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人默瑟先生今天没到警局了解案件进展,那也不奇怪。
毕竟调查两起死亡案不是他的义务,帮忙找到安德鲁的人头已经是乐于助人了。
珀尔不确定这位的来意,“默瑟先生,您是在华尔街忙碌一天,来提醒我明天准时出席庄园晚会吗?”
“很遗憾,您猜测错误。我做事有始有终,去了一趟布鲁克林。”
爱德蒙清楚自己没有责任必须过深介入这个案子,但对潜藏在纽约有钱人之中的杀人犯有些在意。
考虑到卑鄙的唐格拉尔在美国,更是参与到金融投资中。
罪犯与罪犯之间说不定会相互勾结,万一华尔街藏头露尾的杀人犯与唐格拉尔搅和到一块去呢?
反正手头也没急事待办,不如就跟进疑似海盗杀人灭口事件。
“兰茨先生,您对这些应该会感兴趣。”
爱德蒙给出一叠记录。白天,他去了老安德鲁一家的居住地,打听清楚了这一家子都惧怕什么东西。比如老安德鲁害怕老鼠,也讨厌蓝色,老安德鲁太太是对幽灵鬼怪一类事非常精神紧张。
珀尔快速浏览,立刻读懂这些资料的潜台词。
两人想到了相同办法,先装鬼吓人,然后偷偷潜入安德鲁家。
珀尔一本正经地说:“默瑟先生,您是在教唆我陪你做一回小偷吗?”
“找凶杀线索,怎么能叫偷。”
爱德蒙笃定反问:“兰茨先生,您别装了。不用一分钟就得出这种结论,难道不是心中早就相似蠢蠢欲动的想法?”
然后,他又强调这不是为珀尔着想,只是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我连夜提前告之,只是不想潜入安德鲁家时,在黑灯瞎火里与您意外撞个正着。万一还没翻查线索,先把您当做杀人犯暴打一顿就不好了。”
珀尔:很好,这一句,她记住了。
这一顿暴打,她记着,一定会找机会让对方试一试。?
第43章 (一更)、水与火之间
12月4日, 纽约今天没有下雪,路面却有结冰的趋势。
“曼哈顿,这见鬼的天气!”
老安德鲁拉着一辆平板小车, 买了些面粉、香肠等食品往大儿子家走。
他抱怨起妻子, “你个老糊涂,昨天不该立刻辞退仆从们, 让他们出一把苦力将东西买齐了再赶人多好。”
老安德鲁太太才不认骂, “多使唤仆从一天就要多付几美分,你愿意?!都怪尼克,家里都没多少常备食材,真是一点也不为我们着想。”
此时,老夫妇两人将责任推卸到大儿子身上,压根没去想尼克?安德鲁已经被谋杀分尸。
死了孩子, 是真没几分伤心。
平时双方几乎不往来, 没别的原因, 就是为钱闹过太多矛盾。
老安德鲁赚得不少,但性情吝啬, 连一个佣人也不愿意雇佣, 对孩子们也不曾例外。
老夫妻俩早就与大儿子断了往来。
一来是在这个贪财儿子身上捞不到钱;二来是华尔街凶名在外, 就怕哪天要倒贴钱给一不小心就会破产的大儿子。
其实,半个月之前就听说了华尔街之战,根本没想联系大儿子, 生怕被索要接济费用。
这次从布鲁克林匆忙渡河以最快速度赶到曼哈顿,就是因为传出尼克?安德鲁已经死了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到场, 瞧一瞧房子里有什么值钱物品。
令人非常失望, 经过一天翻找居然只搜出了一百五十美元现金。
没别的了。
没有存款单、没有股票票据、也没有银行保险柜钥匙。
看来新闻报道都是真的, 安德鲁投资失败得很彻底。除了这套房子, 他的家底是被掏空了。
老安德鲁夫妇很不高兴,居然只能继承大儿子的房子,没有其他额外的遗产。这会还要出门购买生活物资,在严冬里拉货回家更是叫他们心情不悦。
“你们听说了吗?被砍断头的人,如果不能找回身体其他部分,亡灵会在人间徘徊不去。”
“真的假的?你是说那个华尔街经纪人家里闹鬼吗?他家就在附近啊!”
“我觉得这次的案子挺邪门。听说这个经纪人被杀,与他的客户有点关系。客户先被吊死,接着经纪人被砍头,说不定真有魔鬼作祟会把与此相关的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弄死。”
“别管是不是魔鬼,要我说安德鲁那家人的心真大。凶手没抓到就敢搬来这里住,也不怕被凶手神不知鬼不觉杀死。”
……
三三两两路人的谈话声,在空荡的长街显得有些响亮。
老安德鲁夫妇表面装作不在意,事实上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听得更多一些。
这会才反应过来,求财的热切让他们忽视了一些事。现在住到大儿子家里是有风险的,但他们谁也不愿意错漏一分钱的遗产。
“怕什么,尼克又不是我们杀的,他就算变鬼,难道还敢来纠缠父母?”
老安德鲁色厉内荏地说着,但脚下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啊——”
没走几步,老安德鲁太太突然惊呼,这才发现刚刚平板车从一只死老鼠身上碾了过去。
说碾也不合适。
车轮没压到死老鼠,它正好躺尸在从左右轮子的空隙间,让平板车从上面穿了过去。
但也很惊悚。
就见老鼠死不瞑目,干瘪冻干的毛发粘连在冰封在路面上,仰面瞪向过路行人。
老安德鲁太太非常害怕老鼠,当她看清这一幕,脸色惨白吓到窜出三米远。
“这、这、这老鼠,怎么死得这么诡异?大半个小时前,我们去集市的时候,路上没有死老鼠尸体吧?”
“现在是下午,天色都亮着。真不知道一只老鼠,你有什么好怕的。”
老安德鲁语气僵硬,其实他比妻子更怕老鼠。步行速度又更快了些,走进前往安德鲁家抄近路必须经过的小巷。
小巷逼仄,堪堪能让三个人通过。
巷内,不免被随意的废弃物堆积。
“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把路堵了。”
老安德鲁瞧见前方十米多了一篓废纸,他不得不暂停拉车,想找根棍子将垃圾推开。
正在此时,废纸篓突然窜出火光!
火烧得又快又大,四周没有其他引燃物,没有蔓延开来的趋势。
但比火灾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大火一烧,本来灰不溜秋的墙面似在空气猛地扭曲。
紧接着,似魔鬼显形一般。大片大片的分尸残肢图案从墙体上冒了出来。
歪歪斜斜但能分辨出依稀是尼克?安德鲁的字迹,一句又一句写满了墙面:杀死你,抢占我财产的人!报仇,还我身体!我要回家!
逼仄小巷,魔火倏然燃烧。
两侧墙体骤然浮现的诡异图文让人瞧得头昏目眩,仿佛天旋地裂,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来到地狱入口处。
这些字迹不是血红的,而是老安德鲁最怕的蓝色。
因为曾经的溺水经历,他不喜欢被公认为象征纯净的蓝色,会有一种如影随形的惊悚窒息感。
“是魔火召唤出鬼魂了!尼克,你别来找我!”
老安德鲁大声惨叫,也不管小平板车,调头就跑。但还不忘使唤妻子去拉车。
“蠢货,你别只顾着逃。把车拉走,从其他路绕着走。”
“死老头,你凭什么叫我拉车?”
老安德鲁太太本来就害怕鬼怪,当发现墙面的诡异变化是比丈夫要快,但她还是舍不得花钱买的物资,战战兢兢转身又去拉了车再逃。
老安德鲁夫妇俩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狂奔逃窜出小巷,生怕被背后的猛鬼追上。
五分钟后,火势熄灭。
两个人悄无声息从小巷另一侧岔道口走来,来到在诡异字迹浮现的墙边,
珀尔与爱德蒙一身码头工人装扮,将头上的鸭舌帽压得极低。
一个将手里的火柴盒收好。另一个拿着木棍,将地面的引线燃烧的灰烬都给扫开,彻底消除人为闹鬼痕迹。
两人望向老德鲁夫妇窜逃的方向,然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闹鬼计划1.0版大功告成!
恐吓老安德鲁夫妇,今天仅仅是起了一个头。
散播闹鬼谣言的路人是被安排好的,准时投放老夫妻俩人害怕的干瘪死老鼠,更是拉了引线及时点火,让空气加温使得在墙面上的隐形墨水书写图文显形。
接下来还会有血掌印、半夜窗外飘忽的鬼脸、莫名其妙被老鼠尸体包围等等方案。直到那对妨碍搜查凶杀案线索的老夫妻自愿主动离开安德鲁家。
珀尔:“不错!今天的这道开胃小菜做得很好。”
爱德蒙赞同点头,也是久违地露出一抹轻松笑容。
他的右手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如果他还是十一年前马赛城的简单水手,此刻应该兴奋地与同伴一击掌,好好庆祝恶作剧成功。
但,今时终究不同往日。
那个简单的水手死在了伊夫堡监狱的冤狱中。
爱德蒙的愉悦情绪迅速退去,握紧拳头转身快步离开。
“快回去换衣服,我可不愿为了一出闹鬼行动,而晚上的宴会迟到。”
“距离开席还有三个小时,您大可不必如此匆忙。”
珀尔似乎在说晚宴,但目光扫过身前人忽而握拳的右手。她略有所思,却一个字也没多说,仿佛无事发生一起迅速离开。
晚上九点,富丽堂皇的布洛克庄园,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在长桌晚餐结束后,宾客们移步水晶灯闪烁的超大宴会客。钢琴与小提琴曲调悠扬,今夜的聚会才刚刚开始。
老布洛克来到中心位置开始演讲。
今天举办这场宴会,汇集纽约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不闲着聚一聚,而是有正经事要办。
众所周知,美国的商业银行不许州外开设分行,不允许跨州业务,除非有国会或总统签发的特许证。
费城的第一国民银行因为给独立战争筹款,获得许多特权,而随战争结束在1811年被吊销特许证。
后来,费城的第二国民银行在1816年间,又因美英战争而谋得特许证。政策倾斜,让它侵占其他州商业银行的大量业务。
数十年的银行特权,也让费城成为美国的金融资本汇聚地。
三十年过去了,是该到了风水轮流转的时候。
“正如诸位所见,运河的修建彻底改变了纽约的商贸地位。近十年的发展迅猛,已经赶超了费城。眼看第二银行的特许证是到了期限,也是时候了让国家银行转而落在纽约!”
老布洛克作为纽约证券交易理事会主席,希望能在任上改变美国金融格局。
“今夜,我诚邀各位相聚于此,愿诸位群策群力让华尔街成为美国最为耀眼的金融中心。”
简单点说,今天搞一搞动员会。
来的客人几乎都是在纽约华尔街有一席之地。
大家联合起来,与国会有关系的拉关系,没关系的设法搭上关系。反正不能让费城第二银行把特许证给续期,要将这种特权给转移到纽约来。
老布洛克在激情演讲,而且还把目光投向了西侧方位,朝着“杀破狼”组合投去「我看好你」的欣赏目光。
显然,是对这个近期风头正盛的搞事团伙报以鼓励看好态度。将逼空大战的战斗力发挥出来,别局限于华尔街,与隔壁费城的金融业打起来。
被看好的围观听众,却没有都把心思放在金融中心的建设上。
珀尔表面认真倾听演讲,实则眼观八方耳听四方,试图寻觅海盗杀人犯是不是就在宴会厅内。
爱德蒙更是从踏入布洛克庄园就情绪异常平静。
时隔十一年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害他入狱的仇人之一,唐格拉尔今夜也出席了宴会。
晚宴,暗流汹涌。
杀破狼组合,到头来只剩利尔特认真思考怎么赚钱。?
第44章 (二更)、水与火之间
宴会厅内, 老布洛克的演讲很快结束。
没有冗长到令人打瞌睡,而是简短到浓缩成一个词「搞钱」,希望在场所有人都为纽约成为金融中心出一份力。
当然, 他早就清楚齐心协力是不可能的事。
随手举个例子, 来客之间就有费城来的间谍。若说间谍太严重,至少也是同伙。
比如说法国银行家唐格拉尔男爵, 自从来到美国后常住在费城, 与费城证券交易理事会眉来眼去一年多。
当他踏上纽约的土地,脸色必是差到了极点。因为做空投资失败,损失金额都是以万为计数单位。
老布洛克心知肚明,但也不会把人拒之门外。反正不是秘密会议,只是一场动员宴会。
自己人也好、对家也好都能请来聚一聚。唐格拉尔之类的费城派来又何妨,正好能观察一番他们的行为处事, 从而有所准备。
唐格拉尔本就刻薄的面容, 在来到纽约后显得越发阴沉。
华尔街之战让他损失了整整二十万美元。即便今时今日这些亏损不会让他伤筋动骨, 但是仅仅破皮出血也会让他非常气愤心痛!
今天来宴会就是要亲眼瞧一瞧,他恨不得将人扔到海里喂鲨鱼的“杀破狼”组合。
他保证这个令人咬牙切齿的团伙很快将不复存在, 会随着纽约金融业一起覆灭。
爱德蒙对上迎面而来的阴冷视线, 面无表情地回视。
眼神平静到仿佛在看陌生人, 但在心中早就将这个人一遍又一遍地打入地狱折磨。当确定唐格拉尔如今的心情不好,这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