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小而含混,李德芳一度认为自己听错。这个名字有许多年未被提起了。他站在晨曦里缓缓回头,轮廓柔和而温良,平静地道:
“御笔亲赐,李姓德芳。沈指挥使不要乱喊。”
沈坚慢步追来,右手捂住了晃动的“北镇抚”腰牌。
“今儿我生辰,你让我叫一天,权当送我贺礼了。”这语气难得有几分妥协之意。
沈坚又凑过来,小声道:“我头回见你的时候,你还叫萧蔚然。”
还不知道你是内宦。
但这句话,沈坚没说出口,只藏在了心里。
李德芳惊诧地看着他,半晌忽然柔和地笑了,“旧事无趣,到堂里吃茶吧。”
沈坚见他默认了,便兴奋的又追了两步,别有所指道:“堂后不远处有个小厢,我平素会在那里歇。”
他脸上笑吟吟的,“能不能请萧公子赏脸,入内叙叙旧?”
李德芳顿住了脚步,回头讥笑:“萧阉担不起“公子”俩字儿。”
他上半身已隐在了院墙阴影里,只有下裳还在日光中,流光溢彩很是晃眼。
沈坚左右看看无人,猛一下抱住他,趁李德芳还没恼,极小声在他耳旁快速说:“我疼你。”
而后将他松开了,兀自整了整衫,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坚小憩的厢房,有一种很浓厚的艾草气。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李德芳不由问道:
“你这处……蚊虫多得很?”
沈坚推门入里,卸了刀搁在桌上,随意道:“没有,姑娘家搞的,嫌这儿煞气重,要驱一驱。我哪有这功夫。”
“姑娘?”李德芳大剌剌朝椅子上坐了,头靠在椅背上,阖了目漫不经心,“哪家的姑娘,咱家替你求个旨?你也该成家了。”
沈坚不搭理这话,自顾自拖来一把椅子,坐在他跟前,静默地瞧着他。
“萧蔚然,你真不记得我了?”
李德芳心中好笑,不由睁开杏目,朦胧眼波里满是疑惑:“你是哪个?咱家非要记得你?”李德芳将小帽摘了,拢了拢头发。不屑的神情之后,是一脸的茫然。
沈坚一把将他的簪抽走,玩弄着他的青丝道:“今儿我生辰,萧蔚然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必须给我想起来。”
腾一下李德芳站起来:“我说了,不要叫萧蔚然!”
李德芳俯视着他,脸上已有了一些愠意。将他手里的簪子抢走,衔在口中,两手去拢发,做出要走的架势。
沈坚歪在椅子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突然抬头调笑道:“那……叫“心肝儿”?”
李德芳眼皮跳了两跳,下一刻仿佛就要发起怒来:“谁给你的脸面?!”
但李德芳今日不想与他生气,只低声骂道:“狗奴。”
沈坚嘿嘿笑了两声:“你尽管逞些口舌之快。”
沈坚将头上懒收巾取了,额发便垂下来,很有一种少年气息。李德芳只看了两眼,就抬腿往门口走。
沈坚身形快得很,风一样的两步过来,人站在门西边,抬腿踩住门东边的花架子,横里拦下李德芳的去路。
李德芳脸色一变,不想跟他纠缠。他暗里蓄势一瞬,猛地一个飞踢朝他踹过去,想硬闯出门。
沈坚脸上一愕,旋即笑开来,随手陪他过了两招。最后趁他不防,又抢走他的簪子。黑发霎时铺了下来,柔软,隐隐带着光泽。
沈坚拧着眉头,将他制在怀里,低声道:“不是要玩儿大雕么,蔚然?”
番外-李德芳二
李德芳身手不及他,料想是挣脱不开了,便随口轻蔑“呵”了一下。
“慌什么?”李德芳放松了身体,任由他勒住,“没开过荤一般的躁。”
沈坚拖着他往床边走,脸上挂笑,“开没开过,你最知道。”一边还在人身上摸索个不停,就要解怀里人的衣裳。
“我给你个提示……”沈坚手上忙得很,嘴上也不闲着,“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没穿衣服。”
李德芳出神想了一会儿,骂道:“狗奴,你少时就知道扒窗偷看?”
“怎么是我偷看?你自己要脱给我看。”沈坚看他这死活想不起来的模样,心里一阵烦躁,于是手中又快了些。
李德芳被他没头没尾的话,弄得十分迷茫。
他什么时候给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脱过衣服?!
……沈坚该不会认错人了?
“慢着,规矩呢?”李德芳到底不是个软柿子,他一把捉住沈坚的腕子,将他手别过去。
沈坚嬉皮笑脸的,也不跟他过招,任由他抓:“祖宗,抓紧时间。刑房里头那个死活不开口的,还在等我呢。”
李德芳将他丢开,瞥了他一眼,讥讽道:“你祖宗伺候人的时候,你怕是毛都还没长齐。”
沈坚歪着头,手摸住自己胯下,微微笑着:“现在长没长齐,你不是看过?”
要说跟李德芳上床有什么爽利,那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他是半白阉人,长的还在,圆的却没了,只剩根秀气的物事。要说有没有用……约也是只有看看的用。
不知道这究竟是圣心宽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故而他继续习武,也不太耽误,只不过力气比不上普通男子,蛮劲要化成巧劲,多走以力借力的路数。
李德芳是从大内出来的,一身被调教出的本事。不过按他本人的话来说,从前没入宫的时候,他为了生计,替前朝反贼在勾栏做线人。对风月一道,可谓见多识广。
后来前朝反贼悉数落网,尽数判了凌迟。皇爷彼时还是太子,也不知看上他哪一处,才发了善心。
便用个法子,将他换出来。他这才将伸进阎罗殿的那一只脚,收了回去。
本来该活剐三千六百刀的人,如今却好好活着。
也不知他来往腥风血雨,怎么就生出这一身光滑细嫩的皮肉。拳脚功夫偏又不懈怠,摸上去,手感绝妙不可言。
然而……
事情并非如此完美,沈坚暗里眉头跳了跳,不太高兴。
李德芳跟他上床,有一个雷打不动的规矩——要他必须以布帛蒙眼。
沈坚说什么他都没有异议,唯独这一条,他就是死也不会妥协。
所以在这事上,沈坚一直摸瞎胡一般的失去所有光亮。哪里都好,就是瞎子似的,眼前只有黑黢黢的混沌,五感缺了一感。
“泡壶热茶来。”李德芳随口吩咐道。
李德芳要办事儿前,总要叫人泡壶茶备着,方便他随时用了。
沈坚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视线仿佛要透过他的衣裳,灼到他里头皮肉上去。
……算了,管他娘的是不是要瞎了!
沈坚一脸的兴奋,两手猛拉开房门,伸着脖子朝外喊:“拿壶新茶来!爷渴了。”语气里带着刻意压制的雀跃。
李德芳脸上淡淡的。
沈坚扶胯靠在门边,斗牛服的补子正对着李德芳,心里有点不服气——
话明明是李德芳说出来的,可他脸上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接下来的事情也和他没有关系。
未几,差役拎着茶壶过来,一口一个爷的叫唤着。毕竟沈坚如今在皇爷面前得脸,又是北镇抚的一把手,衙里上上下下,无一不捧他臭脚。
人们捧他的原因不单单是这个。
还在于沈坚这厮年纪轻轻却臭不要脸。
一开始还算正常,后来却不知为何,天天巴结着东厂的厂公。
虽然一提起东厂,个个不屑,但不可否认他们有的是钱、有的是权。
一朝天子一朝臣,惠文皇帝多疑敏感人人皆知,又最喜欢坐山观虎斗。
奈何先帝在时,北镇抚就没钱。换了新帝,也没有得到特殊关照,自然跟东厂斗不起来,还眼看着东厂一天比一天膨胀。
东厂用的是大内的内帑,朝廷再穷跟他们也没有关系。而沈坚“舍身”巴结以后,东厂分来的差事一多,人们的俸禄自然也跟着涨上去了。谁跟钱过不去?
沈坚清楚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对这种“孝敬”自是坦然接受。
他将人拦在门口,大剌剌接来茶壶,吩咐道:“爷要睡会儿,别来打扰。”
差役正要点头答应,又听见沈坚阴沉沉道:“爷的刀向来不长眼,自己看着办。”
差役忙道:“爷放心,这小院儿咱都给您清空喽!除了皇爷,谁来都不让进!”
沈坚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摸了块儿碎银撂给他,“算你懂事儿。”
差役刚接下银子,便听见这位爷“砰”地将门儿关了,咯咯吱吱、急不可待的落闩。
屋里本有一壶凉水,泡来的信阳毛尖儿滚烫。他便倒出半杯又兑了凉水喝下。
喝得急,不由咳了两下。喉咙冒火那劲儿才下去了点,想来也和半夜就去刑房待着,有一定关系。
李德芳歪在椅子上,右手撑着侧颊,头发还是刚才那样没有束,好整以暇看着他道:“雕儿,醒了没有?”
沈坚握着茶杯,阔步过来,炫耀般道:“来摸。羡慕吧。”
李德芳一拳锤到他腹上,“滚床上去。”
沈坚眉眼间笑意忽然淡下,他半蹲下来,抬头望着李德芳,诚恳道:“看在今儿我“十七大寿”的份上,能不能……”
“不能。”李德芳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不就是想办事儿的时候,摘了蒙眼巾,睁眼看看?
故而李德芳想也不想就拒绝。
无他,李德芳只是不想再陷入那种屈辱恶心的回忆。他不想与床上的人对视、不想再像个玩物一样被人取笑。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这件事,他怕得要死。他在心里默默地劝自己,那个在他人胯下讨好承欢的萧蔚然,早已死了……
沈坚垂眼想了一会儿,忽然哦了一声,顽皮地笑了。
“我还当今日我生辰,你肯给我看上一眼。”沈坚虽然笑着,但眼里难免流出失落。
他毕竟不想拂了气氛,复打趣道,“不看就不看呗,小气的要死。”
沈坚从袖里掏了一条二尺多长的苍青色的帛子,缓缓覆住双眼,最后缚在脑后。
锐利的眼睛被遮得严实,帛子上掉了不少碎发,那张脸少了凶劲儿,忽然就显得稚气十足。
沈坚仰着头,仿佛在透过帛子在看向椅儿上的人。但那条帛李德芳查过,他确定,沈坚此刻什么也看不见。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李德芳笑着,不由摸了摸他的脑袋。毛茸茸的,碎发却多又硬,有点扎手。
沈坚咧嘴冲他笑了,一颗尖利的犬牙从一排贝齿中突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梨涡。
以前只顾着想方设法教训他、压制北镇抚司。却没发现,沈坚这厮,其实长得不赖。
沈坚蹲的久了,赶紧换一只脚继续蹲着:“看不见。床在哪儿?劳烦带个路。”
番外-李德芳三
李德芳引他到床旁,推他坐下。动作带动旁边的青帐来回摇晃。
目不能视,沈坚两手撑在身后床板,两膝岔开,似是有意炫耀胯间物事一般。
如同所有刚尝了风月的少年,他也不例外地认为自己胯间甚是雄伟。
半晌,他拧着眉头道:“人呢?”
李德芳暗里笑笑,没有吭声。
沈坚嘶了一口气:“爷的萧蔚然呢?”对方竟然没再制止他这么称呼。
不拒绝,就是同意。沈坚不由牵出个略带痞气的微笑。
又过一会儿,沈坚百无聊赖看向帐顶。
果见一片昏黑。
他无聊的喊道:“还不速速宽衣解带,爬到爷床上来,好好孝敬?”
方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之声。想来是萧蔚然在脱他那件金彩蟒服。
李德芳,不,萧蔚然。
沈坚心道今儿偏要叫萧蔚然。
萧蔚然这厮脱衣仿佛姑娘,磨磨唧唧,整来整去,叠叠挂挂。
若没有人伺候他,他简直慢得要命!
不过萧蔚然的光裸躯体,沈坚见过。但这东西真的赤条条在身前时,倒是让人只想珍惜,没了许多邪欲,左不过抱着睡得安稳罢了。
床板吱呀一声,南头重量一增。
沈坚便明白,萧蔚然这“妞儿”上来了。倒不是刻意辱他。
只不过沈坚眼里,无论萧蔚然床下有多凶戾恐怖,一旦上了床,都是个水一样的可人儿。
孽欲上,萧蔚然也放浪形骸,没有半点矜持之意。只顾爽利了便是拉倒。
只要不说要看他,他就是这般的,一切都好。
萧蔚然如同往常,默默替他解衣裳。
一开始还是做作的慢慢解扣,后来逐渐变得没有章法,想起哪儿是哪儿。
沈坚仍是方才的姿势,感受即将迎来的微凉触感。萧蔚然的手指忽划过胸膛,沈坚被这纤指划过,似猫爪挠了。立时心里一悸,不由呼吸乱了一瞬。
光线全无,只靠想象。
沈坚索性闭了眼,感受着萧蔚然扯开他的裤带。
胯间一凉,萧蔚然这厮不客气的将他裤子褪了。一想到平日萧蔚然暗里递来的眼神,沈坚不由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湿暖的舌贴了上来,快感如期而至。
沈坚只觉胯间那物又膨胀几分,不由右手伸去,揪住了萧蔚然的头发。
萧蔚然留他这根硬涨的东西有用,自然不会十成功夫都用在舔吮上。
只觉有根湿滑的舌,每每靠近了他舒服的地方,稍微一下下嘬着。
湿热的鼻息缓慢呼出,刚想要舒坦一下,没有辗转须臾,萧蔚然便悄悄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