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船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
第24章 围剿
“运柏,朕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李运柏重重点头,眼中含泪:“立刻投降,把您留下的路线图交出以换一命。待您回南穹后将我们赎回。”
“好孩子。”钟阑拍拍他的脸,“使团中还有若干大臣,大开杀戒等于与南穹宣战。只要这张路线图被验证了,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陛下,您真的要根据这张路线图走?”李运柏惊恐地瞪大眼睛,“这不是方便他们来追吗?”
“路线图被验证了,他才不会难为你们。”
船舱里伴驾而来的使臣们听到他的话,眼睛都红了,无比愧疚担忧:“陛下!不可啊!您的安危如何是好?您只有一人啊!”
钟阑轻盈地跃至船沿,利落地从腰上解下装饰的飘带将自己的头发束起。在众人惊慌诧异的眼中,他轻扬下颚,薄唇勾出轻松的形状。
“一人?那不是朕早就习惯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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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在河面上形成了包围,即便插翅也难从诸国重围中逃脱。
不久,闻姚坐小舟至战船之上。他伫立船头,一袭红衣江风猎猎,腰间禁步与匆忙间提起的长剑相碰,声音刺耳锐利。
上午离开得匆忙,贴身的单衣还未换,甚至还残留钟阑身上的氤氲暖香,就连皮肤上似乎都还留有如凝脂般丝滑的触感。
昨夜的画面逐帧在脑内划过,他的指甲陷入掌心。
钟阑在不知道预言之时就已出逃——他竟在一夜之后如此决绝。
声音轻得散在风里,不被人听到:“渣男。”
船上的士兵屏气凝神,终于,远处的雾气中有一点黑慢慢靠近。
“上!”
那艘船上爆发了惊慌的动乱。联军轻而易举地控制住所有人,将船里里外外搜得干净。
“启禀殿下,辛国君并不在船上。”
一旁候着等着看戏的后唐国君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会议上诸位国君听到预言立即用眼线盯住辛国君,在他们启程的第一时间调动了船只。他们并不知道会被围堵啊!”
士兵:“船上有一衣着不凡之人,自称是辛国君的宠臣,知道辛国君的下落。”
李运柏哭哭啼啼地被带了上来。他根据先前的嘱咐在“惊惶无措”中供出了钟阑跳船逃亡的事,以及那张路线图。
闻姚用剑鞘挑起他的下巴,浅浅冷笑:“你就这么把他供了?”
李运柏后背一凉。这语气怎么如此可怕?陛下该不会预测错了?闻姚是想杀了他?
冷冰冰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在他头顶上继续说:“他竟会更喜欢你这样的人,呵。”
李运柏忽然疑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话里面怎么还有醋意呢?
他正想仰头偷看,忽然一股大力将他掀到旁边。
闻姚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展开那张路线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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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战船被布置出一间会堂,诸国国君在位置上沉思。
他们距离路线图中第一个上岸点——水镇,越来越近了。然而大部分人想的是:就辛国君那四体不勤的样子,大概在他们捉到人之前就被淹死了。
梁国君像是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掩着嘴:“大师们算无侧漏,既然说这辛国君是最后的赢家,自然有他的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辛国穷兵黩武这么多代,为何到他这儿忽然变成沉迷香玉暖怀之辈了?”
立刻有人反应过来:“他是想扮猪吃老虎!”
旁人又说:“幸好这次有大师指点。辛国君对联盟中人都如此防备,必定对诸国已有他心。大师替我等戳破了他的野心,也好早做打算。”
诸位的眼神都瞥向首位。闻姚一声不吭,剑平放在膝盖上,眼神半垂。
此时,外面一声哨响,船只停了下来。忽然,闻姚起身,提着剑,二话不说径直穿过会堂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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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上岸布下天罗地网。诸位国君及使团则住在豪华的大船上等候结果。
“后唐国君,为何如此匆忙?”一位国君喊住他。
后唐国君一愣,转身挂上礼貌的微笑:“并未匆忙,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哦——”对方意会,“大师的话,的确令人深思。若这辛国君未来真的统一了天下,那我等如何自处?”
“小国虽无争霸之意,但愿得容身之处。”后唐国君叹气,“诸国转投南穹之事他已然知晓。未来若真攻至城下,我等项上人头恐难保。”
“正是。若天下大势已定,小国之君未尝不可将权力拱手献出以换平安。可若有恩仇,倒时候连投降都不能了。”
后唐国君点头:“我等既已在南穹麾下,已经无法回头,只能祈祷其能称霸、为我等留一席之地。既然如此,早早地——”
对方会意,笑着让对方不用往下说。寒暄过后,两人各回船舱。
后唐国君刚关上门,就见自己的暗卫已在房间中等候了。
“禀陛下,已经在水镇郊外发现辛国君的踪迹了。”
“果然,他这废物是装的!”后唐国君神色阴狠,“朕的手下呢?”
“已经靠近了,随时可以动手!”
后唐国君冷笑,眼中满是杀意:“截杀辛国君。用这位预言中的‘未来霸主’的头颅来当献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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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阑用随身的银子在铺子里买了干净衣裳、置办了行李。
他挑了一家看似偏僻的酒家,要了三两牛肉与酒,浅浅独酌。他眼神斜瞥,发现了不少奇怪的人。
轻笑一声。
湿漉漉的人去买东西,想不引起注意都难。这样一来,他们验证了路线图,不会难为被俘的辛国大臣与下人们。
他将酒杯一放,自然地提剑离开。他一路都很小心,还十分“谨慎”地选择郊外的客栈以图安全——这些在跟踪者看来,自然很可笑。
忽地,沙土间骤升一铁丝细网!
几乎同时,钟阑腾空而起,轻松地踏着细网边缘,跳出陷阱!
嗖——
他轻松转身躲过飞剑。
飞剑重重插|入旁边的树干。
钟阑这时眼神才变了。
剑刃淬了一层浅浅的幽蓝,乃剧毒!
他以为闻姚想捉自己大概是因为感情纠纷,怎么都想不到对方竟然下死手!
远处,坐在步辇上遥观的后唐国君摇着扇子,冷笑:“放箭!”
钟阑正处在一块很狭窄的地带,弓箭手则遍布各个方向。这箭雨没有遗漏任何一个角落,并且箭头都有剧毒,只要擦到皮肤,必定能让他命丧当场!
“你敢!”
后唐国君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队人。
他脸上下意识挂上微笑:“您来了!这是个杀了辛国君的好机……”
他的后半句话自己咽了回去。闻姚的脸色极差,像是要将后唐国君大卸八块似的盯着对方,仿佛阎罗在世。
他连忙解释:“他是预言的天下霸主!朕也是为了南穹着想。这次包围他,难道不是为了杀了他吗?”
“谁都不能伤了他一根毫毛……”闻姚仿佛愤怒的鬼神在低吟,“孤不是为了杀他而来捉他的。”
后唐国君啪地一下跌坐在地,瑟瑟发抖:“那……”
“孤是为了爱他才来捉他的。”
后唐国君像是脑袋被敲了狠狠一记,整个人痴呆。
怎么会这样!
不管是谁,都已经被他得罪完了!
救命,怎么回事?
“可,可已经来不及了啊……”
闻姚震惊:“什么?”
与此同时,远处的弓箭手才刚得到刚才的命令。万箭齐发!
一道轻灵的身影腾空而上,在枝杈间横点飞空。单手执剑,在空中旋出眼睛来不及捕捉的剑花。无数道金属碰撞声音过后,满地狼藉,而那道身影却轻松自在。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一路向上。
那道白衣在秋风中荡漾。
他单脚踮在巨木之巅,剑立在身后。脊背挺直,下颚微抬,睥睨而下看向闻姚。
第25章 徐府
闻姚纵身,想要捉住那道身影。
束发的飘带随风飘荡,调皮地从闻姚的指缝间溜走。
还不等闻姚再做动作,那一抹白衣在树间跳跃,像一只绝情寡意的精灵消失在森林间。
闻姚站在钟阑刚才的位置。风在沙沙声中穿梭游荡。
他感到无边落寞,被激荡狂跳的心脏还未平息,脑海里只余下钟阑刚才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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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阑没有留恋。若在这儿闹出动静,李运柏和一船辛国大臣都会有难。然而,他想到刚才带着剧毒的箭,眼神闪过一丝不悦。
“回辛国后,找机会直接把南穹做掉吧。”
之后的两天,他如期出现在路线图上的地点,故意留下踪迹,但没等闻姚赶到就又不见了。他这一路像是在无声嘲讽,即便你们预知我的踪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而已。
他带着一顶巨大的斗笠,走进一家酒家,随便要了些小菜。
旁边喝酒的游侠在谈论:“你们听说了吗?徐氏有难了!”
钟阑握筷子的手一滑。单支筷子滴溜溜地滑到地上。
小二连忙陪笑:“客官,可有吩咐?”
钟阑面无异样:“不小心掉了筷子。替我再拿一副干净的吧。”
“好嘞!”
小二一转身,钟阑的脸色顿变,仔细听着旁人的八卦。
“徐氏不是一直自诩书香门第,不参与政治斗争,清高的很吗?”
“他家小儿子闹的祸。我听说啊,这小儿子天资聪颖,后来不知怎的攀上了皇长子这棵大树。”
“哎呦,这可不发达了吗?为何有难?”
“如今那位虽未登基,可就是皇帝做派了。伴君如伴虎,说不定哪天脑袋就没了。”
忽然,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两人抬头,就看到钟阑眯眼笑问:“二位,可否细说一二?”
他们相视,其中一人抬头:“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倒也不清楚徐氏遭了什么事。只是昨日下午徐氏的宅子被官兵包围了,传言四起。”
钟阑若有所思。
那人连忙将银子收入怀中,目送钟阑背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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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宅邸,重重官兵将其包围。
正堂上,闻姚优哉游哉喝着茶,徐氏夫妇坐在两侧。
前年,闻姚打算做假身份,于是徐氏夫妇就忽然从外面认回来了一个“小儿子”。当年赶路时徐夫人早产,遇上流匪便将孩子交于村妇抚养。徐小公子身子骨格外虚弱,一直住在后院——很老套的故事,但顺理成章地给徐家多了一人。
“算算日子,就该是这两日了。”闻姚放下茶杯颔首,“请两位配合。”
徐氏夫妇立刻作揖:“臣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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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阑一路上潜行打听,确定徐府遭了难。至于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徐小公子玩忽职守,也有人说是徐小公子通敌国,更有人脑洞大开说徐小公子绿了皇长子。
钟阑想,最后一个理由其实说得过去。闻姚得知了他与徐公子之事,必定气急败坏。
这是一场拿徐公子钓他的陷阱,但他不得不来。
不论如何,是他将徐公子拖入这局面的,若不来,问心有愧。
他潜入徐府时已是深夜。
钟阑发现了好几处暗哨,根据兵力分布找出了徐公子的房间。他躲过暗哨,为了安全起见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吹了些迷药进去,等了一会儿才摸黑进入房间。
屋内只有一支蜡烛,光线昏暗。果然,屋内有高手,但已经昏倒在地。
卧榻中间,徐公子双手被缚身后,衣衫破烂上面还有血迹,满头青丝杂乱披散绕在颈间看不清脸庞。
钟阑凑到他身旁,将解药沾到手指上凑到他鼻尖。粉末随着呼吸被吸入,不久,徐公子便迷迷糊糊醒来。
“朕来救你了。”
徐公子艰难苏醒。他的脸上满是血污,杂乱的头发被凝固的黑血沾在脸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泪眼婆娑地看向钟阑,蜡烛微弱的火光只能照出那双眼睛,泛着渴望的光。
后者心里微动。虽然看不清,但看眼睛似乎是个美人。
“陛下,我……”
“别说话。”钟阑用食指抵住他嘴唇,做嘴型,“跟紧朕。”
徐公子还未完全清醒,近乎呆滞地盯着他。那点抵着自己嘴唇的手指温暖细腻,似乎能被很好舔舐,他有些走神,差点伸出舌尖。幸好,他及时回过神点了头。
钟阑一把拉起他,发现他伤得极重,柔若无骨,一点力气都没有。钟阑顿时在心里暗骂闻姚,真是个没人性的东西。
徐公子被他半拉半抱,差点被人发现。幸好钟阑实力高超,将人平安带出了徐府。
钟阑:“店都关了,你这样也不能去住客栈。这一夜委屈你了,等天亮朕出去盘辆运货的马车带你出城。”
徐公子虚弱回答:“咳,我没事,咳咳。”
钟阑心疼皱眉,左右打量。他们正在城中的矮山旁,溪水从山上一路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清澈凉爽。
他将徐公子放在树下,让其靠着树干。秋夜气温冻人,但两人不敢点火。钟阑还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包裹住徐公子。
徐公子下意识往带着钟阑气味的衣衫里缩,半个脸陷入柔软的衣料内,只余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钟阑,似乎将其当做自己的英雄,满心满眼只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