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琢又道:“宋青来知道我们查他,有没有和你生嫌隙?”
何小满垂下眼道:“那倒是没有。但涉及他兄长,他都十分谨慎,连我都不太信任,有些事不愿同我多说。”
“唉,那是因为他觉得你是我的人,而我和宋家也不可能毫无嫌隙,怕他自己祸从口出,害了宋家。当然也是怕你夹在中间难做,为你好。”谢如琢没想到换个话题还是要叹气,伸手自己去舒展了下眉头,冲何小满眨眨眼,“伴伴,你让他多信信你嘛,他这样藏着掖着更容易出问题。”思索一番后,他又煞有介事地传授经验,“你要是觉得他有什么瞒着你,就去跟他撒撒娇,他心一软就会告诉你,再不行就去床上说,浓情蜜意的,男人啊,都把持不住的,送个枕边风就什么都说了。”
何小满听前面还跟着点头,觉得确实如此,听到后面脸颊绯红,一点不想和谢如琢交谈如何套男人的话,手忙脚乱整理了几本桌上谢如琢看完的奏本,赶紧拿走告退了。
两日后,去往衡川的官员启程离京。
在华扬舲离开京城后的第二日,宋青来从刑部拿来的一份文书里看到了一张字条,显然是知道他会去亲自取这份文书,专程留给他的。
字条上是一句话:“池州之战自宛阳南下可进梧州与闵州,梧州保守易进,闵州要涉水,但仍推闵州为上。许自慎当陈重兵于梧州,闵州松懈,可为突袭。国库开支严控,唯有首战大捷方能解宋家之急。为恐回京时大军已出征,先留字于京。”
末尾没有落款,但不妨碍宋青来看出这是华扬舲的字迹,且能和自己说这种事的也没有别人。
他有些奇怪华扬舲怎么离京前不来找自己当面说,但想了想,宋青阁离京后他就再也没去找过华扬舲,还答应何小满少跟华扬舲联系,因而公务上也有意避开,华扬舲这么精明的人肯定看出了什么,估计也是怕见面惹麻烦,才选择给他留字条。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要不要告诉何小满,东厂一直在关注他和华扬舲的动向,这个字条放在封好的公文里,是华扬舲离京前批的,正好又是他来接手,应该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但最后他还是把字条烧掉了,跟何小满说了之后这人又得大惊小怪,转头告诉谢如琢事情反而更复杂了,陛下要是知道兄长是为了银子才选择从闵州下手,而后借此与朝廷谈条件,说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宋家和皇帝的关系连宋青阁都要小心翼翼,他更是不敢节外生枝。
与去衡川的官员同时启程的还有一列商队,于是几天后,大昭户部尚书卢靳也拿到了一张没有落款的字条:“若许去梧州,利用太子调出京营兵马,赴闵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华你反思一下,怎么别人拿的是事业/爱情剧本,而你拿的是谍战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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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怒闯裴家
国子监已定于六月重开, 朝中杜若带着年轻的官员们在做最后的准备,至于国子监的所在地, 为了节省开支和时间,就在前朝荒废的州学基础上修缮改造了一番,工部紧盯了几个月,也修缮得差不离了。
四月中时,朝廷接到池州附近的军报,许自慎再过一个月恐怕就要开战, 于是急召沈辞速速回京。
前后算来沈辞在沧州也待了足有两个月,接了圣旨后,便在四月底与沧州移交了一应事务,准备回京。
这两个月抛去养伤的那几日,沈辞几乎日日都随沧州军在前线四处转战,十分配合裴元恺的作战计划, 从没自作主张过, 沧州军对他也很是亲近, 得知他要回京还都挺可惜。
至于裴元恺和裴云青,后来再没找过他,对那件事似乎就此心照不宣。
因而在后续的时间里, 沈辞在沧州的日子可谓风平浪静, 一心一意带着三千营实战演练,从与北狄人的对战中扬长避短,改进战术, 不出战的时候就在营中加紧训练, 成效还是看得到的,就连裴元恺在他们要走时都说三千营的骑兵应有太.祖时的风范了。
但沈辞还是吊着一颗心,依凭前世的经验, 直觉裴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只是直到他们启程了,裴元恺和裴云青都没再来找过他,践行时还神色如常的。
事实也果然如此,三千营走出去还没一个时辰,仍在沧州地界之中时,只见一人骑着快马奔过来,追上他们,向沈辞行了一礼,递过去一封信道:“小人是大少爷的亲兵,大少爷有些话要带给沈将军,都在信里了。”
沈辞的双眼冷若冰霜,拿过那封信快速扫了一眼,再看向那名亲兵时眼中都有了杀意,将那封信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对裘鸣说道:“你们继续往前走,去钟州等我。”
说罢扯着缰绳调转了马头,无视裘鸣的呼唤,扬鞭策马狂奔,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而去。
那名亲兵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留下懵然的数千军士不知所措。
赵柯没想到都要回京了还能出事,一脸无奈,却又担心不已,上前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裘鸣跳下马去捡被沈辞丢掉的纸团,展开来看了一眼,怒道:“裴家怎么这么不要脸!他们把沈将军的师父师娘带走了,沈将军应该是去裴家府上了。”
“不行,不能让沈将军一个人去,这副模样万一在裴家打起来怎么办?”赵柯一想起沈辞离开时的表情就后怕,那眼神就是像去打人的,还是要出人命的那种,“你派几个人跟着我去,其他人你带着去钟州。”
裘鸣应下,挑了一列骑兵与赵柯一同回头。
策马狂奔的沈辞只觉自己怒到气血上涌,呼吸有些紊乱,疾速跑马时差点岔了气,伏在马上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而后继续狂奔,那名亲兵一直在追他,却一直没追上。
他猜到这事没这么简单就结束,但没想到裴家这么快就等不住了,前世这件事他和裴家扯了有近一年,这一世想来是沧州退战后谢如琢态度太过强硬,置裴家于孤立无援的地位也比前世更早,因而裴家不得不抓紧时间缓和与朝廷的关系。
裴家看他是铁板一块,从他这里下手是没什么可能了,于是这就打起了他师父师娘的主意,把人扣在家里估摸着是想要挟他,这简直是要逼着他认祖归宗,想想也是荒唐可笑。
回头时只花了半个多时辰沈辞就冲到了裴家门前,上一次他来裴家也是前世的事了,按这一世的时间算,上一次则是十四岁那年和裴云景来的。
裴家是典型的高门大户,门口两座石狮子雄姿威武,沈辞在台阶下顿了顿,想着当年他的母亲也许就是抱着他跪在这里,寒风呼啸,行人寥寥,母亲从哀伤到绝望,因病重而苍白的脸上滚落滴滴泪水,裴家的大门却始终紧闭着,门口的护卫冷漠而轻蔑,就像看着两只在烂泥里的蝼蚁。
沈辞眼中充血,刷地抽出刀,几步跨上台阶,门口的护卫根本来不及拦他,就被他撞门而入,府中瞬时跑来几十个护卫和亲兵,沈辞当作没看见,提着刀只顾往前走,他不信六年后,这些人还敢在他身上砍十几道刀口。
府里裴云青和裴云景一起走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都被吓得下意识退了一步。
护卫和亲兵确实不敢动手,今非昔比,沈辞现在官至从三品,是皇帝最信任的武将,裴家还上赶着想认回他,纵使他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闯进来,谁又敢伤他一根汗毛?
裴云青挥手示意那些人收起兵刃退开,和颜悦色道:“沈将军,有话好好说,别动粗。”
“我师父师娘在哪里?”沈辞提着刀往前走了两步,“我也不想动手,你们别逼我。”
裴云青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道:“沈将军放心,你师父师娘没事,我们肯定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是因为沈将军不愿与我们说话,我们才出此下策。”
“我不想听废话。”沈辞走上前推开他,扫视了一眼府中的布局,看出裴元恺的屋子应该在后面,便沿着回廊穿行,路上有人要拦,他也不管,自顾自走过去,怒斥道,“滚!”
越来越多人的聚拢过来,不知要拦不拦,裴云景在身后沉稳道:“带他去见父亲,把刀都收起来。”
沈辞回头淡淡瞥一眼裴云景,也把刀收回了鞘中,跟着那些人去了裴元恺的屋子前,没等亲兵在门口禀报一声,他就一脚踹开了屋门,冷冷盯住裴元恺,道:“我师父师娘在哪?”
屋里有几个老者,看着像是族中长辈,不过沈辞也不认识,并且没兴趣认识,只盯着裴元恺。
“他们很好,裴家以上宾待之。”裴元恺今日也和颜悦色的,甚至还带着笑,不过沈辞看着恶心至极就是了,他对沈辞粗暴的闯入毫无生气之意,“有些话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看沈辞没什么反应,他又指了指屋里的几个人,“小辞,这些都是族中有声望的长辈,他们也都很想见你。”
沈辞忍住反胃的呕吐感,右手握成拳才没想着去拔刀,骨节嘎吱作响,眼中的怒火更旺了,咬牙道:“我再说一遍,我师父师娘在哪?”
“你既然不放心,我现在就去把他们请来。”裴元恺对门外的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这样可以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沈辞跟上那个护卫,边走边说道,“卑职奉诏急着回京,就不在裴总兵府上多叨扰了,告辞。”
此话一出,门外的几十个护卫呼啦围上来,层层叠叠拦住他的去路,他回头看向裴元恺,嗤笑道:“裴总兵,这样有意思吗?”
裴元恺似乎耐心很好,在他身后平静说道:“当年我怕戴煦抓住把柄对我不利,做了对不住你母亲的事,是我的错,你母亲已不在人世,我也没办法弥补,但可以给她身后哀荣,你入了裴家的族谱,就抬你的母亲做平妻,有朝廷的诰命,重新给你母亲修墓,你还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提,我都能满足。你养父和养母我们裴家也会善待,保他们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你师父从前是沧州军,我可以给朝廷上表给他晋升,你想和他们住在一起也行,我为你们在南谷或是乐州重新买一座宅子。”
沈辞的呼吸都因极度的怒意而颤抖,原来人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轻飘飘认个错就觉得能把二十余年的罪过都一笔勾销,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觉得这是在给他们恩赐,他闭目平顺了许久才能说出话来,嗓音喑哑:“我母亲入土时仍是贱籍,配不上你们裴家的门楣,也受不起裴家这等恩赐,裴总兵不必多说了。”
“沈将军,裴家确实对不住你,但你还年轻,理应在朝堂上有更好的身份和地位,这能帮到你很多。”一位族中长辈拄着拐杖走上前,叹道,“年轻人莫要逞一时意气,你身上终究流着裴家的血,血脉亲缘不管如何都是丢不掉的。”
“正是如此。”另一人也道,“一家人打碎骨头都还连着心,何况他是你生身父亲,你再有什么怨恨也还是他儿子,认祖归宗也是应该的。”
沈辞终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双目赤红,让那几个老者骇得踉跄了一步。
“我说过我不恨你们裴家,但我这辈子最恨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沈辞突然抽出刀来,众人吓了一跳,他却把刀尖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触目惊心,“最恨的就是我流着你们裴家的血,太让我恶心了,我恨不得抽干自己全身的血,和你们不要有一丁半点的关系。”看到屋中所有人都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血,他冷声道,“现在明白了吗?还打算认回我吗?”
“还有,你们今天要是再不放人,这把刀砍在谁身上就不一定了。”沈辞转过身,抬目看向围着他的那帮人,是一个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六年前我敢在你们家动手,六年后你们觉得我敢不敢?”
裴元恺闭了闭眼,沈辞比他想得还要狠,做事喜欢做绝,这样一个人其实也不适合留在朝堂上。
“云景,带沈将军去找他师父师娘吧。”裴元恺轻叹口气,“再找人给沈将军手上的伤包扎一下。”
裴云景应了一声,沈辞对屋中所有人说道:“你们放心,我今天走出去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找你们,裴家的大门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进第三次。希望你们也识趣点,别再来找我,还有我师父师娘,有多远滚多远。”
这回没有人再拦他了,看他的眼神也更为畏惧,路上裴云景丢给他一个药瓶,道:“猜你也不会想在这里多待,伤口自己处理去吧。”
“我有……”沈辞想把药瓶还给裴云景,对上他阴郁的神色又收了起来,免得听这人又说他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多谢。”
裴云景带他到了一间屋子前,示意门口守着的护卫跟他一起走,也没再说什么话,沈辞推门进去,见沈澈和叶莘湄果然都没什么事,屋中还有茶有饭有菜,松了口气,止住叶莘湄拽着他流血的手要长篇大论一番的势头,一刻不想在裴家多待,道:“先出去。”
出了裴家大门,赵柯和一列骑兵等在门口,看沈辞全须全尾地出来了,裴家也像是没什么动静,放下心来,道:“沈将军要不先把人送回南谷吧,陛下想必能理解……”
“不用,朝廷下了诏,我不先回去复命反而跑回家了怎么行?”沈辞吩咐两个骑兵去城中找辆马车,“我派人送师父师娘回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