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呈也笑,"这我可说不准,如今我突然不见,关鸿风定在四处寻我,你白天才对我下手,晚上我便人间蒸发,难道皇帝不会对你起疑?"绍南王漆黑的眼珠子如同浸了墨,磨着牙笑了起来,"果然伶牙俐齿。"
他伸出手,拍了拍容呈的脸,"好,本王给你个机会,一炷香后,你若是还不说,就别怪我下狠手。"说罢,绍南王转身离去。
容呈卡在喉咙里一股气终于得以吐出去。待绍南王走后,容呈借着烛火的光亮打量这密室。
连扇窗子都没有,想逃命的话,只有那唯一的出口。
先不说容呈手上被铁链捆着,便是他挣脱开了,也不一定能逃出那扇门。绍南王抓了他来,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可如今这情形,若他不说,绍南王一定想尽办法折磨他,逼他开口为止。若他说了,绍南王更不会留他的命。
因为绍南王不会蠢到留一个把柄给关鸿风治罪。容呈闭上眼,脑子有些发疼。如今他真是骑虎难下。
一炷香转眼逝去,那扇铁门从外头打开,绍南王再次走了进来。他换了身衣服,瞧着尊贵又,"你可想好了?"容呈抬眼看他,"我若是告诉你实情,我有什么好处?"
绍南王死水般的眼睛里亮起光芒,嘴角一点点勾起,"他果然没死。"容呈静静看着他。
绍南王淡淡道∶"只要你告诉我予安的藏身之所,我便放你离开。"容呈暗暗冷笑,若是他真说了,恐怕要血溅当场。
容呈抬起头,在绍南王期待的目光下张开嘴,突然往他脸上吐了唾沫。绍南王抹了把脸,阴翳的神情立刻泛起杀意。他森寒道∶"把东西拿上来。"
身后的人端着黑木托盘上前来,里头放着掺。容呈脸色一变。
两名侍卫上前,将容呈的十指打开,搂子套入他的手指,容呈剧烈挣扎,在掺子用力紧收的那一刻,彻骨的痛席卷而来。
容呈喉咙里发出痛苦呻吟,他死死咬住嘴唇,嘴里瞬间泛起浓浓血腥味。绍南王冷冷看着他,"本王再问你一次,予安究竟被你藏在哪?"容呈发红的双眼看向绍南王,发抖地嘴唇吐出一个字,"滚!"绍南王瞳孔漆黑如古井,冰冷道∶""接着用刑。"
两名侍卫骤然用力收紧掺子,容呈惨叫一声,大颗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他张着嘴,夹着血腥味的热气喷出。二绍南王欣赏着他痛苦的模样,冷笑道∶"你若不说,本王这儿还有很多好东西给你用。"眼见又要动刑,容呈浑身颤抖,示弱道∶"好,我说!"绍南王心里一动,马上抬手,侍卫们立刻退了下去。
绍南王上前,捏住容呈下巴,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急迫,"说!"容呈嘴唇苍白,声音发抖,"我说了,你真的放我离开?"绍南王说∶"本王向来一言九鼎。"
容呈抬眼打量他,仿佛在犹豫绍南王的话有几分可信,过了许久,他低声道∶"在香阳贡国。"
绍南王顿时想起容呈逃跑那时宫中传的流言蜚语,据说龙伎和香阳贡国的使臣乃是故交,二人一起联起手逃跑。想到这,绍南王露出了微笑。原来是将予安藏在那里了。
难怪,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那狗奴才。
绍南王吩咐身后侍卫,"赶紧派人去香阳贡国,把那奴才给我找回来。"容呈盯着他,眼里带着生的渴望,"你说过,只要我告诉你实情,你便放我走。"绍南王缓缓回过身来,对着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本王何时答应你了?"
容呈睁大了眼,仿佛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用力挣动锁链,撞得"哐哐"作响,怒道∶"你骗我?"
绍南王拍了拍容呈的脸,"你放心,本王还不会杀你,等予安回来了,我会当他的面送你下地狱。"他哈哈大笑,转身离开,密室里回荡着他失而复得般畅快的笑声。
容呈被解了绳索,扔在地上,他重重喘了几口气,听着耳边远去的脚步声,脸上的恼怒顿时荡然无存,仿佛从来没存在过。容呈回头,平静地望向那扇铁门。他知道,绍南王还不敢杀了他。
只要予安一天没找回来,绍南王就不会全信他的话。趁着绍南王去找人这会儿,他还能拖延一些时间。
容呈吃力挪动着靠在墙上,他望着头顶,在这一刻却该死地想起了关鸿风。那疯子,若是发现他不见了,不知会不会又以为他逃了。也许又大肆搜城,保不准又要迁怒予安。幸好,他已将予安送去了没人知道的地方。
容呈不经意间碰到腰侧,发现他随身佩戴的玉佩不见了,到处看了看,也没找到。许是落在什么地方了吧。
虽不值几个钱,但那是他和予安在镇子上买的,一人一个。
容呈被囚禁在密室这会儿,关鸿风正在四处寻他,连容呈平日里常去的那几个铺子都搜遍了,也没发现他的踪迹。关鸿风气得不清,以为容呈那个不温顺的东西又背着他逃出了城。
就在这时,马夫忽然想起什么,支支吾吾道∶"皇上,我……我好像看见容呈往后山林子里去了。"关鸿风龙颜大怒∶"你不早说!"马夫抖如筛子,登时腿软跪到了地上。
关鸿风顾不上找马夫算账,大步去了后山,此时的林子黑漆漆一片,透着股子冷清森森。他提着灯笼,大声喊道∶"龙伎!"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却没有回应。
关鸿风心里有点着急,这儿人生地不熟,说不准容呈碰上了什么危险。
就在他四处寻找容呈的身影时,身后杨公公忽然说∶"皇上,这不是龙伎的玉佩吗?"
第85章 朕就抱抱你
容呈在密室里被关了好几日。
每日绍南王只让下人送点水和吃食给容呈,不叫他死了,其余的时间,密室里连个鬼影都见不到。容呈曾想过逃出去,可他来到铁门后头,却听见外头的侍卫说话,至少有四个以上。先不说容呈打不打得过他们,就算逃出去了,他也不知识不识得回去的路。因为这儿定不会是王府。
绍南王不会蠢到等皇帝上门人赃并获。
于是容呈不再打逃的主意,他坐在角落,盯着那扇铁门出神。
不知过了多少日,那扇沉甸甸的铁门从外面打开,绍南王裹着雾气走了进来,容呈趁门关上之前往外头瞧了一眼,黑乎乎的,连月光都瞧不见。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绍南王浑身散发着生寒的戾气,他大步走到容呈面前,二话不说,一脚踹向他的腹部。剧痛袭来,容呈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口中吐出一口血,在地上溅出星星点点。绍南王抓起容呈衣襟,恶狠狠道∶"你敢骗我!"
容呈抬起头,嘴角挂着血迹,艰难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绍南王咬着牙叶出四个字,"香阳贡国!"
"本王派人找遍了,予安不在那儿。"
容呈面不改色,甚至都不惊慌,脸上有的只是疼意,喘息道∶"我只是让人把他送到那儿,他后来还有没有待在香阳贡国,我怎么知道?""更何况,也许他害怕你找过去,所以便离开了。"
绍南王怎可能信容呈的鬼话,他等了这么些日子,等来的却是无功而返的消息,那一刻他的心就如同进了油锅,生不如死。
绍南王双手捏得紧紧,"你一直都在骗本王,予安根本不在香阳贡国,对吧?"绍南王听到下人回禀那一刻才回过味儿来,容呈是故意骗他,这乐伎在故意拖延时间。想到这些日子,他那位皇兄一直在寻容呈,也许容呈也是在打这个主意。时间长了,皇帝未必不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绍南王黑漆漆的眼珠死死盯着容呈,"本王没那么多耐心,你最好识趣些,把予安交出来。"容呈扯了扯嘴角,"我说了,他就在香阳贡国,你若不信,我也没法子。"
绍南王怒不可遏,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容呈摔在地上,嘴角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染红了他的眼。"你当真不说?"绍南王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眼中已起杀意。容呈依旧是那句话∶"予安就在香阳贡国。"
绍南王握紧拳头,青筋一根根浮起,他笑了起来,"好,既然你如此护着那奴才,本王也不好再强逼你。"他猜到容呈是不会说实话了,至于这个祸患,自然也不能再留,否则等他皇兄找上门,他定活不了命。他从怀里掏出匕首,寒光凛冽,锋利的刀刃映着容呈毫无血色的脸。就在绍南王下手之际,身后铁门突然响起巨声,是重物撞在门上的声音。
容呈猛地看向门口,心脏也跟着重重跳了一下,趁这时刻,他用力撞开绍南王,朝着铁门跑去。身后绍南王怒斥道∶"给本王抓住他!"
同一时刻,门从外头打开,容呈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他抬起头,看见那熟悉的眉眼,还有胸口那块只属于当今天子的龙纹。
关鸿风垂眼看着容呈,脸是肿的,嘴角挂着鲜红的血,睫毛抖得像坠入深崖的蝴蝶,他眼里闪过一抹彻骨的冷意,继而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绍南王。
绍南王手里拿着匕首,与他隔着几步相望。
关鸿风沉沉开口∶"绍南王欲图谋不轨,即刻押入大理寺听候发落。"
乌泱泱的侍卫从关鸿风两侧涌了进去,一瞬间便包围了绍南王。只听见身后哐当一声,匕首跌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容呈浑身的疼在这一刻一并发作,他终于忍受不住,眼前失了颜色,软软倒在关鸿风怀中。
失去意识前,他听见关鸿风在耳边说∶"别怕,朕来了。"而后发生的一切,容呈什么都不知道。
再睁眼时,他头疼欲裂,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在做梦,还身处在那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可当他缓缓睁开眼,屋子是亮堂的,头顶是熟悉的龙纹雕刻,容呈紧紧盯住,有些失神。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容呈转头望去,只见关鸿风坐在床边,正紧紧盯着他。这儿不是他家,而是在皇宫,在皇帝的养心殿。
容旱想开口,嗓子里泛起浓浓的血腥气,梗住了似的,呛得他不停咳嗽。
关鸿风脸色一变,赶紧把容呈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拿过杨公公递来的水,小心地喂进容呈嘴里。
身后的人肌肤滚烫,透过布料传到后背,容呈心里的怪异一闪而过,口渴了似的,喝了许多,透明的液体顺着他嘴角留下来,伤口泛起丝丝地疼。
关鸿风低头问∶"还喝不喝?"容呈轻轻摇了摇头。
关鸿风起身,将容呈扶回榻上躺好,给他盖上被褥,目光落在容呈那双被夹棍凌虐过的手上,脸色阴晴不定容呈喝了水,嗓子好受多了,只是发出的声音的声音依旧艰涩沙哑,"你怎么找到我的?"提起这事,关鸿风就一肚子火,"你说呢?"
容呈不用细想,便知道关鸿风废了一阵功夫,否则也不会等这么些日子才找到他。他淡淡道∶"我不知道。"
关鸿风瞧着容呈这幅冷淡模样,恨不得掐死他。
寻到容呈玉佩那晚,他就猜到容呈出了事,第一个念头就是绍南王绑走了人。只是关鸿风没有证据,他让人盯着王府,却迟迟没有动静。而绍南王那边,许是察觉被跟踪,好几次甩了他的人。直到昨日,才终于露出端倪。关鸿风有些恼火,"谁让你乱跑?"
若是容呈没跑出去,绍南王自然也寻不到机会下手。容呈闭上眼睛,"谁让你赖在我屋里不走。"关鸿风呼吸微急,恶狠狠道∶"你还敢顶嘴?"容呈不说话了。
关鸿风瞧着他肿起的脸颊,隐约可见血丝,心里泛起密密麻麻地疼。若说不后悔,自然是假的,若是他那时候离开便能平安无事。
可他那会儿子真走了,绍南王的人更容易下手,到那时,他恐怕见到的就是容呈的尸首。容呈不再与他争执,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绍南王?"关鸿风森寒道∶"朕自有打算。"
见他不说,容呈也不再问了,绍南王到底没杀了他,更没有叛逆之心,名不正言不顺,恐怕关鸿风也很难给他安上罪名。更何况,关鸿风怎会为了他一个下贱乐伎对自己亲兄弟下毒手杨公公走了过来,低声说∶"皇上,大将军求见。"
关鸿风淡淡嗯了声,转头对容呈说∶"你好好歇着,朕去去便来。"
容呈没搭理他,本想翻身,但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子疼,只好作罢,闭上眼睛。下一刻,湿润热乎的嘴唇贴上了他的脸颊。
容呈猛地睁开眼,只见到关鸿风转身时嘴角的笑意,还有离去的高大背影。
容呈抬手抚摸他的脸颊,仿佛还残留着关鸿风嘴唇的温度,他有些懊恼地擦了擦,蹭在被褥上。傍晚时分,杨公公端着吃食进来。容呈被他搀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杨公公将勺子递给他,"这是皇上特意让人熬的药粥,最能养生补气了。"
他故意咬重了"特意"二字,引得容呈抬头看他。容呈心里无波无澜,"你什么意思?"
杨公公说∶"龙伎,皇上因着寻你,好几日没上早朝,底下的官员都议论纷纷呢。"容呈皱了皱眉头∶"是关鸿风让你和我说的?"杨公公急忙撇清,"不是。"
容呈已猜到杨公公的心思,他说∶"我被抓本就是因为他,他来救我是理所应当。"见杨公公想说什么,容呈却不想再听,语气微冷,"你下去吧,别倒我胃口。"
杨公公心想龙伎这脾气倒是日益见长,他心里为皇帝打抱不平,不甘心地退了下去。待杨公公退出去了,容呈也没了胃口,将勺子扔回碗里。他想到杨公公说的那一番话,心里头复杂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