言语但更喜欢付诸行动的别扭小朋友竟然有一丢丢可爱,比他整天就知道调皮捣蛋叽叽喳喳的外甥要可爱的多的多。
璋钰唇角勾了勾,垂着眸子吃饭。
从头至尾都被完全忽略的璋衍:“……”
孩子大了,是时候杀掉喂猪了。
——
饭后璋衍把钰哥儿和齐邵喊到跟前,“镇上出了几条人命,这几日会有官兵来村里搜查,你们到时候注意一些便可。”
齐邵一般都宅在屋子里画画,很少出门,这事和他关系不大,齐邵倒也没怎么把这话放在心上。
——
齐邵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看到璋钰和璋阿姆已经准备了不少干粮,俨然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时心里咯噔一下,“璋阿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璋衍揉了揉齐邵的鸡窝头,声音不疾不徐:“去后山办点事,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傻孩子。
“……”
等等,璋阿姆你这是……摸小孩脑袋的手法对吧?!
齐邵默默在心里吐槽后立马想起正事,他说:“璋阿姆,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那可是后山,是他穿书后的第一现场,那里指不定还能找到穿回去的线索。
“山上野兽多,你去估计连骨头都不剩。”璋衍收回手,“而且这次我和钰哥儿是去办正事,等改天再带你去后山玩。”
齐邵:……
他不是去后山玩的!
璋阿姆是真的把他当小孩了。
收拾好行李的璋钰走到齐邵面前,仰着头看着齐邵。
齐邵现在一看到这个小孩就隐隐有些头疼,这孩子什么意思都藏在眼神里让你去看,绝对不会主动开口。
关键是齐邵真的看不懂璋钰眼神里的意思,他都不知道这是第几遍问璋钰怎么了。
璋钰没吭声,却忽然抬手摸了摸齐邵的头,在后者反应过来前收回来。
齐邵愣了愣,过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小孩摸了脑袋,他嘴角狠狠抽了抽,“璋钰你别摸我头。”我告诉你哇,我凶起来可是会打小孩的啊璋钰小朋友!
璋钰见齐邵一脸抑郁又闷闷的样子,心情止不住的好,说话的声音糯糯的软软的好听极了:“好好看家,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齐邵:“……”
齐邵郁闷极了,璋阿姆把他当小孩也就算了,毕竟璋阿姆是做阿姆的人,人生阅历比他多;但璋钰这个小屁孩竟然也当他是小孩!
这就很可恶了。
呵,小孩子的恶趣味。
齐邵心想着要是下次璋钰还敢摸他脑袋,他就动手揍……唉,还是算了,璋钰可是一刀捅死一头猪的神人,比不过比不过。
——
璋钰和璋阿姆出门后,小竹院就只有齐邵一个人,齐邵关了院门后就回屋继续作画去了。
两天时间他已经画完了一半,最多再过两天他就能交差,一两银子到手!
齐邵从书堆底部抽出画册,接着上次没画完的地方继续画,不知不觉间便逐渐入了神,所有心神全放在画上抽不出来。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院外传来几道轻微的交谈声,起初齐邵完全没听到,不过随着交谈声逐渐增大,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粗声粗气叫喊声。
齐邵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将画册收好,一路跑到院子里。
院子竹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大大咧咧的敞在那里,而院内却多了几个陌生人,其中有几个是衙门的官兵,还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可能是村子里的人。
结合昨晚璋阿姆说的话,齐邵便猜到这些官兵可能是从镇上过来搜查杀人凶手的。
民不与官斗,齐邵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到底没敢表现在脸上,他喊了声“兵爷”,然后就站着没吭声。
村长和官兵一道儿来的,在路上便把村里的大致情况说清楚了。
齐风负责古鹤村的搜查,他扫了眼白净的小伙子,道:“听村长说你是齐家村的,为何从齐家村跑到古鹤村?”
齐邵还是拿以前编的理由,说来古鹤村探亲。
齐风点点头,仔细盯着齐邵看了好几眼,疑惑道:“我也是齐家村的,怎么从没见过你?”他顿了顿,越发觉得脸生的小伙子可疑,他问:“你爹是谁?”
“!!!”
齐邵心脏都漏跳一拍,余光注意到官兵正盯着自己,齐邵忙调整好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心虚。
不过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编一个爹出来!!!
这官兵是齐家村的,所以肯定很熟悉齐家村的人,齐邵就是想破脑子也蒙不对一个恰好有他这么大儿子的爹出来!
齐邵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干巴巴不说话子会更可疑,齐邵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试探了一句:“……我爹不让我告诉别人他的名字,不然他会打死我的。”
齐风:“……”
“那你把户牌拿出来看看。”
齐邵:“……”
☆、躲藏
户牌也就相当于现代的身份证,用来证明身份;普通老百姓用的是户牌,官职人员用的则是更高级一点的玉牌。
齐邵是黑户,自然没有户牌;他本来想着等他把画册完工赚了钱之后再去补办户牌,没想到他这钱还没赚到手,查户口的就找上门来了。
这下难办了。
眼下这种时候情况,四舍五入一下,黑户基本就约等于恶人。
齐风见齐邵愣在那里没有动静,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你爹也交代过你,不让你把户牌交给官兵查验?”
齐邵嘴角抽了抽,心道这小官兵还挺记仇的。
“交代不清来历,户牌也拿不出来,”齐风甩了甩佩刀,横在齐邵身前压制齐邵防止他逃走,“还愣著作甚?走走走,去衙门坐坐。”
齐邵:“……”
“……不是,”齐邵下意识后退几步,刚好撞到齐风刀上,冷冰冰的触感让齐邵心头一慌,忙道:“我有户牌,有户牌的!”
齐风:“户牌呢?”
齐邵指了指房间,说:“……在屋里。”
齐风让齐邵去取户牌,齐邵应了声,表面从容不迫实则心里慌的一批的进了厨房,烧火的时候他注意到柴火堆里有扇小暗门,虽然不知道小暗门之后究竟通向哪里;不过不管通向哪里都要比因为拿不出户牌而被抓到衙门蹲大牢要强。
毕竟在皇权至上的古代,小老百姓只要进了大牢,不管是不是清白的,但凡进去了少不得要脱层皮。
齐邵移开干柴,打开隐蔽的小门,拿着火折子顺着梯子往下爬,走了大概二十多步后才终于到了平地。
火折子照明的范围有限,齐邵看不清地室全貌,只能一步一步顺着墙面的走势往前走;大概走了几分钟才走到一扇门前,齐邵估摸着这就是出口了,也没想那么多,手脚并用的推开这扇厚重的石门。
不过和齐邵预想不同的是,石门之后并非出口,而是一间和院子差不多面积的石室,石室中央摆着一口棺材,因为材质特殊,齐邵能透过半透明的棺盖看到下方的场景。
棺材里躺着一位面容安详衣着华贵的男人,死鱼白的脸颊左侧有一道诡异的红色痕迹,像胎记却又不似胎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齐邵的错觉,他在看到男人第一眼就觉得璋钰小朋友的长相酷似这男人;不过想来死者和璋钰家应该有血缘关系,不然璋阿姆也不会废这么多功夫把男人的尸体藏在地下石室内。
毕竟这可是没有建筑器械的古代,要掩人耳目的挖出这么大一个地室,不废一番心思是不可能建成的,璋阿姆也不至于为了一个不亲的人如此伤财伤神。
不过齐邵也没有继续往深处想,他现在只是一个暂时借宿璋钰家的陌生人,于他而言,突然一下子撞破主人家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知道的越多对他越不利,没准还会不小心犯了璋家的忌讳,平白遭人嫌弃,所以他也没继续到处乱走,虔诚的拜了拜棺材后就随意找了块台阶坐着。
虽然现在是炎热的夏季,但地室内的温度却绝对不高,齐邵身上穿的还是璋钰上次拿给他的黑衣裳,薄薄的一层一点也不保暖,齐邵没坐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冷了。
他看了眼手表,十二点过十分,璋阿姆他们带了不少干粮,齐邵估摸着他们不到晚上应该不会回来,而外边那些官兵应该察觉到他跑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进屋搜查……
一想到外边那些官兵齐邵就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算是彻底上了官府的黑名单,指不定明天就能看到他的逮捕令,也不知道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非原着人员要想办理户牌,要么塞钱,要么有权,但现在齐邵既没钱又没权……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那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未来。
齐邵叹了声。
也不知道老齐和老顾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虽然他是老齐和老顾领养的孩子,但齐顾夫夫对他就像对亲生的孩子一样好,齐邵虽然从没口头上表达过对他们的感情,可是心里却一直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不对,老齐和老顾都是男人,应该是当做亲生父父。
周围静悄悄的,火折子熄灭之后只留下零星的橘色光亮,没过几秒,连那抹细微的星火也彻底融于黑暗,齐邵便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静环境中,在这种环境下人会逐渐模糊时间流逝的感觉,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一道脚步声逐渐响起,由远及近,像是在慢慢靠近这里。
睡的迷迷糊糊间的齐邵听到动静后猛地睁眼,他看了眼手表,因为手表的刻度和指针都是荧光,所以在黑暗中依旧可以准确的知道时间。
七点过五分,已经是晚上了。
齐邵往后一靠,莫名松了口气,这个时间点应该是璋钰他们回来后发现自己不见了,便找到地下室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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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山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璋衍在村口就被村长喊了过去,璋钰隐约猜到什么,加快脚步往回赶,家里的东西显然被人动过,乱糟糟的散在地上;璋钰放下背篓后立马跑去齐邵屋里,毫不意外的看到被翻的一片狼藉的房间,就连齐邵宝贝一般藏起来的画册也被大咧咧扔在地上,露出已经半成的春/宫图。
璋钰淡淡扫了一眼便转身欲走,不过他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回屋把画册捡起来仔细折好,然后放回齐邵每次藏画册的书堆下面,做好这些后他才出去。
将院子都翻了一遍,璋钰还是没见到齐邵的人影,除了那个地方……
璋钰虽然不大相信傻愣愣的齐邵会机灵的躲进地室,但最终还是不放心的下地室找找看。
地室是阿姆费了不少功夫建成的,阿姆也没告诉他修建地室的目的,他也不是很清楚这座地室究竟为何修建;不过在地室建成当日,他便亲眼看到阿姆将一个陌生男子的尸身搬了进去。
璋钰也问过阿姆那男子的身份,不过阿姆没告诉他,想来应该还未到告诉他的时候。
璋钰知道阿姆有很多秘密,但阿姆不说,他便没再开口问过。
熟门熟路的打开石室大门,璋钰只一眼就看到蜷缩成一团的齐邵。
“齐邵?”璋钰将火把竖在一旁,拍了拍齐邵的脸,“齐邵醒醒。”
齐邵其实有知觉的,他也能听到璋钰焦急的声音,但眼皮却沉重的像有千斤重,不论他怎么使劲儿撑也撑不开那层薄薄的眼皮;像是被鬼压身一般,他的意识逐年涣散,耳边的声音也愈发不真切,明明璋钰就在他身边,可听着却像是从天边传来一样缥缈虚幻。
“齐邵?!”璋钰喊不醒,便把齐邵背了起来,这汉子虽然不重,但个子却比他要高些,背的时候倒有些不便,不过抵不住璋钰力气大,轻轻松松便把汉子从地室背了出来。
璋衍从村长家回来的时候璋钰已经把家里重新收拾妥当,这会儿正要去给齐邵煎煮汤药。
这汉子哪里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了,在地室受了凉转头便染上了风寒,倒是比那些府里养着的小哥儿还要娇贵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