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白榆枕着肩蹭了蹭,又抬起头来亲了亲白柏唇角,眸中还含着水雾,撒娇道,“好疼啊。”
他双眸过于天真而无辜,清澈的像是一眼能看穿他在想些什么。
白柏张了张口,他险些昏了头要答应白榆。
“白白,”白榆又凑过去亲他,轻轻舔吻着他的唇齿,又略挪开脑袋,小声叽咕着,“不扎了,好不好?”
白柏都要被他一套下来懵晕了,连反客为主的时机都错过了,他甚至自己都在疑惑——他真的傻了?他怎么这么会撒娇?
白榆一鼓作气,像欢好时求饶那样,拨开他的发,亲着他的眼睛,还想再动作,就被白柏从身上扒拉下来,把他放在了榻上。
他眼眶还留着湿润的痕迹,眼尾那淡红的晕晃到了白柏心底,像是在故意卖可怜。
白柏深吸了一口气,让冯宁备了凉水沐浴,罕见地落荒而逃了。
他像是带着致命的诱惑,是诱人的罂粟,令人不禁产生一品再品的欲望。分明是痴儿的无心之语,好似令人上瘾,是一脚踏入再无岸的沼。
他总难以克制地在白榆身上放纵自己,沉沦于欲望的涡旋——他先是溺于其中,枉顾了人伦,甚至接回来放在干安殿,原是只想当个金丝雀养着狎戏,可现在心里却愈发迫切地望他回应自己。
冰凉的水温令离巢的理智逐渐回笼,这是他罕见的没有顺着欲望解开白榆的衣带。
原以为不过月余自己就该腻了,却弥足深陷,甚至开始期望他的回应——白柏心里愈发荒凉,甚至觉得自己过于可笑。
他本就仗着白榆傻,欺他不懂,才换来了身体上的苟合,他若是不傻了……还会任由自己吗?
他会觉得恶心,会抵抗、会痛恨自己才是。
“中秋吧,中秋为期,”他摸着手上那一圈齿痕,想着,“若是他不能好……便算了。”
他还是私心更多一些,他只希望小傻子做他的笼中雀。
白柏本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却不想在白榆身上栽了个大跟头,竟也开始想一出是一出。
第16章
之后一段时日,燕神医每隔五日施针一次,白榆黏糊着求了白柏两次,没奏效,便不再求了。
燕神医还给他开了口服的汤药,每日早晚各服一次,白榆斗智斗勇的内容便从逃避施针变成了逃避喝药。
疼一时尚可忍一时,苦是绝对忍不了的。
白榆哭哭啼啼,抽噎着道:“我不想喝。”
白柏拭去他的眼泪,无动于衷:“再不喝我灌你了。”
哭闹没有起效,他苦得眼泪都淌出来了,还是没有用。
白榆摸着自己的小脑袋思索起新的法子来,譬如他拖着等到有人找白柏时偷摸着把药倒在盆景里,再把碗底的药渍沾在唇上,挤两滴泪,蒙混过关了好几次——可惜好景不长,那盆景受不住热汤药的滋润,死了。
他倒药一事“东窗事发”,挨了一顿狠操。白柏一边顶弄他,一边咬耳朵问他还敢不敢了,指尖还不忘在他铃口打转。
热潮般的快感涌上,又得不到纾解,他只能抽着气求白柏,说他再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喝药。
白榆老实了几日,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全然忘了那日在榻上被翻来覆去摆弄得有多惨,又琢磨起其他法子来。
可现在每次喝药都被白柏亲自盯着,他左右想不出法子,整日把“愁苦”挂在面上。
但白榆的愁苦很快便被如烟连绵的潇潇秋雨打散了。接连几日阴云密布,青瓷中的鲤鱼吐着泡泡,淅沥的雨珠从窗外渗进,哪怕殿内已经燃起小火炉给他驱寒,但秋雨带来的阴冷好像刺入骨髓,白榆抱着膝窝在榻上,面色是一片惨白。
哪怕白柏就在身边陪着他,他还是浑身发着抖,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无声地说些什么。
白柏心疼极了,想揽住他给他取暖,谁知白榆一脸惊恐地推开了他,他目光茫然地看着四周,雕梁画栋,琼楼玉宇般,既陌生,又令他恐惧。
白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赤着脚踩到羊毛毡上,自己拌着自己跌倒了,幸而被白柏抱住了,才没摔着。
白柏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不容他挣脱分毫,摸着背安抚着受惊的小兔子,又喂他喝了驱寒的姜汤。
白榆冰凉的身子这才渐渐回温,他怕着怕着,又困极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手落在白榆苍白的面上,白柏无端也生出了“恐惧”的情绪。他安抚着白榆时,好似能感受到他对金碧辉煌殿堂的厌恶与惊惧。
他不知道是秋雨勾起了白榆关于什么的记忆,见白榆这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手指微微弯曲,落在他哭红的眼尾上。
白榆像是做了噩梦,浑身还打着冷颤,喃喃着。
白柏仔细听了半晌,只依稀听清“错了”“知错了”这样模糊的字眼,并不真切。他见白榆还打着颤,便褪了外袍,翻身在榻上轻拥着白榆。
白榆受不住寒气,体温却渐渐升高,额头相抵,白柏顿时皱眉,吩咐冯宁去宣太医。
太医赶来得快,白榆还未烧起来,只是略微发热,熬好了药喝下,再歇息一晚便无大碍了。
白榆昏睡着,喂的药都从唇边淌出,白柏只好一口一口渡给他,只是白榆潜意识里还推拒着药味儿,伸着舌往外抵,两人唇舌短暂相碰,是个伴着苦药味涩味的吻。
白柏眸光深沉地落在白榆潮红的脸上,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指尖便发起烫来。
他将空碗给了宫女,重新拥着白榆躺下。
那边太医看得一愣一愣的,退到了偏殿,掐着时辰再去给白榆把脉。
白柏拥着他,拉上了被褥,给他盖得严实,时不时探着他额头的温度,见慢慢发了汗,才舒了口气,心中大石落地。
秋雨缠绵整夜,打落一地金叶。殿内新添置了好些个小火炉,烧得殿内暖融融的,唯有雨丝带来一些凉气。
白榆迷迷糊糊着,睡得并不深,偶尔醒了,也浑身酸软,一个劲儿地往白柏怀里蹭。
白柏担心着他,也睡得不安实,被蹭了几下便醒了。他将手伸进白榆的衣衫,顺着脊骨抚摸着,蹭着细微的汗,似有安抚之意。
白榆靠在他肩上,这才又渐渐生了困意,倒头睡着了。
待白榆悠悠醒来时,天色已经转晴,他浑身绵软,提不上力气,被白柏喂着将就地喝了几口粥,又病恹恹地躺下。
带着寒气的秋雨停了,他的惊惧便也停了。
白榆翻了个身,继续眯眼浅眠着,他在榻上扭了扭,没等来自己的哄睡待遇,又睁眼,双眸剪水,望着白柏。
白柏被他看得心猿意马,故意问道:“怎么了?”
白榆还变扭着,嘟囔着嘴又盯了他一会儿,小声道:“摸摸我……后背……”
白柏笑了声,撩开他的衣摆,探手进去,粗砺而带着厚茧的手指在光滑的脊背上抚摸着。白榆这才闭了眼,哼哼唧唧地享受着。
白柏耳语着:“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要摸背才肯睡?”
白榆不吭声,热气喷薄在耳侧,勾得他有些心痒。他背对着白柏,被摸得舒服了,才睡意昏沉地小声嘀咕:“喜欢你……才让你摸的。”
白柏没听清,只当他又在嘀咕着梦话,一直到白榆睡熟了,他才撤了手。
他不免想起白榆小时候,睡前总是缠着他,黏黏糊糊地说要摸背。他自己幼时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府里其他孩子也未曾找他要过这种待遇,还特地问了太医,太医与他说:“这是小王爷喜欢您呢,正常的,只是旁的人都是找母亲摸背……”
白柏一听,也便明白了。
小榆同付苒,虽是母子,却并不亲近。府中女眷稀少,白榆似是对她们有抵触之情,他便将白榆接到自己身边看养着。
也难免小榆同自己更亲近些。
只是过了这么些年,他竟还留着这习惯,今时不同往日,他再摸着背安抚白榆时的心绪,也同十几年前相差甚远了。
直到中秋夜宴,白榆也未有好转的迹象——他还是那副孩子心性,总是发着呆。
第17章
中秋宴飨,群臣百官皆可携带几名家眷,后妃尚座另一侧。太后抱恙,并未参加,便由皇后领着众妃叩月祭拜之后一一落座,左右各设百余席,而她与帝王高坐明堂上。
繁复华丽的凤袍加身,她足以藐视除了帝王以外的任何人。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宴席,没瞧见那小傻子,才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侧首打量身侧的帝王,帝冕十二旒,十二章饰衮服,将他的神情愈发衬得疏离而冷漠,令她一瞬有些后怕。
大殿内轻歌曼舞,他受着群臣祝贺,燕笑语兮,似是在欣赏白谨安排的歌舞,思绪却散在了干安殿。
他出宴前喂着白榆吃了几块小月饼,白榆近来愈发嗜睡,像只遇冷便要冬眠的小动物,蹭着他的手便睡着了……按理来说,到晚宴结束,他应当是不会醒的。
“陛下,”皇后道,“自臣妾嫁与陛下,已有二十个年岁了,可惜臣妾不争气,以致陛下适逢壮年,膝下却子嗣稀薄。明岁该是选秀的时候了,若是陛下有意,臣妾定当……”
白柏打断了她:“不必了。”
皇后牵强地笑了笑:“那位小贵人,一直放在干安殿也不合祖训,陛下若是喜欢得紧,不妨赐个殿,放在后宫养着,也并非没有先例……”
“皇后,”白柏收回了思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朕与你夫妻二十载,不是你手伸到干安殿、伸到前朝的理由。你若是安生待在后宫,朕尚可念在昔日夫妻情分,保你在皇后位上长乐无忧。”
皇后顿时面色惨白,她那牵强的笑尚还挂在脸上,顿了许久,才道:“……陛下这是哪里话,臣妾绝无此意。”
她脑海中却回想起付苒,那女人生得美艳不可方物,临死前还固执地穿着鲜红的衣裙,即使疯了——也是个高傲的疯子。
白柏借故讥笑道:“今日中秋,按照祖制,朕本该去你宫中,既然皇后没这个心思,朕也便不讨这个嫌了。”
见酒过三巡,白柏才随意撇了个理由,离了席。
冯宁道:“陛下,现下是回干安殿,还是直接将小贵人接来?”
白柏想起什么,叮嘱道:“马车上先燃着炉火,暖和些,朕回干安殿接他。”
与白柏设想不同,白榆这一觉睡得极浅,他做了个噩梦,不多时便醒了。
干安殿内只设有几盏昏黄的宫灯,他揉着眼,坐起了身,寻着远处的光亮,披衣在檐廊坐下。
白榆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穿红衣的女人扼住他的喉咙,他饿了几天几夜浑身无力,根本挣脱不开,拼命去踹她,结果女人在他面前吐着鲜血死了。
是一个噩梦的终,是另一个噩梦的始。
大部分宫人都被调去了宴席上,只剩下阿芸和几名宫女。嫩黄的衣衫被秋风带起,他寂寥地仰望着皎月。
阿芸替他系好了衣衫,又拿了件披风来给他披上:“贵人,小心着凉,不进殿歇息吗?殿内火炉烧得暖烘烘的呢。”
白榆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
本该是团圆的日子,依稀能望见远处的灯火通明与歌舞喧嚣,干安殿内的几盏宫灯愈发昏黄,愈是被衬得寂静。
阿芸已经跟白榆混熟了,觉得他一个人坐着未免显得可怜,便也不见外地坐在白榆身侧。
她仰头看着月亮,忽觉泪意上涌,忙用手袖擦了擦:“小贵人,今日是中秋啦。我有些想念我的家人了。”
白榆看着她,侧首表示不解。
“中秋呀,就是……”阿芸指着天上的月亮,“小贵人,您看,月亮是不是格外圆?中秋应该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其实宫里远不如宫外热闹。这日没有宵禁,家家户户都会竖着旗杆燃灯,满城灯火,可亮啦!我会跟阿娘一起祭月,然后再吃她做的月饼,哥哥还会买个花灯来哄我。”
白榆又顺着她的手去看月亮,看了半晌,道:“又大又圆的……像个饼。”
阿芸笑了:“所以才有了月饼呀。”她想起什么,又说,“呀,前些时日听陛下说,今日是不是你生辰来着?我去给你下碗长寿面吧……”
白榆扣住她的手腕,缓缓摇摇头。
阿芸被他看得有些脸红,缩回了手,才听见他道:“……十七。”
“什么十七呀?”
白榆垂眸,不再言语。
有宫女到阿芸身边附耳道:“阿芸姐姐,还是早些扶着贵人进去休息吧,若是着了凉,陛下是要怪罪的。”
阿芸也担忧,只得又问白榆:“贵人,真的不用进殿歇着吗?”
夜风带着凉意,撩起他散落的青丝,垂落在嫩黄的衣襟上,他收紧了披风,摇了摇头。
阿芸无法,但见他好似很中意披风,便又道:“过些时日秋猎,兴许陛下会赏狐裘制的披风呢。”
白榆抿着唇,他又仰起头来,眸光却散乱无神,像是在看月亮,又像是在看旁的什么。
阿芸见他还散着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她又寻了木梳来替白榆梳发,想着先前冯宁的吩咐,手下便给他束了个利落的高马尾,又捋顺了束不起来的碎发,这才舒了口气。
白柏回来时便瞧见这样的光景。
他并未惊动白榆,先进殿换下衮服冕旒,穿上玄色的轻巧便衣,由着宫女给他重新梳了发,遥遥瞧着白榆系着披风独坐在檐廊上,好像颇有些寂寥的味道,他又有些后悔为何不曾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