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无所有,不是只能被人不断抛弃。
齐策察觉到有异议,板正林司衍的脸来,却看到他满脸泪痕。
“怎么哭了?”齐策皱眉道,抬了指腹轻轻给林司衍拭去泪水。
“没有……”
林司衍摇着头,手背胡乱擦着,却碰到了无名指上的那个玉色的戒指。
齐策看了他片刻,没再追问下去,轻声问道:“想喝酒了吗?朕月前让人从渝州那边运来好几箱美酒,清甜甘爽,算着日程应该是到了。”
“好,但是我有些困了。”
“那便等你睡醒了再喝,朕陪你。”
“……好!”林司衍眼眶发涩,终于闭上了眼睛,靠在齐策的肩头。
齐策吻着林司衍的发梢,“睡吧!”
林司衍攥紧了无名指上的玉环,末了,终是松了手。
就这样吧……
这个人强迫过他,却也纵容过他;对他坏过,却也对他好过。
就这样吧,他不想再去想了。
第149章
午后的日光强烈,透过层层绿叶和纸窗,洒落在书房中,点在地上,映出两三点斑驳光影,香炉上烟雾袅袅,一派的静好。
齐策又一次地将视线扫向窗台边的小卧榻,卧榻上靠着一个手握书卷的少年,因为角度的问题,齐策只能看到少年小半边白玉的侧脸和低垂的白皙后颈。
这已经是齐策第三次看向林司衍了,大半炷香过去了,那人的姿势却一点儿也未变。
齐策心中不由得有些发奇,搁下了折子,起身轻脚靠近卧榻。
离得近了,这才发现,这人哪是在看书,分明早已去与周公对弈了。
许是睡得并不舒服,两道秀挺的长眉仍旧是轻蹙着,齐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抽了林司衍手中的书卷,轻敲在林司衍的脑门上,板着脸训道:“虚度光阴,有辱斯文。”
林司衍睡得本就浅,这一抽一敲下便醒了,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齐策,神情中是在往常看不到的迷茫。
“就这般无趣,大好光阴便打瞌睡?”齐策摇摇头,坐在了林司衍身侧。
林司衍眨了眨眼睛,脑中清醒了几分,否认道:“没有。”
齐策失笑,自我反省了几下,也是他有错了,明明之前带这人来避暑山庄就是本着给这人散心的,如今来了,反倒还拉着这人在这陪自己批折子。
“与周公对弈,不如来与朕对弈?”齐策问着,见林司衍没反对,便招了人拿棋具来。
下人动作麻利,很快便端了一副棋具进来。
棋盘呈翡翠色,棋子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世间难得之物。
林司衍看着这副棋具总感觉有几分熟悉,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棋盘,触感温良,确实是由上好的翡翠玉石雕刻而成的,林司衍蹙眉想着,这外形、触感似乎都与林家放着的那副父亲最喜爱的棋具相似。
林司衍轻轻摇头,应当是自己太敏感了。
父亲与先帝少年便相识,两人同甘共苦多年,撑着将倾的天启直至稳固,此情谊自是非比寻常的。先帝待父亲素来要好,往常有什么好的都会赏赐林家。
父亲爱棋,天下皆知,若先帝真是赏了这么一副棋具,也不见怪。
“没想到这山庄还有这么一副好棋具。”齐策摸着棋盘,眼中亦是有几分惊讶。
这棋具虽然难得,却不是世间仅有,齐策随口夸了句,便没放在心上。
“来吧,朕先让你。”
林司衍点点头,他执白字,齐策执黑子,林司衍正要落子的时候,手却被齐策给按住了。
齐策瞅着林司衍,目似点漆的黑眸中融了几分笑意,显得平日里冷峻的人多了几分温情,齐策一手指着下巴,兴趣盎然道:“阿衍,既是博弈,得有些赌注才好玩,你说是不是?”
林司衍心中了然,索然无味的心亦被激起了几分好胜,他直视齐策的眼睛,道:“奴才若是输了,但凭皇上决定。”
齐策眼睛一亮,似笑非笑道:“何事都可?”
“都可。”林司衍点头,话音一转,“但皇上若是输了......”
“如何?”齐策问道。
林司衍蹙眉思索着,似乎他也没有什么想让齐策去帮自己做的事情了,目光突然扫到案上的砚台,想到幼时在书院的那些玩法,林司衍神色一动,目光又回到齐策干净的面上转了一圈,唇角跟着浮现几分笑意,道:“不若这样,皇上若是输给奴才一局,便许奴才在皇上脸上画上一物,如何?”
齐策挑眉,目光跟着扫了眼砚台,果真是纵容过了,胆子愈发得大了。
“你赢一局,便要在朕脸上画上一物,朕最终胜了你,才可得你一事许诺,如此算来,朕岂不是亏了?”齐策悠悠道。
林司衍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挑衅:“那皇上也可改了赌注,赢奴才一局,也可在奴才脸上画上一物,如何?”
“不改!”齐策看着林司衍,“最后输了可别耍赖!”
“绝不耍赖!”林司衍抿嘴,忍着笑意。
“九局定输赢?”
“可!”
两人各执着棋子,面上换上了几分认真,你来我往,争锋相对。
安静的书房中只余落子的“噶哒”脆响。
半炷香后。
“棋艺倒是不错,但想赢朕还是差了点。”
“如今方才两局,皇上未免高兴得太早了点。”
“口气不小,朕就看看,阿衍你能不能抓到让朕出丑的机会!”
一炷香后。
“皇上,您别躲啊,画歪了可就不好看了!”
“……”
两炷香后。
“皇上,您别动,此画得对称!”
“……阿衍,将牙收收。”
“唔……奴才遵旨。”
“还有三局,阿衍你要赢朕可有些难。”
“皇上奇艺高超,赢过奴才,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呵!”
三炷香之后,本是寂静的书房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叫,吓得窗外落在枝头上的鸟儿连忙扑腾着翅膀逃离。
“皇、皇上,哈……还有一局呢!”林司衍被齐策一把扑倒在床榻上,连忙叫道。
齐策上唇一左一右画着两条毛毛虫样的图案,脑门上还顶着一只硕大的龟,那龟画得尤其生动威武,好似将齐策一身的凌厉压在了四足之下。
头一次见到齐策这般形象,林司衍双肩耸动,笑得近乎要气岔了。
齐策眯了眯眼睛,大手一扯,林司衍身上的衣裳便落了下来,“输赢已定,那一局下与不下,有何区别?”
“别,别……皇上……现下还是白日,哈哈……,不、不宜宣淫……”林司衍慌忙阻止道,却笑得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他眉目弯弯,双眸盈盈,面上因为过于激动泛着薄红,说话的语气不觉间带了些软意,怎么看都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但压在他身上的人却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齐策冷笑一声,将林司衍剥了个干净,管它是夜是昼,不给这人点教训,尾巴都要嚣张地顶破天了。
“乖,省些力气笑,待会朕还要听你叫呢!”
这日,齐策面上顶着林司衍的三个杰作,将作画之人压在床榻上肏得手脚发软,连连哀求。
……
次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齐策便醒来了,他一睁眼便看见怀中睡得安稳的人,面上白净,唯独双颊处有些红润,鸦羽似的长睫安静地垂着,小扇形的阴影落在眼睑下。
齐策看着眼前恬静的睡颜,心中突然生出一点贪念,若是每日醒来身边都是这人的话,倒也不错。
心房某处一软,齐策轻轻在那精致的眉间印上一吻。
见人还没醒,齐策便跟着躺下,脑中突然回忆到昨日。
昨日闹着闹着,不知林司衍是有意还是无意,脸上的图案全被他给擦乱了,也没法看清原本画的什么。
齐策凭着感觉,能猜到唇上边应当是被画了胡子,但脑门上的笔画颇多,还不知道是什么。
齐策想着想着,又被林司衍给气笑了。
其实倒也没有多气,毕竟是自己纵容出来的,只能继续宠着。
只是他倒是看走了眼,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皮囊下,鬼点子竟然还是这么多,且当时林司衍那张杨的笑,怎么看都有些欠收拾。
想着想着,齐策愈发好奇林司衍在自己脑门上画的东西是什么了。
“昨日在朕的脑门上画的什么?”齐策推了推怀中的人,抚着他的后腰,问道。
昨日齐策拉着林司衍胡闹了半日,各种姿势都要求来了一遍,可把林司衍给折腾惨了,这会儿林司衍累极了又困极了,被弄烦了,皱起眉头去推齐策,但就是不愿意醒来,齐策便掐着他的脸颊,硬是将人给弄醒了。
齐策看人清醒了,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
林司衍想起昨日的大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策,想着照齐策的性格,还是坦白从宽比较好,于是乖乖道:“上古四大神兽。”
“哪个?”
“……青龙。”
“感觉不像。”齐策捏了捏手下的肌肤,笑得温和,“乖,说实话,朕不罚你。”
“……玄武。”
“感觉也不怎么像。”
林司衍抿了抿唇,神色认真道:“……还有一半没有画完。”
那画的就是下头的那只王八了!
齐策面色平静,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林司衍却看得心头一跳,他暗道一声不好,推开齐策便准备逃,却在下一瞬被齐策扣住手腕给扯了回来。
在林司衍的尖叫中,齐策再一次将身下人两只细白的双腿抬起,早已苏醒的性器抵上了仍柔软泥泞的后穴。
“朕不罚你,朕疼你。”
齐策用着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身下之人的疼爱,以及对此事的“满意”。
第150章
两人就这么待在山庄闲居,或饮酒,或对弈,一晃,便过了半月。
齐策毕竟是皇帝,许多事情都等着他来处理,不可能一直陪着林司衍这么闲居,朝廷那边大臣们也频频来催了,齐策问林司衍,想继续在这住几日还是随自己回宫。
林司衍说不想这么快回宫,这答案在齐策的意料之中,但齐策心中还是有几分不愿,却又心疼林司衍,最终还是拖着留下来陪了林司衍几日,才独自返回宫中。
避暑山庄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庄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园林甚美,听说先帝后来还命人修复过一次。
齐策在这时,总要林司衍待在自己身边,因此,在这山庄住了半月,林司衍除了谷地小池、书房等地方,也没去过哪里。
如今齐策走了,林司衍才有闲心慢 慢观赏这山庄。
这日,林司衍顺着一条小径走着,突然来到了一处荒凉院子,此处杂草丛生,看着像是被弃置了的。
林司衍心中感到奇怪,按理说这处虽不是山庄中央,却也不是偏僻的地方,不至于被置弃,再说……
林司衍扫了一眼院外,这儿树木参天,若是好好打理一番,应当是个静养宜居的胜地,怎么会如此荒废了?
林司衍心中有疑,推门进了院子,却发现主屋的门被封了条子,落了锁,锁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林司衍看着这神秘的院子,眼中若有所思,折回身叫守在这儿的太监拿钥匙来。
若是原先的林司衍,他必不会去探这秘密,但许是这日子过于乏味了,林司衍才被这神秘挑起了点兴趣来。
原本守在这的老太监已经告老回乡了,新上任的太监也不清楚这儿为何锁住,只知道眼前这人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不说讨不讨得好,反正惹怒是不行的。是以,新上任的太监听到吩咐后,脸上堆着笑,麻利地找来钥匙,将门打开了。
封尘已久的门被打开了,扑面而来一股灰尘,林司衍掩鼻后退了几步。
里面沉积的灰尘随着闯进去的风飞舞,悬浮的尘粒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透彻。
林司衍挥手让旁边的太监下去,自己一个人进了屋里。
室内的陈设一览无遗,正对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侧边一展屏风,墙上两幅山水松竹墨画,陈设简单雅致,窗台上摆着两瓶白瓷玉瓶,玉瓶中的花儿早已枯萎垂下,辨不清它原本的花种,林司衍想着,这间屋子原先的主人应当是个随性淡雅的人。
林司衍随意扫了一眼,见书案上文房四宝俱全,不由得走了过去。
凑近了,才发现案上还铺着一副画好了的画,画上的少年容貌俊美,半阖着眼眸,神情闲适,懒懒地躺在山坡上,底下的衣裳被压皱了也不在意,少年口中还叼着一根甘草,一袭淡青色的翠竹锦裳合身贴在身上,不羁风流中又带了点儒雅。
林司衍本是随意一看,但在看清画上的少年时,眼眸不由得瞪大了——这画上之人竟与他大哥有七八分肖像!
林司衍心中惊骇,也顾不上画上的厚厚积尘,直接用袖子将灰尘擦去,画像清晰了,却越看越觉得是大哥。
这山庄中,怎会有他大哥的画像?
但他大哥素来端庄,言行举止皆是秉承君子作风,不会如这画上之人一般风流做派。
林司衍敛眉,可若是这个人不是他大哥,那又会是谁?
难道这世上真的会有两个如此肖像之人?
林司衍心中惊魂未定,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遗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