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琴扶苏

作者:琴扶苏  录入:09-12

  况且论道者虽针砭时弊,但非胡言乱语,也没有义愤填膺地怒骂,而是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与人辩论一较高下,期望互相说服对方,这样的氛围既不激进也不沉闷,当真舒怀。
  于是官员中更有甚者当场就跃跃欲试,要上去与这些学生一同论道,私下里还去找杜若请他允许国子监以外的人也能去论道。
  杜若欣然同意,第二天就在国子监门口张贴了告示,在朝为官者、非于国子监求学的学子、游学之人以及所有想上论道坛的读书人,经守卫查验身份后都可入内登论道坛。
  这几乎是向天下读书人敞开了大门,当天国子监门口便排起了长队,无法入国子监的寒门学子、游学在外的文人墨客、朝中官员纷至沓来,论道坛上更是热闹非凡,一个个都仿佛八辈子没这么畅快地说过话了,说起自己的政见滔滔不绝,与人辩论时不退不让,一些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官员到了论道坛上连杜若都被吓到了,那跟人吵起来脸红脖子粗还唾沫横飞的模样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杜若有时心血来潮也会亲自上去与人论道,不过国子监刚开,事务繁多,他也不能常去,但杜若去的几次,论道坛下都挤满了人,学子和朝中官员一个接一个上去与杜若论道,谢如琢有回还去偷偷看了,见这帮人誓要把杜若活活累死在论道坛上的模样还真是好笑,连喝口水的时间都不留给杜若。
  但杜若说得确实很好就是了,谁来听了都是一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满足,离去时还依依不舍。
  这日杜若没有上去论道,处理完国子监的琐事,晃荡去论道坛是去看热闹的,谁知一去就听到论道坛上一个学生高声道:“在下叶怀山,今日想与诸君论一件事,坪都之亡,亡于党争否?”
  此言一出,学生们瞬间情绪高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立刻就有一人跳上去,问道:“在下任初,敢问沉渊兄如何以为?”
  叶怀山向同窗施礼,道:“沉渊以为,坪都之亡,虽有多因,但党争为主因。”
  “迎年以为非也。”任初摇头,“坪都之亡,该亡于军弱武衰,是重文轻武之弊。”
  杜若饶有兴致地走上前去,见人群里还有不少朝中官员,便在人群后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静听。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说过了可能就坏了他立下的规矩,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学生会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一代昏君谢陛下,祸国妖妃沈将军。
  横批:大虞真的要亡了!
  &
  学生们:吵起来吵起来!
  小杜:校长is watching youy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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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朋党之辩
  叶怀山是论道坛上的常客, 下面许多常来的学生和官员都十分熟悉,在近两千个学生里, 杜若更是对叶怀山印象深刻,此人每天一大早就恨不得守在他屋门前与他讨论书中典义,叶怀山还很能说,谈起自己的想法能说上一个时辰不停,还见不得别人敷衍自己,非要与人辩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过叶怀山确实很有几分真才实学, 侃侃而谈的东西都不是空泛的大道理,而是真有自己的思考在,他年纪轻轻又去过许多地方,博闻强识,对民生时政都有鞭辟入里的看法,是真正有大志向之人, 杜若也就不吝与他多谈一些东西。
  论道坛上出现叶怀山的几次话题都有那么几分敏感, 之前有一次他还大胆地要与人辩论北疆的问题, 险些把话题说过了,杜若出来阻止还被他拉住不让走,非要杜若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而叶怀山对面的任初也是这一批学生中的佼佼者, 比叶怀山是要安静多了, 平日也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到了论道坛上又是另一副模样,好胜心极强, 不与人辩出个结果来决不罢休, 其中尤以叶怀山为他的主要对手,两人私下里看着关系亲密,到了论道坛上简直就是世仇, 每次都观点不一,以驳倒对方为己任。
  “迎年兄所言军弱武衰之弊,不过也是党争而已,甚至阉党之祸的根源之弊也是党争。”叶怀山从来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少有思考的时候,似乎那些话都已在他脑子里成型了,“党争并非文官之间才有,文官与武将亦是不同之党,也要争,文官与宦官又是不同之党,还是要争。各派之间利益不同,但追求的结果多半只是一个权字。可朝中的权只有少数,于是方有争斗,各派互相撕咬,希望一家独大。当初宦官要权,压迫文官,是党争,后来武将要权,培植势力,还是党争。坪都之亡,无论是说阉党之祸耗空气血,还是军弱武衰,归根到底仍是党争之过。沉渊所言是也不是?”
  “当然不是!”任初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惹得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知道这两个人今天又要辩个你死我活了,都很有看热闹的架势。
  “历朝历代皆有党争,且照沉渊兄所言,朝堂上处处是党争,时时有党争,若一切根源都是党争之祸,那前朝不都是因党争而亡?所以沉渊兄觉得当年北狄人的燕朝为太.祖所灭,也是亡于党争吗?”任初长着文质彬彬的斯文模样,一说话就比谁都激动,脸都不自觉涨红,“党争争的是利益,这不仅是一个人的利益,更是背后整个派系的利益,有着同样利益的一群人抱成一团,排挤他人,恨不得朝堂上只有他们一派,到哪里都是他们的人,从而无事不成,是为党争。可文官与武将之间虽立场不同,但一个国家不可能只有文官而没有武将,宦官与文官之间也是如此,他们相互的排挤只能称为争权,而非争派系利益,所以迎年以为这些不能称之为党争,沉渊兄所言偏颇极大。”
  围观的学生有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叶怀山却并不畏缩,依旧是成竹在胸的模样,笑回道:“今日之辩在于坪都是否亡于党争,而非党争是何,迎年兄说了这么多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啊。”
  任初脸涨得更红了,道:“你要辩党争,可是你却歪曲了党争的意思,我指出这个错误有什么问题吗?”
  “行,没问题。”叶怀山这回却仿佛脾气很好,点了点头,又道,“既然迎年兄以为文官之间的派系之争才叫党争,那我们就姑且这么论吧。文官自太.祖之始便在争锋,昔有因地域而成的南党与北党,后又有因变革而生的主革派与保守派,时至今日,朝堂上仍有党争。百姓们说坪都亡于京城守军不堪一击,朝廷无军可用,但为何如此,党争该为其负责。”
  杜若也听得认真,之前他曾许多次和孙秉德说过类似的话,那时的他最叹息的就是朝堂上的党争,如今他站在这里,历经这么多事,已对党争有了新的想法,但看着侃侃而谈的叶怀山,还是会想起从前的自己。
  “正是因为文官忙于党争,才在京中瓜分军方势力,染指三大营,借军权互相倾轧,以致三大营日渐没落,将官卷入文官党争,选拔将领全看派系利益,如何还能有堪为一战的军队?”叶怀山也激愤起来,语速不自觉加快,“养兵要国库支撑,而文官因党争而把银子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一点开支便有多方掺入,互相瓜分互相求利,到最后却还迷茫银子都去哪了。朝廷养不起三大营,养不起卫所军,到头来只养了一群会明争暗斗的文官。这样的大虞,国都如何能保?迎年兄还认为党争不该为坪都之亡担责吗?”
  杜若皱了皱眉,想出声提醒这个学生话有些说过了,这是把满朝文官都骂进去了,但没等他说话,前排在兵部任职的一个年轻官员开玩笑般说道:“这话有些说过了,文官党争是有弊端,但也不必把所有人骂进去吧?”
  叶怀山笑了笑,向对方行了一礼,道:“沉渊现在辩的是坪都之亡,说的自然是坪都陷落前的朝堂,而非今时之朝堂,沉渊还不敢当着各位大人的面骂人。”
  众人也跟着大笑,这点小小的尴尬得以轻松化解,杜若满意地看了眼叶怀山,不得不说,这小子做人还是很聪明的。
  看任初一时没说话,众人又催促任初与叶怀山辩论,任初不慌不忙道:“沉渊兄所言有些道理。但军弱武衰的根本却不在党争,而在大虞长久以来的重文轻武,迎年甚至以为,正因重文轻武,才给了文官党争的机会,才导致军队愈弱,武将难寻。开国时大虞武运昌盛,北狄与羌族都惧怕我们,四境匪寇更是闻风丧胆,莫敢冒头。武运之衰有帝王之猜忌,也有后人只居安不思危,盛世之时永不知武将军队的重要。可一国之昌盛离不开武运之昌盛,离不开军队之强大,大虞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一味重文而轻武,不断削减武将之权,提防军方势力,致使军队实力大减,沦为无用之军。而武运衰微,武将难寻,朝堂上自然而然也就是文官的天下,互相倾轧排挤,方有党争。”
  话音刚落,叶怀山立刻回道:“迎年兄说武运昌盛,那燕朝武运还不够昌吗?为何燕朝会为大虞所灭?”
  杜若跟着众人摇头轻笑,这两人有时还真喜欢诡辩。
  “现在在说大虞,沉渊兄非要说燕朝,这情况不同,自然不能用一样的眼光看待。”任初被气得险些想撸袖子,“燕朝没有完整而运作有效的官政制度,与汉人千百年来的状况都截然不同,纵有能征善战的军队又如何能在中原长久治国?可大虞是汉人而治,官政制度十分成熟,却因忽视武力而致使国都沦陷,这难道不是重文轻武之弊?”
  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来来回回又辩了十几回合,一个坚持坪都亡于党争,党争是因,武衰是果,一人坚持坪都亡于武衰,武衰是因,党争是果,相持不下,免不了又吵了个脸红脖子粗,瞪着彼此唾沫横飞。
  而围观的学生和官员中也开始议论纷纷,竟跟随论道坛上两人的思路,也分为了两派开始争辩,一会高喊亡于党争,一会怒斥亡于武衰,吵得不可开交。
  眼看着自己的国子监就要成为菜市场,杜若正要走出来稳定下局面,台上的叶怀山与任初已不约而同越过人群看到了他,纷纷眼睛一亮。
  杜若大感不妙,果不其然,叶怀山高声道:“见过杜大人,今日之辩题,学生想听听杜大人的看法,请杜大人赐教。”
  任初也不急着辩论了,附和道:“学生也想请杜大人赐教。”
  于是人群也齐刷刷回头看向杜若,俱是直勾勾地盯过来,与杜若相熟的几个官员还上前拉着杜若就往前带,满脸写着“你别想跑”。
  杜若只得被迫被推上论道坛,向两个学生点点头,道:“其实你们说得都很好,天下人都会追问这个问题,大虞百年基业究竟是为何毁于一旦,以致国都沦陷,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得出的结果也是不一的。究竟是亡于党争还是亡于武衰,我近来也看过一些民间文人写的文章,这两个原因都有论者,我看了之后也觉得都有道理。”
  见两个学生很给面子地都没有再吵架的意思,反而谦逊地看着他凝神细听,杜若又道:“我刚到乐州时,也曾亲口说过,坪都之亡,亡于党争。阉党之祸本就摧毁了大虞的一半基业,文官们却不想着如何攘外安内,只想着为那一点权势利益争来斗去,最终让大虞步入了深渊之中。但今时今日,我对党争也有了一些别的看法,可与诸君共议。”
  “如迎年所说,历朝历代皆有党争,这是无法消除的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何况没有人可以做到让所有文官都只有一种想法,做同样的事,总有道不同者,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我们如今为何抨击党争,觉得党争害了大虞,那是因为党争应该有一个界限,我们的党争过了这个界限,就会造成朝堂混乱,文官不知为国为民,只知争权夺利,最终走向亡国。因而我们反思党争,抨击党争这都无可指摘,但我们谁也做不到消灭党争,也就必须要重新看待党争。”
  台上台下都安静无声,认真听杜若说话,杜若笑了一下,道:“欧阳永叔昔年作《朋党论》,说‘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君子的朋党是因道义忠信而聚,君主应当要分辨君子之朋党与小人之朋党。放眼现在的朝堂上,我想大家都承认我们依然有党争,芳洲也不敢说自己置身事外,或许还有许多人把我看作某一党的主持者。若我们只知抨击党争,那芳洲该辞官离京,还大虞一个清净。但我选择留下,是因我想找许多和我一样的人与我一起做君子之朋党,也许世人依然说我们是党争者,可我们有自己坚守的道义,有九死不悔的理想,那这样的朋党就是有意义的。”
  众人陷入深思,任初也想了许久,又问道:“那大人如何看武衰之弊?”
  “武衰与党争究竟谁是因谁是果很难说清,我们不如说它们是互为因果。”杜若道,“你们说得都对,无论是党争还是武衰都该是我们后人警惕的弊端,文官们少一些无谓之争,武将们多一些容身之地,国家才能昌盛。”他向众人拱手,“芳洲粗浅之言,权当给大家做个参照,若有其他看法,可再与芳洲谈论。”
  叶怀山听杜若说完愈发激动,直接上前拉住杜若的手,道:“大人,学生还想向您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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