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晋……给他个痛快吧。”
从前段南风对季霜的手段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认知,但听对方说起这话后他猛然想起当初杜泉的死状。
想来这些日子齐晋在大牢里并不好过,虽说没死,但落在季霜手里倒还不如死了。
听到段南风这话,季霜挑了下眉,有些好笑地说:“好弟弟,你是心软了吗?”
段南风定了定神与季霜对视,微微张嘴想了一会,说:“前几日哥哥教我的,斩草要除根,活着就是给他反扑的机会。”
若是以季霜从前的性子,一定会以齐晋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反扑了来反驳段南风,可今日瞧着段南风看自己的神情,季霜的心突然就软了下去,不忍心去拒绝这般看着自己的段南风。
犹豫着应下之后,季霜回味着段南风方才的复杂眼神,从中品出疲惫,品出善良与恐惧,仿佛什么都有。
那些都是听了方才季霜的话才有的复杂情绪。
“还有齐昭,我先前说的话你应该记得,不可以动他后边,前边也不许,与性有关的刑罚通通不可以,也不可以留下永远好不了的创伤,奴印什么的更是不能由别人来刻。我还要用他的,哥哥应该没有将我这些话抛到耳后吧?”
在季霜沉默的时候,段南风又一次开口,这次却是要的齐昭。
齐晋尚且还好说,可段南风要齐昭,季霜却是有些犹豫了。
“你还爱他,所以即便只是报复,也不过只是想让他也痛一痛,对吗?”季霜深吸一口气,别开眼瞧一瞧别处让自己显得更冷静一些,方才又一次朝段南风看去。
“我说过要颠倒位置便是颠倒位置,送他去上刑从来都不是我的目的。”段南风避开季霜的目光,看着桌上放着的登基大典章程,淡淡落下一句,“你自己先好好儿给他养养,等登基大典过了我再将他接来。”
“接来做什么?”季霜下意识问。
“他拿我当玩意儿,我也要拿他当玩意儿,怎么?不行吗?”段南风那双桃花眼一抬,这般笑着朝季霜看去,竟是叫他一瞬的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砍齐晋那里改了一点,不看修改后的不影响
第38章
齐昭被接回了段南风身边, 就住在当初段南风被齐晋绑来时住过的凤仪宫。
但齐昭也仅仅就是住进去,段南风忙着学习处理前朝的事,不仅没说要给这人什么名分, 自接进宫以来也从未到凤仪宫去见过他。
可段南风不急着报复齐昭, 齐昭却有些着急, 生怕段南风报复自己的方法是将他关起来问也不问。
若二人毫无感情那这样的态度是最好的,可齐昭心里满满装着段南风, 是决计不能接受这般不闻不问的。
喜欢的人将自己带到一个地方软禁起来,却一直都没有来过问他如何了,是好还是不好,甚至也没叫人亏待他, 只是按着主子的规矩叫宫女们伺候他。
起先齐昭有些着急,抓着大宫女问了好几回皇上问没问起他,大宫女起先还耐心地回没有, 后来被问得烦了,白了齐昭一眼便骂:“皇上给你做主子的好日子便好好儿待着, 成日问皇上来不来、问没问过你做什么?皇上想起来自然会问一问你如何,若想不起你这号人, 你再如何问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没用。”
齐昭被大宫女说了一顿后便没再问,倒也不是惧怕这些见风使舵瞧不起人的宫女,他只不过是觉得这宫女说得有几分道理罢了。
若段南风想见他了自然会来, 若不想见他,那他再如何打听也是没有用的。
静下来之后的齐昭仔细想了想,忽的发觉自己如今的处境有那么一些眼熟。
若非没有一个人还算不错的丫鬟在身边, 他都要以为自己成了当初被困在王府那四方小院里的段南风。
像,确实像。
不给名分,也没什么承诺, 就这样困在一个地方。
看似衣食无忧,什么都有,但其实每日提心吊胆想着对方是什么意思,倒像是什么都没有。
齐昭思及此只觉心中苦涩,更是有几分烦闷在其中,叫他不得不狠狠灌上一大杯冷茶,好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可也许是因为他从自己如今的处境想到当年的段南风,即便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也总是控制不住地想段南风当时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记得当初的段南风十分信赖齐昭,也十分听齐昭的话,无论齐昭说什么他都会听。
仿佛一张白纸,任由齐昭将那纸揉成团儿,或是在上边添上些许色彩,写几个字,甚至将那纸无情地撕去一个角。
齐昭想着便更觉后悔,想当初的自己怎么就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怎么对着喜欢的人还拿着王爷的架子。
最开始的段南风想来也是不懂情爱的,只不过被他屡次接近给染上几分颜色,方才会对他生出几分感情,才会为了徐燕知而不高兴,才会想他究竟什么时候来看看自己。
想清这些对齐昭来说本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真正到那个位置去体验一番,其实很难想象当时的段南风是如何的患得患失。
而想清这些之后再放下,对齐昭来说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是难中之难。
这之后的齐昭一边患得患失地想段南风究竟对自己还有没有感情,为何不来看自己,一边想段南风若是来了,他又该如何面对段南风。
想段南风来,又怕段南风来。
十分矛盾,却是齐昭内心真实的想法。
就在这种矛盾之中,某日的御书房内,段南风看完最后一份折子后按了按眉心,瞥一眼身旁跟着他的茯苓,问:“齐昭睡下没有?”
他是派了人盯着那边的,睡下了要报,醒了要报,吃了什么饭要报,对着院里的梅花发了多久的呆更要报。
茯苓看不懂段南风为何一边冷着不去看齐昭,却又要知道齐昭每日的一切,但她并没有多言,只是摇摇头,说:“回皇上的话,未见看守凤仪宫的影卫来报。”
当了皇帝之后有许多的不同,其中一个不同就是茯苓与他不如从前自然而亲近了。
从前的茯苓像个开得起玩笑又关心他的姐姐,如今的茯苓小心翼翼,他们之间仿佛拉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还硬生生隔了一条奔腾大河。
他跨不过去,茯苓也跨不过来。
其实当皇帝之前他就该明白的,可他不想再站在低端仰视谁了。
也许是因为害怕,但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只有自己坐在最高处才是安全的。
可坐在这个位置上总要丢掉一些东西,好友不再亲近自己便是其中之一。
不仅是茯苓,从前影卫里偶尔还会与他说笑两句的兄弟,遇见他也只板着脸规规矩矩禀报事情。
与从前大不相同,这是他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代价。
季霜说想要某种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季霜还说高处不胜寒,起先段南风还没感觉到,渐渐的也是感触良多。
想着想着,段南风站起身来抖了抖袖子,召来一个影卫吩咐了几句,便说要去凤仪宫。
茯苓闻言招呼着小太监去取手炉来,又取来狐裘来给段南风裹上,一时间以为回到从前,多说了两句:“临近过年,这天儿越来越冷,你当初身子就没养好,这会儿千万穿暖和些,莫要着凉了叫自己难受……”
话都没说完,茯苓便自己闭了嘴,停下为段南风整理领子的动作,抬眸刚好与他对上眼神,心中一惊连忙后退几步就要告罪。
原本听到茯苓如同从前关心的话语,段南风心头还舒服一些,如今见对方如受惊的小鹿般,心头却比从前还要发堵一些。
“你平日不必与那些宫女太监一般谨小慎微,还是如从前那般对待朕便好了。若是真要讲究也是在大臣们面前装装样子,免得他们上折子骂朕连自己身边的宫女都管不好。”段南风说完这话还想说些什么,可又怕说重了更惹得茯苓不敢与自己好好说话,只能叹了口气接过太监递来的手炉便往外走。
到凤仪宫门口的时候,影卫刚要去御书房禀报齐昭刚睡下这件事,段南风原本犹豫了一瞬,可想到从前的自己便是睡下了也会被齐昭叫起来,心中火气便催着他进屋去见齐昭。
进门之后段南风看着凤仪宫内的摆设,一瞬间感慨,但绕过屏风瞧见躺在床上惊讶地朝他看来的齐昭,那股感慨的心情却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齐昭想来也是没想到段南风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也许他想过自己与段南风的重逢,才会更加惊讶今日段南风的突然到访。
从齐昭脸上品出这些,段南风走到榻上坐下,淡淡瞥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扬起下巴问:“怎么?这是瘸了还是瞎了?莫非还要朕请你来伺候?”
从前齐昭并未伺候过人,便是刚将人接回来时的示好示弱,也不过只是一会儿罢了。
要真说起来,那时候偶尔跪在段南风脚边,也可以是某种夫夫之间的玩笑。
然而今日却是不同,加之齐昭想明白段南风也许是想让自己如当初的他一般活着,如今瞧他的架势,多少便能猜到对方想要自己做什么。
可猜到仅仅只是猜到,齐昭出生就是皇子,后来又做了人人敬畏的摄政王。
从来都是站在高位的人,如何能一下子就接受,就学会如何卑微地伺候人呢。
何况段南风若真是要完完全全按照从前那般对待齐昭,按段南风的想法,那就是要把齐昭当成个玩意儿。
齐昭出生以来还没给人当过玩意儿,甚至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个。
也是世事无常,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竟是与段南风闹到今日这般境况。
段南风自然不会知道齐昭在想什么,他只瞧见齐昭苦笑了一下后只着寝衣翻身下床,一步步仿佛踩在什么尖刺上边,神情带着痛苦,又有些茫然。
直到齐昭走到他的面前,咚的一声响,就这样重重地跪在了他的脚边。
也许段南风本就不是以羞辱别人为乐的人,他曾在低处被上位者侮辱般地俯视,才更明白被这般不平等对待有多痛苦。
可眼前这人是齐昭,伤害过段南风还害死了十五的齐昭,即便不会有那种羞辱对方的快感,他还是要这般对待齐昭。
以牙还牙,段南风不会,不想,也不能放过齐昭。
齐昭就这样跪在了段南风脚边,却有些不知后面该如何做才对。
而段南风只这样看着他,也不叫他去做什么,只是直直盯着他瞧了好一会。
等到齐昭终于要有点动作,想着段南风兴许是要自己用嘴伺候的时候,却见段南风伸出手挑起他的下巴尖,学着从前他的样子轻佻地勾勒着下巴尖的形状,又在将要收手的时候勾了一下。
其中齐昭愣在了原地,紧抿着唇感受着段南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时间只想将脑袋低下去,埋到地上去。
可不等他有所动作,便听得段南风说:“你当初给我取名小梨花,还给我化了个梨花妆,叫我穿衣裙,用瞧床上的小东西那般眼神瞧我。”
见段南风提起旧事,齐昭张嘴就想为自己辩解,可话尚未出口他便已经泄了气。
当时的他却是那般瞧段南风的,他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也没有办法觉得段南风为此不高兴是什么不应该的事情。
只是,今日段南风提起旧事,决计不会只是想告诉齐昭说自己在为了当初这件事不高兴。
段南风自然也不会那般简单处理这件事,他掀了掀眼皮,伸出手推开旁边的窗户,指了外头的梅花说:“从前你院里种了梨花,如今这院里种的是梅花,那我换你小梅花如何?”
齐昭整个人瞧着便与小梅花这个名字差距甚远,可既然是段南风给的,他也不会有异议。
可没想到,段南风要做的不仅仅是这个。
只听得段南风唤了影卫进来,吩咐道:“既是叫小梅花,那就在他身上烙个梅花吧。”
第39章
齐昭那梅花被烙在了心口, 不仅如此,段南风还叫人在他那梅花下方留了自己的名字。
烙在身上那热度本就痛得齐昭满头冷汗,何况是在梅花下方刺上段南风三字。
本就痛得不行, 刺字的时候还离得近, 后来几乎叫齐昭痛晕过去。
可段南风没肯叫他晕过去, 怕泼水脏了屋里不好住人,便将人带去了那梅花树下, 用绳子捆在椅子上将字刺完。
外头本来就冷,还要敞着衣领被这般对待,刺字一完成,齐昭眼前便渐渐变得模糊, 就在他快要晕过去之时……
却听见一个泼水的声音。
而在泼水声之前,是站在不远处的段南风冷冷淡淡的声音。
他说:“把他泼醒。”
天上还下着雪,一桶水下去冷得齐昭直打哆嗦, 但也因为冷意减轻了些许疼痛。
段南风垂眸看着异常狼狈的齐昭,绕过面前的影卫一步步上前, 与刚好颤抖着抬起头的齐昭对上眼神。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过分?你从前没有这般对我,我却要这般对待你。齐昭, 你会觉得不满吗?”段南风静静看着他,许久之后才问出这话。
终究是在冬日,这样的日子泼冷水, 若是个身子差些的怕是命都快没了,好在齐昭一向身子健朗方才能稍微撑一会。
他就这样抬头与段南风对视,整个人都在颤抖, 嘴唇也冻得有些发紫,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的竟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