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向晚鲤鱼疯

作者:向晚鲤鱼疯  录入:03-01


却不出声。

透过剧烈跳动的脉搏,李隐舟体会到他此刻的复杂而激烈的心绪——

偌大江东,既有顾邵这样性格刚直,不愿低头的;也必然有随波逐流,举棋不定的,归安与否一定会形成两派声音。

孙权可以像顾邵一样不管不顾强硬地摆明态度、压下纷争,但若真如此,曹操的目的也达到了一半。将江东分化为战、和两派,从此就会有无休无止的暗斗。

拒绝曹操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难的是如何令所有人心服口服,统一步调。

在心术上,的确罕有人能匹敌曹操,能与之智谋相匹敌的……

他心头一跳,忽想起一个人,挨近孙权,低声道:“主公的心病,或许有一味药可解。”

孙权默然看他一眼。

风骤惊起,吹闭窗格,寒鸦骤地飞起,落下茫茫一片黑色的羽毛。

次日,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江东。

——孙权病了。

就连他一贯很信任的那位李先生都称不能解,孙氏迫不得已,以千金的报酬广召民间有能之士前来解病。

一时间,人言沸沸。

“这讨虏将军年不过二十,年纪轻轻,尊生惯养,怎么就病了呢?”

“道士说是豪族的冤魂索命呢,看来果真是其所为。”

“我看不然,听闻北原曹公竟赢了袁绍,他怕是给吓出病了吧!”

……

渔人、商贾和穷而失意的路人

挨在一块七嘴八舌地猜度着头顶的风吹草动,日头一晃又升了片刻,暑气很快洇湿了衣衫,话头嚼到索然无味,聚拢的人群在夏风里一吹便又散了。

于是露出那方布告的牌。

无人时刻,一双手揭了上去。

随之传来压低一声惊呼:“子瑜,你什么时候会了医术?”

揭下布告的青年俊朗年轻,粗衣麻布不掩满腹华章,凭风卷了满身,捏着手中薄薄的布告,唇畔勾起微笑:“瑾不会治病,但可治心。”

身旁之人缄默片刻,叹道:“世事复杂,既已决心躬耕田野隐于市集,不如索性效仿令弟躲起来算了,人心莫测,小心啊诸葛兄。”

诸葛瑾仰面而望天,神色明晦不定,粗糙的黄纸夹在指尖簌簌被风吹卷。半响,方道:“去看看也罢。”

两人当即拜访将军府。

递了名帖,于门口的石狮子下立了片刻,便被仆从领了进去。

接见他们的却是个温驯清秀的青年。

青年端坐案前,垂着眼帘一点点挑拣眼前的药材,拿着个小铜秤仔细端量。

细致沉静,一丝不苟。

夏意在静悄的屋子里沉了一沉,落在地上潋滟成满地寂寂的金光,青年修长的身姿勾勒在深深倒影中,眉目便看不大清。

诸葛瑾心中道一声果然。

与朋友点头示意,独自走了上去:“君可是那位妙手李先生?”

面前的青年于是抬头,笑了笑,请他落座:“某无德无能,岂敢令诸葛兄称呼一句先生。”

诸葛瑾打量此人片刻,似透过这人沉静的眼神看其背后的主上,料定如自己所猜测那样,开口便不再有所遮掩:“某想,讨虏将军这一病,恐怕需要一帖心药来治。”

这兜底的话一出口,李隐舟却丝毫没有讶异的神色,仿佛今日等了许久,就是等着他这一句话。

诸葛瑾停顿片刻,却见对方挑着药材放在秤上,精致的铜秤左偏右倒,怎么也无法寻到一个平衡。

他伸手按住摇摆的秤。

淡淡道:“这药材已经重了,再添,恐怕连砣都压不住秤了。”

对方执着秤的手顿了顿,颇无奈地叹息:“子瑜不知道,越是病火里的人越贪图生机,焉知积药成毒,其实是做无用功。”

诸葛瑾凝神片刻,似在思忖他的话,半响,才酝酿出一个和风细雨的微笑:“用药的人不当被人挟持,否则就会失去分寸,人人都可以昏聩,而掌着秤的人却不可以。”

他俯身伸手捻起一丛药材,将秤砣往后拨了数格,指腹按压在秤杆上,抬头温和地瞧着青年。

“其实就这么简单,只要令旁人明白,是秤砣在度量药材,而不是药材在压着秤砣。一旦秤压坏了,这病,就没法好了。”

说罢,转身欲走。

衣袖却被一股温和而不容挣脱的力度牵住:“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只是日头正晒,不如留下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得修改下某些情节,不影响后文也不是伏笔,不用回头管我QVQ

80、第 80 章

诸葛瑾停住步伐, 但并未转身。

他道:“在先生面前搬弄医术的门道,本就是瑾布鼓雷门。其实先生已经有了对策, 只是想要瑾替你说出口罢了。如今讨虏将军广招贤才,所以你希望某也能受之亲睐,成之虎翼。”

他的语气极为肯定。

李隐舟既然一应备好了等他来,就断不是胸无城府之人,孙权的病是假,此人的无能更不是真。

可自己本因避祸来吴,又岂肯轻易为人犬马?

只得笑一声谢过好意:“将军身边有张公周郎这样的智者, 有黄盖凌操这样的悍将,还有许多谋士群策群力,想必不缺乏某一人之力。某本草芥,胸无大志,从远方来,自隐处去,实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和必要。”

话说到这个程度, 已经算是客气且决绝。

身后的人却毫无撒手的意思。

不仅不放手,还扣紧了五指,反问:“诸葛先生当真心无杂尘?”

诸葛瑾默然。

青年抛下铜秤,秤砣在桌上哐当转了两圈, 终于砰一声砸在地上。李隐舟却擦了手掌, 锵然道:“吴郡远离尘嚣, 的确是世外净土, 子瑜旅居这里,应该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既然你今日现身,便是希望出谋划策,能够保下江东, 保下吴郡。”

诸葛瑾仍不言不语。

李隐舟继续道:“若要避世,大隐于市,天下之大任凭君去,何必插手管这档子闲事?先生若心中毫无抱负,今日绝不会站在这里。”

穿堂的风带来五月槐花的清芬,似流水在漩涡中缱绻了片刻,这样空宁的晌午里,浮生消磨,岁月平静。

诸葛瑾亦有片刻出神。

这半生流离,大山大河走过,遍访名迹游四海,只觉繁华之处乱花迷眼,贫瘠之地又无生趣,唯独江东水土恬静宜人,恰好容下他浮世里颠沛沉沦的一颗心。

本想出世,却一脚入世,细细回想,竟不由大笑。

“看来管了一遭,就得管一辈子了?当真蛮不讲理。”

却也好奇,且先听听:“可究竟有什么事非某不可?”

李隐舟这才将曹操的来信和盘托出。

其实诸葛瑾来之前也已经猜出个大概。

他掀开衣袍重新入

座,端起茶来徐徐饮了一口,隔了缭绕的雾气,眼神竟锋利了许多:“要想服众,必须令他们知道送质弊大于利,虽可避战,却只会引来灭顶之灾。”

李隐舟点头:“所以必须要先生游走一趟,也唯有先生有这个本事。”

诸葛瑾放眼瞧着窗外树叶筛下灿灿的光,扣下茶盖回味片刻,才似尝出味道:“而今曹操就像药材,皇帝则如秤砣,他们之间看似平和亲厚,但其实经过官渡一战,已经使曹操暴露了不臣之心。若江东再依附曹操,那么等于明晃晃就是做了逆贼,起码——在皇帝的眼中是。”

曹操本绝无好意,而汉室若把矛头对准江东,则更给了他出兵的理由。

这一步棋可谓暗藏杀机——若孙权不答应,他便有十足的借口讨袭其不忠汉室,想自立为王;若答应,汉室反会觉得江东联合曹操,居心不良,喉头之鲠怎可不除?

不管孙权怎么做,他都能找到理由出兵。

越是低级的军阀,越不在乎师出有名,可曹操如今打着天子的名号,筹谋布局不得不步步谨慎,半点不落错处。

然而他也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就一定有弱点,有软肋。

诸葛瑾却无后世的先知先见,自然不解这一局应当如何破。

也想不透自己能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李隐舟不动声色俯身挨近他,低声耳语道:“先生是否记得,曹操营下曾有一名将领,叫做刘备。”

诸葛瑾一听,心中便明晰片刻:“刘玄德叛曹助袁,可惜袁绍后继无力,他也无计可施,败走荆州投奔刘表,如今很算落魄。先生是认为他曾在曹营,如果能争取他来江东,也许可以现身说法,揭露曹操的野心与诡计?”

这话对了一半。

然而让刘备投奔孙权……对于那个数十年野心不曾磨灭的男子或许不算屈辱,但现在还没有十足的理由说服他。

于他而言,匡扶汉室这柄大旗被摇久了,做事自然规行矩步不敢露半点野心,此刻的蛰伏不过是为了来日出头的一天。既然有一个垂垂老矣的刘表可以守株待兔,就绝不会轻易跳槽到不好拿捏的孙权这边。

然而就算不是盟友,此刻,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忠诚的战友



李隐舟声音更低:“刘玄德背叛曹营遭遇惨败,但赢了人心,起码,是汉室的心。”

轻轻一句话,却似一颗惊雷炸响在诸葛瑾的耳边。

他顿时领悟其中关窍。

哪个皇帝能忍卧榻身边有虎狼酣睡?可偏偏如今圣上只能忍。

刘备匡扶汉室究竟真心还是假意都不重要,在汉室眼里他就是水中稻草,尽管自己也飘摇无力,却是最后一丝上岸的希望和绝不屈服的意志。

这场背叛不仅没有给刘备带来恶名,反而在其经营下成了惨烈的赞歌。

“可刘备会替江东造势?”诸葛瑾微微地蹙眉,那双温润的黑眸掠过一丝寒火,心底被蓦地照得雪亮,“难怪将军要病!”

孙权这一病,远在荆州的刘备少不得要琢磨——若是孙家再生变故,曹操一鼓作气拿下江东该如何是好?就算他猜出背后玄机,也更会担心孙权一时软弱,当真成了曹操的鹰犬。

不管如何,曹营再度壮大实力,刘表那个败絮其中的老匹夫都不能再保他,甚至自身难保!

千里之外的刘备一定正焦灼地探听着江东的动向。

诸葛瑾是聪明人。

稍被点明,就已经看透了孙权和李隐舟此刻的筹谋打算。

也唯有让他看清楚江东的对策,才能令其心服口服地一展才学。

李隐舟帮他换了一盏茶。

滚烫的茶水注下,诸葛瑾的眼神也被渲得温热许多,隔了渺茫一绺雾瞧着眼前眉目淡静的年轻人,亦隐约看破些什么别的东西。

然而话未出口,便在舌尖苦涩的滋味中化开去。

新换的茶冲了三遍,还是洗不脱陈年搁置那点旧而朽的气味,他方才无心品茗,这才嗅出茶里被潮湿浸透了的涩味。

草木中人自然不事奢华,然而君子饮食也讲究清澈甘冽,这极没有品位的茶还是令其微微蹙眉。

诸葛瑾放下茶杯,摇头:“这茶是被雨水泡久了生出涩物,瑾还可勉强入口,换了我那弟弟决计不肯将就。将军若不懂茶,最好还是劝他换一味。”

这话不是嫌弃孙家节省用度,只是提点其待人接物逢迎之道。

论及待客礼仪,力促蜀吴联盟的诸葛瑾自然有话语权。

“这是外头进来的茶。”李隐舟

闲闲转动茶杯,透过腾腾的热气瞧里头荡漾的碧波,淡淡地道,“听说那里民风不化,常年酷暑多雨,这样的茶,想必已经算好东西了。”

诸葛瑾眼神一跳,却又端起茶杯细细啜了一口,咽下苦涩,喉舌间只留下淡淡陈旧的味道。

他微微笑了笑:“是好茶。”

……

那日李隐舟走后,诸葛瑾和孙权谈了许久。

次日,他便马不停蹄动身去蜀地。

朋友颇不解地为他送行:“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救讨虏将军?子瑜你就是心肠太软,听说这位孙家新主公可是心狠手辣、薄情寡义之人。”

心狠手辣,薄情寡义么?

诸葛瑾淡笑不语,只觉唇齿之间,留有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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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瑾一走便是月余,孙权却越发病入沉疴,往日狂热的精神劲都似被病气磨平,恹恹躲在房中极少步出。

连孙尚香都有些信了此道,不由地为他蹙眉担心:“是不是那天孝则说的太过火,他心里憋气了?”

李隐舟拿羽扇懒洋洋地拂了拂滚滚的水气,被热浪蒸得眼角发红。

做戏做全套,要想瞒过敌人首先得瞒过自己人,要瞒过孙尚香这样精通药理的人少不得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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