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临场反应还挺迅速,又是恭维说:“现在好了,您二位来查维尔登之死,那必是旗开得胜,一查就清楚。两位在华尔街认识那么多人,想来很容易就获得经纪人安德鲁的家庭地址。”
这夸人的话,其本质只彰显出纽约警察的无能。
这一次的治安所之行不能毫无收获,但是实打实有用的线索真不多。
谋杀案发生了四天,却是迟迟没有展开侦查。
如果阿卡夫队长能够有所作为,至少应该去检查维尔登的租屋,也要确定经纪人安德鲁的行踪,从其口中获知更多有关他与死者维尔登的往来情况。
求人不如求己。
珀尔还真就早早掌握安德鲁的住址。
不只是这位经纪人,但凡把她当肥羊宰过的经纪人们一个都不少地追查过了。
上门后,却是扑了一个空。
男仆说安德鲁前天中午出门就没再回家。
仔细追问确定几个细节。
安德鲁在卖空计划惨败后,心情一直不太好,但是一周前情绪突然又振奋起来了。
男仆怀疑主人找了新赚钱方法,因为以往安德鲁只有赚大钱时才会兴奋。
前天,安德鲁出门一反常态没有携带常用装备。
就是他那只经纪人必备随身包,装了一堆场外交易的交割单据,与证券介绍小册子等等都留在了家里。
也没说去哪里,只带了钱包与钥匙就离开了。
时间线清晰起来。
11月26日,维尔登被杀,伪装成上吊自杀。
11月27日上午,警方接报案将尸体送到了教堂停尸间。发现口袋钱包里的交易单,经办者安德鲁。
同一天中午,经纪人安德鲁离开家,其状态不似出远门,但再也没有回家。
今天是11月30日,也就是安德鲁去向不明的第四天。
珀尔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与那位经纪人的短暂接触,能看出他行事小心而且很会钻营,曾经主动提醒不该接近五点区之类的混乱区域。
但,安德鲁有致命缺点,过于贪财。
他在投资失败后,心情突然变好的起因极有可能是发现了获得横财的方式。
那种方式与常规投资手段无关,所以没有携带证券单据公文包,而是要剑走偏锋。
联系到维尔登被灭口,可以大胆推测安德鲁敏锐探查出了同一个秘密,然后上门索要巨额封口费,同样遭到灭杀。
“人找到了,却是坏消息。”
爱德蒙派出人手,在12月2日即安德鲁消失的第六天,找到了人。
“南街海港码头附近,有货船在曼哈顿下城的东河岸边发现了一颗人头。我去核查了,虽然头泡水里发胀开来,但能确定是经纪人尼克?安德鲁的头,身体其余部分去向不明。”
珀尔并不意外,安德鲁失踪前后的种种表现预示他会走向非自然死亡结局。“头部是不是被一刀切断,且刀法熟练?”
爱德蒙给以肯定,“确实如此,刀口平整,下刀位置专挑颈部脆弱关节处。凶手杀人分尸是专业的,且具备相应下刀的力量,表示他的身体并不虚弱。
根据海盗突袭案的报道,当时行凶海盗一共二十一人,各个都是凶残至极,速战速决。是与这次的凶手有共同之处。”
如果说维尔登被杀后,怀疑有一位海盗改头换面藏在华尔街,经纪人安德鲁之死是更进一步坐实这一推测。
珀尔理了理思路,“放在面前的问题有两个。安德鲁怎么知道谁是海盗?以及,现在要如何找出真凶?”
爱德蒙:“首先,我替你排除一种探查方式,不可能邀请一队人去洗土耳其澡,凶手不会傻傻出现。冬季也别想海滨游泳,从而分辨谁有纹身。”
珀尔:真是谢谢!
这真是很贴心了,直接帮她无意识间排除一个高难度挑战方式。
爱德蒙:“或许,第一步该走得理性一些,后天前去参加布洛克庄园的宴会。这次纽约金融业有些成绩的人都被邀请了。能被经纪人安德鲁试图去勒索的人,也应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会出席宴会。”?
第42章 (二更)、水与火之间
不同于维尔登之死的无人问津, 经纪人安德鲁遭遇谋杀分尸丢弃,这则新闻的传播速度很快。
断头的发现地点在南街海港码头。
如今是一处非常热闹的口岸,可以叫它纽约港, 船来船往连通着远洋国际贸易。
在这种地方捞出人头, 消息是瞒不住的。
各家报社猛蹭一波华尔街大战的余热,将安德鲁作为败军一方又遭遇惨烈死亡的事情大肆报道。不知道是为销量或是为了正义, 都说请读者积极来信提供相关线索。
码头人流量巨大, 说不定有人就见到了凶手。
但人多眼杂不代表就一定有目击者,混入人群也可以成为最好的伪装。
弃尸真凶倘若懂得伪装,能把人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抛弃。
距离布洛克庄园晚宴开始,还有一天时间。短短一天,能否为抓到真凶多一些线索?
珀尔认为必须去两位被害人的家中搜证。
维尔登与安德鲁是否被同一个凶手杀害?
目前推论,经纪人安德鲁也得知了某位海盗的真面目, 他是怎么知道内情的?
维尔登几乎不可能主动透露凭什么去勒索海盗, 他不会让多一个人分钱。
至多是交谈是不小心讲漏了一两句, 而被精明的安德鲁通过某种方式查实了。现在知情者都被杀,是否有书面线索被留了下来?
维尔登在纽约没有亲朋好友, 他的房东配合地开门让调查者入门翻查。
屋内留存的纸质内容甚少看, 几乎只有关于「莫里斯运河」股票的相关报道, 其余像是笔记、日记之类一律没有。
珀尔找到了维尔登的信件匣,他只保存了与三个人的通信。
分别是从英国理查?梅森寄来的感激信,还有弗吉尼亚州维尔登姐姐的问候信, 以及来自朋友拉特林的一堆信件。
主要通过拉特林的信件,还原出了维尔登其人的二十五年人生经历。
金斯莱?维尔登在美国南方的弗吉尼亚州出生, 上有一个姐姐。
在十年前姐弟的双亲相继病逝。他不愿意过种植园的生活, 与朋友拉特林一起学了造船的手艺, 前往港口城市谋生。
美国州内航运逐渐使用这个时代的先进蒸汽技术, 航运业的利润也逐年递增。
奈何,船贸获利者,不是造船人。
在外打拼六年后,拉特林攒了一小笔钱就返回家乡结婚生娃。
维尔登不甘心,他去了美国的金融中心费城。在那里接了出差加勒比海地区的造船单子,总之是能挣更多钱。
在巴拿马临海遭遇海盗打劫,是外出打工所遭遇最危险的意外。
当时,他携带的枪是上船前半道捡的。即便不太会用枪,但无数次庆幸带了这把枪。
不只是凭它狐假虎威吓走海盗,更重要的是救了同一客舱的有钱人理查。
三千英镑的谢礼金,是多到不敢想象的天降横财。
得到这笔钱,维尔登没有就此回到家乡做个小地主。他对开种植园没兴趣,就是要投身费城证券交易所。
信中,身在美国南方的拉特林,表述了对朋友坚持留在美国北方的担忧。
认为维尔登的职业选择是错误的,想要在金融行业一路获胜,必是要与魔鬼签订契约出卖灵魂。
维尔登救人获得了一大笔钱,实则是上帝给予的肯定与暗示,暗示他该收心回家了。
这封信写于1833年的夏天,也是拉特林的最后一封来信。
想必维尔登没有接受朋友的建议。
他没有办法轻易收手。某种程度上,外行人做证券买卖与赌博没差太多。尝过暴利之后,即便输得再惨,也想再来一把。
这不意味维尔登彻底抛弃了与拉特林的友谊。
在信匣中找到唯一一封维尔登写了却尚未寄出的信。
落笔时间是两个多月前,就是他购入「莫里斯运河」股票的9月24日。
『好久不见的拉特林,今天我做了豪赌一把的决定,卖空一只股票。十拿九稳,能在两个月后收获一大笔钱。
虽然比不了在三年间陆陆续续输掉的三千英镑,但是赢的话也能有一千美元了。只要赚了这笔,我就回弗吉尼亚。别担心,万一不幸输了,我还有保底的一招。感谢大海,它总能给我带来财富。』
珀尔读完所有信。
只有维尔登本人写的最后一句,让人无法一眼看懂它的含义。
联系凶杀案,“大海总能带来财富”必是暗喻了指向凶手的线索,仅仅是指那人是海盗吗?或者有一语双关的含义?
死者的语言就似一串加密文字,没那么容易弄懂。
另一头,对于安德鲁的住宅搜证并不顺利。
这次不再是阿卡夫队长慢吞吞侦查,但遇上了安德鲁的父亲不允许警察搜证。
在新闻报纸第一时间刊登砍头案后,老安德鲁夫妇立刻带着小儿子从布鲁克林来到曼哈顿。
老安德鲁把屋内的三个仆人都辞退赶走,不再多付一分工钱。
他振振有词,大儿子生前是证券经纪人,屋内的任何文件资料说不定都涉及几万美元的交易,决不能让外人触碰。
现在安德鲁被杀,警方与其查受害者的家,不如去查一查他的竞争对手,是否嫉妒其才能而丧心病狂杀人。
反正,风能进雨能进,警队就是不能进。
如果警方要强行搜证,那就一把火烧了安德鲁的房子,也不能让外人占便宜。
“兰茨先生,我是真的没办法。”
阿卡夫队长铩羽而归,对着珀尔叫委屈。
“老安德鲁一家子显然不信任警方。他是受害者的家属,又不是罪犯,我不能带人手冲进去硬搜。那会让他倒打一巴掌,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珀尔心道,纽约警察也是真没有让人信任的地方。
老安德鲁不放人进去,多半是担忧警方先一步发现屋内存在某些赚钱交易单而将其私吞。
阿卡夫队长继续诉苦,“兰茨先生,我认为您也没法与老安德鲁讲道理的。那家人现在非常痛恨让大儿子投资失败的人,您很不幸占据一席之地,他们就想变着法借着断头案捞钱。”
这种人,阿卡夫也见识过不少。
家人被害,只关心能继承多少遗产,根本不在乎找出凶手是谁。把他们给逼急了,真的毁坏线索也不无可能。
珀尔反问:“队长认为要怎么办?不查了?”
“查,当然要查。”
阿卡夫瞧得明白,老安德鲁一家就是贪财远胜于关心大儿子的死因。
对付这样的人,拿钱砸并不是最好方式。
凭什么查案还要倒贴钱?更有可能会被对方给赖上。要不就是强势武力突入,要不然就是等一等。
“我们稍微等一等。老安德鲁不让搜查,无非就是想要先自行搜刮一遍。那就让他先找,找不到他就死心了。过几天,我再带队上门。
到那个时候,他的心态变了,就不强硬了。我反能强硬一些,威胁他再不给进就是做贼心虚,给他扣个帽子是有谋杀大儿子的嫌疑。他也就会同意警方查证了。”
阿卡夫给出这个建议,显然是有经验之谈在里面。
反正安德鲁被杀了,亲生父母弟弟都不着急找凶手,其他人何必着急。
更是能给自己的做法找到非常合适的理由。
“其实我们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不着急破案也能是迷惑凶手。让他麻痹大意以为事情过去了,说不定凶手就得意忘形露出马脚了。您说,有没有道理?”
珀尔:……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先讲哪一个。
有其父必有其子,安德鲁的贪财真家学渊源。
这人也是可悲,亲人不重视他的被杀,更想要扒光他的钱财。
阿卡夫队长也真是个人才,遇上这种不讲法理的受害者家庭,避而不谈他不想沾染麻烦,反而又叫他找到胡说八道的借口拖延查案。
偏偏,瞎猫抓住死耗子,必须承认阿卡夫的部分想法有道理。
取证不顺,不能一味硬碰硬,要懂得迂回行事。
表面上,警察一如既往敷衍查案,确实很有纽约警察风格,是能做到能麻痹凶手,不会打草惊蛇。
这有好处,不只迷惑凶手,也迷惑老安德鲁一家。
珀尔转念间想到如何暗度陈仓。
装神弄鬼,将碍事的老安德鲁一家子给吓走,然后战略性不请自入。
当然,这番打算肯定不会告之警队。
珀尔状似无奈地同意阿卡夫队长的提议。
“好吧,那就按照队长您的查案节奏,稍稍等上几天。不要等着等着忘了就行。”
阿卡夫队长没想到恶狼?兰茨这样好说话。他真是怕对方要求警队必须今日攻破安德鲁家,那必是有难度的。
不谈武力值够不够,老安德鲁的撒泼打滚式态度,必是会惹出一堆事来。
珀尔离开治安所,在把安德鲁家变成鬼宅前,是要去劳工市场走一趟,找到被辞退的仆从们。
从三人口中旁敲侧击出安德鲁的作息规律。即便仆从不知主人的具体工作内容,但从行程安排上或许能找到他与凶手的交集点。
入夜,别墅的门被敲响。
珀尔刚刚从劳工市场带着仆从们的相关供词回家,就看到了消失了一天的“罪犯吸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