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守抓着沐青天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一点点向下滑。
沐青天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大大小小的伤疤陈列在朱敬守的身上,有些痕迹已经淡了,可有些依旧狰狞可怖。尤其是他现在摸着的这条,一直从心口下面一点蜿蜒到腹部。
“卿卿害怕吗?”朱敬守发现沐青天的手在微微颤抖。
“抱歉,我不该吓你的。”
朱敬守后悔自己似乎有些急于求成了,拿过旁边的衣服准备穿上。
“我害怕。”沐青天难得强硬地推开朱敬守的手,靠近了去摸那道伤疤。
“再往上一点,是不是就活不成了。”
朱敬守莞尔,说:“我出生时母妃就找人给我算过一卦,说我是个命硬的。”
沐青天只听朱敬守讲过战场上的故事,朱敬守说得很轻松,好像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击败小王子的军队。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朱敬守又是统帅,多次斩下敌将首级,又怎么可能不受伤。
“疼吗?”沐青天出神地望着朱敬守胸口下的伤疤。
“不记得了。”朱敬守摇摇头。
他面对的是小王子最精锐的战士,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在中刀后来不及反应,反手砍出一箭,赢下了这场战役。
沐青天在伤疤的起点处印下虔诚的一吻。
“亲亲就不疼了。”
朱敬守的心口酥酥麻麻,摸着沐青天还有些湿润的头发说:“当时伤口太深太长,用这个药虽然可以止痛,但是不能止血,而且见效很慢。”
这就是红盒里的药膏几乎没少过的原因。朱敬守担负着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怎么能在病床上躺着。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今天更新变早了,因为我愉快的圣诞节假期结束了_(:D)∠)_
小剧场:
朱敬守:卿卿,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
《网红的自我修养》《如何说服他人》《胸口碎大石》
朱敬守:我不会去卖艺的!我就算死!从这儿跳下去!也不会去卖艺!
第70章 入宫
“以后还会开战吗?”沐青天躺在朱敬守怀里问。
帐外的烛火早已熄灭, 从窗缝中飘进的一点微风吹动纱帘,将昏暗的月光带进来。
“睡吧。”
朱敬守温柔地笑着,并没有回答沐青天。
“嗯。”沐青天点点头,窝进朱敬守的臂弯里,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挺怕死的, 但沐大人顶天立地,掌案使夫人要上战场, 理当同去。
又在庆王府懒散了七八天, 沐青天又变回了生龙活虎的模样。皇上召他述职,不能再拖。
朱敬守早就打点好一切,按照沐青天的身量给他置办了服装——样式仿了王妃服制, 改成了男子款式, 不过衣前无补,只在袖口处绣了代表正二品王妃的白鸿鹄纹。
全套衣服以红色打底,绣纹则是用银线勾勒, 显得喜庆又闲雅。
“是不是太张扬了。”沐青天抬手让书卉为他更衣, 侧头问朱敬守说。
平常沐青天都是自己穿衣服,或者架不住朱敬守的软磨硬泡, 让他享受“亲手穿亲手脱”的乐趣。
不过因为面圣是件很严肃而且庄重的事, 所以穿的衣服相较于平日的复杂许多,朱敬守也没办法完全给沐青天穿好, 于是就叫了还算熟悉的书卉来帮忙。
“不张扬,卿卿穿什么都好看。”朱敬守在台子上挑挑拣拣,最后选了根银镶红宝石的玉簪子戴在沐青天头上。
沐青天站着让两个人摆弄了许久才想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寸的?”他抬抬胳膊, 发现处处都是合适的,服服帖帖,也不紧绷。
书卉预感到不对, 把最后一件饰品放在桌子上,对朱敬守颔首说:“王爷,属下先行告退。”
朱敬守赞赏地点点头,让她出去了。
“卿卿说呢?”
朱敬守笑着靠近沐青天耳边,吹了口气,看着红色一点点蔓延上来。
“唯手熟尔。”
沐青天觉得回到顺天府的朱敬守彻底变了,从闷骚变成光明正大耍流氓。
“这样啊,怪不得。”他若有所思,双手抚上朱敬守的脸。
“掌案使大人若是想亲本王,本王不会拒绝。”朱敬守厚着脸皮指了指自己的脸,“大人真是绝代风华。”
的确,沐青天平常只穿素色的衣服,也不爱倒腾装饰,看起来就是清秀。如今仔细打扮整饬一番,红衣衬得他的脸越发精致,还透着股儒雅的气息,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公子。
“王爷也是独树一帜。”沐青天微笑。
“全天下能长出这副样貌的,恐怕也只有庆王殿下了。”
朱敬守挑眉,听出沐青天是在讽刺他,毫不在意地把人圈住,十指相扣。
“沐大人也是‘唯手熟尔’?”
“自然。”沐青天很矜持,下一刻就被朱敬守吻了个结实。
刚理好的衣服在挣扎和动作中松散开,变得皱皱巴巴。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沐青天换了五六次气,朱敬守才终于把人放开。
“大人可也得记住这个感觉,多多熟练,本王很乐意奉陪。”
流氓!!
书卉才走没多久又被叫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沐青天的衣服散了大半,她们王爷胸口的衣服也皱成了一团。
嚯,够激烈啊。
再整理完后,她刚拿起桌子上没挪过位置的玉佩想给沐青天佩戴上,却看见王爷先一步走过去,嫌弃地把它推到旁边。
书卉眼皮微跳。要知道,那可是蓝田进贡上来的暖玉,千金难求,唯独皇后得了个镯子,庆王府得了块籽料。
这玉佩就是朱敬守前几天命人加紧时间赶制出来的。
“叫长史把库房打开,本王亲自去挑。”
“是。”
沐青天望望窗外已经泛起的鱼肚白,阻止道:“时间要来不及了,这块儿挺不错的。”
“没事。”朱敬守安抚道,“来得及。”
长史跟随朱敬守已久,感染了他雷厉风行的作风,很快清点出了府库里玉佩的库存,站在门外安静等候。
“王爷。”双膝跪地,呈上名册。
朱敬守心里早有了合适的选择,拿过来也只是随便翻翻,问:“太后赐的同心玉的另一半在哪儿?”
当年他初上战场,太后担心,便硬是要他在去之前挑选王公贵族家的女子成亲,留下子嗣再走。
彼时朱敬守的心里只有家国,一心想为兄长稳固江山,以“军情紧急”为由直接拒绝了太后。
朱佑樘也站在弟弟这边,太后无奈,最后松口,送了块同心玉佩作为代替,催促朱敬守早些成家。
现在他腰间佩着的就是那块同心玉的一半——上次回王府,他特意命人找出来,希望玉佩能带给他好运,让沐青天也能喜欢上他,两情相悦。
长史眼珠颤动,答道:“回王爷,正在府库之中,可是要拿出来?”
“拿。”
宫侍的腿脚很麻利,进去没多久就捧了个雕花镂空的紫檀木盒走出来。从外面看,木盒是中空的,可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无法看到内部的全貌。
朱敬守按顺序轻拨上面的锁扣,只听“咔哒”一声,木盒的机关发动,顶上的盖子弹开,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慢慢浮上来,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将它和盒子里的玉佩上下交叠,缓缓合拢。
同心玉佩设计很巧妙,分开是两块完整的玉佩,花纹互为阴阳,合在一起时锁住对方,严丝合缝。
“换这块。”回到房间,朱敬守亲自给沐青天佩戴上同心玉佩。
玉佩分开时花纹的样式完全不同,所以沐青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虽然朱敬守说不会耽误,但当沐青天全部穿戴整齐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还有多久才能到?”沐青天赶得很急,脚下生风,很不得飞起来。
朱敬守赶上去走在他身边,说:“不用急,我已经递了折子。”
他声音很小,只容两个人听见。
沐青天瞪了他一眼,赌气往前跑了几步。
朱佑樘宠信弟弟庆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仅允许他随意出入皇宫,不需要通报外,还在宫城外面最金贵的地方,赐了间富丽堂皇的王府。
不过前几天兄弟两个才刚刚吵了一架,朱敬守是不敢再触皇兄的逆鳞,乖乖递了折子进宫,请求晚些面圣。
因为沐青天上京述职的消息还是秘密,所以此次述职不宜跟庆王府扯上关系。朱敬守不放心让沐青天一个人去,也不想跟沐青天分开太久,就想了易容的办法。他和沐青天先从王府后门出来,一路走到宫门外不远,再由宫里派出的轿子接进去。
庆王府距离皇宫不远,走过去用不了两柱香的时间。
“诶呦!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小爷!”
沐青天走得急,没注意前面的路。刚才明明是对面的人先撞上来,不过沐青天家教好。他后退两步稳住身形,抱歉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朱敬守皱眉走上前,还没靠近就闻到浓烈的酒臭味。
住在这附近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是皇室外戚和朝中重臣。
“大胆,冲撞了我家少爷,还不跪下求饶!”
眼看碰瓷的那个人就要往后倒,他身边的小厮护卫连忙围上来把人扶住,恶声恶气地冲沐青天喊道。
为了低调,朱敬守不止做了易容,还换了件很普通的护卫服,伪装成沐青天的侍卫。出门只带一个下人,也不怪对面趾高气扬的,看不起他们。
沐青天皱眉,又说了一遍:“抱歉。”
“你当你是什么人,一句‘抱歉’就完了?!”小厮依依不饶,甚至还让其他人把沐青天和朱敬守团团围住。
“赶紧跪下磕头!”
朱敬守的手已经放在剑鞘上,只要对面一动,他就会拔剑。
“吵死了!”
被簇拥着的公子一巴掌招呼在狐假虎威的小厮脸上,颤颤悠悠站起来,眯起眼睛盯着沐青天。
“这位公子。”沐青天抱拳,“方才不小心冲撞于你,还望公子见谅。”
朱敬守见不得自己人被欺负,刚要发作却被沐青天拉住。他侧头,见沐青天隐晦地朝他摇摇头。
皇宫近在眼前,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沐青天话说得很诚恳,正常情况下,只要是明事理的人,都不会再纠缠。
醉酒公子踉踉跄跄走到沐青天身前,也不说话,就盯着沐青天看。
酒气扑鼻,沐青天强忍着恶心,屏住呼吸直视他。
半晌,醉酒公子猥琐一笑,伸出手就要去捏沐青天的下巴。
“美人儿,爷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沐青天嫌恶地偏过头去,让对方扑了个空。朱敬守也在瞬间出手,狠狠用剑鞘敲断了想要非礼沐青天的那只手。
“啊!!!!”
酒醒了大半。
“大胆!”护卫见主人受伤,纷纷抽出刀攻向朱敬守。
朱敬守一手揽住沐青天,脚尖立起,像游龙般穿梭在人群中,所到之处哀嚎不断。
不过眨眼的功夫,地上就倒了一圈儿的人,包括护卫和小厮。
醉酒公子快被朱敬守吓尿了,捂着无力耷拉着的手腕哆嗦着向后退,嘴上还念念有词道:“你,你真是胆大包天,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沐青天笑出声。拼爹真是自古以来、经久不衰的“传统美德”。
朱敬守把冰凉的剑背贴在那公子的脸上,傲然睥睨,说:“马玠。”
“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还不赶快把剑放下!”马玠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心我爹知道,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朱敬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收了剑似笑非笑地看着马玠,说:“告诉马尚书,本王在王府等着他。”
说完,马玠就被他打晕了。
沐青天跑过来牵起朱敬守打人的那只手,嫌弃地甩了好几下,使劲用帕子擦。
“卿卿吃醋了?”朱敬守微笑,“我没碰到他,隔着衣服呢。”
沐青天动作不停,不高兴道:“他衣服也脏,一股臭味。”
“确实。”
大早晨喝得醉醺醺,身上还有胭脂的味道,看就能知道他刚从什么地方出来。
朱敬守眼神深邃,说:“卿卿以后还是少出门为好,免得被脏东西黏上。”
果然还是该乘马车,卿卿这么漂亮的模样只该他看,别人想都不要想。
加上马玠的小插曲,沐青天和朱敬守到宫门口时已经晚了很久。好在来接人的是锦衣卫的人,没接到王爷前会一直等着。
沐青天与朱敬守分乘两轿,目的地是一样的,绕过太和直奔武英殿。
“怎么才进宫?”朱佑樘下完早朝后回来,听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回报道。
“似乎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牟斌回答说。
“罢了罢了,他们人现在在哪里?”
“回皇上,正向武英殿来,由锦衣卫护送。”
沐青天坐在轿子里,随着东厂太监的脚步左右摇晃,心里惴惴不安。虽然弘治皇帝在历史上的评价很好,但人家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是天底下权利最大的人。万一说错什么话,斩头那可是分分钟的事。
“庆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