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招远在喝了一肚子的茶,又吃了四五个鲜花饼后,好不容易在这小巷子里找到萧九秦,没想到这人痴痴的笑着。
那笑实在莫名,贺招远一哆嗦,问,“侯爷您这是……”
“我不丑。”萧九秦笑着。
贺招远丈二的摸不着头脑,跟着点头,这话没毛病,平津侯长相俊美,确实郢都不少小姐想嫁。
结果下一刻萧九秦笑容又灿烂了些,“我很好。”
贺招远无语,这怎么还自夸上瘾了?
萧九秦哪里顾得上贺招远的心情,他继续道,“他很喜欢。”
这四个字一出,贺招远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因为一向冷峻朗逸的萧侯爷这会儿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别说是唇角,就连眉眼都是带笑的。
贺招远搓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谨慎开口,“侯爷您若是受了什么打击,不若放宽心些,这……”好歹别笑得这样吓人。
“你不懂。”萧九秦睨了他一眼。
贺招远更是无语,我并不是很想懂。
不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来,萧九秦忽然就走开,他一愣,忙不迭地跟上,“侯爷您事儿办完了吗?”
“还未。”萧九秦脚步不顿,管不管身后的贺招远。
“那你现在去做什么?”贺招远总觉得萧侯爷像是忽然极其亢奋。
萧九秦没管他,“做正事,然后……娶妻。”
“啊?”贺招远彻底懵了。
这不是刚从青楼出来,怎么就……
第64章 内荏 “下一次一定不留下印子……”……
翌日, 难得开朝,柏砚一身官服,刚走出院子, 落筠忽然喊住他,“大人,还有这个。”
柏砚回头,就见落筠手里拿着的玉佩。
“这玉看上去不似大人的,”落筠伺候柏砚许多年, 对柏砚的贴身之物极为熟悉,这玉佩她虽见过几次,但似乎并不是柏砚的, 而且一直不见柏砚佩戴,只日日贴身带着。
倒像是……定情之物似的。
柏砚接过,摩挲了下,“的确不是我的。”
“那是……”落筠美眸往柏砚面上看了看, 难免揣测再三。
柏砚也不藏着掖着,自若道,“柏夫人的。”说完就往外走了。
落筠站在原地有些愣, “柏夫人?”自家大人父母俱不在了, 这柏夫人似乎除了柏府未来的女主人之外别无他人。
她忽然失笑, 看来,柏府不久后就要迎来女主人了。
*
这边落筠刚刚得知一桩大事, 那边柏砚一出门就碰见严儒理。
“行章!”严儒理从马车里探出脑袋,“今早你与我一起罢。”
柏砚也不在意,上了车。
马车走开,严儒理就憋不住开口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云嫔怀了龙胎。”严儒理压低了声音, “听说魏承澹求见陛下,与她起了冲突,也不知是那云嫔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太监宫女一溜的只说是二殿下推了云嫔一把。”
“那云嫔在地上痛呼,非说自己肚子疼,然后叫来了太医,就诊出身子。”
“魏承澹不可能故意寻一个后妃的不是,前两日不都说根本见不到人吗?怎的就忽然起了冲突?”柏砚蹙眉。
“只说是云嫔拦着魏承澹,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就动了手。”严儒理平日里是不大管这些的,但是近来郢都诸事纷乱,他也跟着多了个心眼。
方才往这边走的时候正好碰见同僚,正好听了这事。
柏砚更加觉得匪夷所思,依着魏承澹的性子,要他与人动手,还是女子,怕真是对方犯了他的大忌讳。
“结果没多久,事情就闹到了怀淳那儿。”严儒理觑着柏砚的神色,“他直接派人将魏承澹送到太后那小佛堂,说是陛下的意思。”
“其实哪里是陛下,分明就是他,据说陛下这段时日忙着炼丹修仙,宫中不断地送珍贵药材,还有些曾青、矾石、滑石,只昨日户部的那几个老家伙又四处跑着哭穷。”
“别说一个云嫔,就是贵妃娘娘在,也不见得陛下肯分出一点心意来。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口诏,魏承澹直接被怀淳弄到了佛堂,将消息压下来,旁人问,只说二皇子为陛下祈福,至于那位云嫔,怀淳见了她一面,如今消停得很。”
“怀淳这是护着魏承澹呢。”柏砚一言道出。
严儒理眨眨眼,“这怀淳公公是二皇子党?”
“非也。”柏砚往后靠了靠,半阖着眼,“不过护短而已。”
他像是叹气,“魏承澹那性子,着实不适合回来。”
“但他身份尊贵,”严儒理大多是从别处听了一耳朵,“允太师身子不大好了,如今将所有的希望都往二皇子身上放着。”
严儒理说的这些柏砚何尝不懂,但是他真正担心的是怀淳。
马车慢慢往宫里走,到宫门处,又遇见了萧九秦。
这一次不用柏砚使眼色,萧九秦只远远看了他一眼就先进了宫。严儒理看看平津侯的背影又转过来看看柏砚,“你们二人闹了不快?”
“没有。”柏砚是实话。
严儒理却不信,“若是平时,他这会儿都跑过来了,哪里能扭头就走。”
“避嫌。”柏砚扔下两个字走了。
徒留严儒理一脸莫名,“避嫌?你二人能避什么嫌?”
与柏砚想的不同,今日的萧九秦很是安分,整个朝议,二人目光只交汇了那么一次。
只是,皇帝一身道服出来时,诸人都哗然。
纵观前朝至今,没有哪个皇帝是穿个道服来上朝的,他冠带不整,眼窝深陷,与前些时日相比,实在倦怠没什么精神。
怀淳依旧是温和的一张脸,出乎意料的,魏承澹不在,倒是魏承唳出现在陛前。
许多日未曾上朝,朝臣攒了不少折子,一个接一个大臣出来奏事,但没多久,皇帝就开口退朝。
说到一半的大臣纵有满腹郁卒,最后也只能任皇帝离开。
“陛下如今是越来越沉迷炼丹了,这样下去,国事懈怠,又如何治国安邦?”
“是啊,连朝议都草草结束,时间长了必将引起祸端……”
“……别说了,还是先出宫。”
朝臣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严儒理晃了个神的工夫,柏砚已经不见了。
“怀淳。”柏砚跟着小太监走到偏僻处,就见怀淳在那儿等着他。
“长话短说,”怀淳看上去脸色不大好,“近来连我都极少有机会见到陛下,”他递给柏砚一个药包,“这是陛下一直服用的药,没什么问题。”
柏砚接过打开,里边放着浑圆的两个药丸,他随意看了看,“你确定没有问题?”
“几位太医都查了,大多是补药,”柏砚看上去脸色也不大好,这几日他一边要探听皇帝那边的消息,一边护着魏承澹,几乎要将自己掰成两半用。
柏砚担忧地看着他,“你也不要太过劳累,再如何那道士总不敢对当今天子下药,反而是那云嫔,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嫔的确怀了龙胎。”说到这儿怀淳难免有些气怒,“承……二殿下本是要求见陛下,奈何那云嫔几次三番阻挠,后来又……”
“又怎么?”
“说了我几句,”怀淳顿了顿,“他便发了火。”
这个“他”显而易见便是魏承澹。
柏砚瞬间明白过来,他压下胸中愤慨,面上却要安抚怀淳,“事到如今你也莫要在意,那云嫔原本一个小宫女,不过是得了脸,如今嚣张些,他说的话你们都莫要在意,待到皇子诞下,允贵妃回宫,那时她再难如现在这样肆意妄为。”
“嗯。”怀淳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怀淳忽然示意他看后边。
柏砚一扭头就见萧九秦站在不远处,看样子是来了一会儿了。
怀淳何其聪明,默默离开。
待周围恢复安静,萧九秦走过来,柏砚却有些心虚,昨日在花柳巷子里说了那么几句话,现在想起来还羞赧得很。
但是萧九秦明显不是有眼色的,他单刀直入,一开口就是让柏砚恨不得落荒而逃的话,“昨日你说的话我想了许久。”
“哦,嗯……”柏砚眼神飘忽,心中已经念起了大悲咒。
萧九秦继续道,“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啊?”柏砚被一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开口时都结结巴巴的,“还,还能是什么,就那,那的意思……”
他躲躲闪闪的,萧九秦忽然捉住他的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唔,就你想的那个意思。”
“那……”萧九秦俯身,作势就要亲柏砚,结果被一把推开,柏砚色厉内荏,“这里是皇宫。”
“那又如何?”萧侯爷毫不在乎,“在这里偷情的多了去了,更别说你我二人顺理成章,比起他们来说光明正大。”
柏砚:“……”忽然就不知道“光明正大”还能这么用。
萧侯爷的脸皮日益厚起来,柏砚无从招架,总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在这里厮混,结果二人一来二去掰扯了半天,待柏砚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在侯府的马车上了。
“御史台还有公务。”柏砚试图心平气和与萧九秦打商量。
结果对方只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柏砚:“……”侯爷,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但是到萧九秦这儿,他是连说理的机会都不给你。柏砚忍了忍,忽的起身撑在萧九秦身侧,狠狠吻上去。
这样够了吗?
柏大人眼睫颤了颤。
萧侯爷眯眼:不够,远远不够!
下一刻他将人扣进怀里,一双猿臂紧紧地勒着可怜的柏大人,唇间呼吸灼热,俨然一副将人生吞活嚼的模样,吓得柏大人直往后缩。
但是人都已经在怀里了,萧九秦又怎么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他直接将人亲了个透,一炷香的时间,柏砚几乎瘫软在萧九秦怀里。
他手指戳戳萧九秦的胸膛,“你这人,凶得很!”
话中的委屈显而易见,柏大人与萧九秦每每亲作一团,最后被欺负的都是他。
唇上的伤好了又破,破了又好,一见萧九秦他就想逃,都是素了多年,怎的这家伙就像是恶犬似的,非要在他唇上留下点痕迹,总惹得怀淳他们打趣他。
“也就对你这样,”萧九秦又吻了吻他的额头,“不喜欢吗?”
柏砚唇动了动,坦率又认真,“也不能说不喜欢……”
“只是,”他皱着眉,“你亲归亲,别留下印子。”
萧九秦嘴角的笑意扩大,“别留下印子是吗?”
“嗯。”柏砚兀自点点头,自以为与萧九秦商量明白了。但是下一刻天旋地转忽然被掀倒,他惊呼一声,就见萧九秦俯身,直直朝他唇上袭过去。
“萧九秦!唔……”柏砚气得眸子都红了,萧九秦却在亲完之后低声安抚道,“下一次一定不留下印子……”
柏砚被亲得眼尾泛红,分毫不信萧九秦这家伙的屁话。
“萧九秦,你有完没完?!”在腰带被轻轻解开的下一刻,柏大人终于怒了,抬脚就踹出去。
萧九秦慌忙躲了下,后怕不已,“你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第65章 栖音 事关重大,不便告诉你
柏大人恼了。
翌日萧侯爷溜溜达达“经过”柏府, 才得知柏砚一大早就去了督察院。
想了想,萧侯爷还是觉得自己这会儿不该再去招人嫌,便马头一转, 往军营去了。
另一边,柏砚刚到督察院,手头的公务才处理了一半,就有人求见。
来人是督察院的一个洒扫,一身粗布麻衣, 说话时垂着头,他将一封信递给柏砚,“大人, 今早有人守在督察院外,几次要求小的将这封信交给您。”
柏砚接过,先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不对, 他也不急着打开,问洒扫,“可认识那人?”
“不认识, 对方戴着斗笠, 说话也刻意压低, 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柏砚点头,“好, 我知道了。”他让人下去,不过那人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住,“大人,也不知小的有没有听错,那人似乎不是郢都人, 听着说话的音色,倒有一点像是异族人。”
“异族人?”柏砚一怔。
“也不完全像,但是小的曾见外邦商人来经商,言谈之间是有很大的区别。”
“北狄、南夷、西戎,或者女真,你听着对方像哪族人?”柏砚说着还开口试着各自说了一句话让他听。
洒扫想了想,“像是北狄人。”
柏砚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飞快打开信封,果然里边不是大梁文字,他皱着眉看了一遍,只识得七七八八,他想了想索性拿着信往外走。
他一路沿着长廊往另一边走,督察院不少人看到他,往他身上瞟,却极少有人和他打招呼。
“柏大人这急着是要去哪儿?”一人难免好奇。
柏砚停下脚步,“可知巴大人去哪了吗?”
“巴大人?”那人挠了挠头,“好像已经告假许多日了,听说他府中老母近来身子不大好,而且他的独子也染了病,这两日应当抽不开身罢。”
柏砚想了想,最后还是找人问了巴大人的府邸找了过去。
巴大人其人,虽好打听闲事又嘴碎些,但是为人良善,当初柏砚初到督察院时,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抱着极大的恶意,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他使绊子,但唯有巴大人,时不时帮柏砚说话,被人讽刺了也不生气,只乐呵呵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