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可能是被他的同伙埋了。
13、第 13 章
睡到日上三竿,薛浪醒了过来,说到底还是不放心。
下人都打过招呼了,一上午没来打扰他们,他小心避免碰着燕离,轻飘飘下了地,回头拿衣服的当口,就看见燕离已经快速穿上了衣服。
“主子。”
薛浪的动作一顿,哭笑不得,知道犟不过他,便不再多劝。
没了那件充场面的大氅,燕离的穿着就显得十分单薄,薛浪从自己的衣裳里挑了一件,强势地把燕离套进去,顺便责他一句:“怎么一点伤患的自觉都没有?”
屋外风雪停了,亮堂堂的,看久了还觉得眼花。
薛浪走出没几步,贺少堂就窜了出来,低声说:“主子,周中跑了。”
他透露出的消息是留着周中,等周临学盖棺定论了,再把人放了,看来周中跟他想象的一样沉不住气。
“周临学跟他说什么了?”
其实不难猜,无非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周临学同周中闲话了他大半辈子的事迹,希望能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来一番剖心挠肝的临死悔悟,别再不长眼地招惹不能惹的人,关于武安发生的事,他只是短短提了一句,并未说到杀人魔。
可周中哪肯“认命”,断臂之仇永生不忘,他满心愤恨地告诉他爹,薛浪那个废物王爷居然要放了他,而他,一定要赶在薛浪动手之前杀了他。
他还不算愚蠢至极,至少知道薛浪对他存了杀心,而周临学一听儿子似乎有活路,便立马改了主意,叫他拿着信物去找那个杀手,周中起先并不知道武安的惨况源于一个来路不明的杀手,听了部分事实之后,他与父亲的想法趋于一致。
找到杀手,与之合作,杀了薛浪。
薛浪听后没有惊讶,这原本就是他的目的,周临学那个人,坏到了骨子里,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都要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而他最后的愿望,就是保下儿子,他当然想得到,薛浪把周中放来跟他单独待了那么久,打的就是引蛇出洞的主意,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犹豫,这世上能保下他儿子的人,就只有那个人了。
贺少堂领命去继续跟踪周中,薛浪带人远远缀着,以免打草惊蛇。
武安出现了如此重大的惨案,随同薛浪来的几个人里,只有叶航知道真相,不是出于什么不可言的原因,他就是怕那几个儒生听了吓晕过去,甚至惶惶不可终日,坏了他的事。
他私下里遣叶航把消息尽快带回陵阳城,他可不想消息回的晚了,这顶屎盆子扣自己头上。
周中草包一个,如今在生死绝境中激发了潜能,一连跑了半天没停下,一路往山林里跑,他爹说了,甩开追兵才能去那个地方找人。
薛浪看了看他的路线,料定他是个无头苍蝇的状态,便示意贺少堂撤了明面上的人手,让他继续跑。
冬日的黑夜总是来得很快,薛浪看着天边灰蒙蒙的一片,叹了口气:“本王怎么觉得天亮才不久,怎么就又黑下来了呢?”
燕离低声问:“主子可是累了?。”
累了,便休息。自来到后,薛浪忙得晨昏不分,他原本是恣意潇洒之人,却被迫卷入夺嫡之争,来赈这捞什子的灾。
薛浪笑着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本王当年深入敌营,整整七日。。。。。。”
七日不眠不休,滴水未进,差点蒸发成个人干,原因就是自己军营里出了叛徒,他被敌人抓了,虽然有惊无险地救回来了,但因为这件事,燕离一直很内疚,非要把这责任往身上揽。
薛浪不愿罚他,他就自己在冷泉里泡了三日,起来后哆嗦着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要薛浪答应时刻让他跟在身边。
此时不经意间提起这段黑暗的往事,燕离脸色一沉,眸色加深,想到了什么,里面情绪翻涌不断。
所以薛浪只提了一嘴,快速地扫过一眼燕离难看的脸色,就连忙扯扯嘴角,顾左右言他:“凌消那边如何了?”
凌消善御蛊,司追踪,下午撤了贺少堂之后便由他顶上位置。
负责接应凌消消息的人出声回道:“凌大人半刻钟前说周中快要出山林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出来了。”
薛浪喝了口热茶,缓声说:“叫凌消不要打草惊蛇,找到地方立即传信回来。”
“是。”
那人领命退下,飞快地离开了。
燕离有心想帮忙,却苦于薛浪拦着,不肯让他动手,还威胁他,敢违命就再不必跟着他了,如此他才消停。
尽管有面具遮掩,薛浪还是觉得这人现在的表情应该是愁云惨淡的,不由得好笑,打了个哈欠,嘀咕道:“惯的你。”敢和他甩脸子了。
困意袭来,薛浪单手支头小憩了一会儿,燕离坐得离他近了一些,解下身上还带着体温的大氅披到他身上,耳中是时起时落的凌冽风声。
不过半个时辰,凌消回来了。
薛浪睁开眼,眼神清明,没有半分睡意,问道:“怎么样?”
凌消说:“周中进了城外的收留点,一直没有出来。”
薛浪微微颔首,连夜赶往城外,安排得越紧,才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得到了薛浪从周临学嘴里抠出来的地图,府里的侍卫把几乎后山翻了个面,一箱箱满当当的官银得以重见天日,于是白天还心有疑惑的大人们纷纷骂起周临学罪无可恕,称赞厉王明察秋毫。
不过薛浪从来不关心这些虚名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整理另一篇,这篇就慢下来了(顶锅
14、第 14 章
收留点内,周中满脸怨毒,恨恨看着上面坐着的人:“帮我,杀了薛浪,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坐着的那人陷在一张铺满了珍惜兽皮的美人榻里,裹着一身黑袍,对周中的祈求充耳不闻,像是睡得很熟。
周中按着剧痛的肩膀,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一道剑气掀飞了他脚下的地板,他也随即失去平衡跪倒在地,暴露的伤口狠狠与地面碰撞在一起,搓出带肉的骨头。
“啊!!!”
他痛得打滚,冷汗直冒,过去二十几年里吃的苦头合起来都没有今天多。
榻上的人似乎被他吵得烦了,动了动头,露出一张过于平凡的脸,但能看出来是个女人。
“周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女子与令堂,可没有任何交情。”
她声音微哑,很难说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
周中也吃了一惊,强忍着疼痛去看她,发现根本不是父亲描述的模样,他心中绝望:“你不是他?!”
“是,也不是。”女子勾了勾唇,说,“但既然周公子诚意十足,小女子帮上一帮又有何妨?”
周中单手撑着自己跪爬过去,抓住黑袍垂下的一角,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帮我,帮我,要我付出任何代价都行。”
女子不冷不热地看了自己被攥着的衣角一眼,眼里闪着噬人的光:“周临学是个窝囊废,你要比他好上一点。”
其实周临学不算胆小,毕竟他还萌生过谋害当朝王爷的想法。
周中不理她这番嘲弄的话,忙问该怎么做,女子打了个哈欠,叫他附耳来听,听罢,周中显得有些迟疑和惧怕,但想到今夜之前的惨状,还是点了点头。
等薛浪他们赶到的时候,烛火摇曳的帐内,影影约约看得见两个身量相似的人影,挨得极近。
冷冽的风带来了新鲜的血腥味,那两个人影就像是屠夫和羊,手起刀落,刀又落。
薛浪闲庭信步地走进去,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举着刀,正一刀刀刮着一具捆在柱子上的尸体,那尸体脸上只剩下森森的白骨,辨不出生前容貌,看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血衣,倒像是周中。
看见他们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女子吓了一跳,脸色煞白,手上的刀“哐当”落在地上,她也连连后退数步。
“你,你们是谁?”她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眼神满是警惕。
薛浪没理他,先是审视了一番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问凌消是不是周中。
凌消张口欲言,却被女子打断:“那人深夜闯了进来,我是迫不得已才。。。。。。”
薛浪挑眉看着她,不怒自威,等到女子被他吓得声音也不敢出了,他才露出个森然的笑,问:“姑娘,你一个人住这儿吗?”
女子似乎很害怕,惊诧过后小幅地点了点下巴。
收留点前几天接纳了三五批城内没地方住的百姓,但由于时间实在紧迫,出城的灾民果然也掉头回来了,导致住的地方根本不够,通常是一个小营帐内就有五六人,他们所处的这个大营帐,更是稀罕,住的人也最多,能有十几二十人。
这女子说就她一个人住,显然不现实,除非那群老不死的嫌命长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小心眼。
唯一的解释就是,女子杀光了同营帐的人。
“姑娘这般胆大心细之人,”薛浪踱步靠近她,“本王真是很有兴趣结交。”
听到这话,燕离好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微微皱起,一直没松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看着女子的眼神冰冷异常,怀抱的长剑蠢蠢欲动。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连忙用另一种冠冕堂皇的想法来压抑几乎要浮出水面的真相——这女子来历不明,心肠狠毒,绝不是主子的良配。
长得也没主子好看。
这时,凌消跟到薛浪身侧,附耳说了什么。
薛浪眸光散了散,回过神来只听女子说着:“......我不认识他,你们要他就带走。”
他摇摇头无奈一笑,说:“姑娘,你杀了人,怎么说也得跟本王走一趟官府吧?”
“不,”女子警惕地拉开薛浪靠近的距离,“你们都是喝人血啖人肉的怪物,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嘶。”
薛浪吸了一口气,耐心耗尽,脸上还带着笑,却骤然冷下声说:“阴阳先生,这么熟了,本王懒得再和你兜圈子。”
女子眼神微变,冷静地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薛浪这时已经背过她,缓缓走回了原来的位置,漫不经心地抽出燕离的佩剑,“那本王不介意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说着,他扬起剑,剑身震动,发出悦耳的嗡鸣声,剑尖直指退到角落的女子。
“你们想干什么?!我喊人了!”
“喊呗。”
薛浪乐了,且不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这是他的地盘,谁能在他面前翻出个水花来?
女子紧抿着唇,眼里压抑着极致的恨意,忽而松口道:“不错,我是阴阳先生。”
她是阴阳先生,亦阴亦阳,阴阳同体,那日的刺杀就是阳体所为,燕离的追霜剑由世间至寒玄铁打造,对她的阳体有着近乎克制的作用,否则她一个赫赫有名有名的高手,不会在三十招之内就被拿住命门。
就薛浪所知,大楚只有一个人使橛,能跟燕离打得不分胜负,那就是频频奉命刺杀自己,还每每都被燕离挡回去的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精通易容,他也没见过她的真面目,如果不是那几年与她打交道打多了,薛浪还不敢这么一诈。
薛浪含笑抚摸着暗金色的长剑,勾得燕离面具下的脸爬上一抹绯红,好在很快薛浪就移开了黏在剑身上的视线,问女人:“让本王猜猜,大楚皇帝派你来杀谁?”
阴阳先生做着暗杀皇亲国戚的勾当,是大楚最见不得光的一面,偏偏她还是大楚皇帝最依仗的人之一。
能让她离开大楚,孤身来大庆,除了杀人,薛浪想不到其他理由。
“为了杀本王?不对啊,就你一个人还不够格,难道是盯上了陵阳的那几位?”
阴阳先生不答话,眼神沉沉地看向他身后的燕离,就是这个家伙,坏了他们的好事。
薛浪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倏尔又冷下来。
“是这样啊,”阴阳先生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细细的脖子上,尖突的喉结动了几下,鸦叫般的声音钻入其余人的耳中,“我想与厉王殿下做个交换,我给你透露大楚的机密,你把身后那人交给我。”
“听起来很划算,”薛浪居然点了点头,“你不如先说说是什么样的机密?”
燕离静静站着,无动于衷,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外面忽然狂风大作,飓风自林中呼啸而来,带起一阵听不清调子的哭嚎之音,刺耳异常,帐外守着的禁卫严阵以待,试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发现敌人的踪迹。
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急迫地冲入鼻腔,令人作呕,风还没停,轻飘飘的雪花凝成雪暴,霎那间,几个禁卫无声无息地倒下,其他人被风雪迷得睁不开眼,忍不住后退几步。
刚触到幕布,一种名为“汗毛倒立”的感觉立刻席卷了他们全身,紧接着,十几个人全都不省人事地软倒在暴风雪中,不一会儿,就埋得鼻子眼睛都看不见,只有腰间的刀还接受着星星点点火光的洗礼。
风声很大很急,几乎要把这个临时搭起的营帐都掀翻,阴阳先生那张平凡的脸下诡异地隆起和凹陷几块,变出一张阴柔的男人面。
他没有回答薛浪的这句话,暂时放过了燕离,而挑了另一句起头:“厉王殿下错了,我确实是来杀你的。”
“本王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