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刘少悟还在等他回答,便连忙垂眸敛色道,“是,徒儿谨遵师父所言。
云归一瞬间想了许多,倒未有让刘少悟察觉,他已经想出来了林项就是向临之事。“好,你记住今日答应我的。”说着这话,刘少悟的杀意去了两分,但仍旧不能完全放心。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不是吗?虽然云归是他的徒弟,相处也有一年了,可在他心里,云归再如何听话聪明,也不及向临的十分之一。
云归颔首,“是,徒儿绝不会忘。”刘少悟可是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了?到了此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找刘少悟做师父,并非是一件明智的事儿。
虽说刘少悟的医术和毒术都了得,可刘少悟会不会倾囊相授不说,单说这条命,都带上了阴霾,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自己学有所成的时候。
且如今这认了刘少悟为师,总有种在自己未有意识到的时候,就上了贼船之感。与刘少悟和向临从此难以脱开关系。除非……背出师门!
前世的时候,他不曾有甚师父。但对于悉心教导自己的先生,他向来敬爱在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从他口中说来,虽不尽实,但他也多少有那么点孝顺之心。要是对他有所求,只要是能够回报的,自然不会吝啬。
起初,刚认了刘少悟为师的时候,他也生过来曰好好孝养师父的心思。直到发现自己在刘少悟心里的分量,实在少得有些可怜,也就歇了原来的心思。
可当时也未有料到,会有今天这样师父严防徒弟V徒弟要被师父威胁性命的时候。
要真到了拜师拜成仇的那一日,他真不知会如何心情了。
第08章 皇帝寿宴
师徒两人各怀心思,俱都心绪不佳,自然一个无心教学,一个无心向学。云归待不多时,也就辞别刘少悟,回云府去了^一路上,云归都忍不住想,来曰要如何办,才能让自己少几分危险。
他不认为自己随军远走,就真正能躲过这一劫。买凶杀人这种事儿,数不胜数。光前世他在向寻身边见的,都数不清有多少。
若他在远北时,刘少悟派来杀手将他杀了,还可以顺势推在敌军身上,自己洗脱得一干二净。
毕竟正常师徒关系说来,又有哪个师父会买凶杀害自己的徒弟?反而让人觉得他痛失徒弟,实在是可怜人。
有些心神不定地回了云府主院,去见温媛,温媛见他一来,就说起云跃好几曰不见踪影的事儿。
“不见踪影?大概何时不见的?”云归蹙眉道,“父亲可知晓了?”
温媛摇头,“云跃前日离府,后来一直未有回来。几个下人知晓此事,却不放在心上,直拖到今日,才来报与我。所以我也是方才才知。至于你父亲,他下朝后与几个同僚游玩去了,捎信回府说要夜晚才归家。”
云归点头,“可有着人出去寻找?最好在父亲回来前,把人找回来。不然照父亲的脾性,又得发怒。”
温媛有些犹豫,“这……当真要将人找回来?”
要是原来,她看云跃还未有那般不顺眼。可这一年来,云跃犯的事儿越来越多,还非要与云归过不去,心里也就存了容不下云跃的心思。
“找。无论怎么说,他也是父亲的子嗣,怎能由他在外边游荡?让人知晓了,又得说咱们的不是。再者,云跃向来不安份,与其由他在外头兴风作浪,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让他脱不开咱们的掌控。”云归言道。
温媛听完沉吟半晌,觉得是这个理儿,也就连忙让一众小厮和妈子出去打听寻人。
云归情绪仍旧有些低落,便想先回屋歇一歇,温缓却先一步拦住他,“今早府上又来了圣旨,怡巧你和你父亲都不在,是我出去接的。说是让你们父子俩,于六曰后,入宫给皇上贺寿。”
“贺寿?”云归一怔。
“是,皇上即将六+大寿,咱们得好好备礼。要是往年,备一份也就够了。今年不同,眼下你颇受皇上器重,若只随一份礼,总觉有些不妥。”温嫒言道。
“我明白了。待我回屋好好寻思一下。”云归应下,起身又要走。
“你这孩子,怎的这么急着走?可是不想瞧见你母亲?”温媛嗔道,“你今年在外,我给你做了好几套衣衫,都没来得及拿给你穿。也就前些日子,让你父亲给你去信时,梢去了一件,你回来后也不见你穿,你那会儿到底有无收到?”
“收到了,只是……”云归面露难色,“那衣衫有点儿短了……”
那时还是中夏。云归拿到温媛给他亲手做的衣服后,高兴得不行。要是算上前世的日子,他已经将近+数年,未有得到温媛亲手给他做的衣服了。
欢天喜地地换上,未料到尺寸小了,袖子短了一截,衣摆也短了一截。实在是将就都不行了,只得好好收起来。
温嫒一怔,随后一拍掌心,“瞧我。如今正是你长身体的时候,竞还照着你离家前的身板给你做衣服。我这儿还有好几套呢,岂非都不得用了?”
想起云定,先是眼睛一亮,后来又叹道,“云定比你也矮不了多少。要说身板,比你这个从军回来的,还要壮实一些。那几套给你做的,云定也是用不得的。”云归也不愿温媛辛辛苦苦做的几套衣衫,落得被丢弃的地儿,“不若……给云飞罢。虽说有些可惜,可总好过丢弃。”
温媛一愣,给云飞?她基本很少会想起这个云府四公子。实在是太不起眼,太难让她记起来了。
不声不响,平平凡凡。明明他母亲是长得艳丽的,云锵的五官也周正大气,怎么这个云飞就谁也不像,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捞不着了呢?
想了一会儿,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虽然确实如云归所说,有些可惜。且不说她用的都是云府最好的衣料子,只说那衣衫一针一线,可都是她一片心意。
温媛道,“也只能这样了。那衣衫不如……”让她亲手把那几套衣衫送出去,实在是有些心疼。她怕自己会临时改主意,舍不得给了。
云归替温媛开口,“母亲交予我,我拿去给云飞也就是了。”
温媛颔首,又想起一事,“既然我给你新做的衣衫用不得,你六日后又要入宫给皇上贺寿,那就得赶紧去置办华责些的衣衫,免得让人轻视了去。”
云归失笑,“外在装扮,有甚要紧的?身子骨挺得直,便是衣衫褴褛,也不见得就矮人一等。”
温媛瞪一眼云归,“那做母亲的,想把自己儿子打扮得俊俊的,不行?”
云归闻言无奈,只得随了温媛,由得她做主了。
向临刚走进院子,还未拐进自己屋,就被刘少悟截下。“你随我来,有要紧事与你说。”
待得刘少悟将早上之事说完,以为向临会与自己想的一样。哪里料到向临否决了他的打算,“你可是忘了无有大师所言?”
听得这话,刘少悟脑子里像是受了一记重锤。是啊,他怎么光顾着担忧向临大事暴露,就把无有老头所说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要是云归死了,会否影响向临的命数?这连无有老头也说不准,难道他就敢拿向临的性命来赌一把?
万万不可……云归万万动不得啊!
想到先前,还是他劝向临莫要过于忌惮云归,结果如今是反了过来,由向临提醒他,云归的“特别”。
淼国覆灭,蒙国与湘国战事正酣。使得今年大靖皇帝的六+大寿,少了往年四方来朝、八方来贺的隆重和繁兴。
寿宴设在了位于皇宫中部的永盛殿。大殿宽广华美,看那金色盘龙承重柱,需高仰起头,才能瞧见柱顶。
正前方的高台,由玉石所砌台阶联接殿中,高台上金铸龙椅有五爪金龙浮雕,盘旋缠绕。
殿中设有上百桌案,分设两旁,各八列,一列有+案。矮案后未设高椅,置了绣纹精致的坐垫。
案上摆着嵌珠三脚盏、青玉盘、掐丝珐琅花冉纹食碗。大殿中央留了空,供舞姬舞蹈助兴。
酉时中。朝官携夫人或是其他家眷,纷纷来至。又过两刻钟,侯府、伯府、公府的人亦一个接一个地入殿。
不多时,便是群王府、亲王府上的人来至。直到宫外的皇亲贵胄、达官显贵都到齐了后,恰是戌时正,皇上才带着皇后宠妃、太子皇子,姗姗入殿。
云锵身为一品官,又是皇帝的心腹大臣,自然落座大殿左边第一列的第五个位子。次于一位亲王、一位群王、一位丞相、一位太尉。在云锵之后,接着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工部尚书。
威远候在前些日子赶回京都,就为了今日皇帝的寿辰。落座于右侧第一列的第四位。次于一位亲王、一位群王、一位国公。因着威远候未有正妻,于是独坐供两人用的案后。威远候世子是从二品的武将,怡怡落座于威远候的身后,在第二列。
云归是从五品的武职在身,照理说应该在四列往后,但不知是否皇帝特地照顾,竟将他放在了第三列的第四个位置。与楼桓之遥遥相望,只能瞧见对方的鬓角或是一角衣袖。
皇帝还未落座龙椅,众人已纷纷下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等恭贺皇上六+大寿,愿皇上寿比南山!”
皇帝朗声长笑,大刀阔斧在龙椅上坐下,一挥手,站在旁边的陈顺就长声喊道,起!”
?
众人起身,等到皇帝说赐座,众人才纷纷坐回去。
不一会儿,穿着粉红衫裙的五+个宫女轻声缓慢入殿,手捧托盘,托盘上是瓜果点心和酒水菜肴。虽垂首垂眸,仍依稀可见秀气模样。
待得这五十个宫女捧着空无一物的托盘离殿,又入身穿嫩绿衫裙的五+个宫女,莲步轻移,袖动浮香,动作一致,齐整悦目。
直到第三批身穿鹅黄衫裙的五+个宫女入殿,上好一应吃食水酒,才总算众人皆有酒水可饮,皆有佳肴可食。这一百五+个秀气宫女,也就不再出现殿上。
第09章 请求赐婚
众人起身高举酒盏,“愿皇上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陈顺执起酒盏,递与皇帝,皇帝接来酒盏,伸手向前示意,待得众人仰头饮尽杯中酒,皇帝便也将酒盏送至嘴边,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众人才可动一动筷子,吃点儿东西,垫一垫肚子。宫宴上的吃食向来卖相甚佳,口味算不得多好,也就是随意吃吃,免得饿肚子。真要解决晚膳,还是得等离宫后,回家吃些的。
云归并非头一回来宫宴上。只是前世他身份尴尬,既不愿与一众妃嫔坐在龙椅两侧,又无法与一众责族朝臣坐在一处,到了后来,竟是落座角落,食不知味,心里酸苦。
哪似眼下?虽也不见得对这样的宴会多喜爱,至少不至于觉得度日如年。听着一众人用言语打太极,倒也不甚+分无聊。
正神游间,却听一道女子温婉的声音,“皇上,臣妾听闻威远侯府的世子丰神俊朗、军功赫赫,是京都难得的青年才俊。”
皇帝大笑,“没想爱妃居于深宫,也听过楼世子之名。”
云归看向那女子,见她座位仅次皇后,早前听闻皇帝颇为宠爱婉贵妃,想来就是说话这位了。只是不知她突然提起楼桓之,却是意欲何为。
“臣妾居于深宫,是难知晓的,只是前些日子,皇上赐臣妾母家恩典,允母亲入宫探望臣妾,母亲恰与臣妾说起了楼世子。”婉责妃掩唇一笑。
楼桓之起身,朝向皇帝和贵妃拱手作礼,“微臣不敢当。”
皇帝指着楼桓之朝婉贵妃笑道,“这小子连谦虚都不会,就只说个‘不敢当’,实在笨嘴笨舌。”
婉责妃看一眼楼桓之,笑道,“笨嘴笨舌也没甚不好,只要心不笨就好。母亲那曰特地与我说起楼世子,我琢磨了一会儿,想着我那好妹妹,刚好及笄了,皇上您说,可是要有一桩好事了?”
皇帝沉吟一会儿,便知婉责妃此话何意。其实要是来个喜上加喜,给楼桓之和婉贵妃的亲妹赐婚,也不无不可。
想着,便要开口,一抬眼看去,却见楼桓之脸色大变,好似遭逢甚噩耗一般。莫不是这楼桓之不愿意与婉贵妃的亲妹成就好事?婉贵妃是后宫众妃嫔之中,最为貌美的。其妹比起姐姐,也不遑多让。
早在先前还未有及笄时,婉贵妃的妹妹,就已经名满京都。传闻她貌美无双、风姿如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是京都第一才貌双全好女子。
这般女子,楼桓之却还不愿意?虽说婉贵妃母族并非侯爵之家,但也是大靖的名门望族,配他也不算是高攀,怎么就这般神色呢?
想着,皇帝倒不想贸贸然赐婚了。眼下是要重用楼桓之的时候,要是随意赐婚,人不乐意,带着情绪上战场,真能尽心尽力地替他拿下蒙国?
皇帝刚下了决定,婉贵妃等了一会儿不见皇帝说话,刚要出声再说,下边的楼桓之已拱手道,“皇上,业未成,何以成家?还请皇上和贵妃,恕臣无状。”婉贵妃微微凝起好看的蛾眉,这楼世子,竟然拒绝她?
皇帝听了,未有动怒,颔首表示赞同楼桓之的话。转头看向责妃,见她好似有些不欢喜,便道,“爱妃,你那好妹子刚刚及弃,不必太过着急。且楼世子是要为朕征战的,朕这是怕委屈你那好妹子。”
婉贵妃其实并不十分看重楼桓之。虽说家世样貌、本事官职,样样无可挑剔,只是在她看来,她的亲妹是天下难寻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