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他不卑不亢、不贪名利,心里又喜欢了几分,“前边赏的,是为你前边立的功。后边朕可还未有赏赐。”
淼国彻底归入大靖版图,他得另外封赏。且大赏之事,本来就是待得靖军班师回京后再论功行赏的。
所以,前边的封赏是激励之用,如今要封的赏,一来表明皇帝的爱重,二来是真正的立功之赏。
“皇上所赐,皆是卑职荣耀,卑职不敢贪图特别之物。”云归言道。
皇帝一笑,随后沉吟一会儿,道,“柳军师逝去,朕深感痛心。犹记他在你这岁数时,亦有一次从北疆凯旋,朕赐他丹书铁券,而今世人皆称你们二人为‘双绝’,朕亦不能厚此薄彼。”
众人闻此言,俱是惊讶不已。丹书铁券那可是免死金牌。在大靖里,可算是天大的封赏。皇帝竟就这般喜欢云归?可与当年喜欢柳易辞一般?竟这就赐下了丹书铁券..
云归正要婉拒时,却见向寻和楼桓之两人,都纷纷向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接下。虽还未想明白何故,但他信楼桓之,所以也不推辞,只长身作揖,一揖到底,“卑职,谢皇上隆恩!”
皇帝大悦,立即使人去取丹书铁券。云归回座,皇帝又一一封赏楼桓之等人,只除了宋连仁宋参将,从始至终,未被皇帝提起,好似已被皇帝遗忘一般。
辅国大将军蔡永平是正二品大将,皇帝升其官职为一品将军,又封其母亲、夫人皆为一品浩命夫人。
镇军大将军张滕,厮杀战场,战伤累累,皇帝赏下上好护甲武器、珍贵参药、珍宝黄金,封其母亲、夫人为二品诰命夫人。
副将楼桓之得赐封号“忠勇”,仍官居从二品。毕竞楼桓之年岁不大,资历也不老,升职太快反而不美。赏珍宝古玩等自不必说,倒是还封了楼桓之故去母亲为二品浩命夫人。
还有两位参将也得了好些封赏。宋连仁一直等,等到最后,却不见皇帝提起自己,就直接让他们早些离宫回家。
他哪里能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总不能贸贸然开口跟皇帝要封赏,那不是不要命了么?
众人一道离宫,云归和楼桓之相换一个眼神,示意对方来日方长,也就分开走
云归刚到云府下马,就见府上管家在门口等着。快步迎上前来,“大公子回家了。”说着,又连忙让人通传老爷夫人。
“管家怎么在门口守着?”云归一边问,一边将手上马给守门小厮牵去府中马棚。
“老爷夫人从街上回府后,就吩咐小的差不多时辰在门口等大公子。见大公子回了,好立刻让人告知老爷夫人。”
管家又言道,“先前已有几个士兵把府上马车和大公子的细软送来了府上,小的已着人将东西收好,放回公子屋里去了。”
第02章 四口欢聚
云归南下用的马车,是云府里的马车,倒是骑回家的这马,是军里的,也不知要不要送回去。
“那几个士兵可有说起,我骑回来的这马的事儿?”问向管家。
管家点头,“说了,说这马就留在云府,也是个能够纪念公子大功的东西。”一边说着,一边迎着云归进府。走没几步,远远儿的,一个人影奔跑过来,直直朝向云归。云归见人影来势汹汹,连忙往旁边让了让,倒是让云定扑了个空。
“哥!”云定堪堪刹住脚步,才免了一摔。
云归笑道,“谁让你这般没点规矩。好歹是世家公子,跑得急冲冲的,像什么样儿。要不是我眼尖,及时让开了,不得让你扑到地上去。”
云定一把揽过云归的肩,“哥,母亲一回府,就去厨房忙活去了,嘴上还念叨着你瘦了许多,得好好补补。”
云归听了心里一暖,“母亲有心了。”
“可不是。母亲疼你都疼到骨子里去了。我缠着母亲说许久话,母亲都没怎么搭理我,就忙着给你煮你爱吃的了。”云定说着酸话,脸上却没一点儿不平之色。
“你缠着母亲作甚?可给母亲添乱了罢?”云归与云定一道往内宅走,言道。
“我哪有添乱?只是想问母亲,哥回城时的风采。”云定撇嘴道,“我这不是关心哥嘛。本来父亲、母亲先前就打算去街上瞧你的,我好说歹说,他们才愿意带我。哪知我睡一个午觉醒来,府上早没人影儿了。父亲、母亲自是去长歌楼等着,可是连下人都走了一小半,去街上等着看你们班师回城。就我傻乎乎地没去成。”
“那你醒来紧着去也就是了,总能赶着看上两眼。”云归道。
云定一副遗憾不已的模样,“我哪里没有紧着去?可是刚走出不远,就见父亲、母亲相携回来了,我去了还能看上甚?”
云归失笑,云定又问,“哥,入伍的滋味如何?可苦?可痛快?你立功后是怎么个心情?可是爽透了,想仰天大笑?”
正此时,云锵和温媛迎出来,云锵沉声道,“云定,你莫这般没规没距的,你哥累得很了,你还把手搭在你哥身上。走路就要好好走,勾肩搭背,不成体统。”云定一撇嘴,到底把手收回来,规矩放在身侧。低声向云归道,“你父亲就是爱说教。”
云归听了,只能哭笑不得。他父亲,不就是云定父亲?看云定不耐的模样,怕是父亲平日里没少教训他。
温媛定定看着云归半晌,眼里又湿润了,还未来得及说话,云归已上前一步,将温媛轻轻拥住了,“母亲,我回来了。”
“哎。”温媛哽咽着应一声,“不止瘦了,还黑了。”此时近看云归,愈发觉得入伍不是件好事儿。本来照她所想,认真考个官儿,再谋个闲职,是多好的事儿啊。
偏偏父子几个就要入伍从军。幸好云归妥妥地回来了,要是受个伤,甚至……回不来,她这个当娘的,可要怎么办?
当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用着晚饭时,女子哭天喊地的声音传进来,且还越来越近。
四人俱都微微蹙眉,还未有遣人去问怎么回事,那声音已到了门前,“老爷,夫人!我的跃儿呢?怎么大公子回来了,跃儿还不见踪影!我的跃儿啊!”
门前守着门的妈子死死拦住陈姨娘,“陈姨娘,老爷夫人和两位公子用着饭呢,您这么着怕是不妥罢?”说话间,不掩眸中的鄙弃之色。
当家主母仁慈,不苛待下人,不为难姨娘,平日里亦少有让姨娘立规矩、伺候用膳的,偏陈姨娘不知好歹,得了几分颜色,还以为温媛怕了她,自以为了不起,成曰在府里作威作福。
而今老爷夫人和两位嫡公子用着晚膳,这陈姨娘也敢不顾规矩地大喊大叫,惊扰四位主子。
姨娘身份说得好听是半个主子,说得实在也就是体面一点儿的奴才,作为一个奴才,惊扰主子,可不就是以下犯上,不成体统么。
“老爷,您看……”温媛看向云锵,道。
云锵已经脸色黑沉,“这个陈姨娘!实在不成样子!云跃是什么身份?又未有立功,她以为能像云归这般,早早归家?不得在京郊军营等着上头命令才能回来?既然未有从军中来的讣闻,那就说明云跃活得好好儿的!陈姨娘倒好似在哭丧一般!”说着重重撂下筷子,“真是倒胃口!”
温媛叹气,云锵骂归骂,却显然是不想理事的模样,只好站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云归见此,忙按住温媛,“母亲,您这还未有吃上几口饭,您再劝劝父亲,一道安心用膳便是,我出去瞧瞧也就是了。”
不等温嫒提出异议,云归就走到院门,“陈姨娘,云跃此刻还在京郊军营待命,想来不出三日,就能回府了。眼下父亲、母亲还未有用好晚膳,你这般大吵大闹,已经令得父亲大怒了,若是陈姨娘想自己好好儿地等着云跃归来的话,还是回屋歇着为好。”
云归话中的威胁之意,陈姨娘不是未有听出来,也不是不生怒,可是见着云归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模样,她心里的怒气竟不敢发作出来。果真是从军后,整个人都会有些不同?
又想到云归说老爷已经大怒,当下有些瑟缩,呐呐无言半晌,也就匆匆转身离去了。
云归回到厅上,温媛连忙拉着云归坐下,低声道,“下回莫再管这些内宅之事了。陈姨娘怎么说……也是你父亲的人,你既是晚辈,又是男子,管这些上不得台面儿的事儿,当心让人笑话。”
云归微微一笑,“母亲安心,孩儿有分寸。我这不是不愿母亲太过操劳么,所以偶尔帮一帮,也不碍事。”
云定耳朵尖,在一旁听见了,当下道,“要我说,就该将陈姨娘直接发卖出去,省得闹着咱们家宅不宁。”
要不是云归先一步去料理这事儿,云定必按捺不住出去骂陈姨娘一通。什么玩意儿?本来他们四个人用膳用得好好儿的,那叫一个温馨怡然。结果呢,陈姨娘一来,就成了好景不长了?
好不容易大哥回家了,一家四口可齐聚一堂。大哥回来,母亲亦安心了,胃口更好些,父亲也因大哥争气心情甚好。
平曰里用膳时,他小声说上一句话都要招骂的,难得今儿连父亲也忍不住频频开口说话,可不就是其乐融融、温馨怡然的大好景象?
哪想陈姨娘一来,父亲怒得摔筷子,母亲心情也差了些,最后还要大哥亲自出马!
真真是讨厌至极的苍蝇王!
“你怎么说话的?这话是该你说的?”云锵本就还有半肚子气,云定说话的声音又不小,他听了又成一肚子气。
明明云归就乖得很,偏这个云定死活学不会规矩,说话做事都没个分寸!枉他天生一股机灵劲儿!枉费他一身武学天分!
但,再怎么气云定,好歹云定是他的爱子,不一会儿也就渐渐消了气。真正可气的,还是陈姨娘。
云锵素来不喜陈姨娘。因着当年他人微言轻,作为别人的下属,别人说塞个女人给他,他还真就不能拒绝。
他打小就自尊心强,不愿向人低头,偏有些事情他没法硬起骨头说“不”。一旦拒绝了,他父亲、母亲好不容易给他谋的职也就岌岌危矣,他如何忍心?
想要留住这官职,不想做不孝之人,他就只能接受。
咬牙将陈姨娘抬进府后,他每每看到陈姨娘,都觉得昔日的软弱无能就在眼前。一开始无法,还得做样子给人瞧,饶是多么不愿意,都得去陈姨娘房里歇一歇。
直到后来,他得了皇上赏识,官儿越来越大,他才真正能硬起骨头做人,此后,他就再未入过陈姨娘的院门。
因着温媛不要陈姨娘立规矩,一年到头,他瞧见陈姨娘的时候,也不甚多,于是他也就忍了。哪想陈姨娘越来越不堪!
先是找娘家兄长,让人给她儿子写举荐信,送到自己眼前来。要不是云归及时阻拦了,他怕就要成为一众同僚口中的伪君子了——既要替儿子谋福利,还要欲盖弥彰地让下属写举荐信,可不就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接着,因前事被云归阻扰,竟就找外头人合谋来暗算他这个老子,还有云定这个哥哥。
虽然云定不是她生的,但和云跃可是同父异母,云定又是嫡子,也算是她的主子,竟也胆大至此,想让他这个老子,冤打自己的亲儿子!这样居心,不可谓不毒
要不是云归把事情弄清楚了,他可真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打了云定
,他心里也不好受,也会心疼。赔了一大笔银子不说,他还好生赔笑半晌,就怕人再加追究。结果银子去了,面子里子去了,还险些被原来的兵部侍郎参奏一本!
可不就是有苦说不出?
经了这事儿,好不容易把陈姨娘送到庙里,打算再不让她回府了,结果她还是不安生的!
第03章 无知贪财
经了这事儿,好不容易把陈姨娘送到庙里,打算再不让她回府了,结果她还是不安生的!
不知如何联络上了娘家兄长,又是联合外人说他小肚鸡肠,未有男子气概,为一点儿小事,就狠心不顾昔日情谊!
—边指摘他,还一边夸陈姨娘本是良家女子,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嫁到云府后对他和温媛尊敬有加,尽心伺候。
又说她替云府生养了男孩儿,也算是有功于云府香火传承。他有云归和云定两个嫡子,云跃那不中用的要来还有甚用?
最可笑的是,陈姨娘的娘家还搬出早前,陈姨娘去普陀寺抄送佛经,祝祷云老夫人病愈康健的事儿!
那明明就是云跃不成体统,和云归院里的丫鬟搞在一处,才让温媛处置了陈姨娘的过失,因家丑不宜外扬,才扯了粉饰太平的幌子,照陈姨娘那品性,怎可能在寺庙里,真心替他母亲祝祷?
陈姨娘的娘家兄长带着几个人在云府门前说一通,不多时,市井中就已经有关于他不好的流言。
他虽是朝廷大员,可总不能堵住悠悠众口。普通百姓便是造谣生事,他也不好将他们抓起来痛打一顿罢?
要是这些流言传到皇帝耳中,又或是哪个效仿原来的兵部侍郎,参他一本,他就该头痛了!愤怒归愤怒,他已经算是被逼无奈,只得又将陈姨娘接回府上。
就因这事儿,他气闷了足足一月。要不是云归屡屡建功,让他欢喜又骄傲,这事儿不定还要烦着他多久。
今儿好不容易和爱妻、爱子齐聚欢坐,共用晚膳,居然又是被陈姨娘搅得倒尽胃口。陈姨娘莫不是他的克星?一见他心里好受点了,就来哭丧让他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