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和谁说话呢?”
吴絮连忙答应,说道:“没谁!”
她娘可不听这些,推开门就进,瞧着院中那落下的烂熟杨梅,又扫了眼那高高的杨梅树,低声说道:“迟早有一天得叫你爹把那杨梅树砍了。”
吴絮瞪大眼,说道:“砍了干嘛呀!”
“你说干嘛,做成箱子,给你装嫁妆!”
吴絮倏地脸涨得通红,推开他娘,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屋里走,嘟囔着说:“不、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院外,又一次砸到马骋怀里的于三儿笑眯眯地与马骋打了个招呼。
马骋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说:“走吧小少爷。”
“做、做啥?”
“你不是要学武功吗?”
“真的!你愿意教我了?”
夕阳余晖照在杨梅树上,又一颗杨梅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的尘。
作者有话说:
人贩子不得好死
第88章 章鱼片
在陆洲待了半月有余,总算是决定要换地儿待了。
傅骁玉与文乐告别权家众人,县令有些踌躇地看着傅骁玉,说道:“祭酒大人,之前前来衙门报官那些百姓的卷宗,是不是还在您那儿,您看什么时候能......”
“烧了。”
“什、什么?”
傅骁玉托着腮帮子,慢条斯理地说:“那日我心情不是很好,就找少将军前来院子里烤制一些鹿肉吃,你是知道的明火烤出来的滋味可是美味至极。”
县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说:“这跟卷宗有什么关系?”
“您听我细细道来。”傅骁玉给县令也倒了一杯茶,说,“您是不知道,我年少看书太多,到现在啊眼神不太好,只能借着日光去看卷宗,所以卷宗都被小厮摆在院子里。我与少将军烤了鹿肉,又煮了鹿血,最后还拿女儿红把酒言欢。结果我俩没注意,那火星儿溅到了卷宗上,这一起就是一片,一夜功夫,就给烧没了。”
县令瞪大了眼,说:“烧、烧没了?不、不是,祭酒大人,这烧东西这么大动静,您与少将军竟是一点都没听到?”
傅骁玉似想起什么一样,勾着唇笑了笑,仿佛那吃饱喝足的狼。
“县令大人,我与少将军,吃的可是鹿肉、鹿血。”
县令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仿佛看到“壮/阳”两个字噗的一下打到了自己俊美的面庞上。
神志不清地出了权府,县令把傅骁玉的话转告了捕头。
捕头还没听明白,问:“为什么没听到?”
“废话,人家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办呗。”
“有什么要紧事儿卷宗烧起来了那么大动静都听不到?”
县令瞪他一眼,说道:“去去去,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你回家自己抱着媳妇儿喝一碗鹿血就知道了。”
傅骁玉可不管这陆洲县令如何编排他与文乐,反正走了就当再也见不了面了,爱谁谁。
上了马车,文乐嫌马车里闷,坐在外头晃腿。
出城的路竟站了许多百姓,有些抱着小孩儿,有些是一个人来的。挤挤嚷嚷的,比起那日放百姓灯有过之而无不及。
文乐愣神,瞥见了其中一位。
那妇人牵着那女娃的手,女娃穿着干净,眼睛澄澈亮堂,腰带处绑着一个小荷包,上头绣着红桃子。
文乐似想起了些什么,笑了下,对着那女娃挥了挥手。
女娃还是有些害羞,往妇人背后躲了躲。
记录名字的卷宗已毁,所有参与买卖的人已经抓捕归案,老尼姑和智通也收押等着问斩。
这些孩子的新生活,才刚刚到来。
马车出了城,没去官道,而是去了狭长小路。
马骋在前头赶车,敲了敲车门。
不一会儿,从里头钻出两个衣着普通的人。
枣红色的大毛毛绑在路边,与两人相遇后,对着其中一人蹭蹭。
马骋没有停下,赶着马车往那金林方向走去。
而那两人,则骑着马,去往了南岸的方向。
南岸地处南朝最南边,临海而建,城市狭长。这也导致了不好镇守,战线拉得太长,倭寇盯准一个地儿死攻,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攻破南岸。
文长征未到南岸之时,倭寇十分猖獗。
等文长征掌权之后,兵营就驻扎在那南边,一里一亭。
越往南走,温度越高。
明明都已经快过年了,这边的人还穿着单衣,甚至好些刚捕鱼上来的壮小伙衣服都没穿,光着上半身,太阳晒着一身的晒痕。
文乐与傅骁玉显得格外突出,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像是南岸人。
烤制的章鱼片上头撒了黏得细碎的芝麻,闻着喷香,一边走路一边撕着吃,说起话来都一股子海腥味。
文乐就爱吃零嘴,一路拿着这章鱼片就没个头。
傅骁玉嫌腥,连带着与文乐亲昵的次数都少了些。
文乐还不忿呢,说道:“我连你那玩意儿都吃了没嫌腥,你凭啥嫌?”
一向舌灿莲花的傅骁玉竟是没接上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泄愤似的撕下一块章鱼片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文乐戴着纱帽,大半张脸都被纱布遮住,只能见着下巴。
傅骁玉与他一路往南走,直接走到了海岸边上。
细白的沙子里掺着不少的贝壳,扑面而来的海腥味与那炙热的阳光一下下打着人们脆弱的五觉。
文乐脱了靴子,赤着脚踩在沙滩上,舒服地将大半个脚丫子埋在沙子底下。
傅骁玉替他抱着靴子,看他在沙滩上撒欢,把贝壳和小石子揣到荷包里。
“小郎君,可不敢再往深处走了,待会儿得涨潮了。”老婆婆腰边别着一个篓子,里头装得满满当当的,喊着文乐。
文乐把裤脚挽到腿根了,闻言往岸边走了走,说:“婆婆,您采什么呢?”
老婆婆从里头捡出来一个手掌大的贝,递给文乐,说:“头回来南岸吧?”
文乐笑嘻嘻地接过,说:“是呢,与夫郎过来避寒。”
夫郎?
老婆婆朝着岸边看,果不其然在那芭蕉树底下,看到一个面若冠玉的男人。
“避避寒好,咱们南岸就是暖和。”老婆婆说着,佝偻着身子指了指海,说,“这晚上要涨潮,小郎君可别往深了去了。”
文乐点头,说:“婆婆放心,我会水嘞!”
“咦——傻崽崽,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婆婆说着,摆摆手后往海边的渔村走去。
文乐拿着那贝快步走到傅骁玉跟前。
傅骁玉拍拍他腿上的沙子,说:“让你调皮,捱教训了吧?”
文乐不可置否地笑笑,举着那贝,说:“我脚酸了,你背着我回客栈吧!”
傅骁玉轻哼一声,还是将他背了起来。
太阳落山了,潮水飞涨。
文乐赤着脚丫子靠在傅骁玉的后背昏昏欲睡,手里还攥着那贝不放。
傅骁玉任劳任怨地当苦力,与一些进城卖东西的渔夫错身而过。
回了城里,傅骁玉叫来小二烧水,坐在脚踏上将文乐晒破皮的后颈上了药。
文乐早就陷入了睡眠中,不知道梦到什么了,叨叨着“大熊”、“石头”。
一只信鸽飞到窗沿处,傅骁玉擦擦手,将那信纸取出,展眉大笑,将熟睡的文乐叫起,说道:“乐乐!乐乐醒醒!”
文乐困倦得很,抹开一头的热汗,说:“金林出事儿了?”
傅骁玉把纸条递给他,说:“你瞧。”
文乐接过一看,困意也一并消散,勾着唇说:“澈儿有喜了?”
聂府热热闹闹的,恨不得敲锣打鼓把少夫人有喜的事情四下宣扬。
傅澈摸着肚子,一旁的盒盒都不敢碰她,只远远地站着。
外头嬷嬷说了声“少爷回来了”,还没等通报呢,门就给打开了。
聂寻刚下朝,衣服还没换,进屋就将傅澈抱了起来转了两个圈。嬷嬷和盒盒吓了一跳,一个拦一个喊的,好不容易才把聂寻喊清醒。
聂寻脸上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狠狠地在傅澈脸蛋上嘬了一口。
大下午的,屋里还都是人,脸皮薄的丫头别过头不敢看。
傅澈拍了聂寻一把,耳朵红红地摸着肚子,说:“都仨月了......怪我,身子骨皮实了不常请平安脉,竟差点忘了这孩儿。”
聂寻并着抚上她的手,说道:“说明咱们孩儿乖,不舍得让娘亲吃苦呢。”
傅澈让他哄得直笑,两人一并坐到桌前去。
知道夫妇俩要说些体己话,盒盒将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大门一关,叼着一颗不知道哪儿寻来的糖,跟个门神似的站得笔直。
屋子里,傅澈说道:“夫君,有一事儿想与你商量。”
聂寻给她倒了茶,又怕孕期的女子喝茶不好,换成了一杯白水,说道:“何事?”
“哥哥与少将军去了陆洲还未回来,傅府傅光又去了玉书院进修,你也知道,家中父亲是个......奶奶不喜。”傅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道,“我想着刚有孕,回傅家住上一个月,全当陪陪奶奶。等后头生产又坐月子,可是小半年不能回傅府了,我忧心奶奶惦记。”
聂寻想了想,握着傅澈冰凉的小手,说道:“你若是想回便回吧,只是傅府你还有一妹子在,我不便常去,若是有事儿,你就差盒盒来找我。”
傅澈心下一松,点了点头。
次日一大早,聂寻就让管家收拾了不少药材珍宝,与傅澈一并带着回了傅府。
傅家在金林算响当当的大家,只是回家小住而已,可不是什么和离,万不能让别人嚼口舌。
傅澈感激聂寻的细心,趁着管家上上下下搬东西,与他站在门外头说闲话。
聂寻怕她受风,还替她穿上了一件貂绒的大衣,说道:“不求别的,可得平平安安的。要不大舅哥和少将军能活撕了我。”
傅澈让他逗笑,最后那点离别的愁思也给一并打散,又多嘱咐两句后,由盒盒搀扶着上了轿子。
傅府的牌匾可不像别家的镀金,他们家是实打实的纯金雕刻,每年都得花时间去修补,就怕变了形状瞧着不美。
傅澈掀开裙摆一角,踏进傅府大门,就见老夫人与一俏丽的美人站在院中。
金林大雪,那美人着实吸引人注意,细腰盈盈一握,脸蛋也是柔美至极。
傅澈一步步下台阶,刚给老夫人跪下就让她拉着站了起来。
“都当娘的人了,怎的还这么较真儿?”
“礼不可废。”傅澈笑着说道,望向那美人喊,“四妹。”
吴莹似羞怯地低头一笑,温婉动人。
作者有话说:
傻崽崽!
第89章 猪蹄
暖和也有暖和的坏处,在金林两人躺在床上,恨不得长在一块儿,相互依偎着暖和极了。等到了南岸,傅骁玉直接被怕热的文乐踹下了床。
扶着腰从床下坐起来,傅骁玉无言地看着睡得直打呼的文乐,最后还是没忍心将人喊起来,只克制地在他屁股蛋上拍了两把,这才洗漱出门。
外头天色大亮,来来往往的人贩卖着退潮捡着的海味。
小二准备了早饭送到房中,热腾腾的海鲜粥,里头有甜虾和海胆,鲜甜可口。
文乐闻着味儿起的床,喝完粥后,猛地往后退去,一个飞镖从暗处擦过他的脸射到墙上。
飞镖上钉着一张纸条。
【前来琼林楼一会。】
纸条里头掖着一块布料,上头是银线绣的暗绣。
傅骁玉的衣摆。
文乐嘬了一口牙根的血味,推门而出,把长长的鞭子别在腰间。
楼下人声鼎沸,正是热闹时候。
横冲直撞的,一下楼就撞到了人,那人横眉一瞪,骂道:“没长眼睛啊?”
文乐戴着纱帽,性子急得很,横眼一瞪,伸手一巴掌直接将那人扇倒在地,说道:“再挡路,爷碾碎了你。”
说完快步往外走去,那人前前后后簇拥着的小厮护卫面面相觑,竟没一人敢拦。
一路打听,总算是找到了琼林楼。
这琼林楼早年间是南岸出名的酒楼,以前武帝与一藩王有囹圄,传那藩王为夺位,与匈奴勾结,就在琼林楼被武帝亲手斩杀。
为了杀鸡儆猴,震慑其余有反叛心思的藩王,武帝还将那人的头颅挂在了酒楼最高的雅座外头。妻子儿女也一并杀了,填了后院的井。
此后,琼林楼就被视为不祥之地,没人敢买这酒楼,渐渐的就荒废了下来。
文乐推开琼林楼的门,灰尘满天。
吱呀一声,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箭羽声划破空气,文乐踏着桌椅的高度躲开箭羽,飞速冲向了二楼。
三个弓箭手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躲闪不及,去搜箭篓里的箭,却被快步上前的文乐直接薅起腿根,一个倒拔葱的姿势就给仨人一并丢下了楼。
解决了弓箭手,文乐一个撤步,躲开后方攻上来的刀。
琼林楼里死气沉沉的,灰尘味道十分难闻。
文乐往后躲,踩着一旁的烛台,将那上头燃灭了的烛油泼向刀片。
未凝固的烛油一下粘住刀刃部分,那人手法再快,一刀砍到文乐身上,只掉下四五片干涸的蜡烛油。
文乐前进半步,握住那人的手腕,以背对人,将其狠狠地撞向那嵌着烛台的墙面。
那人吃痛,手一松,刀把就落入了文乐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