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不敢靠近,却也生怕大山公子凶性大发伤害郎君,“郎君,大山公子是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徐庆的话,白霜从拐角处走来,毫不犹豫地靠近郎君与大山公子那处,程二丁紧跟在后,“郎君,出事了?”
虞玓被尾巴抱甩到后面去,眼前就只能看到一团浓郁的漆黑。
他道:“大山公子不愿意我进去。”
白霜奇怪地皱眉,看着正屋的方向,“那我进去看看。”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窸窸窣窣响起了混乱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抓贼”“贼人”云云的叫喊声,而那声音由远而近的速度甚快,从听到至靠近也不过是瞬间,乓乓乓的敲门声响起,甚至有人立刻踹开了门栓,摇曳举着的火把光立刻铺满了整个庭院。
虞玓微眯起眼。
犀利的眼眸直直看着那为首的刘鹤徐三石等人,冷若冰霜地说道:“深夜闯入,你们是想做甚?”
刘鹤在火把下的脸色显得有些奇怪,他瞪大眼看着虞玓站在庭院中的身影,在慢慢看向那未开的屋门,有种不受控的预感在他的心里翻滚,而徐三石已经赔笑说道:“县尉,我们是在抓贼子啊!刚才巡逻的武卒说是看到了一个黑影,所以我们才召了人来抓,却没想到刚好那贼人就是往这个方向……”
徐三石的话说到一半噎住了,瞪大眼看着缓缓从虞玓身后挪出来的漆黑存在。那本来是在火光的死角处,一旦不再静止,这流畅矫健的肉.体与庞大的身躯就再也掩盖不住。
“这,这是什么?”
刘鹤的声音都变了,就连这肚子都忍不住颤了颤。
刚才的怪声……难道竟然是这头凶兽?!
徐三石咽了咽口水,看了看那庞大的凶兽,再看了看镇定自若的虞玓等几人,壮着胆子说道:“这,县尉怎,怎有这样的喜好,居然在自家院子中豢养这样的凶……”那个“兽”字还没说出来,徐三石就猛地被一双幽绿血腥的兽瞳盯上。
嘴唇撩过獠牙,兽龇着牙齿,那凶残冰凉的视线就像是在思忖着要如何把徐三石给肢解了。
徐三石哆嗦。
虞玓抬手摸了摸大山公子炸起的绒毛。
这确实是气狠了。
他懒散地说道:“这是当初贵人赏赐的神兽,倒是不伤人。至于贼人,刚才我们都一直站在庭院中,也没看到所谓的黑影进来。诸位还是请回吧。”
刘鹤若不是害怕,都想直接啐回去虞玓这句话了。
不伤人?
那庞大的身体与尖锐的獠牙,怎么都瞧着不像是祥瑞,更像是吃人吞血的恶兽。瞧瞧那凶恶的眼神,刘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觉得两股战战。他有心要驱使武卒班房的人去搜查虞玓的院子,这本就是他们的计划。
可是有这只凶兽盘踞护在虞玓的身前,不管刘鹤怎么示意,身后那几根木头桩子就是动不了。
简直是废物!
他这么骂着,却也不敢再留。
他也是要命的,实在顶不住那头兽的瞪视。
徐庆等人离开后,立刻就把门重新给关上了。拎着已经被破坏的门栓气愤地说道:“他们就不是为了贼人过来的,根本就是为了郎君过来的!”
若不是大山公子在此,他们必然不会这般虎头蛇尾结束!
虞玓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若是没猜错,如果没有大山公子拦着我,现在我已经进了屋。以他们强行闯入的姿态,就算是我也来不及反应……他们是想当场抓住什么。”
来个人赃并获?
程二丁主动说道:“还是我进去看看吧。”
他担心里面若是有什么危险,会让白霜受伤。
就在程二丁要推开门的时候,虞玓突地摇头,阻止了程二丁的动作,沉声说道:“里面应该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危险。白霜姐姐,还是你进去看看。”
白霜听虞玓的语气,便知道他已经大概猜出来里面或许会是什么,冲着正在看着她的程二丁笑着摇头,径直越过他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粗长的白点尾巴在这时候又不安分地缠绕上虞玓的手腕。
虞玓任由他去。
不多时,白霜重新出现在门口,温婉的脸上带着薄怒,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道:“那里面……躺着位姑娘……”
虞玓闭了闭眼,睁眸对白霜说道:“需要叫大夫过来吗?”
白霜隐讳地摇了摇头,“她还没醒来,我先回房去取些东西。”虞玓蹙眉,片刻后让开来,把现在庭院聚集着的人都叫到了隔壁屋去,一切暂时都交给白霜来处置。
作为女子,现在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偏屋里,诸多的视线都落在虞玓与那庞大的兽身上。
而兽小心翼翼地咬着手指磨牙,既是生气,却又不舍得。那香味还未进门,就已经浓到他想喷嚏了。
而虞玓埋在毛绒蓬松的漆黑毛发中,只喃喃低语了一句,“……过于龌龊。”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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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后改。
(00:42修改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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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庄这个井案有借鉴《文明判集残卷》的一个判例,不过后续被我改动得面目全非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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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白霜进进出出了数次。
她拧干了手里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搭在姑娘的额头上,随即把被褥给她掩得厚实了些。这屋里很安静,徐庆悄咪.咪送来了个炭盆。不然以郎君平时的习惯,屋舍内还是偏向于阴冷。
白霜喉咙里的愤怒犹在,只是在触及窗外庭院站着的身影,到底还是忍下来了。那是程二丁守在门外,宽大的身侧足以给人深厚的安全感。
“叩叩——”
徐庆送来了热汤和干净的巾子。
白霜站在门内接过来,侧耳听到里头响起了呓语,顾不得和徐庆再多说两句,取着东西急匆匆地回过身去。
徐庆合上了门,转身去了偏屋,同里面被兽环抱的郎君说道:“那位姑娘应该是醒了。”
虞玓倚靠在庞大的兽身旁,手里正拿着一卷在读的文书,腰间是缠绕着不愿离去的蓬松尾巴,便是这根尾巴把他禁锢在了原处。只虞玓也并没有打算强行离开,索性倚靠着狸奴处理起事务来。他闻言把竹简放下,捏了捏眉心说道:“且让她歇息着吧,除了白霜,任何一人都不许靠近。”
郎君警告的口吻被徐庆记住,退出去吩咐了。
偏屋内只剩下一人一兽。
先前对大山公子有困惑的人不仅是徐庆一人,就连虞玓带来的侍从中也有不少不知内情的。只他们到底是清楚这头兽是过了明路,由太子殿下赏赐给自家郎君。有这块金字招牌挡在前面,难以解释的痕迹总归会被忽略过去。
虞玓拽了拽围着腰间的尾巴,无奈地说道:“下午还说让您谨慎点,这可倒好。您方才的叫声,怕是直接让整个衙门的人都听到了。”那数声吼叫声是如何都掩饰不过去的,更何况还被刘鹤徐三石亲眼所见。
大山公子懒散地把大头靠在交叠的前爪上,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露出了獠牙。
虞玓探手去摸了两下,尖锐的利齿逼痛手指的皮肤,他想起刚才的画卷,不由得微眯起眼,“县内都说石庄是个稳妥礼貌的性子,在牢狱内却有一瞬忍不住锋芒毕露,是真的认为我在冤屈他,还是另有隐情?若我没猜错,那屋里的姑娘或许是……”
他压低了嗓音。
这不是合适被人知道的事情。
这也是虞玓让院中的人都不得进入屋内的缘故。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猜测的那般,那不管是对石庄来说,亦或是屋内那姑娘都称得上是悲剧。而越少人知道那姑娘的相貌容颜出身门户,对她就越是一件好事。
他薅住软绵绵的猫毛,“看来我这院子,也得好生梳理一二。”虞玓笃定无人会背叛他,可自己意愿上的背叛与倏忽是两码事。若不是院中有漏洞,那姑娘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正屋里头?
狸奴懒洋洋地露出獠牙。
但凡叛者,皆杀。
虞玓一把捏住了大山公子的嘴巴,就像是清楚他现在的想法那般面无表情地说道:“您还是别给我添乱了。”他望着窗外有些稀薄的微光,“快到时辰了,您还不打算回去吗?”
他就像是一个耳提面命的夫子正在勤勤恳恳地追着一个不听劝的学生。
猫围着虞玓打了个滚。
然后又滚了回来。
大头压在虞玓的膝盖上,呼噜噜的暖意确实是多少炭盆都送不来的。虞玓的手指就是被那层柔软的毛发渐渐暖和起来的,大尾巴总算是不乐意地松开来,却在虞玓的面前上下晃动了好几下,最终倏忽地抽了回来。
伴随着膝盖上的重量渐渐消散去,虞玓有点入神地望着那团消失的踪迹……那总是,给人很奇妙的触感。
深知世间有如此玄妙之事。
虞玓叹息着摇头。
看来,他与那牢狱还需再有一次会面。
…
清晨的日头总是带着寒意,狱卒打着哈欠踱步在瞭望亭子走来走去。腰间哗啦啦作响的钥匙堆在一处,那对应着这座牢狱的每一处监房。就像是南面给的是犯事较轻或者待审的犯人,那么北面就是就□□着罪大恶极之徒。
两处遥遥相望,北面自然比南面要更为戒备森严。
比如石庄就不需要上任何的刑具。
他闭眼跪坐在狭小窗口下的草堆上,那整洁干净的模样定然是这狱卒给了些许优待。至少多了点清水能够洁面,毕竟石庄在这南安县内,总归是有好名声在。纵然是犯了法,可也是情有可原,到底算不上是恶。
“嘎吱——嘎吱——”
紧闭了一夜的监房再次被打开,透进来的光线让石庄不由得蹙眉,慢慢地睁开了眼,看到个意料之外的人。
石庄眯眼说道:“昨日的问答还不足以让县尉满足吗?”
虞县尉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虽是听到了石庄的话,却也没有回他,而是转头对身后守着的狱卒说道:“我要与石庄说些话,你把门锁上吧。”
狱卒露出难色,“县尉,这是犯人。若是您与他关押在一处被他伤了……”
虞玓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手腕,“他能伤我?”
狱卒看着虞玓的手,冷不丁地咽了咽口水。话说这县衙内对虞玓的武艺倒也是传闻不少,这到底是谁伤了谁还真是不好说。
虞玓摆摆手,“门锁上后,你就在外头听着,有何动静你也能听个明白。”狱卒松了口气,取了这折中的法子。
锁了门后就贴在了门外,力图不漏过这其中的字字句句。
石庄不发一言地看着虞玓与狱卒的对话,直到监房内重现陷入一片暗色,他才略动了动,从草堆站起身来。他的身量较虞玓要低一些,不过那双眼睛依旧如昨日那般明亮。
虞玓缓缓说道:“昨日的事情,思来想去,我仍觉得有些漏洞……”他嘴里说着话,固然是他以往的慢吞吞,可他的手却探进袖口,自里面取出纸张,卷来开的正面却寥寥写着一句话。
石庄的脸色猛地一僵,先是瞪大了眼,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那视线盯紧了字条上的话,又抬头去看虞玓的脸色,口中回答着:“县尉到底想问什么?”
而那头却不由得上下点了一下。
虞玓抽出第二张纸条递给了石庄,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是袁莱的事情。你与袁莱本就是有摩擦,为何他去找你的时候,你却愿意让他帮佣做事,还以每日百文的价格雇佣他?”
石庄看完后手颤抖起来,旋即攥紧了那张字条,就像是恨不得要掐断某人的脖子,“……我有些心软,不愿意他真的因贫穷而出事。”他有些焦急地在身上摸索了片刻,虞玓见状,从腰间荷包取出一根炭条递给他。
石庄瞥了眼虞玓,便低下头去在背面写了些什么。
虞玓道:“袁莱知道你分明与他有冲突,怎么会去求到你的门下?”
石庄把写完的纸条和炭条一并塞给虞玓,冷声说道:“我怎能知道他的想法?县尉未免把我当做袁莱的腹中虫了吧?”
虞玓没低头去看纸条的内容,把东西悉数收起来后,意有所指地说道:“人总归希望自己是平安的。若是因此出事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石庄握紧了拳头,面上说道:“如果县尉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事,那还是请回吧。”
虞玓颔首,也索性免了下文。扬声把外面在听声的狱卒叫进来解了锁,那干脆利落的模样倒是让外面偷听的狱卒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开了门。
他欠身送走了县尉,返身看着在监房内低头独站的石庄。开口安慰了几句,“县尉就是那个脾性,有时候不太饶人。石大善人也不要放在心上,主簿他们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石庄抬头,苍白的脸上带着些感激的笑意。退了一步回避了门外的光线,重新回到了草堆上坐着。等门被关上后,他侧耳听着狱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那藏在袖口下紧握的拳头才慢慢松开,掌心赫然是被掐住血印的几个小月牙。
石庄哼哧地喘着粗气,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