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外,马上变了脸色,往地上“啐”了一口。
“不就是个太监,嚣张什么,迟早要完。”
李广没想到到了顺天府,在他的地盘,沐青天还能整出这么些幺蛾子。他费尽心思才想出了这个办法,不能因为沐青天前功尽弃。
“来人。”
“小的在。”
“去查,看沐青天现在在哪里。再递牌子去皇上那里,说本官要求见。”
“是。”
直到下午,朱敬守才悠悠转醒。他坐起身拍了拍脑袋,疼痛的感觉已经消退了很多,思绪也逐渐清晰。
他睁开眼环视四周,是他住了快十年的庆王府。
不对,他刚刚不是还和沐青天在马车上吗?!
“来人!”
“王爷!您终于醒了!”小壹激动地走进来,跪在沐青天床前。
“属下失职,让王爷受辱,请王爷责罚。”
受辱?
“指挥使大人已经将刺客送到了大理寺,等候审问。”
刺客?
朱敬守绷着脸,看似严肃清醒,实际上根本没听懂小壹在说什么。
“王爷您要亲自审吗?”小壹抬头看向朱敬守。
“再议。”
朱敬守看了看四周,都没发现沐青天的踪影。他突然发疯,肯定把卿卿吓坏了,得好好哄哄,免得媳妇跑了。
“沐大人何在?”
“沐大人?”小壹自言自语,脸色变了变,说:“此人心思狡诈,竟趁着王爷您熟睡之际潜入您的马车,侮辱于您!”
沐青天侮辱他?那他怕不是做梦都能笑醒。
朱敬守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问:“那沐大人现在在何处?”
……
“大理寺。”
今天正好是小肆出任务,当他听说王爷遇袭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壹在院子里举桶。
“一桶,两桶,三桶,好家伙,五桶!小壹,你怎么得罪王爷了?”
就算是最胡闹活泼的小柒,最高纪录也是举三桶,小壹这一下子举五桶,怕不是把王爷得罪死了。
小壹悔不该当初,并且对幸灾乐祸的小肆很不满。
早知道那是未来的王妃,说什么他都会拦住牟斌的!
“王爷叫你去大理寺,审刺客。”小壹木着脸说。
“好嘞!”
朱敬守连闯大理寺三道门,直接去了大牢。
沐青天正可怜巴巴地捧着牢饭窝窝头往嘴里塞,边塞还边掉眼泪。
什么破地方,他不待了,他要回崇明县!!
“王爷!王爷!这里是大理寺地牢,您不能擅自进来啊!”
“王爷!您再不出来,下官就要去禀告皇上了!”
“卿卿!”朱敬守把狱卒挡在外面,任凭他们怎么拍门都不理会,直冲到沐青天的牢门口。
“唔嗝。”沐青天转过身体不理他。
“卿卿,卿卿,是我错了。”朱敬守看着沐青天哭红的眼睛,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马上带你出来。”
小肆赶到大理寺,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他好奇地向里走,发现人全都聚在牢门口。
“庆王府侍卫。”他亮出自己的腰牌,“奉命审案。”
大理寺的官员看见小肆就像是见到亲人一般,直接把他推了进去。
“你快去劝劝庆王大人吧!”
小肆挠了挠头,难不成王爷怒火攻心,用私刑了?
“大胆刺客,居然还敢越狱!”
小肆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沐青天从牢房里走出来。因为朱敬守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扶着他,所以小肆一时没看见。
沐青天被牟斌恐吓了一路,现在正是胆小的时候,“欻”地一下跌在了地上。
朱敬守脸色臭得像黑铁。
“王,王爷?!”小肆傻眼。
当天,王府院子多了一个举桶人。
沐青天被朱敬守接回王府好生照顾着,因为惊吓过度,晚上发起了低烧。
朱佑樘和张皇后打算歇息,外面的内侍突然说:“皇上,庆王派人来宫里,要请太医。”
“太医?”朱佑樘拍拍张皇后的肩膀,自己坐起来。
“庆王受伤了吗?朕听说他遭遇刺客了。”
太平盛世,朱佑樘明白自己贤德的名声都是有朱敬守在背后支撑着,自己弟弟为他承担了太多的仇恨,难免会遇到刺客。
“老奴不知。”
朱佑樘沉吟片刻,说:“去请太医院院正,朕亲自去一趟庆王府。”
张皇后也起身,不过没有出来,只是出声说:“皇上,夜深露重,小心龙体,还是臣妾代您去吧。”
“你最近身体本就不舒服,还是多歇息。”朱佑樘转身回去给皇后披了件衣服。
张皇后拉住朱佑樘的手,说:“臣妾一个人害怕。”
“那好吧。”朱佑樘终归是舍不得皇后。
“传朕的旨意,起驾,皇后随行。”
朱敬守没想到哥哥嫂子这么关心他,大晚上的还特意从皇宫里出来。
“既然受伤,为何现在才叫太医。”朱佑樘挥退太监,迎上去担忧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是啊,回来得如此匆忙,路上肯定受苦了。”张皇后裹着兔毛大氅在后面附和道。
朱敬守哭笑不得,说:“皇兄,皇嫂,不是昶安受伤。”
“那是谁伤了?”
事已至此,朱敬守也不纠结,干脆直接带他们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正早晚都要把卿卿介绍给皇兄皇嫂,择日不如撞日。
沐青天好不容易清醒一点,在朱敬守的呼唤下睁开眼睛。
“卿卿,皇兄和皇嫂来看你了。”
“呵!”
沐青天一口气没上来,又撅过去了。
朱敬守见沐青天又昏了过去,急忙叫院正过来把脉。
朱佑樘也张皇后心里的震撼不比沐青天小多少。
“肯定是姓青。”张皇后悄悄说。
“可昶安也不该直接叫他的名字啊?”
“说不定是很亲密的朋友呢?”
“可他睡在昶安的床上啊!”
“那,那朋友间同榻而眠的事也不少!”
“可昶安没有朋友啊!!”
……
张皇后气得心肝儿疼,用手指点点朱佑樘的胸口,说:“昶安没有朋友,那是谁的错。”
“梓潼别动气。”朱佑樘马上扶住她,“我以后不说了。”
“嘶——”张皇后忽然捂住小腹。
“梓潼你怎么了!太医,太医!”
可怜院正一把年纪了,刚给沐青天看完,又得转过身来给皇后娘娘把脉。
不过这不把不要紧,一把还真不得了。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这是滑脉啊!”
“什么?!”在场三人异口同声。
朱佑樘顾不上弟弟了,甚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皇后裹上,直接起驾回宫。
朱敬守也很高兴,皇兄皇嫂这么多年只有厚照一个孩子,如今接近年关,真是双喜临门。
“太医,他的身体怎么样?”
院正奇怪地看了庆王一眼。还能怎么样,惊厥过度引起的发热,喝几贴安神的药就好了。
难不成庆王殿下也想让他诊个滑脉出来?
皇后有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大家都说是天佑弘治,就连太后也坐不住了,没事就往张皇后那里跑。
“说吧,昨晚上在你府上的是什么人?”朱佑樘盯着自家弟弟质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马文升,弘治初任兵部尚书,后任吏部尚书。
刘大夏,兵部尚书。
小剧场:
朱敬守:卿……
大臣甲:沐大人,这是近年来各地水利的布图,请您过目。
朱敬守:卿……
大臣乙:沐大人,皇上召您进宫去呢。
朱敬守:淦!皇宫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第68章 药秦离开
朱敬守也不藏着掖着, 说:“是弟弟的心上人。”
“胡闹!”朱佑樘拍案而起。
果然是疏于管教了,感情这种事都能被当成是儿戏,将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上次你说有了心上人,朕鼓励你去追求, 结果呢?”
朱佑樘以为人家姑娘拒绝了自己的弟弟, 朱敬守因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才找了个男人, 说什么“心上人”, 摆明了是要气那姑娘。
“追到了。”朱敬守言简意赅地说。看样子皇兄似乎不太能接受他和沐青天的关系,现在还是不要多话为好。
朱佑樘快被弟弟气晕过去了。
追到了心上人还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不清不楚的, 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
“昶安, 朕自知这些年疏忽了你,可是非在前,你也得分清楚啊。”
朱敬守没想到皇兄对两个男子在一起的事那么排斥, 居然用“是非”来形容, 也有些不愉快。
“皇兄能力排众议不开后宫,弟弟为什么不能与沐青天在一起。”
“那能一样吗!!”朱佑樘抄起手边的玉筒砸过去, “昶安, 你太让朕失望了。”
朱敬守气不过,但他不想跟自己的兄长吵架, 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张皇后正在朱佑樘给她安排的小憩殿绣花,就听见内侍慌慌张张来报,说皇上和庆王吵起来了。
“昨儿个才见过面, 怎的今日开始吵架了?”张皇后放下手中的绣盘,“备轿,本宫去看看。”
“娘娘, 您身子重,还是多歇息歇息吧。”贴身宫女劝说道。
张皇后摇摇头。
朱家两兄弟的性格他是最清楚,弟弟时刻想着、让着哥哥,长兄如父,哥哥也把弟弟当成是密不可分的家人,担负起教导的责任。
兄友弟恭,可惜两人都是倔驴,一旦认定了就不会改变。
“你给我向着太庙跪!”朱佑樘负手转过身去。
“臣没错。”朱敬守跪下,“臣与沐青天两情相悦,天地可鉴。”
“我让你!……”
朱佑樘伸手就要打,门外的太监突然尖声道:“皇后娘娘求见!”
现在的皇后可不是一般人,肚子里还揣了个小的,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会是宫里的小宝贝。
“谁让皇后过来的。”朱佑樘揉揉太阳穴,“还不快把皇后接进殿里来!”
张皇后面带微笑,只让宫女搀到门口,而后摆了宫女的手,自己提起裙摆跨过门槛进去。
家丑不可外扬,兄弟再怎么吵架,那也是皇家的事,多余的人不需要知道。
“梓潼。”朱佑樘连忙迎上去把人扶住。
“皇嫂。”朱敬守往旁边跪了跪,给皇嫂让出位置。
“有你什么事儿。”朱佑樘瞪眼,“继续跪着去。”
张皇后眼皮一跳,随后巧笑说:“你们两个也真是,昶安才回来不到一天,你就想耍兄长威风了。”
“是他……”
张皇后按住朱佑樘的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朱佑樘心里不爽快,看在张皇后和孩子的份上,先饶过朱敬守一回。
“起来吧。老大不小的人了,别总是让别人担心。”
“谢皇上,谢皇后。”朱敬守慢慢站起来,还是站在旁边,没有过来。
“昨日还是‘皇兄皇嫂’,怎么睡了一觉,就生分了。”
朱敬守意识到皇后在帮他,顺势领了她的情,说:“恭喜皇嫂喜得贵子。”
朱佑樘还在旁边瞪眼。
“好了。”张皇后叹气,“本来是喜庆的事,你们就别吵了。”
有皇后在中间调停,朱佑樘也不好再发脾气,坐回龙椅上继续批折子。张皇后则是跟朱敬守坐在下面,聊起天来。
“对了,昨日你府上那个人,病如何了?”
提到沐青天,朱敬守的眉眼明显柔和下来,说:“托皇嫂的福,太医说他没什么事,只是受到惊吓,修养几天就好。”
“那人是什么来历,昶安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也是巧合,最开始我和他相看两相厌……”
回忆起和沐青天在一起的时光,朱敬守的嘴角不由自主勾起,整个人都显得更有人情味儿了,不再是从前冷冰冰的模样。
朱佑樘赌气不去说话,看到皇后跟朱敬守聊得开心,他又小心眼嫉妒,半天下来折子没批几份,全抻着脖子去偷听他们说话了。
“……我想与他共度余生,白头偕老。”
“一派胡言!”朱敬守话还没说完,偷听的朱佑樘就扔了笔站起来。
“那之前的姑娘呢,你和这人长相厮守,对别人就要始乱终弃吗!”
朱敬守满头雾水,问:“什么姑娘?什么别人?”
“你不是有个心上人吗!结果她拒绝了你,你才跟男人在一起。”
……
朱敬守跟着站起身,直视朱佑樘严肃道:“弟弟从不辜负,也不会欺骗别人。”
“自始至终只有沐青天一人,他就是最开始弟弟跟您说的‘心上人’。”
哦。
就很尴尬。
原来是他想多了。
张皇后无奈地把朱佑樘拉开,说:“原来都是误会,好了好了,误会解开就不要再吵架了。”
朱敬守也不生气了,他以为朱佑樘是说两个男子在一起不是正道,没想到几年不见兄长的脑洞越来越大了,还把自己弟弟想成是“脚踏两条船”的渣子。
“不管是不是误会,昶安,你知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吗?”朱佑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