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这样突然?”
蓝袍男子:“不突然,年前就有预兆了,这会儿纸包不住火传出来的,我一位旧友才从那边逃出来,是狼窝,进去容易想出来得刮一层皮才算。”
“哎呦....”
苏清和听得仔细,没看到对面的温青峰闻言皱了下眉头。旁桌换了谈资,苏清和这才收心回来,思忖他们说的地方。倒是有几分像上辈子,霍池渊出征前听到的。越想越不安,粥也没心思喝,与温青峰称事道别。
温青峰也罕见没再缠着他。
再次回到镇抚司衙门,苏清和直接找到肖铭,“你老实与我说,西漠是不是沦陷了?”
肖铭捏着盏茶,没了喝的心情思,他这样问必然听到了风声,便不再瞒着。
“沦陷不至于,但是是迟早的事。大周也掺和进来,如今是三国之争,正是水深火热之时。”
苏清和身子一怔,不置信再问:“大周,你确定有大周?”
上辈子没有大周,还是说有大周但是霍池渊和容悸都瞒着他。如此一来,霍池渊一己之力敌两国,又在无外援的情况下,不败才不符合常理。
只片刻,苏清和道:“我要见颜文博,今日就得见。”
“玉尘,你现在这般,还不宜...”
“我知道,只是询问个事儿。”事情的走向好像偏离了他的预料,哪里偏了,或者说哪里错了。
***
苏清和直接去丞相府拜访人,这个时候来倒让颜文博略感意外,特意在书房等他。
“听闻前些日子你与霍池渊发生口角,伤着了?”
苏清和面色无异,“如今已无大碍。”
“如此正好,前几日太后传我,提及西厂这个烂摊子。”颜文博说:“问我可有合适的人选,带去见。左右都是傀儡,肯定要找个听话的,她急着名正言顺差使西厂上下,你找个契机自己爬上去吧。”
“正巧下官也为此事来。”苏清和面上带着礼貌的笑:“还记得上回,下官曾说怀忠任才是西厂实权提督吗?”
颜文博点头,苏清和接着道:“是我想得浅显了,颜太后恐怕也不甚满意怀忠任,爬上去的契机,我找好了。”
颜文博听得云里雾里,问:“你要如何做?”
“三日后,丞相便知晓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颜文博也没做多问,道:“无论你用什么法子,怀忠任是个老狐狸,切勿掉以轻心。”
“多谢丞相提点。”
苏清和虽未曾接触怀忠任,却听说过这个阉人太监喜欢逛窑子玩男人,具体哪家窑子还待回去确认,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进宫面圣。
西郊校场。
霍池渊重归牌子后基本日日待在这处,倒是苦了笑辞与宋玉,日日起大早,被霍池渊盯着马步、打拳、练长枪,闲暇全被剥夺光了。
堂春倒是对这样的日子乐此不疲,寇禾偶尔会来校场看他,如此一来,日子最舒坦的就是他。
春风过境,万里无云。
远处的群山若影若现飞出一只黑羽鸟,在高林上空游荡,盘旋。半响,只听一声划破天的尖锐口哨,黑羽鸟似找到了方向,朝吹哨子的人直直滑下来。
黑羽鸟稳稳落在乔风的手臂上,他侧着脸,去取鸟腿上的信桶,边往回走。黑羽鸟乖巧停在他手臂上,一同回到校场。
这处桃林春雨后含了花苞,开得急的已张开了花瓣。被烧毁的两层小竹楼在霍池渊去长平平乱时就叫人翻修重建,此时崭新的坐落在桃林深处。旁边还建了偌大的翻车,也没什么作物需要浇灌,夜里听着哗哗的水声,心里就莫名平静。
乔风将鸟儿放在一楼的鸟架上,几步踏上二楼,霍池渊刚练完兵,一声干练的军装坐在藤木椅子上喝闲茶,
“二爷,大周的情报。”
第五十章 你是谁?
霍池渊没急着看,而是放下茶盏,拿起藤木桌上放的木簪子,问道:“这是什么?”
那是常羡,也就是苏清和火烧竹楼,金蝉脱壳留下来的发簪,但是乔风不能这么说。苏清和这个人已经被毒从二爷记忆中彻底剥夺了,苏清和也曾吩咐过半个字不能再提。
“或许是宋小公子进来时不小心留下的,”乔风望着发簪道:“属下也不清楚,二爷若实想知道,属下去问一问。”
霍池渊皱着眉头听答话,显然不太满意,他转着发簪玩,道:“这簪子锁在榻下的柜子里,难道说是宋玉锁进去的?”
乔风顿时没话答。榻下柜子钥匙只有霍池渊自己有...
霍池渊丢了簪子再问:“柜子里的衣裳呢?谁的?”肩窄腰细,他霍池渊以及外面那群糙老爷们儿不可能穿的了,可又是男人的衣裳,还放在他霍池渊的衣柜中....
乔风心下咯噔,王府上下彻底清理干净,校场这处也没落下,独独料不到二爷会在校场的衣柜中也备着苏大人穿的衣裳。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解释,干巴巴一句:“属下不知。”
霍池渊静默半晌,揉揉眼皮子,道:“罢了,大周如何了?”
乔风将信笺展开放桌上,挑重点说:“原本潜伏,如今没再遮掩。另外探子来报,在大周的营帐里看见了七殿下。”
“容悸?”霍池渊意外道:“他何时去得西漠,堂堂七皇子竟同外敌搅在一起。”
“看着并非胁迫,同他那侍卫萧景在一处。侍卫也不是侍卫,是大周皇太子。”
霍池渊没多大反应,而是笑道:“倒是有意思。”西漠这地方,穷山恶水却是个香饽饽。赤沙想追回,大津占着不放,大周趁乱插一脚。
乔风说:“二爷此前料的没错,接应颜文博的不是赤沙,是大周。”
“这个老匹夫远比看上去狡猾,他假意同赤沙联手,实则就是为了挑起这场仗,大周在后收渔翁之利。只是本王没料到,大周竟这般早就现身了,其中定有猫腻,须得再盯紧些。”
“对了,十大家如今还未有动作,”乔凤道:“也未再和颜丞相来往,属下以为,十大家也许另有想法。”
霍池渊不以为意:“能有什么想法,敌军打进来了,十大家根基就在大津,难道还会助纣为虐?”
乔凤赞同点头,“二爷准备何时请旨前往?”
霍池渊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无所谓道:“不急,先让他两国争着。倒是可以私下救济救济西漠百姓,自古以来农民起义不在少,组建起来也是批不小的力量。”
“是。”
苏清和自从那日丞相府回来后在府上静了两日。
在锦衣卫暗访下,怀忠任常去的小宦馆也锁定,肖铭暗里忙前忙后将一切安排妥当,苏清和这才沐浴更衣前去。
以琴师的身份。
夜幕,苏清和踏进仓庆街尾,以棋艺曲闻名的酒楼。往二楼去,厢房很大,推开门即是芳香笼人的酒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杂味,金雕鹤栾的炉竟香也不点,浪费了。
四个模样秀丽干净的小宦正伺候怀忠任。
此人头发披散着仅用一根兰宇簪子固定,约莫三十四五模样,面色粉白,饮酒间看到抱琴在门口的苏清和。
“怎么不进来?”声音不似一般太监那样尖锐,淳而哑。
苏清和点头推上厢房门进去,将琴放好,预备坐下抚琴时,怀忠任不悦道:“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苏清和不留痕迹勾唇,离近些许。
淡雅琴声响起,怀忠边听着,搂着旁边小宦的细腰带进怀里,看着苏清和,问怀里的人,“楼里新来的琴师?”
小宦点头:“公公有所不知,您没来这两日,楼里添了好些新人。”
“这样,”怀忠任放开小宦,说:“这个生得难得。”
“公公,您这就要喜新厌旧了?”小宦娇嗔,直往怀忠任怀里蹭:“思音这几日学了好些伺候公公的本领,公公想不想试试?”
抚琴间,苏清和抬脸不经意间和怀忠任对视上,片刻又低头看琴弦,修长如玉的指头,轻巧拨弄琴弦,手上动作越来越快,面上依旧娴静得体。
怀忠任笑笑,“当然好。”随即唤停苏清和,没叫人过来,自己起身走过去。松松垮垮的白衫,穿等同于没穿。苏清和面色如常,目迎他过来。
才靠近一点,似有似无的淡香充斥鼻腔,怀忠任本是厌恶奇香怪味的人,这会儿闻着,心下说不出的欢喜。
视线从苏清和青葱的玉指,一路上移。素白祥云宽边锦带秤出盈盈而握的窄腰,继而是白净细腻的脖颈,白丝线束起一半墨发,几根钻进令人想入非非的衣襟,怀忠任咽咽口水只觉得那几层布碍眼。
“公公想做什么?”苏清和明知故问着,往后退了退,面上带着言说不清的媚笑。
“你觉得呢?”怀忠任盯着那双缠意绵绵的美眸,移不开眼,捏住他的下巴暧昧问:“会不会伺候人?”
“公公指哪方面?”
“自然是,榻上。”
苏清和被抵得的半撑着软垫,摇摇头:“若是榻上,我还真不会。”
“无妨,让思音教教你,我们一起。”
苏清和的媚笑未敛,仰着头,指尖从怀忠任面颊一路滑到脖颈。在对方泛白发紫的唇落下刹那,他骤然屈膝将毫无防备的人踹倒,顺势压制。
后边的小宦甚至没看清那把刀是从那里拔出来的,匕首已经贯穿怀忠任的喉咙。
苏清和低下头,笑着对他说:“怎么样公公,我伺候得,舒服吗?”伴着喉咙咕噜咕噜的呜咽,苏清和的眸子转凉,面无表情拔出匕首,鲜血喷洒。
四名小宦吓傻了,血喷出来刹那尖叫道。
“杀人了!”
“怀公公被杀了!”
苏清和看着地上已然没生气的人,动动脖颈,方才还皙白的脖颈喷洒斑驳热血,连着衣襟,面上都是。
小宦早已惊慌逃窜出去,怀忠任的影卫在听到尖叫刹那预备翻窗,被肖铭带的人缠住。纵使这样,苏清和也必须在短时间内离开这地方。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快步出厢房。楼下的客人并未因为小宦尖叫而有所异样。应是出门就被带下去了。二楼人尚少,没走几步,门口涌入大量官兵,苏清和步子一顿,退回去,直往楼上跑。
四楼乃睡房,这个时辰并无多少人。他疾步往走廊最里边的雕窗走,能顺利跳下去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官府的人如何会来,这在他意料之外。才想着,突然被人拽进其中一间房,待看清是谁,苏清和只觉好不容易愈合的肋骨疼了一下。
“杀人了?”霍池渊问,面上冷漠着。
苏清和打量这许久未见的人,如往日般一席玄衣。依旧是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只是那眸子里的光,看向自己不再热烈。如此想着,苏清和忙挣脱了手,“霍将军怎会在此处?”
“本王问你,是不是杀人了?”
“是,又如何?”苏清和转身预备走,外边有了声响。霍池渊眉头一皱,拽着人不由分说滚到床底下。
不宽不窄,正好容下两个人。
门被重重打开,容燃搂着红纱女子进来。他勾脚将门带上,急切吻上女子的唇。
急促喘息声夹杂霏靡轻吟。
听得床下的苏清和脸一阵发烫,压着霍池渊胸口的那只手臂也烫得很,这姿势悬着不舒服,于是他轻轻挪了挪腰。正想霍池渊没事探听大皇子做什么,腰上一紧,霍池渊掐住他。
头顶这样的声音霍池渊也好不到哪里去,苏清和一动他心中就跟着颤动,这才掐着人的腰不许他乱动。
黑暗里,苏清和一动不动阖眼耐心等外边的人完事。霍池渊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他的面上,痒痒的。苏清和享受着,这短暂的,平静的,亲密的相处时光。
就在这时,他觉得有什么硌着自己的腰,极不舒服。只刹那,苏清和猛睁开眼,看一眼霍池渊后僵着身子呼吸都不敢。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床上翻云覆雨的两人完事,说起了话。
容燃的声音先响起:“你义父那边可准备妥当了?”
女人慵懒着声音回道:“妥当了,后日出发,容郎且放心,义父说帮你便会尽全力。”
“那我便去同父皇请旨了,”容燃沉默半响问:“听闻你们大周的太子沉寂数年,如今怎么出来了?”
“义父说,太子几年前染疾,如今才大好,忙着出来拉拢势力。淡出视野这么久,不必忌惮,单薄着呢。”
容燃点头,“如此甚好,有你义父里应外合着,该是稳妥了。这场仗打好了,大周同大津日后并作一国,而你,则是我唯一的皇后,母仪天下。”
女人娇笑着:“容郎别喜新厌旧才好,我这心里,这辈子只有容郎了。”
黑暗里,苏清和闻言皱眉再看一眼霍池渊。太乱了,容燃话里话外与大周勾结,企图吞并。颜文博则是同赤沙里应外合,企图亡大津,其中必然有比丞相之位更为诱人的饵。
大周的太子又是谁?
榻上的人还在蜜语,官兵已经查上来。听推门的声响以及容燃慌忙下床穿衣的动作可以得出,冲着容燃来的。
霍池渊既然早早蹲在这处等着,想必知道的更多。
不等官兵搜过来,容燃率先推门出去,那女子则跳窗走了。门外一阵嘈杂,尔后归于平静。
苏清和想爬出去却被霍池渊拉住,他像盯着秀色可餐的食物,眯着眼打量苏清和,半响问:“你把谁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