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古代架空]——BY:非天夜翔

作者:非天夜翔  录入:03-16

  耿曙说:“兵符不能交回, 我得派他们回嵩县, 否则兵力不足。”
  曾宇奉命前来收缴兵符, 没想到耿曙却不缴,一时也没有办法。但幸亏他的手下只剩下八千人了, 而雍驻军还有六万,玉璧关正发出增援, 要将安阳打造成军事据点,不用怕耿曙的手下做出什么来。
  姜恒使了个眼色, 暗示曾宇回去,曾宇只得走了。
  耿曙就地而坐,倚在破旧的房屋旁, 项余说:“你们要不换个地方?”
  姜恒说:“没关系,就这样先歇着罢。”
  项余加派守卫,卫士们自觉退到五十步外,房屋前余下耿曙和姜恒。耿曙一身铠甲沉重,缝隙里都往外渗着血液,面容污脏,头发凌乱,手上满是凝固的血块。
  “恒儿。”耿曙说。
  “嗯。”姜恒检查耿曙的伤,幸亏大多是轻伤。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打安阳吗?”耿曙轻轻道。
  “我知道,你别动,”姜恒说,“耳朵里出血了。”
  他小心地把耿曙耳道里的鲜血弄出来,耿曙说:“被滚木撞了一记,他们从城墙上推下来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姜恒低声说。
  “你不知道。”耿曙现出伤感的笑容。
  “我知道。”姜恒为耿曙清理了耳朵里的血污,重申道,“因为你小时候住在安阳,你知道梁人不会投降,而你爹把它打下来是迟早的事,城破以后,一定会迁怒于百姓,大举屠城,所以你必须先动手,破城之后,才能保住这里的人的性命。”
  耿曙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恒,眼睛仍是清澈的。
  这是耿曙的出生地,他的母亲还葬在安阳,姜恒一直想去看看她的墓地,为她在墓前放一朵花,谢谢她把最疼爱的儿子交给了自己,给了一个与他相依为命的人。
  她为耿渊付出了所有,临走时还追随他而去,留下了她的儿子,嘱咐他前往浔东,找到了孤独的自己。
  姜恒道:“我已经让项余放开城南的封锁,将城里百姓全部转移过来,就是免得汁琮一怒之下杀百姓,不过有盟友在,我想他也不好下手。”
  “你真的知道!”耿曙就像个小孩儿一般,笑了起来。
  “当然啊。”姜恒轻轻地说,又给他腿上的伤上药,“咱们刚见面,你就告诉我,你是从安阳来的,你说你住的地方很热闹,外头是个集市,每天你还替你娘抱着箱子,去集市上卖灯芯,不是么?我都记得。”
  “你都记得。”耿曙闭上眼,他实在太累了,说,“哥哥也记得,都记得。”
  他把头倚在姜恒肩上,姜恒说:“睡罢,睡会儿就好了。”
  耿曙的身体很沉重,带着那铠甲,半压在姜恒肩上,并慢慢地倒下来,躺在了他的怀抱里。姜恒抱着他,用手指梳理他沾染了血的头发,看着荒无一人的街道出神。
  姜恒的手指很轻很柔软,而耿曙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在安阳的家里,母亲抱着他,唱歌儿哄他睡觉,手指不时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发,以示她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其间有耿曙的部下过来,城破以后,他们找主帅找了很久,总算在偏僻的巷子里看见了他们,进入附近时,又有全副武装的郢军拦阻,直到再三确认身份,才把他放了进来。
  “太史大人,”那部下说,“我有事要请示殿下。”
  “分出一队人,”姜恒不等他问,便吩咐道,“送战死的将士们回家。其他的人,你问问他们,想回嵩县,还是回玉璧关,去留以个人意愿。”
  部下道:“但曾将军今天也来问过。”
  “别管他怎么说。”姜恒说,“就说是武陵侯的意思,说话时要说武陵侯,不要称殿下,去罢。”
  姜恒此举是在提醒汁琮,耿曙受封武陵侯,是雍国封的,名正言顺。
  按雍国的规矩,耿曙有征募封地领兵的权力,这是自古以来的条例,公卿拥有家兵,须得为王族效力。这是国君也必须允许的募兵权,只要不超过两万,国君就得让他全权处理。
  当然君王也有权解除这一权力,但只要他承认耿曙的武陵侯身份,除非夺侯位,否则不能干涉他对家兵的处置权。
  傍晚时分,士兵来回报,雍军给他们放行了。他们愿意把袍泽尸体带回嵩县去,全军战损严重,剩下的八千多人,只有百余愿意回玉璧关,其他人都希望南下回嵩。
  姜恒说:“把千队的名册给我,我现在重排,你稍后拿去给他们。”
  那士兵打着火把,耿曙还在一旁熟睡,姜恒就着火光重新为他们编队,让两名千夫长率领部众留下,以备耿曙不时之需,余人全部打发回嵩县。
  他们为雍国付出一切的人生结束了,是该让大家回去,活得像个人了。
  “去罢。”姜恒说,又摸了摸熟睡的耿曙的头。
  入夜,安阳宫迎来了又一名国君。
  汁琮推开门,封条发出撕裂声响,铜门洞开,汁琮的黑影被月色投在地上。
  他慢慢地走进了正殿。
  柱子下还遗留着血迹,那是当年耿渊杀长陵君时喷溅上去的。
  十五年前,鲜血从铜门缝隙内漫出的那一天后,梁国便在正殿门上贴了封条。
  后来的小梁王搬到东殿议事,百官也改换了上朝之处,正殿被简单清洗,就再无人进入,仿佛那里住着一群鬼魂,仍在无人的深夜里,共同商讨着征伐天下的雄图大略。
  汁琮特地让人打开了门,仔仔细细看过每一个地方,想象着哪儿是耿渊的血,哪儿是敌人的血,想象他当年奏琴之时,是如何英俊潇洒的模样,挥剑之时,脑海中最后,是否闪过他的名字。
  他仰慕耿渊。
  耿渊、界圭,俱是他兄长的人,但汁琮从小就敬佩耿渊。比起汁琅,耿渊待他更亲切、更耐心,也更理解他的苦。
  汁琮从小就只有一个朋友,这人就是耿渊。
  他很清楚,比起他,耿渊更喜欢汁琅,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耿渊的敬佩,小时候,他常与兄长争吵,界圭是站在哥哥那一边的,在那种时候,只有耿渊会帮他。
  大雍向来是太子主政,王子率军出征,汁琅负责治理国家,带兵征战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永远也忘不了,耿渊决定前来刺杀的那天。
  这个决定也许在他十二岁时就作下了。
  那时雍国上下谈重闻之名色变,军神的名头实在太响亮,雍国连番遭遇大败,被拒于玉璧关,不得南下半步。
  “我打不过他,”年仅十二岁的汁琮忍不住朝耿渊说,“我想到他就害怕。”
  “不用怕。”耿渊闲暇时,常常陪汁琮练剑,指点他的剑招,帮助他调整动作,毕竟汁琅更喜欢界圭多点,耿渊没有争宠的习惯,便常陪着弟弟玩,彼此年岁也相仿。
  “‘怕’是由不得自己的。”十二岁的汁琮说。
  同样十二岁的耿渊,却有了少年老成的风范,说:“我的意思,不是让你面对他时别害怕,而是不会有这一天,在你与他交战之前,我会取他的性命。”
  那天汁琮震惊了,说:“你能做到?”
  耿渊说:“他是人,是人,就会死,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大可以刺杀他。”
  耿渊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世上已无人是他的对手,平生难求一败。
  汁琮说:“你会为了我去刺杀他。”
  “我为了雍国,”耿渊答道,“我是雍人。好好练剑,不然咱俩又要挨你哥说了。”
  耿渊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平生也未曾朝王室提过任何的要求,他随遇而安,淡泊名利,也不在乎感情,不像界圭,总会用诸多莫名其妙的条件,来试探汁琅待他的感情。
  唯一一次提要求,是为了一个女人。
  “让姜昭跟我走罢,”十六岁那年,耿渊朝汁琮说,“我看你也不喜欢她。”
  汁琮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他,说:“你喜欢,当然可以。”
  汁琮什么都可以让给耿渊,冲着当年那句话,而耿渊最后,也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
  汁琮在王案前坐了下来,看着案几被血迹所染黑的一摊,当年耿渊在此处刺死了毕颉,并在他尸体畔抚琴一曲,最终自杀而去。
  他清楚地记得耿渊离开的那天,名医公孙樾到访雍国,为他调配一碟药膏。
  汁琮抱着胳膊,背靠殿柱,说:“明天你就要走了。”
  耿渊这几天里,走过了雍宫的每一个地方,仔仔细细地看了汁琅、汁琮两兄弟,闻言又朝他示意,在镜子里盯着他看。
  “你不必这样做。”汁琮皱眉道。
  耿渊说:“你知道我决定的事,从不反悔。”
  汁琅也来了,两兄弟一起看着耿渊。
  耿渊又问:“姜昭还好罢?”
  “她回越地了。”汁琮说。
  耿渊点了点头,公孙樾调好药膏,放在耿渊面前。
  “这药能致人短时目盲。”公孙樾说。“但若长期不用解药,将令双眼彻底失明,耿公子一定慎重使用。”
  “知道了。”耿渊淡淡道,公孙樾便识趣告退。
  “我不知道这一年内,刺杀能否得手。”耿渊想了想,朝镜中的兄弟二人说,“刺客出手,要耐心,有些机会,甚至得等上个三五年,但只要成功了,你们就能听见南方传来的消息,届时,雍国就能出关,入中原了。”
  汁琮与汁琅都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耿渊。
  “这不是大家一直以来的愿望么?”耿渊忽笑了起来,说,“是好事啊,来,你们谁替我上药?”
  “我不行。”汁琮眼里带着泪水,哽咽道,“耿渊……”
  耿渊说:“汁琮,你来罢。”
  汁琮走向耿渊,他明白耿渊的心情,一双眼睛又算得上什么?他们向来是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为了完成这一生的目标。而兄长,这名出生后便注定要成为太子,再继任国君的人;那个不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的人;那个以为凡事都有两全之道的人;将“王道”挂在嘴边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人生路上,有多少抉择、多少牺牲?
  有时一念之间,就是永别。
  汁琮为耿渊敷上药,再一层层地将黑布蒙上他的双眼。
  耿渊欣然道:“好了。”
  耿渊离开的那天不能声张,但王室所有人都来送他了,汁琅、姜晴、汁琮、汁绫,甚至姜太后。
  耿渊甚至没有回头,坐着一辆车,由一名车夫驾车,眼睛蒙着黑布,在一片黑暗里离开他从小长大的落雁城,离开他的家,前往茫茫飞鸟越过山峦的玉璧关,前往中原。
  七年后,汁琮巡视玉璧关时,听到南方传来的消息,他成功了,却也死在安阳,死前尚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他的故乡。
  黑暗里,汁琮看着他平生最好的兄弟留下的痕迹,就像他的鬼魂还在这里。
  “我来带你回家。”汁琮在黑暗里说,“本想让这里的所有人为你陪葬,但你儿子听姜恒的,放过了他们,也好,算了。我想,他的话,就算是你的话了。”


第149章 车轮斩
  耿曙这一觉, 从第一天午后睡到第二天清晨,足足八个时辰,醒来时发现姜恒抱着他,两人躺在一处屋檐下, 那场雨还没有下下来, 两人身上盖了毯子。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了, ”姜恒睡眼惺忪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生怕你睡过去。”
  耿曙活动手腕,漫不经心地答道:“每次在你身边,都睡得安稳。”
  说着,耿曙按住脖颈,侧头, 发出响声, 径自去打水洗澡。
  郢国将城南当作军营,梁的码头上正在重建。姜恒叫来人,烧了热水, 给耿曙洗过澡,耿曙又提着桶,朝姜恒头上浇,两人在码头旁的一间旧屋中清洗过, 耿曙换上束身武袍, 姜恒穿着越人服, 携手出来。
  姜恒又让军营里赶紧做两大碗面给耿曙吃下,耿曙终于完全恢复精神了,神采奕奕,背上黑剑, 根本看不出两天前,他就像个从血海地狱中爬出来的魔神。
  “去见你爹么?”姜恒说,“我也有话想问他。”
  耿曙沉吟片刻,姜恒道:“带郢军过来,我就是这个意思。”
  郢军如今驻扎在城中,汁琮反而不好朝他俩动手了,只要项余、屈分二人不离开,汁琮绝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像条疯狗般突然不顾一切地来杀姜恒。
  更何况郢王还千叮万嘱,让项余一定要保护好姜恒。
  “走罢。”耿曙想了想。
  “去看看爹生活过的地方。”姜恒说。
  耿曙那表情有点复杂,末了点了点头,牵着姜恒的手往山上去。
  与此同时,汁琮站在安阳别宫的高台上,眼望城内。
  他的屠城之举没有实施,现在造成这一切的麻烦,正在朝他走过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姜恒说。
  耿曙答道:“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近日天气算不得太好,阴云一层层地压在王都安阳天顶上,一场暴风雨将至。压抑的天气犹如与十五年前隐隐呼应。
  项余与屈分得到消息,动身前来,他们经过安阳正街,没有发生耿曙最不想看见的屠城,梁军负隅顽抗,死伤接近一万人,城里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但屈分却大度地接纳了他们。
  不少人开始往城外逃,郢军也没有阻拦,明言告知,只要他们留下,郢军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南方没有屠城的习惯,事实上近数百年来,屠城之事也前所未有,诸侯彼此征战,要的都是对方的基业、税收,屠城逞一时之快,却失了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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