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宁一颗心跳到了喉咙,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方才的梦呓,只压下了内心的羞辱惊惧,双手不着痕迹推搡着身上的高大的男子,“王爷,您来了。”
梁王用指尖轻抚他的脸颊,薄薄的嘴唇吐出几个字,“清宫的桃花好看么?”
“好看。”顾清宁露出一个讨好地笑容,“就门口的尉官不识好歹了些。”
“本王的名头还真是好用,”梁王亦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这不,又多了顶罔顾朝廷藐视君威的帽子。”
怪不得许久没召幸他,今次是来兴师问罪来了,顾清宁愈发地讨好,“难不成王爷舍不得让我狐假虎威?”
梁王朗声一笑,抖了抖腿间的蟒袍,“本王还怕区区几句流言不成,不过,借了本王这么个人情,你说,今晚你要如何回报本王?”
顾清宁心下一抖,勉强维持住脸上那冷静,“今次我去那南风楼,听那婆子讲新进了一批西域的舞姬,最是妩媚动人,王爷若是要,我去叫人来。”
这番明显推拒的话令梁王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但空气中的温度却无端端地冷了。
“叫人?呵……”那薄如蝉翼的纱衣应声被挑开,露出玉白的身子,“本王倒想知道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做这塌上禁脔?”
萧玄衍仿若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事一般,“谁道顾老太傅那样宁顽不化的老头子居然生得出你这般的尤物,人道顾小公子貌冠天下,又有谁知这双儿身子的美妙滋味?”
“你……”顾清宁本就厌恶自己这男不男女不女的畸形身子,又是急恨又是羞辱,颤抖着手好歹是勉力让自己没有一拳挥在眼前这张脸上,随即胸口泛起了一股剧烈的疼痛,噬人骨髓般的凌冽,顾清宁皱眉轻哼一声。
萧玄衍眉头一挑,“你这是要拂逆本王?”
如冷水迎头泼下,顾清宁身子发起抖来,屈辱,不甘,仇恨,但他闭上了眼睛,一双白腻的手环上梁王的脖颈,
“卑奴不敢……”顾清宁将自己身上最后一点的遮挡轻轻踢开,无比的柔顺,“请王爷享用。”
“宽衣。”
纱幔随风飞扬,账内风雨渐起,偶尔一声呜咽飘出,也被吞吃干净。
萧玄衍似乎特地不饶他,专门拿捏些又刁又钻的姿势,即便这幅身子柔韧非常,仍耐不住萧玄衍这般的折腾,顾清宁双手被那赤练鞭缠住,身子蜿蜒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少许乌发黏着,显得妖冶而诱惑。
“呜……王爷……”
顾清宁心里厌恶至极,可他却颤颤巍巍地将玉白的双腿缠上了萧玄衍的腰,卑微地讨好这眼前无比厌恶的人,看不得那张刀削般的可恶嘴脸,顾清宁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厌恶,将脸转向一边。
萧玄衍眼中有些不明的情绪,捏住顾清宁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过来,
“看着本王!”
双手被压制住,下巴疼的出奇,浑身诸般难受,不知是委屈怨愤还是疼痛,顾清宁的眼眶都红了,感觉到下巴的力度有所减轻,还没松一口气,眼前一黑,萧玄衍用力撷住他的唇,血腥味顿时蔓延。
顾清宁眼前一片黑,无尽的黑,仿佛黑汁浸透天际,四处望去一片茫茫,压抑得人心口沉重。
第3章 随情蛊
醒来的时候顾清宁发觉自己已不在汐溪别院,四处环视一周,看见那些有些陈旧的家具以及穿着完好的自己时,顾清宁才微微放心了下来,这般一回神,周身便泛起了酸疼,嗓门口一把火,烧灼得喉咙干涸难忍,他咳嗽了几声,终于有一位婢女上前了来,
“顾少爷。”
顾清宁扯了扯领口,胸口闷痛的感觉着实不是那般好受。“倒点水来。”
那婢女应声去一旁的案台上倒了点水过来,顾清宁就着她的手喝了点,热水刺激了唇上的伤口,顾清宁微微蹙眉,想起了昨夜那一番的肮脏不堪来,心里头一阵翻搅,晃了晃脑袋,似是要将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从脑子里晃出去似得。
“墨荷,黎叔呢?”
那叫墨荷的婢女抿了抿嘴,有些迟疑,“黎……黎叔,他今早看见王爷府里的人送少爷回来,便,便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顾清宁大惊,“你怎地不拦着他。”
一边忍着身上的不适,慌忙下床了来,还没站稳,腰肢一阵酸软,当下便扑在地上,墨荷连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黎叔那个脾气,奴婢哪里能拦得住他。”
墨荷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自怜起来,她自小父母双亡,随着叔父流亡的时候被那无良的叔父以十文钱卖给人伢子,辗转着居然能到梁王府当差,原本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快要到头,可不曾想竟分到了这位小主门下。
她出生乡下,辗转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看见这么好看的人,原本以为仆从主贵,要过上好日子了,却不曾想过得连府里的杂役都不如。
也怪少爷自个儿不珍惜,花无千日红这个道理便是自己一个乡下出身的丫鬟也知道,少爷是自己看过的最好看的人,可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更何况自己的这位小主,竟是仗着自个儿的美貌四处惹是生非,白白地消磨了王爷的耐性,落到如今这般下场一半也是他自取的。便像今次,明明王爷召幸了他,可半夜便使人给送回来了,也不知其他人知也不知,不多时定是要有人上门来笑话了。
王爷府内众多姬妾娈宠,有哪一个如同自己主子这般脾性,明明是罪臣之后,被王爷收进府内重享荣华,本应老老实实侍奉王爷,可他偏偏不知好歹,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几句口角便出手打伤了西厢院的赵公子,还没消停几日,那东苑的花姬就多嘴说了一句他‘都是侍奉王爷的,偏偏他还真当自己还是太傅公子。’又将花姬最为自豪的满头乌发给绞了。府里莺莺燕燕这般多,即便自个儿主子的皮相是一等一的好,也耐不住他这般的作贱,更何况还有其他院里小主们温柔乡的侵蚀。
原本阁里的丫鬟仆妇不说多,内院外院数下来也有数个,哪里有今日这般衰败。也怨自己,当时看着那浑身是伤的少爷脸色苍白的卧在床上时,心里竟是泛起了一股怜惜之意,便与府里的总管自动请缨要留在这别院,其余的丫鬟仆妇来来去去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如今这别院除了自己,便只有一位年逾花甲的黎叔在照顾着这位小主了。
墨荷心中虽是诸般情绪,但看着那一脸痛苦地伏在床上的人,那张清丽的脸毫无素日里的飞扬跋扈及尖酸刻薄,心中还是不忍,顿时明白了为何王爷明明似乎厌烦极了自己的主人,可仍旧时不时地召他过去侍寝,凭着这点皮囊的美相在这府里倒也还能相安无事,否则凭着少爷四处得罪人的脾性,府里的一堆虎狼还不亲手撕了他。
只是不知道凭藉着这点儿恩情,又能够在这府里撑得了多久,墨荷又为自己将来的命运犯愁,也罢,走一步算一步罢,她掏出怀里的药酒,准备给顾清宁揉腰。
她家的主子娇气,平日里跌跌撞撞都容易淤青,更何况王爷这般待他。可这少爷还不领情,眼睛里满是不耐,
“顾我作甚,快去找黎叔。”
墨荷心里腹诽一声,应了一声去了。
还没走到门口,便看见两个家奴拖着一个孱弱的身子往自己院里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墨荷定睛一看,这不是新近得宠的赵公子的随身小厮又是谁,她抽了一口气,连忙上前。
扑的一声,头发蓬乱的黎叔像破布似得被丢在地上,墨荷扶了他,细细查看了一番,除了脸颊一点擦伤,所幸没有大碍。
墨荷不敢质问,只扶起了黎叔往自己院里走,身后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叫你家主子好好管管院里的下人,王爷可还在咱公子院里头呢,咱公子皱一下眉头王爷都舍不得,若是冲撞了咱公子王爷定叫你们好看!”
墨荷没有理会他们,倒是黎叔顺了气回来,当下又开始叫骂,
“杀千刀的!咳咳!叫你不得好死!”
“好你个不记打的老东西!”那小厮啐了一口,撩起袖子上前来,唤了一旁的两位家奴,正要继续收拾这老顽固,屋里一个白影晃了出来。
“住手!”
顾清宁冷冷地看着闯入自己院里的不速之客,那小厮一愣,又带上了些嬉皮笑脸,他朝顾清宁顺势做了一个揖,
“原是顾少爷。”
顾清宁冷声道,“带上你的人给我滚!”
那小厮一愣,没成想这失宠的兔儿爷居然给自己这般脸色,他还没看见有姬妾男宠被王爷召幸的当晚便被送回来的呢,当下收起了笑容,嗤笑一声,正待讥讽上几句,脸上便挨上了响亮的一巴掌。
“莫不是要尝尝鞭子的滋味?”
那小厮急怒,虽恨不得立马上手,但对着顾清宁的赤练鞭多多少少有些顾忌,便重重哼了一声,带了两个家奴回去与主子告状去了。
顾清宁连忙上前扶住了黎叔,却被黎叔推了个踉跄,望着那跌跌撞撞往屋里走的老人,顾清宁轻轻叹了一口气。
得罪了梁王的心头爱可不是开玩笑,当天梁王便下了命令禁足,并除了顾清宁院里一个月的膳食。
墨荷叹了一口气,亏得她未雨绸缪,素日里趁着日子好的时候帮着大手大脚的主子存了点小金库,好歹私下与膳房好相与的伙夫拿银钱换了点米粮,还可以靠着这点口粮支撑过这一段惩戒期。
将小炉上熬得稀烂的粥端上,主仆三人便围着一张旧桌喝着稀粥。
黎叔仍还在骂骂咧咧,墨荷担忧地看看窗外,虽说这破落别院少有人来,可万一一两有心的路过听见了嘴碎,下场都不知道该有多凄惨,黎叔愈嚷愈大声,墨荷终究是忍不住,
“黎叔,别再说了,还嫌着粥不好喝么?”
黎叔丢下了羹匙,老泪纵横,“老夫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顾老太傅唷!”
顾清宁艰难地吞了一口那粘稠的粥,好似一块烙铁一般难以下咽,空气中一片沉默,只余黎叔呜呜咽咽的悲鸣。
墨荷收拾着碗筷去了,顾清宁站了起来去扶起黎叔,黎叔一把甩开他的手。
“你这不知廉耻的孽障!”
那不知廉耻四字入耳,顾清宁一个激灵,心脏如同绞碎一般的疼痛。
骄傲的岁月,霎时从脑海掠过,又立即如同云烟秒灭。
他是天之骄子,即便不学无术,整日走鸡斗狗,可他也是一府太傅的独子,是准备仗剑走天涯的潇洒少爷,那迂腐守旧的顾老太傅虽是整日动辄叱骂,可但凡顾清宁嬉皮笑脸凑上去时,顾老太傅准是绷不住那一张板着的脸,满脸无可奈何。
顾清宁是个双儿,顾老夫人宁氏当年难产千辛万苦诞下他后便过世了,他刚出生便没了娘亲,顾老太傅更是认为自己愧对了小儿,所以无论顾清宁多么纨绔,顾老太傅只会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善后。
顾清宁多年后仍想不明白,这样的父亲,怎么会被生生给杀死了,还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顾老太傅乃儒家正统,讲究的是一板一眼,主张嫡长制,最是愤懑肃帝无视礼制将帝位传于梁王,在朝他不断进谏,意图让肃帝收回成命,回归正统王道,但这般与梁王党羽分庭抗礼,自是大大地得罪了梁王,被罢黜不说,还身遭灭门,死时更是被冠上一副罔顾君恩、畏罪自尽的名头,不可谓不含冤莫白。
黎叔原本是太傅府的总管,即便是年老仍旧保留着当年的脾性,他年轻的时候原本是武林之人,不过在一次仇家交战之中被挑断了手筋沦为废人,若没有顾老太傅当年出手相救,哪里还能存活至如今,顾老太傅还四处寻求名医治好了他的伤,虽说不能恢复武人体魄,但也几乎与常人无异了,算到灭门那年,黎叔已是跟着老太傅已经三十年有余,早已如同家人那般关系了。
看着顾清宁不仅不思报仇,居然上赶着让那梁王糟蹋自己,这让黎叔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黎叔……”
“老奴承受不起!”
顾清宁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欲再隐瞒黎叔,他将胸口的衣襟扯开,那雪白的胸脯遍布青紫,但正中却俨然一道赤色的红痕,如同一滴鲜红的血。
黎叔年轻时游历江湖,见多识广,见到这红痕当下倒抽了一口气,
“这……”
顾清宁将衣襟收了回来,言语淡淡,“没错,这便是西域‘随情蛊’,我对于那个恶人,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黎叔怔怔地,“什么时候下的?”
“我第一次被……”顾清宁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夜晚,他慢步走到堂中的旧迹斑驳的椅凳坐下,手扶着木桌,紧握着拳头,关节骨捏的发白。
第4章 密闱
随情蛊,西域十大蛊毒之首,中蛊之人但凡对蛊主起了杀心,便会浑身刺痛无力,如同万千蚁虫啃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蛊原本是西域十六国国主于降臣所用,随着突厥与南朝相继吞并西域,这蛊毒本已经失传,可不想却在此地出现,竟是用在了他的身上,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怀着匕首自荐枕席的他,被下了这悖逆人性的蛊毒,心里恨不得手刃眼前的仇人,却只能被肆意玩弄。
黎叔又惊又怒又是怜,“小主人……”
“黎叔,你不必怜我,”顾清宁摇了摇头,他看着院中洒落跳动的月色,“我本是该死之人,可我不能让我爹白白地担上畏罪自尽的污名,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