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五万字大关了!继续冲鸭!】
第17章 后厨
两人再次到天官坊的时候,贾濯忌面前正摊着数张骨牌,摸着下巴专注沉思,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琢磨什么。虽然同样一夜没睡,免不了眼下显出青黑,但过分饱满的精神和江麟旭的颓靡截然不同。
贾濯忌一看到两人,立马抬起头问,“你们怎么来了?”
褚廷筠言简意赅:“来蹭饭。”
贾濯忌闻言一愣,但旋即又想起两人昨日曾说的欲摆脱家族,自立门户。他便猜测这晌约莫是身上银两不够了,于是十分大方道:“我这就让厨房送饭菜上来,保证管够。”
叶淮允谢过他的好意,“不必劳烦,我们自己去厨房就好。”
“这怎么行?”贾濯忌劝阻道:“君子远庖厨,哪有让客人去厨房的道理。”
原本还漫不经心的褚廷筠听他这样说,立马嗤了一声,“我素来不是君子。”
贾濯忌:“……”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诋毁自己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不过他本来就只是出于客套,这会儿听褚廷筠这样讲,遂派人带他们去后厨,自己则继续摸索那几张骨牌。
后院树色青肥,海棠红瘦,完全没有赌坊中铺满的铜臭味。
叶淮允突然道:“自诩为君子的人往往都不是真君子。”
褚廷筠对此很是认同,比方说楼上那位要学出千的纨绔,就是个顶顶的草包。
叶淮允汗颜,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说的,其实那些不以君子自称之人,往往才更是人们眼中的君子。
只不过于身旁人而言,上一世的风光霁月却落了个含冤而死的下场,这一世他宁愿随心所欲了,无畏君子或小人,但始终坦荡。
两人跟着小厮往后院走去,“这里就是后厨。”
推开木门,呛鼻的油烟味迎面扑来,冲得叶淮允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厨房太脏,我去问吧。”褚廷筠抬起衣袖遮着他鼻子。
“没事。”叶淮允深呼吸着,拿下他的手,“多待一会儿就习惯了。”
这个点早膳刚过,离午膳还有段时间,厨房里暂时并没有人。两人随意翻了翻,诺大的厨房,菜篮子里放着诸多新鲜果蔬,木桶内还游跃着几条鲫鱼,让人看得颇有几分食欲。
当然,这个人绝对只有褚廷筠而已。
只见他随手从箩筐里拿起几颗荸荠,在手心掂了掂后放在台子砧板上,又挑了把趁手的菜刀,似是准备亲自切菜下厨。
叶淮允看着他的动作,微微讶异,“你会做饭?”
褚廷筠拿着菜刀半天没想好如何下刀,而后如实道:“不会。”
但大概是使惯大刀长剑的缘故,乍然用起菜刀来也不算太生疏,荸荠被他三两下削了皮,只不过……原本椭圆的形状丑成了棱棱角角的畸形。
褚廷筠:“吃吗?”
叶淮允自然不会拂他面子,抿抿唇下了一口。
如果不看品相的话,口感其实还可以……
褚廷筠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叶淮允,唇边忽然就有些笑意,“我有没有说过,你一脸纠结的样子很可爱。”
“……”叶淮允猛地被这话噎了一下。
褚廷筠瞧得越发想要捏他脸,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手感还挺软。
叶淮允有些无语,默然扯下他的手,但又因抬眼正对上那双眉眼弯弯,不禁也笑出了声。
四目相对,褚廷筠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唇上,胭红的唇瓣似乎比脸颊更软些,渐渐俯近身去,不过分毫距离,正欲抹去……
“吱呀——”
小厮恰在这时推开门,身后还跟着一名厨娘,惊得叶淮允立马错愕退开。
“慌什么?”褚廷筠笑他。
叶淮允颇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去。
虽以蹭饭为理由来后厨,但贾濯忌自然会找来厨娘,不可能真让他们自己蒸炒炖烩。只是两人方才都因对方乱了心神,这才重新想起此行来天官坊的目的。
走进来的厨娘身形高壮,手脚却利落,很快将篮中果蔬清洗干净,一看就是做惯家常事的,而听她自己说平日里旁人都唤她张婶。
“两位公子想吃些什么?”张婶问。
“都行。”褚廷筠完全不挑食。
张婶往灶子里丢了一把柴火,半晌后,一笼新蒸的槐花糕便热乎出炉了,花香伴着蜂蜜香,叶淮允边拿起一块吃着边趁机问:“婶婶在天官坊多久了?”
张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两年多了。”
时间足够久,叶淮允续道:“我可否冒昧问婶婶几个问题。”
比起褚廷筠即便扬着唇角,眉宇间也自带点望而生畏的阴翳邪气,叶淮允相貌本就生的温温和和,眉清目秀,说话又有礼貌,自然格外讨各大年龄段的女子喜欢。张婶乐呵答应一声,果断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叶淮允便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就问:“婶婶可认得一位叫潘绣绣的姑娘?”
“绣绣啊——”张婶显然认得,面色染了点担忧地问道:“她的病好些了吗?”
生病?
叶淮允在心里暗暗揣摩着,编织道:“大夫说情况不大好。”
“可惜了——”张婶叹了声气,“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精神出了问题……”
“虽说情况糟糕,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治,只是要知晓病因才更好对症下药些。”叶淮允继续胡编:“所以我二人特地来问问婶婶,潘姑娘是因为什么缘由生的病?”
张婶毫不迟疑地就和盘托出。
据她所说,起初潘汉在赌坊里欠下太多的赌债,就丧心病狂地卖了女儿抵债。
只是潘绣绣刚来天官坊没几个礼拜,原本脾性乐观的姑娘突然就变得恍恍惚惚的。每天进了厨房,菜也不敢切,鱼也不敢杀,晚上就坐在院子里,也不肯回房睡觉,一旦有人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嘴里只会一个劲地说“太可怕了……”
更吓人的是,这姑娘一旦单独待着,还会莫名开始尖叫,其他具体的原因张婶也不清楚。
叶淮允问:“后来呢?”
张婶道:“后来她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向老板说这是身体里住进了邪祟导致的。怕传染给大家伙儿,就把人送到外面去治病了。”
褚廷筠边听边吃着槐花糕,笼屉中的点心很快就只剩下一半不到。他坐在椅子上,看似津津有味且漫不经心,但眼尾却隐隐暗含着一丝犀锐精光。
见他这副神情,叶淮允便知晓这人已然有了想法,于是道:“婶婶能否带我们去潘姑娘先前住的房间看看?”
“这……怕是不行。”张婶犹豫着回答,又把灶火生旺了些,开始捯饬其他糕点,“自从绣绣染病后,向老板就把那间屋子封了,说是里头有不干净的东西会附到人身上。”
张婶声音越说越轻,好心提醒两人:“公子还是不要去的好,小心沾上邪祟。”
叶淮允也没有强求,只笑道:“婶婶给指个方向就好,我们只远远地看一眼,保证不进去。”
张婶私心里也忧着潘绣绣的病情,便站在窗边给两人指了指。但言里话外都不忘叮嘱,千万不要靠的太近,万一引来邪祟上身可不是什么好事。
刚出了厨房,褚廷筠就问:“你信这世上有鬼神吗?”
“敬,而不信。”叶淮允冷静回答,又问:“你呢?”
“呵。”褚廷筠仿若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将讽刺冷冷地写在脸上。
不干净的东西?哪怕真是鬼邪,还能比这家赌坊更不干净?
两人又往张婶指的方向走了几步,但立马就被职守在那附近的护院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再往前。
叶淮允二人这下越发确信是有人在搞鬼,封掉房间只是想要遮盖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如我们晚上再来夜探?”叶淮允提议。
“嗯。”褚廷筠也正有此意,道:“现在先去试试那个向老板。”
“向伯伯?”贾濯忌正好迎面走来,听到他说的最后三个字。
“贾少爷怎么下来了?”叶淮允随口问道。
贾濯忌道:“见你们许久没上来,还以为是下人招待不周,所以特地来看看。你们刚刚是在说向伯伯?”
叶淮允尽量不把狐疑表现在脸上,“嗯,向老板在坊中吗?”
贾濯忌摇了摇头,“向伯伯一般只有晚上过来,你们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便恕我直言了。”叶淮允道:“我二人想讨要方才做点心的那个厨娘。”
“嗐,这有何难。”贾濯忌大方摆手,“一个下人而已。”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有两名小厮把张婶连人带行李打包送去了褚廷筠和叶淮允名义上住的客栈,简直不能再痛快。
回到李宅,褚廷筠问:“你为什么把张婶要过来?”
叶淮允笑笑,看向褚廷筠手上还捻着两块从厨房顺来的槐花糕,不言而喻。
“咳——”褚廷筠刚想说话,却先打了个饱嗝。
叶淮允哑然失笑,伸手用拇指擦掉他脸上的点心屑。
夏日无云,碧空晴朗,铺天盖地的明媚光线倾泻而下,给眼前近得呼吸可感的人,脸庞镀上了一层碎金,煞是好看。
江麟旭仰头伸着懒腰走近,挪了挪刚睁开的眼睛,又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过来!”褚廷筠余光瞥见人,厉声呵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江麟旭双眼真诚,赶紧摆手道:“你们继续,继续!”
褚廷筠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就把人拎到了跟前。
江麟旭愁眉苦脸,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天可怜见,真不是他要故意撞上两人含情脉脉的,只是回回都非常地不凑巧而已。
叶淮允笑着拉过褚廷筠的手,“麟旭生性天真烂漫,你就别为难他了。”
趁着褚廷筠松开他衣领的瞬间,江麟旭转身就跑,溜得极快,最后还不忘从门缝里冲叶淮允投去感激的一眼,果然还是嫂子好呀!
“……天真烂漫?”褚廷筠微眯起眼眸,脸上挑着的笑妖冶明艳,“你喜欢那款的?”
叶淮允没多细想就道:“只是有些倾羡罢了。”
“那不如我也学个天真烂漫给你看看?”褚廷筠似是醋了,倏而揽过他的肩,轻咬住耳垂。
吐息如蝶羽轻扫过颈侧,叶淮允身形陡然一僵。
似有躁动在心底蔓长,主动吻上了他的侧脸。
【作者有话说:我知道我每次总是在卿卿我我好戏的时候,突然安插进一段正经剧情,把廷允cp的好事生生掐断,特别不厚道!所以呢,就在下一章……春风一度呀,红烛帐暖呀,全部给安排上,期不期待?】
第18章 情意
当夜子时,成群结伴的赌客稀稀疏疏散了大半,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更多是早已被劣赌麻木了心性的纨绔。
四下阒寂,叶褚两人身着黑色夜行服,轻车熟路地潜入天官坊中。踏瓦无痕,直奔后院那间被严加看守的小屋而去。
这间屋子被锁了半个月之久,也从不会有外人感兴趣来此。因此几名护院早已放松了警惕,在人人好眠的夜晚,也倚在角落里偷懒瞌睡。
屋子的门上落了一把铜锁,积了不少灰尘。
褚廷筠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铜丝,熟练地三两下就撬开了锁。
叶淮允进门时吸了吸鼻子,隐约有一股恶臭散在空气中,“什么味道?”
褚廷筠皱着眉摇了摇头,他也闻到了,说不上来具体的但又觉得有些熟悉。
分给佣人住的房间本就不大,两人花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细细搜找完一遍,可除了那股恶臭味,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叶淮允正要开口说话,褚廷筠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人带起跃上了房梁。
“有人来了。”褚廷筠压低声音。
叶淮允屏住呼吸,果然,下一瞬外面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来人斥责护院偷懒的责骂声。
“怎么回事?!”来人拿着门上被打开的铜锁,震怒。
“这……”护院怕自己玩忽职守被惩罚,于是道:“应该是上次取东西后忘记落锁了。”
来人词严令色地训斥了他们几句,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叶淮允和褚廷筠两人蹲在房梁上,清楚地看到火光曳曳一摇,是两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进来吹亮了火折子。
褚廷筠轻轻动了动手指,无声打落下一块木屑。
小厮乙突然吃痛一声,“你打我作甚?”
“我没打你啊!”小厮甲奇怪看他一眼。
小厮乙捂着后脑勺,“这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除了你还有谁会打我?”
他话音未落,忽觉背后一阵恻恻阴风刮过,在静得针落有声的夜里,令胆小些的人不禁竖起了汗毛。小厮甲缓缓回头,身后分明空无一人,却好似在转头的刹那眼角瞥见了一晃而过的白色。
“会不会是……”小厮甲往同伴身边靠了靠,“那个女的回来了?”
“瞎说什么?!”小厮乙立马瞪他一眼,“人早就死了!”
“可……”小厮甲越想越怕,甚至捏住了同伴的胳膊,“我小时候听邻里老人说,死人的魂魄会回到地上找凶手索命。我们不仅害死了她,还嫁祸给……”
“闭嘴!”小厮乙怒吼一声打断他,“快些把主子要的东西取到,你我也好交差回去睡觉,别成天自己吓唬自己!”
叶淮允侧头跟褚廷筠对视一眼,心下几分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