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漾睨了周炎宗一眼,唇角高高扬起。
“算你还有点良心。”
众人依着主次坐下。
韩清漾自是跟周炎宗坐在上首,又见多子和多福站在后面,忙道:“你们两也坐,今儿是家宴,没那么些规矩。”
多子和多福齐齐看向了周炎宗。
他们是奴才,可以跟韩清漾没大没小,但是对周炎宗还是有些怵的。
周炎宗心里头百味杂陈,一时没留意到,直到大腿上传来了疼痛,才反应了过来,忙点头道:“坐,坐,都坐吧。”
韩清漾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周炎宗揉了揉方才被掐疼的地方,声音暗哑的厉害。
“没有,就是长么大还是头一次过这么热闹的年呢。”
韩清漾心下一软,抬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柔声道:“以后咱们每年都这样过,可好?”
周炎宗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好!听你的。”
咱家都听你的。
几人一直闹到了后半夜,戚猛和李壮早已醉的不省人事,多子和多福也喝了不少,两人只在一旁傻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韩清漾见他二人这般,也跟着哭了起来。
多福抹了把眼泪,“主子,从前你总跟我们说好日子总会来的,我那会子心里是不信的,我想着我们是做奴才的,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只是心疼主子。”
他哽咽的几乎不能成声。
多子手一挥,重重的拍了他两下。
“今儿可是好日子,不许哭。况且现在主子过的很好,很幸福呢。”
多福忍着泪,“可是姑爷是皇帝,天家无情,君王凉薄,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将来若是有一日,主子不得宠爱了,该有多难过啊。”
多子也不说话了。
有些东西若是一直未曾得到便也就罢了,若是得了再失去,只怕会痛入骨髓。
韩清漾默了默,安慰两句。
“不会的,不会的......”
跟着又打发他们回去歇息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周炎宗将人搂进了怀里。
“你不信我?”
韩清漾苦笑,“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
周炎宗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的目光跟自己对视,他郑重的发誓,“我周炎宗这一生除了韩清漾之外,不会娶其他任何人,这辈子只爱韩清漾一人,若是违背誓言,便叫我......”
话还未说完,带着酒香的唇便覆了上来。
“周炎宗,我信你。真的......”
韩清漾勾着他的脖子,眸子里潋滟的水光,他笑的格外的温柔。
“周炎宗,咱们回屋吧。”
周炎宗牵着他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门打开的时候,有冷风吹了进来,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韩清漾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有些舒服。人也跟着清醒了些。
借着廊下的光,他看了看院子里堆积的雪,“周炎宗,我们堆雪人玩儿吧。”
周炎宗愣了一下。
“好!”
跟着又自顾进了屋将围脖和披风拿了出来,韩清漾仗着酒劲就是不肯穿,周炎宗只低声喝道:“若是不乖乖的穿着,便不许玩雪了。”
韩清漾嘟着红唇,不再言语,任由周炎宗帮他将围脖戴上,又给他系上披风。
待玩起雪的时候,韩清漾又将方才的恼怒给丢到了一旁。
周炎宗低声问他,“清漾,怎么说你也是位皇子,还是个男子,这些针织女红并厨房里的活,你怎么都会?”
韩清漾歪着头睨着他。
“因为要活着呀,我不但要自己活着,我还要照顾弟弟,照顾多子和多福,我得要让他们都活着,我在宫里没有依靠,后来为了寻求庇佑,只好认了一位得宠却无后的妃子为母妃,我知道她并非真心待我,我能做的,就是看着她如何争宠,如何在这后宫里活下去。”
他的声音很轻。
“她是父王的宠妃,饶是这样还少不得要亲手做些小玩意或是吃食送去哄父王高兴,我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周炎宗你也是皇子啊......”
周炎宗抿着唇,心疼的厉害。
他将韩清漾搂进怀里,“以后我护着你,我给你遮风挡雨,再也不叫你受一丝丝委屈了。”
韩清漾不知何时哭了,他将眼泪蹭在了周炎宗的身上。
“要是有一日你不爱我了,我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非常非常难过的......”
周炎宗心里闷闷的,轻轻的抚着他的背。
“不会的,周炎宗这辈子只爱韩清漾一人,至死不渝。”
韩清漾又露出了笑脸,他在周炎宗的脸上“吧唧”亲了两下。
“周炎宗,我在大晋的时候可学了不少伺候人的本事呢,等堆完雪人后,我一定要好好的犒劳你,这样才能留得住你的身体,拢得住你的心。”
周炎宗被他这话勾的浑身都热了起来,直接将人横抱而起。
韩清漾在他怀里哭着道:“周炎宗...你放我下来...我要堆雪人玩。”
周炎宗哑声安慰。
“清漾,乖,等明儿一早起来我送你两个堆好的雪人,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周.炫夫狂魔.炎宗:我媳妇天下第一好。。。。
第49章
大年初一。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连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孩童们在街上疯跑着,热闹非凡。
有几个孩童聚在一起,朝着府门口的方向看了又看。
“唉,你们谁去啊?”
年纪稍大些的孩子问了一句,所有人皆都瑟缩着脑袋,不敢上前。
又有人嘟囔着道:“我爹娘说了,韩大人是个好人,要不是韩大人给了我家米粮,我们家早就揭不开锅了。”
一众孩童皆都点头应和。
“可是,可是......我先头瞧见有穿着铠甲的人进出韩大人家里,那人长得可凶了,我不敢进去。”
这些孩子原想进去给韩清漾拜年的,听了这话一时又都犹豫了起来。
最小的那个约莫四五岁的年纪,圆圆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鼻下还挂着两行鼻涕,“我才不怕呢,我长大了也要像韩大人一样当大官,可威风了。”
年纪稍大的孩子便怂恿他先进府去探探风。
小孩小名叫小豆子,是雍州城土生土长的人,闻言便吸了吸鼻子,迈着小短腿就去了。
他走到门口仰着小脸看守门的侍卫,“我来给韩大人拜年的。”
守门侍卫面面相觑,韩清漾自打来了雍州,便吩咐过但凡有冤情的或是走投无路的皆可来府上找他,是以这数月来侍卫们也都养成了不随意赶人的习惯,况且这回来的还是个小毛孩。
侍卫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脸。
“你且等等,我去里头帮你问问。”
小豆子等了片刻,便被小厮带着去了后院。
等到了之后,小厮又道:“你乖乖的在这等会儿,不要乱跑,我去瞧瞧韩大人这会子忙完了没有?”
小豆子吸溜着鼻涕,茫然的点了点头。
后院里很安静,他好奇的打量了下四周,目光很快就被背阴处的两个雪人给吸引住了。
那个雪人堆的比他还高,面目惟妙惟肖,其中一个是韩大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韩大人生的好看,心地也善良,整个雍州城的人都知道呢。
另外一个瞧着面生,他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又迈着小短腿去近处瞧。
刚走到近处还没伸手去摸,就被一道冰冷的低喝声给吓住了。
“不许摸!”
周炎宗走了过来,暗道后院里哪里来的小孩?
小孩原本就胆战心惊的,被他这么一吓,只扁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可是却不敢哭出声来,只咬着嘴唇拼命的憋着泪。
周炎宗刚蹲下身来,想问问是谁家的孩子。
谁知那小孩捂着脸就哭着跑开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周炎宗:“......”
小孩子慌不择路,忽然就撞到一个温暖的怀里,那人的怀里香香的,很好闻,他抬起泪眼看向笑意盈盈的韩清漾,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韩清漾昨夜醉酒,又与周炎宗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子睡的正香,被叫醒了之后,神色有些不悦,又听闻有人特意来给他拜年,便强撑着起来洗漱。
没成想来给他拜年的却是个小孩。
韩清漾瞧着他那可怜样,拿了绢帕替他擦了眼泪和鼻涕。
“便是你这小鬼头要来给我拜年吗?”
小豆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大家都不敢来,只有我敢来。”
韩清漾将人抱在怀里,又让多福去拿些干果蜜饯塞在了小孩的衣兜里。
“大家为什么不敢来啊?”
小豆子诚实的朝着周炎宗的方向望了一眼,又趴在韩清漾的耳旁轻声道:“他们说府里有个很凶的人,他们害怕,可是我想来给韩大人拜年,所以我不怕。”
韩清漾瞪了周炎宗一眼。
周炎宗:“.......”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韩清漾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将人放了下来。
“年也拜了,赶紧回家去吧,不然爹娘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小豆子似模似样的行了礼,走到月亮门的时候似又想起来方才光忙着哭,倒是把拜年的事给忘了,又颠颠的跑了回来,对着韩清漾行了一礼。
“祝韩大人早生贵子,恭喜发财......”
一早就背好的吉祥话一紧张都给忘了,只急的小脸涨的通红,憋了半晌又补了一句,“新年大吉,阖家安康”然后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韩清漾望着那小小的身影,勾起了许多过往的回忆,所以一时出神,直到身后传来了周炎宗幽幽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他一转身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跟着又觉得不解气,趁着没人注意,又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这一大清早的又是大新年的,你没事把人孩子弄哭做什么?”
周炎宗有口难辩。
“又不是你的孩子,做什么那么护着他。”
他的语气里酸酸的。
韩清漾登时就乐了,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周炎宗,你未免太小气了些,这么小的孩子也值当你吃醋呢?”
周炎宗将人揽进了怀里。
“怎么不多睡会儿?”
韩清漾瞥见了那两个雪人,心里头甜丝丝的。他知道周炎宗会些雕刻的功夫,只这两个雪人堆起来,再加上雕刻好面容样貌定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你何时起来的?”
周炎宗:“天未亮就起了。”
韩清漾伸手在他的额角轻点了一下。
“真是个呆子,就算我想堆雪人玩,那也得我自己堆的,不能让旁人代劳的。以后不许这样了,听到了没有?”
周炎宗“嗯”了一声。
韩清漾见他神色沉沉,便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不过我很喜欢,谢谢你,周炎宗。”
正说话间拜年的人也多了起来,等忙完之后,韩清漾又偷偷的跑了回来,在周炎宗堆的两个雪人前头,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
瞧着三个紧挨着的雪人,韩清漾又笑着去前头忙活了。
........
京城。
午后的日光甚好,积雪融化的差不多了,只有背阴处余下斑斑驳驳的一点,琉璃瓦在日头下泛着七彩的光泽,碧空如洗,偶有飞鸟划过。
“陛下,喝啊......”
“陛下,您瞧瞧我的胭脂好看吗?”
“陛下......”
养心殿里传出来莺莺燕燕的娇笑声,太后立在廊下,眉头紧皱着,少倾便推门而入。
里头的乐声戛然而止。
周朝修撑着惺忪的醉眼,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母...母后怎么来了?”
殿中烧着地龙,周朝修明黄的亵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脖颈处还有几道红印。
太后沉着脸,“你们都出去。”
所有人皆都看向了周朝修。
周朝修将衣裳穿好,摆了摆手,“你们都先出去,孤与母后说会儿话。”
待到殿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周朝修也不再掩饰,不耐烦的吼道:“大道理母后不用再说了,孤早已听的厌烦。”
太后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当初周炎宗假死出城的时候,哀家便说了无论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假死都不要让他出京,可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他又回到了边地,眼下不光益州,雍州和潍州也都成了他的地盘,倘若日后......”
周朝修冷哼一声。
“母后,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气的脸色铁青,“皇帝,你别忘了,你这皇位是怎么来的?”
周朝修走到她的跟前站定。
“孤,现在是大周朝的皇帝。一切都由孤说的算,只要孤愿意,明儿就能治你们徐家一个谋逆之罪。”
太后怒目而视。
“你......”
周朝修勾了勾唇角。
“母后若是无事便回去吧,孤还有政务要处理呢。”
太后刚走出养心殿,里头的丝竹声又响了起来。
要不是她的太子早逝,周炎宗又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她何必巴巴的把这个扶不起的阿斗给找回来?眼下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她自打十四岁入了宫,这一辈子就没认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