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宰相门前五品官,太子不比宰相尊贵多了?他作为太子眼前最得力的人,犯得着一个劲儿给云归赔笑脸?
偏这云归还不识相,竟然还就拒绝了。多少人想私下见太子一面,都难如登天,偏这个小小的五品官,不识好歹。
要不是太子好似对其颇为看重,他早就甩脸子走人了,下回再给人些好看的,让人后悔去。
“周公公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儿能为难的?我实在是怕都来不及,不敢为难。”云归摆出一脸惶恐的模样来。
虽说已经下朝,人走得七七八八,但是一旁经过的人还不少,云归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再传到皇帝耳边,那莫说这么个小小的周全,便是太子,也得不了好。
云归虽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儿,但那是军功换来的,是皇帝亲封的。加上皇帝丝
毫不藏着掖着对云归的赏识,那么谁人想动云归,就得先想想皇帝的态度和心思。
而周全只是个小小的阉人,竟让皇帝“新宠”惶恐至此,那太子不得将云归吓得趴在地上?
岂非说堂堂皇帝,还比不过一个太子?岂非表明太子并不把皇帝捧上来的人放在眼里,亦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如此目无天子,不孝不敬之徒,如何配做太子?如何能得大靖天下?
周全是个机灵的。要非比一般人都机灵,也不会成了向寻跟前的红人儿,得了贴身太监的位子。不过一会儿,就想通了其中关节,紧接着,身上也就冒出一大阵汗来。
请不了云归到太子跟前,还只是办事不力,太子也就是小罚。要是惹了大祸,那真是万死不足惜了!
“云大人,是奴才有错,是奴才说错了话。还请云大人饶恕一二。”周全接着赔笑。赔得比原来还起劲儿。
云归道,“周公公说的哪儿话?周公公何曾说了错话?我可一点儿未有听见。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府去了,周公公好走。”
卖一个人情给周全,也未有甚不好。虽说周全并非善类,前世他不受向寻待见后,周全也没少落井下石,可他眼下生活顺遂美满,不想为点小仇小怨和自己过不去。
向寻那般待他,他尚且可以放下,更何况周全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得饶人处且饶人。让周全知晓他的厉害,不敢轻易犯他,让周全欠下他的人情,不能轻易犯他,这也算是一点儿收获。
待得云归走远了,周全才回过神来,举袖擦汗。怪不得太子一副对这云归颇为看重的样子。这心思,这言语,实在厉害啊!
不过三言两语,就置他于万丈深渊之前,若是再来个一两句厉害话,他不得直接掉下去?到时候怕是连骨头也未有剩!
眼下他非但办事不力,还欠了这云归一个人情。心情确实不大好。但一想自己已经捡了命回来,便又不甚在意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到太子登基,他自然也是高高在上,让万人敬着了。
想着这些,周全快步往东宫去,好赶快向太子请罪。让太子等得越久越急,他就越落不得好。
云归回府三刻钟后,父亲才从宫里回来。一问何故,才知他和楼桓之几个,都被皇帝留下来,去勤政殿商讨淼国归靖后的事儿了。
将向寻派周全拦他的事儿,告诉父亲,父亲当下脸色黑沉,“莫不是太子还未死心?”
说来也是,云归眼下今非昔比,要是能拉拢过去云归,可比一年前让云归去做伴读还要更划算。
云归微摇头,“我亦不知晓。”真不知向寻何时变得这么不顾脸面,死乞白赖地缠着他也不知为何。
要是别的哪个人,他还会怀疑是否对自己有意,但对方是向寻,他是万万不觉得对方只为图他这个人,而不为利益。
“不若你以后上朝就莫要独自出宫了。”云锵言道。
“这……恐怕不易办到罢。父亲您时常被皇上留下议事,我总不好在宫里瞎晃悠等着。”云归言道。
云锵叹道,“本来还可将此事托付楼世子,但眼下皇上又重新重用他,怕也是不易陪你一道离宫的^”
云归未有想到父亲会在这样事儿上,考虑楼桓之。可见父亲当真是有些信任和喜欢楼桓之了。也不知这份赏识和喜欢,在来日对父亲坦诚相告他们二人情意时,到底是福是祸。
楼桓之与向寻不再联盟,威远候府老侯爷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重新重用楼桓之也不奇怪。且楼桓之的本事才能,若不得重用,才是糟蹋了。
“无事,我一下朝,快些离宫就是了。今日拒了太子,想来他总不会明日还来拦我罢。”云归宽慰云锵道。
云锵颔首,“也只能如此了。你可是还打算从军?”
“确是。我现在挂着的官职是武职,正所谓从一而终,不愿半途转文职,留在朝堂。”云归回道。
他如今爱上了别处景致,不愿终日困在京都。淼地秀气的山,清澈的水,朦胧的雾,纤细的雨,都是在京都难以见到的。
云锵其实在云归立功归京后,确实动起了让云归留在京都、留在朝堂的心思。儿子远走,虽不像温媛一样睡不安寝、吃不开怀,但也是时有忧心,生怕儿子有个甚意外的。且云归不在,府上到底冷清了。
但云归若并非这样的心思,他也不想横加干涉。即便云归尚未及冠,在他心里还是个孩子,可孩子总归要长大的,+七岁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总得放手让孩子去飞,哪能总把人困死在身边?这样岂非耽误孩子的成长?
所以听了这话后,云锵只道,“也好。皇上今儿提起了接下来的事儿。待得众将士修整月余,也就要再次发兵,趁蒙国还在与湘国偃持之时,攻向蒙国,直捣蒙国老巢。”
云归点头,“确实该如此,不若待得蒙国拿下湘国后,有了喘息之机,我们大靖也就讨不了好了。”
想来皇上到时候,应该不会漏了派遣他北上才是,也就不再说起自请随军的事儿了。
“你可有去威远候府上,给世子送些礼?”云锵又提起楼桓之来。
第07章 生出杀心
云归一怔,“为何要去送礼?”好端端儿的,既非楼桓之生辰,又非威远侯府上有甚喜事,作甚要去送礼?
云锵一瞪云归,“要不是楼世子善心,愿意带着你南下,你以为能这么顺利走到今天这步?想来他一直对你照顾不少罢?你如今功成名就,就不用上门致谢?”
听着云锵的话,云归忍不住摸摸鼻梁。他与楼桓之甚关系,自然从来不用去想甚致不致谢的事儿。
以前还未有与楼桓之一处时,他倒是还对楼桓之处处客气。但如今,莫说他想不起来要对楼桓之客气,便是想起来了,当真客气了,楼桓之反而要不欢喜。
只是对着云锵,却不能坦言相告。至少眼下还不是好时机。
“是是是,是儿子想得不周全。还是父亲厉害。”云归拍着马屁。
云锵听了这话,到底不再瞪着云归,“我好歹是你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云归觉得好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再正经不过,“父亲说的是。”
午后小憩一会儿,云归也就带着礼登威远侯府的门了。
“在下兵部尚书府云归,想求见侯府世子,劳烦小哥通传一声。”云归向守门小厮道。
起初小厮还在寻思着兵部尚书府的人,应该需要他哪种态度接待时,突然想到少年郎自称的名儿,不就是眼下京都最红的人——云大公子么?
当下笑容堆满脸,“原来是‘大靖第一公子’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容小的着人通传世子一声,云大人先在厅上稍等。”
他虽只是个守门的,可听说的小道消息不见得少。听闻云公子颇受皇上赏识,已经出入朝堂了,尊称一声云大人,也是应该的。
云归从善如流在厅上坐下了,细细品着侯府下人端上来的好茶,倒也未有不耐烦。等了一刻钟,楼桓之就匆匆而来,到了他眼前了。
“云归,你怎么来了?”楼桓之在一旁坐下。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欢喜之色。这么些天来,他想念云归想念得紧。
总想去登云府的门,到底犹豫不决,未能去成。一来怕扰了云归与家人的团聚,二来怕云归不乐意。
云归此时还+分担忧他俩的事儿暴露在家人面前,总有些战战兢兢。他不想自己出现在云府后,云归心里紧张,甚至是埋怨起他来。
“怎的?你不想见我?”云归挑眉反问。轻轻放下茶盏,心里多少有点不欢喜
本来,这归京已经第八日了,楼桓之竟一次也未有来云府看过他,可不就是不想见他?前两天想来看楼桓之时,想到这个就歇了心思。
“怎生可能?我欢喜还来不及。”楼桓之连忙道。
“那你为何这许久,都不到云府寻我?”云归当下问道,“这都第几天了?”
楼桓之一怔,他以为云归不愿意他太经常出现在他家人面前,怕被家人看出端倪。为何好似云归所想,与自己所猜并不同?
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作苗自缚,苦了自己和云归的思念之心?
苦笑道,“我不知你愿意我登门。我以为……”
“什么你以为?你可问过我了?你以为的就是对的?”云归蹙眉道。
“下回我定问过你,再下结论。此次是我想岔了。”楼桓之柔声道。
又一日的早朝。
在宫门前遇上那位狷狂的林项林员外郎。云归犹记南下前,这位林项林大人还只是七品官。未想到不到半年,就已是正五品的员外郎了。
文职升迁与武职不同。有了军功,封个从五品的骑都尉,算不得什么。文职在朝堂中想往上爬,既要皇上的几分赏识,还要同僚的几分容纳。
再一想本是状元的施渊,如今也不过是正六品。林项却是在施渊之下的探花,一下子爬得比施渊还高。
施渊之才,云归是清楚的。一个原来籍籍无名的林项,竟能越过施渊去,就算是因着前些日子,治大靖南边水患立了功,也让云归不得不在意两分。
“林大人早安。”云归出声打招呼。林项官职高于他,自是得由他主动问好。
林项看一眼云归,笑得随性肆意,“原来是云大人。而今要上早朝了,不知道
云大人可习惯早起?”
“尚可。能够出入朝堂,是云某的福分,早起一些又有甚大不了的?”云归温
和道。
林项笑得带些讽刺,“云大人这般心态不错。”说完,不等云归再说,就径自走了。
云归站在原地未动,看着林项渐远的背影,觉得原来有过的怪异感觉又上心头。无论是林项的背影,还是偶尔一个动作,都让他莫名觉得熟悉,好像似曾相识。
只是又是寻思半晌无果,只得匆匆赶往朝堂,免得误了时辰。
下了早朝,云归直奔京郊。
走到后院,便见得师父在药房里捣药,走到师父身后,还未开口,就听师父道,“下朝回来了?”
云归一怔,师父知晓是他?可是先前几天,他都是傍晚前过来,再在天尽黑前离去的。今儿是突然改变了打算,一下朝就过来,师父怎会说这话?明明人还背对着他。
“师父,您背后有眼睛?”想了想,云归开玩笑道。
这话落,倒好似吓着了刘少悟一般。刘少悟飞快地转过身,脸上带着惊惧的神色,眼睛微微瞪大。说的话也有些结巴,“怎,怎么是你?”
云归微微蹙眉。原来刘少悟并非知晓是他。既然不知是他,为何会说“下朝回来了”这话?难道常来这儿的,除了他,还有谁是要上朝的?
据他所知,师兄可并非官身,无需上朝,那还有谁?他为何从来未有碰见过。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好似漏过去什么事儿。
“师父,您方才以为进来的是谁?”云归问道。
刘少悟有些懊恼,他实在太不镇定了。虽说关心则乱,但越慌就越是容易暴露。要是让云归知晓,向临戴了假面皮,换了个身份,还得了官职,不知会如何。
虽说皇上应该不舍得重责向临,可这是欺君之罪啊!就算皇上不计较,一旦此事被捅出去,别人会愿意轻易放过向临吗?尤其是那些冷血无情的皇子们,还有太子,哪个会轻饶了向临?
“云归,你既认了我为师父,可会听我之话?”刘少悟深知此时不能装傻,此事必要让云归做下担保。不然……必要舍弃云归了!
云归一愣,随后应道,“自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告诫之事,徒儿不敢不从。”
“那好,方才那事,你不必再想,也不必道与任何人。”刘少悟言道,“有些事情,不该知晓的,千万莫要探寻,不然惹来的,必是杀身之祸!”
云归看着刘少悟眼中的厉色,心里微寒,心念陡转间,一点儿思绪浮上心头。天底下能让刘少悟这般模样的,除了向临,他实在想不出别的人来。
那会否方才之事,与向临有关?若是与向临有关,那是否向临亦去上朝了?
突然想起一道背影。是今早身穿官服的林项的背影。无论是走姿,还是难以捉摸的一种感觉,都与向临像了七八分。
向临..林项..
难道只是巧合?若非巧合,那他是否发现了甚不得了的事儿?所以使得刘少悟这样疾言厉色?
越想,云归越觉得所猜无错。若向临就是林项,也就能解释,为何每次瞧见林项时,都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