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古代架空]——BY:巫羽

作者:巫羽  录入:10-24

  国君的命令已经下达两日,第一批被流放的越人也已经上路。
  在达官贵人府中服务的越人奴仆,有的满足贵族的口腹之欲,有的满足声色需求,均被视作腐化权贵的有罪之人。
  年轻力壮的越人会安排去紫铜山采矿,冶炼场干苦役;老弱妇孺则有其他用途,可以在作坊里从事鞣革,或者为士兵织布制衣。
  昭灵登上马车,他坐进车厢,看越潜放下车后门的帘子,遮挡炎热的阳光,也挡住外面的纷扰。
  帘子仔细放好,越潜绕过车身,到车前驾车。
  马车稳稳行进,车厢阴凉舒适,昭灵靠车厢坐着,他有些倦乏,闭起眼睛,听着车轮骨碌转动的声音。
  “公子,属下是越人,去与留皆听从融国国君安排。”
  越潜的声音隔着车帘传递,言语中没有情感色彩,就事论事。
  昭灵睁开眼睛,眉头紧皱,他哗啦啦掀开车帘子,看向执辔的越潜,声音清晰,一字字说道:“你是我的人,去与留,我说了算。”
  昭灵有能力保下越潜。
  不说越潜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占着理,就是不占理,哪个士兵敢上他府邸,当着他的面将越潜押走。
  相处日久,关系又极为亲密,昭灵已经能看穿越潜内心的想法,即便他寡言,很少流露情感。
  昭灵说道:“越潜,类似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
  你觉得自己应该在被流放的越人里头,你怜悯你的族人,我能理解。我身为融国公子,强大有权势,你便不牵挂吗。
  越潜握紧辔绳,应道:“是。”
  你是我的人,这话对越潜而言似曾相识。
  当初被公子灵从简牍作坊里救出,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一转眼,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驾驭马车的越潜,没有回头去看坐在身后的融国公子,不必回头,他的样貌铭记在心,他的一笑一颦都熟悉。
  正如昭灵对越潜所言:你的去留我说了算。
  一连两天,士兵从城南的官员府邸里押出不少越人厨子、舞女、厮役,但士兵从没出现在公子灵的府中。傍晚,越潜驾车出城门,他递上公凭,城门守卫放行,没有人拦阻他,也没有人逮捕他。
  不知道越潜身份的人,看装束还以为他是位融国贵族,在融国都城居住两年,越潜说融语已经不带口音。
  人们无法将一个穿融人服饰,说一口纯正融语的越人区分出来。
  如果将一个越人,一个融人剥个干干净净,让他们缄口不语,往前一站,任谁也无法区分他们的族属。
  马车途径城墙根下的集市,前路被一大群人阻挡,越潜只得放慢车速,下车察看情况。
  地上蹲着一个哭泣的男孩,约莫十四五岁,穿着仆役的衣服。
  两名士兵粗鲁拉拽男孩,想让他站起来,男孩不肯,哭得心碎,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这不是老蔡家的小仆越娃子吗,常来我这儿打酒,人又勤快又乖巧。他一个小娃娃能犯什么罪?是哪个人报官,为点赏钱良心叫狗吃了!”
  “就是,你们官兵凭什么抓人!”
  “可怜啊,这是要给押往哪去?”
  众人见男孩模样可怜,士兵态度粗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指责士兵。两名士兵面有难色,急忙拉起男孩,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士兵押着男孩走远,路面的人群散去,越潜驾车通行。
  马车驰骋,直奔南齐里。
  望见南齐里的里门时,天边正好出现火烧云,红彤彤的,像是一把火点燃树木的树梢,房屋的屋檐。
  在里门下,坐着一群被绳索绑在一起的男子,有老有少,全都垂头丧气,一旁还有数名监管的士兵。
  达官贵人在城郊往往有别第,这些住在别第里的越仆,显然也没能逃过流放孟阳城的命运。
  越潜在奔驰的状态下勒停马车,马而仰首啸鸣,引得士兵和被缚的越仆抬头观看。
  从众人之中,越潜认出一张熟悉的脸——常父。
  来时担心的事,此时成真,常父正在这群被捆绑的越人里头。
  常父见到越潜从马车跳下,一手握住剑柄,气势凌人,模样凶悍,忙喊他:“阿潜!”
  “哗!”一声,越潜抽出腰间佩剑,剑刃锋利可鉴。
  那是公子灵赠予他的宝剑,在霞光下熠熠生辉。
  常父惊得大叫:“阿潜,你要做什么!快把剑放下!”
  看守越人的士兵见来者不善,纷纷将长戟对向越潜,他们一时也很懵,不确定来者身份,没敢用手中的武器将对方啄击刺杀。
  越潜毫无畏惧,走向由长戟组成的戟林,他缓缓接近常父,手中的长剑一直没有放下。常父在苑囿里养育过越潜,看着他长大,见眼神,举止,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臭小子这是想割开自己身上缚的绳索吗?
  即便绳索割开,也改变不了什么。
  执戟的士兵齐齐将长戟聚集向越潜胸口,有人喝道:“我等奉国君命令,在南齐里搜捕越奴,不管你是谁,都不得阻拦!”
  戟刃扎破锦袍,血液渗出,斑斑血迹,越潜不退反进,他握紧手中剑,面上神色狠戾,他这副模样,让不知道他目的的士兵感到畏惧。
  士兵后退一步,面面相觑,不过长戟仍旧顶在越潜胸口。
  “阿潜!”
  常父的叫声异常响亮,他得制止越潜鲁莽的举动,越潜仰起脸,那张一向没有情感的脸上,流露出悲伤。
  “我为奴时,想的不过是每日有一顿饱饭,寒冬有冬衣。”
  常父低头看向束缚自己双手的麻绳,继续说道:“这一年里,真是不愁吃不愁穿,该享的福也享了。”
  “人嘛,总是不满足,吃饱喝足就思念故乡,想念妻儿。阔别故土也有十年了……”常父仰头望着像似被火烧红的天空,心里异常平静,他说:“就是在梦里,也想回去看看。”
  在南齐里躲避的这些时日,时不时提心吊胆,担心泄密,连累越潜。今日不知道是谁将他报官,不过也好,终于不必再担心,常父本就是个洒脱的人,笑道:“哪里还不埋人咧,我一把老骨头正好落叶归根。”
  一同被抓的越人听到常父的话,有人小声啜泣,有人沉默无声,一脸怅然。
  越潜神色黯然,眼眶微红,一言不发。
  常父呵斥:“臭小子,快把公子赠你的剑放下!不枉我养你那些年,别叫我这老头子担心。”
  宝剑剑格镶嵌的水晶,在霞光下闪着红色的光,越潜耳边响起公子灵授予他宝剑时,那句:从今往后,你要用它护我周全。
  手臂缓缓放下,握剑的手腕力道逐渐流失,越潜的声音不大,他启唇道出两字,几不可闻:“保重。”
  那日在码头送别樊鱼,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扫视这些身份卑微,无助悲伤的越人,对上常父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还有眼中的焦虑与担忧,越潜把剑刃朝下,长剑缓缓收回剑鞘。
  在场的融国士兵都舒了一口气,由于不知道越潜是什么来头,单看他杀气腾腾,腰佩宝剑,衣袍极为华美,也不想与他起冲突。
  目送士兵押走常父在内的一众越人离去,站在里门之下,越潜的身影一动不动,如同守门的一尊石像。
  如火似血的霞光在天边消逝,夜幕降临,清冷的月色照进昏暗、死寂的庭院。
  越潜坐在庭院门阶上,手臂搭在大腿,驼着背,他原本有着高大挺拔的背影,此时看来像个颓然的老头子。
  他身前是空荡的院子,身后是狼藉的厨房,物品摔落一地,那是士兵闯入宅子,在厨房带走常父时留下的痕迹。
  挂腊肉的架子被撞翻,水缸破裂,流了一地水,一只陶盆破裂,盆中的米散落在灶旁。
  两只贪食的鸡在厨房啄米,欣喜它们发现美食,甚至忘记天黑该回鸡窝了。
  饲养它们的主人已经离去,然而它们并不明白其中的联系。
  就在这黑暗中,小鸡雀跃的叫声下,越潜在脑中回忆过往:幼年在云越国生活,住在云水城里,日子谈不上快活,那时年龄幼小也不知愁苦;十岁时,云水城破,他被俘虏,在祭坛下侥幸存活;
  后来,他来到融国苑囿,为融国国君捕鱼,度过七年苦难的生活,那时心中充满仇恨;后来被守藏史景仲延安置在藏室里,于孤独与沉思中度过半年,戾气与仇恨渐渐消匿;
  大雨倾盆,在浍水畔边,他送行苑囿奴的船远去;今日,在南齐里的里门之下,他与常父相辞。
  在回忆里,越潜剔除公子灵,因为这是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也是情感最为复杂的部分。
  这些年,他从未想过自己该是什么,想要什么,不过是活着而已。
  渐渐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这孤寂与苦闷里,越潜似乎看清了自己应走的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不用太担心,就是分离,也只是暂时。
  ————


第56章
  越潜合衣而眠,?早上起来,才留意到锦袍破损严重,且血迹斑斑,?虽然对疼痛感较迟钝,见到大片血迹,也无法视而不见。
  脱下衣袍,?越潜察看伤口,有五六处刺伤,?这些伤口有的浅,有的较深,?不过都是皮肉伤。
  经过一宿,已经止住血。
  拿湿巾拭去胸口干涸的血迹,取来干净的衣物换上。
  沾染血污的锦袍被折好,?放在床边,?长戟在它身上留下数处破洞,已经无法缝缀。
  换的是一件布袍,?以公子灵侍从的身份而言,?布袍显得寒酸。
  越潜整理衣袍,系好衣带,?他将宝剑佩戴在腰间。
  居住在南齐里时,越潜生活简朴,使用的器物简陋,?他的衣箱中也只有布袍。
  在南齐里留宿一夜,该回去了。
  走出屋子,来到庭院,院中晾着常父的一套衣服,晾衣绳下是几只唧唧叫的小鸡。
  常父在院中养鸡,?鸡窝在后院,后院还有一小块菜地。
  饲养的鸡还没长大,种下的葵菜也还没长到能摘食的程度,伺候它们的主人已经不在。
  越潜驾车离开家,经过南齐里的里门,他抬头仰望高耸的里门,还有蔚蓝的天。
  他忆起昨日黄昏时的情景,天边霞光似火,士兵的长戟如林,数名被缚的越人齐齐蹲坐在地上,常父在其中。
  此时里门空空荡荡,唯有他一个人一辆车。
  驱车离开南齐里,将里门远远抛在后头,马车驶进一片静谧的林子,越潜的身影在林中消失不见。
  返回城南公子灵的府邸,刚停好马车,就听见厮役跑回院子,通报家宰的声音。家宰急急忙忙出来,焦急道:“越侍可算回来啦!”
  越潜下车,询问:“我在外头留宿一夜,有什么事吗?”
  “公子清早就在问越侍回来了吗,刚刚又问老奴,老奴也心急。最近外面乱哄哄,还是尽量不要出门。越侍快些进屋,和公子报平安!”家宰抓住越潜的手臂,将人往屋里带,生怕他跑了似的。
  不说到处在搜捕越人,越侍可能被士兵押走,就是没有搜捕越人这回事,家宰也觉得越侍处境危险。
  太子是个果断且冷酷的人,让越侍曝尸道旁,或者死得无声无息实在不是难事。
  把人拽进院子,家宰放开越潜手臂,才留意到他穿着一身庶民穿的布袍,感到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以往越侍总是一丝不苟,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做着不合时宜的打扮。
  越潜进入主院,夏日里庭院草木葱翠,清幽寂静,他沿着石径行走,望见站在梧桐树下的一个身影,是公子灵。
  树上是清雅的梧桐花,树下是身形修长,穿素雅长袍的少年。
  今日不用上朝,天气又热,公子灵衣着简单轻便,头上没戴冠,看着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贵族少年。
  而不是身份尊贵,高不可攀的一国公子。
  他的面容如此年轻朝气,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漫长。
  本该去换身衣服,收拾下衣容,但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公子灵正看着他。越潜径直朝梧桐树走去,他边走边将闷热的发冠摘下,提在手上。
  院风拂脸,吹去额上汗水,吹乱头发,带来丝丝凉意。
  面对的是上位者,摘冠的举止显然无礼,此时却有种卸去重负般的错觉。
  昭灵见越潜的身影出现,并且正朝梧桐树不慌不忙走来,他便在席子上坐下,一手搭住身旁的矮案,静静等候。
  前面的人越走越近,穿过花圃,经过翠竹,他手里提着发冠,黑色的缨带下垂,头上的发髻有些乱,发丝在风中飘动,身上穿着一件在昭灵看来,十分粗陋的赭色布袍。
  等人走到树下,昭灵看见他额上的汗水,还脸上的疲倦与颓态。
  昭灵命令:“过来。”
  如同一个顺从的侍从,越潜屈膝,单脚跪在昭灵跟前,让坐着的公子灵得以平视。昭灵伸出一只手,整理越潜鬓边的乱发,呢喃:“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头发今早肯定没有梳理,不说头发,脸也没洗,下巴还有一块污渍,看着像血。
  昭灵使唤侍女:“拿条巾来。”
  很快,侍女递来一条半湿的丝巾,昭灵接过丝巾,亲自擦拭越潜额上的汗水,揩去下巴那一块污渍。
  动作虽然笨拙,却很细致。
  越潜跪地不动,直勾勾望着昭灵,他的内心不可能没有触动。
推书 20234-10-24 :惊孟[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21-10-23) 长佩VIP2020-09-16完结收藏: 5,598评论: 1,495海星: 5,122桀骜难驯痴情大少爷X聪慧貌美冷情芝麻官文案1:初见便是殊途难归的死敌,可惜后来动了恻隐之心,语方知救他帮他,连清誉都失给他,求着盼着再见见他。重逢时情爱呼之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