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甲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竹下寺中一老翁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录入:02-24

  林杏春只扫了眼便道:“用的便是伤寒杂病的方子,谈不上不对症,只是治平常瘟病可以,碰上这种厉害的……”
  他摇了摇头,将那方子叠好放入袖中,“我心中有数了,回县衙吧。”
  孙熊拿不准他是说大话还是肺腑之言,只如实禀报贺熙华。
  贺熙华听闻,立时提出要为林杏春接风洗尘,孰料却被后者断然拒绝,连接口都懒得找,只抛出“无空”二字。
  虽只是个六品的知县,但到底是外戚贵子的探花郎,贺熙华生平还是头一遭遇到如此冷遇,哑然笑道:“他如此这般忠于职守,我倒是放心了。”
  孙熊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热闹,凉凉道:“先前大人还让我去关心他起居用度,如今看来我也不必去触霉头了,人家连大人的面子都不给,何况我一个无名小辈呢?”
  贺熙华失笑,“人命关天,淮南道大疫,自然比我一个小小知县的脸面重要得多。你也别对他有所偏见,兴许他医术颇高,只是因年少气盛才被派来历练的,咱们更得好生款待。”
  贺熙华最让孙熊觉得无可奈何的一点,便是无论何时何地讲话都滴水不漏,就如明明他的意思是太医院欺负年轻太医、林杏春又因耿直被排挤,被他一说却也能理解成太医院有意磨炼他的心性,全心全意为他打算了。
  孙熊每次想与他争论或是冷嘲热讽,对方总能四两拨千斤,反而显得他落于下乘了。
  贺熙华沉吟片刻,“你观他今日行止,到底是年少狂悖,还是恃才自傲?”
  “他虽年少位卑,但最起码还有些医者仁心,也有朝廷命官的担当。”孙熊见他依旧面色惨白,便为他斟了杯茯茶,“大人信不信,若是个太医正、太医丞来,恐怕压根就不会查看尸首,问诊病患,甚至根本不会踏入河伯庙一步。”
  贺熙华饮了一小口,觉得周身暖和了些,“确是。”
  孙熊颇有些担忧地看他,“夏日周身发冷,既然林太医就在此地,大人不如请他过来帮着看看吧?”
  “不可,”贺熙华摇头,“朝廷派他过来,是为了淮南道大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岂不是公器私用?”
  “大人是一县长官,关系万民福祉,为大人把脉也是为了让大人早日康复,继续为百姓谋福,如何就成了公器私用了?”
  贺熙华依旧坚决,“林太医连膳都不用了,我如何能让他分心?”
  孙熊拗不过他,只好道:“那先前王郎中的药,大人还是得每日记得服下。若是贺省偷懒不肯为大人煎药,大人随时唤我便是。”
  “好,你怎地如此啰嗦。”贺熙华好笑地看他,“就算是我娘都没你这般絮叨。我这无事,你自去歇息,别忘了温书。”
  孙熊担忧地看他一眼,本想转身退下,却无意瞥见他端着杯子的手一直在微微发颤。
  “快去吧。”贺熙华的声音依旧温润,只是隐隐多了几分急切仿佛迫不及待地催他离去一般。
  孙熊转身回去,不顾对方阻拦,径直将手探到他额上,又如同被灼伤般躲开。
  “请林太医。”他打开房门,瞥了在逗衙门大黄狗的贺省一眼。
  贺省下意识地想推诿,却被那眼神盯得一激灵,慌不择路地便去了。


第28章 第七章:再遇同窗
  在被林太医痛骂了一顿之后,贺熙华老老实实地坐在榻上,召集群僚与林太医共商大事。
  林太医年纪虽轻,于瘟疫一道却也颇通,甫一坐下便道:“先前大人处置得当,若不是大人,恐怕这临淮县都已十室九空了。”
  一旁陪坐干笑的陈县丞也道:“我夫人乃是开阳县人,近来也将岳丈岳母接来避祸,据说开阳如今已经有不少人家绝户了。”
  贺熙华并不理会他们的吹捧,病怏怏地看向陈县丞:“姚舜大人可有治疫良策?淮南道其他州县如何了?刺史府可有消息?”
  先前由于养济院案,泗州刺史换了新人,此人是贺熙华早五科的榜眼,名曰傅淼,听闻原先在中书门下做京官,再清贵不过的出身。
  “回大人的话,姚舜大人如今正驻在扬州刺史府,听闻扬州不很严重,姚大人不日便将亲往泗州督办。”一提及上官,陈县丞面上的谄媚简直满溢出来,“傅大人如今也正坐镇州府,宵衣旰食、殚精竭虑,为泗州生民操碎了心……”
  “行了。”孙熊实在听不得这等溜须拍马之言,“他不在这,你这话说给谁听去。先前我们向州府去求援,傅大人第一时间给我们拨了粮食,足足有十车之多,足够临淮县再支撑两个月。”
  因他多事请林杏春,害得自己卧床,贺熙华忍不住还是嗔怒地瞪他一眼,“那便好,其实我县倒也不十分捉襟见肘,倘若之后州府需要调度,我们也一定依命行事。”
  “是。”众人都应了,贺熙华看向一旁有些百无聊赖的林杏春,“林太医,不知当下还有何可做的?但凡是人力能及,不惜一切代价,我们也要试上一试。”
  林杏春很有些诧异地看他,“不惜一切代价?”
  孙熊心中清楚,历朝历代大疫横行之时,一旦有人病重,常被人弃之不顾,自生自灭,更有甚者,有些蛮荒之地不开化亦或是胥吏丧心病狂,常会将初初染病者直接处死,活埋焚烧者不计其数。稍微好些,就将染病者赶进深山做野人,有时还能谋得一条生路。
  不惜一切代价治人,哪里比得上撒手不管省时省力省银子?
  贺熙华定定地看着他,极慎重地点了点头,“我素爱读贾生,他有几句话我是极喜欢的。”
  他面上仍带着病态的红晕,声音喑哑也不复往日清亮,双目却炯炯有神,“民者,万世之本也。国以民为本,军以民为本,吏以民为本。我既领着朝廷的俸禄,便是代天子牧民,如何能弃之不顾?”
  林杏春仍是半信半疑,“方子我已经初步拟了,之后还需慢慢试,慢慢改。你们先拿去给他们服下,最好能将他们的衣物也清洗干净。对于还未染病的百姓,我看你们临淮河网密布,艾草从生,不如先取些艾草,挨家挨户点燃了熏一熏,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林太医所虑甚是。”孙熊起身接过了方子,细细看一遍,又递给贺熙华,“大人,近来甚缺药童,横竖如今课都暂时停了,可否请县学里的学生帮着煎药?”
  贺熙华自然允了,又凉凉地瞥他眼:“你自己的课业也莫要忘了。”
  孙熊干笑一声,又见一旁林杏春神情微妙地看着自己,仿佛是在为这县衙连小吏都得悬梁刺股的风气所惊愕,更觉尴尬,便道:“学生去河伯庙看看,若有何不对,立刻向大人们禀报。”
  说罢,便逃也似的向河伯庙去了。
  河伯庙周边一圈都搭建了临时草庐,安置那些未至膏肓的病人,不断有哀嚎悲哭之声传来,与之相比,河伯庙则安静得可怕,只闻绝望喘息。方圆二里之内,乡民尽数被迁走,只余几个药庐昼夜不息地煎药熬药。
  孙熊掩住口鼻巡视了一番,见今日死者比前日少些,心下稍定,便带着几个衙役去茅庐转转,见得病的既有拄杖老朽,又有垂髫稚童,更是满怀愁苦。
  “大人。”有个在他身旁帮忙的县学童子突然开腔了,“那是不是严耀祖?”
  孙熊顺着看过去,果然见一男子愣愣地坐在草庐旁,手摸着右颈,明显颈部已微微肿大,细看似乎还有脓水。
  严耀祖抬眼见是他,下意识地便想躲闪。
  孙熊心中约莫猜到他不想让昔日同窗见到他今日落魄之状,却又觉得既然已经碰见,再视若不见地闪身离去显得更目中无人,踌躇一二,还是迈步上前,拱手招呼,“严兄。”
  “孙秀才。”严耀祖无力地笑了笑,捂着脖子的手更紧了紧。
  孙熊立时发觉印象中还算白皙修长的手已变得黝黑粗粝,心中作悲,“你何时来的?吃穿用度不缺吧?”
  严耀祖刚被村中人送来时,就听早些到的人张口闭口孙秀才孙秀才,知晓从寻医问药到张罗吃食,一直是这个孙秀才为他们打点一切,可以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可到底又按捺不下心中的嫉妒之情——从前他在县学中读书时,便是这个孙熊吃的最好穿的最暖,住在县衙,日日有知县大人指点,本人也是聪颖异常,在院试中一举拔得头筹。最气人的是,其人可谓天人之姿,纵然布衣襕衫,仍不减蕴藉风流气度。
  再看看已沦为乡野村夫的自己,如何不心中暗恨?严耀祖一瞬间恨不得扑过去让他也染上此种恶疾,让他尝尝暗无天光的滋味,可到底仍是强自按捺,后退一步拱了拱手。
  孙熊自幼惯了察言观色,其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在眼里,方才但凡他有任何动作,都会立毙当场,见他到底心存善念,仍是松了一口气,“京城来御医了,已经配了一副药方,之后便会有人给你们送新的药来。”
  严耀祖唯唯称是,孙熊看着他皱了皱眉,迟疑道:“令祖母令堂无事吧?”
  严耀祖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祖母不在了,母亲如今一人在家里,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也罢,”孙熊想了想,“我没记错,你是汴南村的吧?”
  “是。”
  孙熊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严耀祖本以为这是场再寻常不过的巧遇,却不料第二日领粥时,却发觉遥遥站着为大家盛粥,笑中带泪看着自己的,不是母亲又是谁?
  可他到底不敢靠的太前,只与老母相对流涕。
  “原来我就连品性都比不过他。”他暗自想。
  作者有话要说:  小熊为人处世还是和县令学了点的 以前那里会这么细心


第29章 第八章:开阳哗变
  林杏春确有两把刷子,用他的方子,不少青壮年已慢慢好转,甚至有些人经他诊断,可以自由归家,百姓自然对他感恩戴德,更有甚者,还要为他立生祠。
  贺熙华将百姓的美意转告林杏春时,他先是愣了愣,紧接着淡淡道:“不过是分内之事,大可不必。”
  孙熊却留意到他的嘴角几乎是上翘了一天,为人看诊、琢磨药方更是卖力了。
  河伯庙的病人送去草庐,草庐里的病人再各自归乡。
  这日孙熊正帮忙清点药材,忽而听闻有人喊他,转头一看,竟是大半个月未见的严耀祖,如今气色红润,脖子上的疽也不见了,竟是大好了。
  “恭喜严兄。”
  严耀祖还之一笑,颇有几分温暖,“此番我能捡回一条命,还是拖了朝廷、知县大人与林太医的福。更有赖孙熊你将老母接来,否则我养病都不甚安心,如何能好得这么快?”
  孙熊客气一番,又问:“对了,你母亲呢?”
  严耀祖心情甚好,眼中闪着光,“先前王郎中见我识文断字,在药理上也有些悟性,打算收我为徒,现在先在草庐帮忙煎药,待大疫过去了,再继续跟他学医,日后不管是在他的医馆帮忙还是自立门户,都是个好出路。母亲也跟着我留下,家中的两亩薄田,便暂租给邻舍,日后再说。”
  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际遇,孙熊真心实意地为他欣喜,“太好了!严兄真是因祸得福,日后在县城里,若是你想再回县学也容易。”
  严耀祖眼眶都红了,“多亏了贺大人,我才能去县学读书,多亏了林太医,我才捡了一条命……敢问林太医什么时候离去,我想去当面拜谢。”
  孙熊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见周俭昌一路狂奔而来,“孙秀才,速回县衙!”
  “何事?”当时在养济院逃命时,也未见周俭昌神情如此慌张。
  周俭昌在他耳边低声道:“方才北门来报,有两三百名流民叩城门,守城官先是不开,流民便开始闯关了。”
  孙熊眼波微动,转头对严耀祖道:“严兄,贺大人恐怕这几日无暇见你了,不如你先去找林太医或是王郎中,之后我再引你过去。”
  严耀祖心知有大事,爽快道:“那我先去帮母亲施粥或是帮王郎中煎药。”
  孙熊翻身上了孟精,遥遥对严耀祖拱了拱手,便疾驰而去。
  到县衙时,除去贺熙华陈县丞,其余六曹也尽数到了堂上。
  孙熊在末座落座,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贺熙华抚着额头沉思。
  “孙秀才来的好,”陈县丞知他是贺熙华的红人,见他来了难掩喜色,“这门到底是开还是不开,你有何想法?”
  在路上孙熊便已猜到此问,不假思索道:“那些流民是染病了,还是未染病?他们来是为了就医还是求援?若他们染病了,咱们将他们拒之门外,岂不是见死不救,可若是他们是想求援,我们若是贸然出手,恐怕便有干涉他县公务之嫌,大人日后见了郑大人,恐怕面上难看。”
  原先开阳的知县郭炎冬伏法后,由县丞郑燎暂代知县一职,临淮诸人与他俱不相熟,难免有些畏手畏脚。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既有百姓求助,咱们将他们拒之门外,不符圣人教义。”
  “诶,刘大人你过于迂腐了。你想想,咱们临淮好不容易将这大疫压下,若是他们来了之后死灰复燃,又该如何?”
  贺熙华惨白着脸一言不发,孙熊心中担忧,便借为他添茶之机走至他身侧,耳语道:“大人可还好?”
  贺熙华缓缓点了点头,孙熊这才留意到他双眼熬得满是血丝,忍不住从袖中取了个小瓶子,取了粒药丸塞到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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