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出手机相册里今早照的两碗面。
君子远庖厨,余殊从前没动手做过饭,今天心血来潮煮的面条的方法,还是从微博视频上学的。虽然草率了些,却意外的很成功。
不用劈柴、生火、屠宰家禽,现代生活里做饭好像也不用手忙脚乱、脏兮兮的。
余殊心里有点小得意,把照片发了上去,还在碗里画了一个笑脸。
Fairyland-余殊:早餐系列一[配图]
不到两分钟,就提醒他有好友回复。
Fairyland-许骄阳:[酸柠檬][酸柠檬]
余殊回了他一个大笑。
两人没在微博上继续聊,开了小窗。
许骄阳:那是你自己做的吗!你还挺厉害的!
余殊:[得意.jpg]
许骄阳:[图片][图片]
许骄阳:梁旭奶奶做饭可好吃了,今早给我们做了一桌我都不想她走了。
余殊:哈哈
没聊多久,就到了余殊的戏份开拍。
复工第一天给他排的任务不重,多是赤水丘里需要补的景。
离荣和姚颂犯了错、惊扰仙逝的族长升星,离荣罚跪后被关进了地牢,姚颂受家法远行边陲之地为后续埋线。这些场景在正片中多是一闪而过,却也很耗费时间。
等余殊全部拍完,比原定时间迟了两个小时。
夜幕低垂,云绕市的夜里凉的很。
他依旧和林放分了两辆车,一前一后返程。
车行至小区内,余殊抬眼看了看黑乎乎的房间。
“林放还在我们后面吗?”
邓祺:“在的,林总在另一组拍摄,也结束不久。”
余殊回头看了看,目力可及处没见到熟悉的车型,“他们路上堵车了吗?”
邓祺推了下眼镜,面露难色:“可能是遇到追车了吧。”
“追车?”余殊不解道。
“有相当一部分狂热粉丝会对自己的偶像有过分的窥探欲,比较专业的说法就是私生,林总应该是又被缠上了。”
“又?”余殊眉头微蹙,“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邓祺无奈地笑了笑,“从我跟着的那几年起就这样了。”邓祺看着有些沉默的余殊,以为他是累了,“到了。需要我送您上去吗?”
“不用了,谢谢。”
余殊一个人坐了电梯上去,偌大的房子黑乎乎的,像他主人一样冰冷又高傲,到了夜晚,却总有不为人知处。
他多开了几盏灯,让客厅看起来亮堂些,然后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林放到楼下的时候,一眼看到了这栋楼里灯火通明的一处人家,在夜深人静的晚上照亮了晚归的路。
估算着楼层,好像是……他自己家?
林放是个念旧的人。
成年后穿来与家人不亲,聚少离多;虽因为工作的缘故在各处奔波、短暂停留,却只有这一个家。
七年来,每当他披着一身疲惫与倦怠回家时,总是要面对空旷的屋子和黑黢黢的环境。他是千年前就死过一次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形单影只。
这是第一回 ,有人为他亮着一盏灯。
他到家,余殊正湿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你回来啦。”
“晚上好。”
余殊察觉到林放心情不错,也对他轻轻笑了笑。
他一手用毛巾擦头,一手刷着手机,“你饿不饿,我有点想做东西吃。”
林放还在玄关处换拖鞋,“冰箱里没有食材了,要不点外卖?”
余殊还不太明白商家外送、和外卖小哥是现代的新兴产业,专门有人以此为生计。
他有点遗憾地撇了撇嘴:“算了,太晚了,还要麻烦别人送过来。”
或许是他才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水汽的缘故,林放莫名觉得这样的余殊有点不一样。
说着傻气、思路清奇的话,却有点单纯,有点……可爱。
如果他没看到对方脖子上的红印子的话。
余殊馋中午吃的锅包肉,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做菜视频。
突然间林放走近了。
他放下手机,抬头看着眼前人,嘴唇紧抿,看起来不大高兴。
不是吧,他家沙发有这么贵吗?他这坐姿不至于把沙发弄坏吧?
林放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
林放眼睛盯着余殊脖子上的红痕,阴影遮挡,看不太清楚。
他只好蹲下身,食指勾着挑起他的下巴。
余殊皮肤白皙细腻,下午微红的一道印子此刻已经涨了开来,在他肤色的衬托下格外触目。
又想起他下午时的冲动,林放声音冷冽:“为什么不擦药?”
下巴被挑起的一瞬,余殊就有点不舒服。他还没被这么不礼貌的对待过。
刚要炸毛,就听见林放的质问。
关心不是戏弄。
余殊一下子泄了气,刚和林放撞上眼神就低下头去。
他指尖冰冰凉凉的,余殊却觉得脸上有些烫。
林放离他好近啊。
好在只是检查了下,没一会儿林放就放了手。
余殊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我……忘了。”
他没敢直视林放的目光,手指不自然的撑在自己盘着的小腿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脸上热切的注视好像移开了。
林放站起身,将脱下的外套甩在余殊身边的沙发上。
气流掀起一阵微风,打在余殊下半身的皮肤。
“坐着别动,我去拿药。”
第12章
林放回来的时候,余殊还维持着方才的坐姿没变。
他两腿盘着,手按在小腿上,柔韧性很好的样子。整个人前后一晃一晃的,像是一个无聊的不倒翁。
“这么坐不累吗?”
林放愿意是叫余殊过来给他上药,没等到回答他就改了主意。他拿出要用的药膏和棉棒,拖了张高脚凳到余殊坐着的沙发前。
“不累,就是有点困了。”
余殊趁林放在给药膏拆封,悄悄打量他的神情,依旧是有点不高兴的模样。
就因为他下午没抹药吗?
余殊理亏在先,辜负了老板的好意,只得认错道:“是我不对,我当时没觉得多疼就没放在心上,明天又要浪费剧组的化妆粉替我遮一遮了。”
林放没接他话,只旋开了罐装药盒用棉棒蘸取了些。
余殊伸手去接棉棒,却被林放避开。
余殊:?
他有点疑惑了,林放这是要帮他擦药吗?
“抬头。”
林放语气里带了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哦。”
余殊反省了下自己的住客身份,不好在主人心情不佳时过于张扬随意,只好乖乖坐着仰起头。
药膏比他想象中凉一些。
刚碰上皮肤时,余殊忍不住“嘶”了一声。
“会有点疼,现在不擦药明早就等着肿起来吧。”林放一副随你的语气,手上却没停。
冰凉的药膏刺在余殊红肿的伤口上,他身体止不住发颤。
林放坐着的凳子本就比较高,余殊坐着靠后,两人距离不算近。刚涂上一点,余殊身子就向后仰,林放只好向前倾了些。
他每点一下,余殊的身子就往下挪15度角。
逐渐够不着的林放:“……”
他无奈地笑了下,“别躲。”
余殊视死如归地坐直了回来,药棉还没碰上去,他就又猛地退后了些。
他从前没这么怕疼的,这种程度的伤对他一个见惯了生死的人来说太小题大做了。可原主的体质与他不同,下午只隐隐有些发胀,这会儿碰到药膏将痛感放大了成百上千倍。
余殊额头已经冒了冷汗。
林放看着他排斥的样子,心里也闪过一丝犹疑。可若伤口处理不及时,只会越来越严重。服装厚、武戏多,汗流过伤口,还会引起炎症。
眼前的余殊缩着身子,和下午那副蛮横的模样天差地别,两个小人幻化成影,在林放心上一跳一跳的。
“别怕。”
他把药罐放到旁边,空出一只手来捏了捏余殊的手臂,安抚住他。然后上移扶住他的后颈往自己身前靠了些。
少年颤动着,像一只扑棱着翅膀、带着春日芳香的蝴蝶。
说实话,林放掌心冰凉,并没有让余殊好受多少,却莫名叫他觉得心安。
或许是近距离看他的时候,依旧能被他的好看震撼到,让余殊稍稍分心。
余殊从前娇生惯养,导致一些磕磕碰碰都能叫他皮肤起反应,青紫一片看着吓人。他不怕疼,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倒惹旁人关心。
犹记得他十五岁那年,京郊纵马打猎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膝盖、脚脖子肿了一片。皇子们没有与他同生母的,平日里做做样子的功夫都难,他本想着忍一忍痛再上马,平常不怎么搭理他的林放却提出要背他。
那时他身量已渐渐长高,比十三岁的小世子高了一个头,身体也发育起来了。小少年的脊背瘦瘦窄窄,却曾给过他宽阔无边的依靠。
他趴在林放身上一个多时辰,感受着肌肤相亲的温度和汗水,晚上便毫不意外地梦到了他。
那时的林放入京三年、无依无靠,比余殊身边的小厮还瘦,只有脸上还有点匀称的肉感,清冷又可爱的特质混杂在他身上。
和眼前人极具侵略性的美是不一样的。
我去……余殊跪了。
他脑子开了会儿小差,余小殊居然就这么不争气地起了反应?!
和林放单独相处也有好些回了,敢情是幼子对他的刺激更大?
他穿过来后一个多月还没纾解过,有反应也是正常。
好在睡裤松松垮垮的,就是一脸正直、心无杂念的林放正对着他……
余殊往后挪了挪。
林放按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余殊:“……”
林放不知道余殊脑子里在开小差,以为他在忍痛,宽慰道:“快好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尽量不要碰到,明早起来就能消下去了。”
“嗯……”
蘸着药膏的棉棒在余殊颈脖上轻点着,火辣辣的痛感中掺杂了些许痒。
林放擦得很慢,像是怕下手着急了那细细的棉棒会伤到他似的。一如当年从猎场将他背回营帐后,林放细心替他包扎脚踝。
“好了。”
林放又仔细看了眼有没有漏下的地方,抬眼时发觉余殊正望着某处在笑。
笑意浅浅的,像是在追念不再来的美好往事。
林放放开他,收拾着药罐,问:“傻笑什么?”
“没,谢谢啊。”
后颈仍有林放的温度残留着,和前面火辣辣的痛感对比鲜明。
余殊克制住自己想摸摸脖子的冲动,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林放顺手拿了旁边的纸巾盒给他,在目睹余殊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后,刚舒缓的眉头又隐隐有皱起的趋势。
他刚刚擦药时按着余殊的颈脖,觉得似乎有些冷。
不是刚洗完澡吗?
“怎么回事?”
林放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踩地,另一只随意的在横杆上搭着,略微低着下巴望向余殊。
美好的旖旎被一个喷嚏打散了,余殊心情舒畅,就是鼻子有些难受。
他刚刚洗澡时怎么都放不出热水来,只能凑合着洗了个冷水澡,今天本就很冷,洗完澡更不舒服了。
余殊:“你家热水器坏了,放不出热水。”
林放:?
余殊急忙澄清:“不是我弄的!它一直放不出来!”
林放气笑了,这人怎么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的。
“没坏,只是你不会用。”
他站起身,看着余殊浮起一抹局促、羞赧,语气温和了些,“过来,我教你。”
余殊坐着没动。
有点抗拒地闭上了眼睛,一脸勉强。
难得示好的林放冷冷道:“你难道想让我抱你起来吗?”
余殊叫苦连连:“不是,我腿麻了,救命。”
林放:“……”
最终余殊还是没好意思让林放上手救救他,只是抓着他的胳膊借个力慢慢把腿伸直,再忍着麻痹的刺痛感等待恢复正常。
就是他手劲儿大,似乎把林放胳膊掐的有些厉害。
“这个是热水器开关,……”
“厨房热水开关也是这个,洗碗的时候不要用凉水。过来试试。”
“早上做饭时你好像没开油烟机,是忘了还是?”
看着余殊茫然的眼神,林放已经能精准得知这小少爷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状态了。
“如果不想被油烟呛死的话,你做饭前需要先按一下这个。”林放又示范了一次,“懂了吗?”
余殊默默点头,一一照做,期待能将自己在林放心里的智商指数拔高些,尽快忘记他脚坐麻了这件事。
林放见他一直不吭声,猜是他被自己训了这么久,定有些孩子心性的不服气,笑道:“你别介意。”
恰好热水烧开,他接了一杯递给余殊。
余殊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冷热被林放把控得正合适,刚好能暖暖身子。
夜幕低垂,窗外各种声响渐渐消逝,房屋里也安静下来。
唯有余殊仰头喝水的声音,伴随着少年喉结的滚动,以及林放自己的心跳。
咕咚、咕咚。
他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看起来很乖,半干的头发软绵绵的,嘴唇在温水的浸润下愈发红润。
林放抬手抚摸他头发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片刻后,在余殊有点茫然的表情中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