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岑暮冲上前,一拳打在小七的脸上。
“打得好!”小七摸摸脸,揪住对方的衣襟,同样给了他一拳,“你们好自为之吧。”小七丢下饭菜自己先出去了。
“小七!小七!”岑暮喊了那个背影,对方冷漠离开。他摊开手掌,自己的手心多了张字条,是刚刚小七打他时递过来的。
他打开字条:今夜子时,救!
看来小七对易朝并非是不念旧情的。
“阿郎,别为我伤心。”易朝半睁着眼睛,抬手替对方擦掉眼泪。
岑暮感觉到对方手指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一点点变凉。“易晓天,你不许死!听到了吗?要是你敢死,我就带着剩余的部下踏平京城,杀掉祁静和这里所有的人。”
“你敢?!”易朝闭着眼,咬紧牙关,死死地抓着对方的衣襟。
“你敢松手,我就敢。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束缚我的人,如果你死了,我就会按我自己的本性行事,到时候天下是安是乱,可由不得你了。”
“敢……”他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可是心里的这口气依旧不松开。
岑暮自己内心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对方爱的依旧有很多比自己重要。
子时降临,天牢里一片寂寂,老鼠在草垛中爬行的声音非常清晰。在这一片寂寥中,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在老鼠爬行声中。
黑影来到易朝的牢房,掏出钥匙,麻利地打开锁头:“快走!”
岑暮没有迟疑,立即抱起易朝直冲出天牢。天牢外,接应他的是甘启来、巍山和勒诗里。
“殿下!快上马!”
“巍山,你现在立即去联系兰若夏,她一定有办法救太子。”
“是。”巍山离开,遁入茫茫夜色中。
剩下的四个人一起南下去南越故地找珈乐。
*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潜入天牢,他脸上的黄金面具闪着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是一星鬼火。而他的身手矫健,像极了潜行在深夜的鬼魅。
不一会儿,他便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太子殿下关押的地方。不过,他没有进去救太子,而是在角落看着太子和他的情人在黑暗中互相拥抱。
“小邢子,只有你会一直陪着孤,对吧?”太子殿下摸着对方的脸颊,眼神有些无助。
“殿下,无论生死,我都会在你身边。”他将头埋在太子的肩窝中,双手紧紧抱着太子。
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太子殿下,我会让你看清自己的所拥吻的人。一片痴心,到头来却付与东流水!哈哈哈,这是多好玩的一件事啊!想想就能让人血脉喷张。”
严明迹此时被关押在最尽头的牢房,他正在大牢中央正跪着,上身挺拔,唯一不足的是脸上多了条疤,伤口结痂,如蜈蚣趴在脸上似的。
“严将军,我来救你出去。”齐思宁用偷来的钥匙打开牢门。
“为何不先救太子?”
“你出去之后召集部下清剿祁静,这是太子殿下的手谕。”他拿出一封盖着太子印信的书信递给严明迹。
“你怎么会有太子的手谕?”严明迹接过来展开书信。
“我们看到了司徒微送上来的证据,知道祁静的野心,所以提早做了准备。”齐思宁戴着面具,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自然也就相信了他的话。
“好,多谢!先生接下来要去哪?”严明迹看了一眼他脸上的黄金面具,总感觉这面具之下的人似乎有点熟悉。
“保护太子。”
“臣替天下百姓先谢过先生。”
“谢我干什么,太子已经谢过了。这是我跟太子之间的事,用不着扯上天下百姓!”他负手而立,高傲的下颔抬起,对严明迹的感恩不屑一顾。
“……”天牢里陷入一片寂静,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严明迹也不知道如何将对方的话接下去,他区区一介武夫,自然不懂得这些朝堂上的话术。
“一会儿出去时,无论看见什么都要沉住气。”齐思宁叮嘱道。
“末将明白。”他听这句话时有点莫名其妙,可是当他真正走出去时,看到太子与邢俊搂抱在一起,才明白面具男子叮嘱的深意。
他看见这两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他从西北流放者一路被提拔上来,成为一个名震八方的大将军,其中有多少是自己的功劳,有多少又是邢俊在背后斡旋,他自己都说不清。
他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匆匆跟着齐思宁离开天牢。
*
皇城望楼上,祁静正看着天边渐渐发白的天:“长夜将尽,破晓终现啊!”
“丞相,我们内部出现了叛徒,他把易朝岑暮放走了!”裴杰急匆匆地爬上望楼报告。
“他是谁?”
“就是您的小公子。”
“我还以为他真的有心来认我这个爹,却原来也只是为了图一点利益。罢了,罢了,让他消失吧。”祁静挥挥手。
“丞相,他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裴杰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亲骨肉又怎么样?他终究背叛了我,不是吗?”他反问裴杰,这一问让后者有些猝不及防,竟一时间哑口无言。
“好,我这就下去。”裴杰下楼。
这时祁静又叫住他:“等等!”
“相爷,还有什么吩咐?”
“把他杀死后,尸首挂在城楼上,杀鸡儆猴,看还有谁再敢背叛我!”祁静的语气平稳,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是。”裴杰嘴上这么答应,背后却寒毛倒竖。
严明迹出城时,正好碰见了小七被人押送城门的情景。他没有出手救他,全因自身难保。
兰若夏在城外收到接人的消息之后,立即安排了人手将严明迹带走。她不知道太子身边还有面具人这样的高手存在,有点疑惑,“先生是何时跟在太子身边的?”
“这个恐怕不是楼主该管的吧?”
“恕我冒昧,请先生见谅。”兰若夏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她虽然表面上不问,但是私底下也会接着查下去,凭她的手段,这世上恐怕还没有她查不出来的。
齐思宁将严明迹送出来后,又回到了天牢暗处,一半是为了保护太子,一半又是在角落里暗自窥探太子的落魄。
就像以往千千万万个夜晚一样,他从东越潜入长安城,只是为了远远地看一眼太子的睡颜。他看了他十多年,可是,太子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他。
直到有一天,司徒微带着太子的命令潜伏到东越王身边,他才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他顺水推舟,表面上对司徒微很好,其实都只是在利用司徒微这条线勾搭上太子。
他将司徒微送去南越双重潜伏,也不过是为了达成太子的心意。在这一场巨变中,除了各方的利益与阴谋的斗争外,还有他们情感取舍与追随。
窗外的天空渐渐发亮,灰蒙蒙的一片,他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兀自在角落中喝起酒来,落在他身上的,是一片黑漆漆的窗栏影子,可落在他眼睛里的,又是一颗闪烁的星。
天渐渐亮起来了,外面又响起了喧闹声,是刀剑,是厮杀,是肉搏……是无尽的残酷与杀戮,铺成的血毯直引向皇宫,这一篇昨日的繁华,翻页后,竟成了今朝的枯骨黄沙。
太子殿下从睡梦中醒来,趴在牢门往外看:“小邢!是他们带人来了吗?”
“应该是,殿下,我们有救了!我们得救了!”邢俊开心得从地上蹦起来,敲打着牢门。
正在他们高兴之际,一个细长的黑影从门外进来,剑尖拖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那是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他的眼神早已死去,只剩下满是怨气的杀戮之心。
没错!来者正是祁静!
他被严明迹的军队围困,正节节败退。然而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来抵抗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他就会成为别人的俘虏。
太子看见祁静,便连忙退到后边:“祁静!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吗?”
“悔改?太子殿下,您看我还有机会吗?您还给我机会吗?不会!你恨不得要抱我碎尸万段。所以,我何不在临死前拉一个垫背的呢?有太子殿下您这么金贵的陪葬品,我祁静也算没有白活。”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的反转会比较多,再加上我的思维跳跃性比较强,建议你们看慢点。
☆、同生蛊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先帝,可是你看看,你干的这些事,哪一件是为了先帝?你扰乱先帝治理的国家,你要杀先帝的皇子,你……”
“住口!你不配!你根本不是先帝的孩子!先帝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祁静在最后一刻几近崩溃,将自己保守了二十几年的秘密脱口而出。
“你!你说什么?这不可能!祁静,你不要妄想了!”太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好好想想,为什么皇上三宫六院,只有皇后和李贵妃有孩子,其他的连个公主都没有?还有岑妃,为什么他连碰都不想碰?”祁静的脸有些扭曲,他在笑,也是在哭,他恨自己为什么在临死前要把守了二十几年的秘密说出来。
“这不可能!不可能!”太子的腿有些发软,幸好有邢俊在旁边搀扶着他。
“再看看太子殿下你,有几分长得像先帝呢?”
“如果我不是,难道李贵妃的孩子就是了吗?”
“当然,他也不是,只是他的血脉比你要更纯正些。”祁静的食指抚摸坚韧。
“胡说!借口!一切都是丞相你胡诌出来的借口!为了掩饰自己谋权篡位的借口!我不信!我不信!”太子往后退。
“信不信由你!待我送你下去问问先帝,你自然会信的。”祁静抬起长刀,对着太子砍下去。
邢俊在旁边推开太子,自己生生挨下这一刀。
“你怎样了?邢子……邢子!”太子看着邢俊一点点倒在自己面前,轰然间整个世界都倒塌了。他抱着邢俊的尸体跪在黑暗的地牢里,手帮忙捂着他的伤口,“别怕!别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的!邢子!”
“殿下,我不怕!您要好好活着,我非常愧对您的厚爱!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好好赎罪。”邢俊流这鲜血的嘴角上扬,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邢俊!”他抱着对方默默流泪。
“太子殿下还是个情种?呵呵!”他冷笑了一声,“正好让你们一同在地下团聚吧!”他举起刀,迅速落下,在即将砍到太子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个阻力,那力道迅速把他的剑弹开。
“要杀太子,经过我同意了吗?太子殿下的命是我的,谁也拿不走。”一阵幽冷的声音从黑暗的地牢角落里传出来。
祁静回头一看,那人脸上戴着黄金面具,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看起来像一个充满邪气的鬼魅。“你怎么没有被炸死?”
“相爷还没死,我怎么敢死呢?”他从腰间拔出匕首,指尖在坚韧上弹出了有节奏的音乐,那是死亡的节拍。他轻轻擦拭剑尖上的灰尘,铮亮的坚韧映出他的黄金面具,以及那似有若无的笑容。
“杀了他!我命令你杀了他!”太子看着齐思宁喊道。
“相爷,听到了吗?太子殿下让我杀了你哟!这一把剑看起来多么锋利,只要轻轻往脖子上一划,无数美妙的鲜血便会源源不断地从皮肤里流出来!”
“疯子!你到底是什么人?”祁静握着剑柄的手忍不住在空气中颤抖。
“你猜?”他话音刚落,祁静知觉眼前闪过一道光,脖子上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撕裂,就没了意识,应声倒下。
“一下子就死了!太没意思了!”齐思宁用手抹干净剑刃上的血,收回剑鞘中。
“齐思宁,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太子抱起邢俊质问道。
“为什么?因为好玩。”
“人命关天,这事情岂能儿戏?”
“我看太子您跟这个小宦官玩得挺欢的,怕扰了您的雅兴!”
“你……你看见了多少?”要不是天牢里光线昏暗,太子耳根子的红霞怕是要完全暴露在对方眼中。
“都看见了。”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还顺便托起太子的下巴进行一番挑逗,他低下头在后者的耳边吹了口气,“是谁把你教养得如此合我心意?”
“走开!”太子嫌弃地扭开头,推开对方,抱着伤者出去寻医。
他在后面带着满怀恶意的笑:“别着么上心!小心您的一腔真情都付与东流水!”
太子正着急上火,没有听齐思宁的恶意挑逗,他一心一意只想救邢俊。
齐思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斜着头微笑:“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太子殿下,我可是非常期待您的表演啊!”
天牢外的杀戮声渐渐平息,一场血雨腥风慢慢过去。
太子殿下刚冲出天牢,就看到了外面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死尸堆叠在宫城的道路上,原本红色的宫墙经血的涂染之后,变得更加鲜红,整个皇宫都飘荡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太子殿下!臣救驾来迟了!”严明迹带着一队人马跪在他面前。旁边还有兰若夏的人以及杜知召集的大臣。
“免礼!严将军辛苦了。”太子迅速进入状态,将平日里太傅杜知教的御人之术通通用出来,他看了一眼严明迹身后辛苦鏖战的将士们,大为赞赏,“众将士辛苦了,日后论功行赏,诸位都是有功于天下社稷之人,孤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