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生叶义愤填膺,说:“父亲明鉴!孩儿隐瞒全是为了保全嫂子的声誉,只是这下人实在可恨!”
告密的下人抖得更厉害了,一个劲儿得求伍蚕饶命。
“蚕娘,二公子所言可是真的?”
她直起身,冷漠地看了伍生叶一眼,说:“儿媳只是与二公子起了些冲突。”
言外之意,她承认了私会,但并不认勾/引的罪责。
不过有夫之妇私会夫弟已经是很严重的行为了,伍蚕直接气得病倒,关了蚕娘的禁闭。至于多嘴的下人,伍蚕生性纯良,不喜杀生,于是叫了伍生叶来商量处理的方法。
“父亲大爱,孩儿自愧不如。”伍生叶尊敬道。
“可此事关乎我伍家颜面,若是将此人放走,恐招来祸患。”
大夫人在床榻前一勺一勺给伍蚕喂着汤药,闻言扭头看了伍生叶一眼。
“娘。”伍生叶拱手。
大夫人冷淡地点点头,继续给伍蚕喂药。
“咳咳咳。”伍蚕轻轻推开送到嘴边的药勺,“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
“杀,以绝后患。”
书生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到处乱蹦,眉飞色舞的,都能跟茶楼的说书先生媲美了。
沐青天好奇道:“那下人真的死了?”
“可不是!”书生皱眉,“二公子将他押送至官府,由县令下令杖毙。”
“既然下人死了,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朱敬守手点桌子,冷声道。
“对啊!”沐青天怀疑道。
既然伍家觉得这件事是家丑,不宜外扬,为了隐瞒还杀了下人,那书生为什么会知道?若是早知道事情会传开,倒不如省下下人的一条命。
“那下人本来就是个大嘴巴,或许是心存怨恨,到死他都没说,他早就把这件事告诉府里的其他下人了。”
“原来如此。”沐青天明白了。
“可这与杀人案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不能说,在地窖里发现的那具身份不明的尸体就是这个被杖毙的下人吧?
“老爷别急。”书生伸手一抓,摸了个空。
原来他说得太久,盘子里的花生早就被吃完了,酒也只剩个底儿。
沐青天快速扭头看向朱敬守,还努了努下巴。
“小二,再来一碟牛肉和一壶淡酒。”朱敬守无奈开口。
“好嘞!您稍等!”
除了沐青天,也没人能使唤庆王殿下使唤得这么得心应手了。
书生听到还有牛肉吃,更是笑开了眼,擦擦嘴角要掉不掉的口水对朱敬守说:“老爷,您看着其貌不扬,没想到也是个善人!”
那些已经被朱敬守抄家、发配到蛮荒之地的大臣听到这话不得掰了自己的下巴?善人?庆王?天塌下来庆王都不可能发善心!
酱牛肉上来,书生接着往下说。
“伍老爷碍着蚕娘是伍生丝的正妻,也没太责罚。不过从那之后,原本安静的大公子院子突然热闹起来。”
“下人和侍女说每天都能听见大公子的怒吼声,还有蚕娘的哭泣声,时不时还有打砸的声音。”
沐青天对伍生丝的印象一下低到了极点。一个人就算再不得志也不该拿别人当出气筒,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蚕娘还是她的妻子。
“可怜,可怜啊。”书生倒是没什么感觉,“本来就痴傻,处处被弟弟比过一头,结果夫人也跟着跑了,这大公子,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
古人本就重男轻女,不然也不会有一夫多妻的情况出现,还延续几千年。沐青天不怪书生冷血,他只觉得蚕娘可悲。
“对了,说了半天,你一直在说两位公子的事,那他们的生母呢?”
“问到点子上了。”书生赞赏地瞧了沐青天一眼。
大夫人手段不错,将伍蚕的后院治理得井井有条,两个妾也都恪守规矩,不敢逾越。她能得到伍蚕的信任,盛宠不衰,靠的正是这个。她明白伍蚕只想养蚕,不想被身旁的事打扰。
二夫人没有子嗣,在府里也是存在感最小的那个,平日里绣绣花,和大夫人礼佛,内什么特别的。
三夫人是伍生叶的生母,典型的江南女人,温婉娇小可人,与大夫人平分伍蚕的宠爱。她对伍生丝很好,经常会送些小点心,每次给伍生叶做衣服的时候,也不忘给伍生丝做上一件。
她还时常教导自己的孩子,要尊敬兄长,处处护着兄长。
大夫人威严,三夫人平易近人,在府中的口碑更好。如果要问下人最喜欢哪位夫人,除了大夫人身边的老人以外,剩下的恐怕都会答三夫人。
“自己的儿媳闹出这么大丑闻,连带委屈了儿子,大夫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蚕娘背上了“不忠”和“不守妇道”的罪名,走到哪儿都被指指点点。只要有人见到她和别的男人亲近些,流言蜚语就会像野草一般滋生。
“蚕娘如此不知检点,要我说,那尸体肯定是她奸夫的。”书生摇头晃脑,似乎已经有些醉了。
“大夫人不小心撞破两人亲热,怒上心头,失手杀了奸夫。”
“她又不敢声张,一是怕再坏了儿子的声誉,二就是杀人偿命。”
沐青天无语地看着快要趴到桌子上,已经口无遮拦的书生,拉起朱敬守结完账就往外走。
前面的消息的确很有用,没想到伍家的情况居然这么复杂,的确有发生杀人案的可能性。只不过后面……沐青天摇头。
“卿卿在想什么?”朱敬守偷偷摸摸勾住他的小指,问。
“没有活路,可悲又可怜。”沐青天叹气。
朱敬守很聪明,马上明白过来沐青天在说谁。
“卿卿,我有没有和你讲过皇嫂的故事?”
“皇后娘娘?”沐青天歪头,“没有,你从未与我讲过。”
张皇后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一介秀才,以乡贡被选入国子监,成为国子监生。成化二十三年张氏成为皇太子妃,同年九月立为皇后。
无权无势的皇后,每日都在受后宫中外戚妃子的威胁。可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朱佑樘的后宫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宫妃的威胁,是幸运;平民皇后被独宠,是不幸。
皇帝不会有错,要是错,只能是张皇后没有尽身为臣妃的责任,诱惑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回家了,旅游真快乐!今天还有一更~大概在23点。
小剧场:
谏官:张皇后以色侍君!该往佛寺反省!
朱佑樘:已阅。
谏官:沐青天以色侍君!该往佛寺反省!
朱敬守:知道了知道了。感谢在2020-12-26 23:44:47~2020-12-27 20: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松许QAQ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前往安吉县
回到驿馆, 朱敬守简略地对沐青天说了下皇宫里的情况,只限于近亲,比如朱佑樘和张皇后,还有太后。至于剩下那些叔侄王爷, 他向来是不屑去说的, 沐青天也不需要知道。
“皇兄皇嫂都是很好的人,你不必害怕。”
沐青天笑得开心, 靠在朱敬守腿上说:“要是他们知道你喜欢男人, 就不见得了。”
朱敬守才想起来,他似乎还没跟皇兄通过气。正好沐青天借李广的口,已经入了皇兄的眼, 若是能顺利解决“蚕神杀人”案, 说不定就可以调去顺天府了。
该尽早跟皇兄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多生麻烦。
“我娶你,皇嫂肯定很高兴。”朱敬守捏了捏沐青天的小脸蛋。
张皇后一共育有两子, 弘治三年朱厚照出生, 两岁时就被立为皇太子。次子朱厚炜早夭,此后再无生育。朱敬守身为朱佑樘的弟弟, 也是有继承权的。
能文能武的庆王, 若是有了做皇帝的野心,势必要翻起波浪来。明朝多得是叔侄篡位的故事, 如果他留下子嗣,绝对会威胁到朱厚照的地位。
皇兄和他是亲人,可皇嫂不是。张皇后对他好, 完全是爱屋及乌。要是有一天他的存在威胁到了朱佑樘或是朱厚照,想必她也绝不会手软。
庆王娶个男人,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先不说这些。”朱敬守捏了床头摆着的茶糕递到沐青天嘴边, 看他一口口咬干净。
“听卿卿的意思,是已经做好去见皇兄皇嫂的准备了?”
“嗯对。”沐青天没给朱敬守一点儿希望,干脆利落地应下。
“哦……”朱敬守肉眼可见地有些失落。
他算是看明白了,朱昶安人模狗样的,弯弯肠子可不少,就喜欢看他吃瘪害羞的样子。只要不反驳,像刚刚那样直接答应下来,朱昶安就没地方发挥了。
沐大人,此刻崛起!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朱敬守伸手去拿下一块糕点,突然看到手上沾着的残渣。
“嗯?”沐青天闭着眼享受王爷的投喂,张嘴咬了下发现不太对劲。
朱敬守又把手指往沐青天嘴里送了送,带着暗示在他的舌头上摩擦滑动着。
“手上还有,卿卿没吃干净。”声音低沉喑哑,还带了些引诱在里面。
“呸呸。”
沐青天想用舌头把朱敬守的手指顶出去,没想到着了理论经验丰富的庆王殿下的道儿。
这样,倒像是他在挽留邀请朱敬守一般。
“卿卿乖。”朱敬守眸光闪烁,低下头去轻舔沐青天的耳垂。他手也没闲着,躲开灵活湿软的舌头,摸到了后槽牙。
“一颗,两颗……”他慢慢数着,声音像是浸了百年墨汁的毛毡,厚重,又骚动着沐青天的心。
“数牙活动”持续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沐青天从躺在朱敬守腿上变成瘫在床上,盯着床梁放空自己。
最开始明明很正经,大家其乐融融地去幼儿园,怎么越到后面车开得越猛,拐上了菊花山。
反观朱敬守,倒是很兴奋,拉着沐青天的手不停把玩着。
“对了,还有我的小侄子。”
“他今年该有四岁了,上次回宫我就见过他一面,你肯定会喜欢他的。”
侄子?那不就是将来败光他爹朱佑樘过劳死打下的太平盛世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吗?
不不不,重点应该是朱敬守什么时候回宫了??
“回宫?难道是自明里那次?”沐青天侧头问道。
完!蛋!了!
“应该是吧,我也记不清了。”朱敬守逃避道。
前几天才吵过一次,要是让沐青天知道他回去就被太后逼婚,岂不是又要睡外面!
“哦?”沐青天撑起身体眯着眼睛左右仔细瞧着朱敬守,“你骗人。”
在王妃的高压质询下,庆王招了。
“本王发誓,那时我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所以才拒绝太后的。”朱敬守举手严肃道。
沐青天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就想笑,勾过他的脖子狠狠亲在下巴上,低声说:“你真好玩。”
朱敬守眉心轻扬,说:“我更想听卿卿夸我真厉害,真……”
“闭嘴吧。”沐青天无语地捂住朱敬守又要奔腾的嘴。
现在又不上,还非要撩,奇奇怪怪。
朱敬守拉下沐青天的手,继续玩着,不经意问:“卿卿家里是怎样的?”
史诗级难题。他才穿越过来不到三个月就被赶鸭子上架,去自明里做里正。那时身边认识的人也就福宝福圆和翠竹,还有他爹娘。除此之外,有关沐家的宗族亲戚,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爹很会做生意,对我也很好。”沐青天回忆道,“每天不管我回来多晚,都会有盏灯留着。”
“我娘很温柔,但教训我爹的时候那是完全不会手软。”想起当年的情景,沐青天不由笑出了声。
咦?明明现代才是他生活最久的地方,为什么提起“爹娘”,他最先想到的是太仓州沐府里的他们。
“看来本王得去讨好未来的岳母了。”朱敬守轻笑。
“你很喜欢他们。”
沐青天疑惑,问:“你怎么知道?”
朱敬守随手拿了面镜子,摆在沐青天面前。
一张温暖明朗的笑脸出现在镜面中。
相比于此前三十年的人生,在朱敬守教会他什么是爱后,再回头看,原本疏离陌生的沐老爷和沐夫人是那么鲜明。
“想的美。”他笑着伸起手轻拍朱敬守的侧脸。
“我爹娘可是很严格的,王爷要是表现不好,连门都进不去。还有,是婆婆,不是岳母。”
朱敬守抓住沐青天作乱的爪子放在唇边轻吻,说:“本王自然会努力。”
温存了一会儿,沐青天恢复体力,从床上坐起来跟朱敬守讨论今天听到的故事。
“伍家关系还没有姚经道和张富家里复杂,可每一环都死死扣着,不好动。”
“是。”朱敬守点头。
如果书生说的情况属实,那伍家谁都有杀人的动机。无名尸放大了伍家人的野心,成了滋养恶意的温床。
大夫人可以利用杀人案除了对他儿子威胁很大的伍生叶;同样三夫人也可以借着除了大夫人,自己坐上正妻之位;二夫人只需要制造些误会,隔岸观火,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伍生丝可以借此敲打自己的妻子;伍生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变成嫡子。
最不受益的,反倒成了他们最开始怀疑的对象,伍老爷。
“看来这伍家是必须要走一趟了。”沐青天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崇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