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谁家少年郎(生子)----左奥淇

作者:  录入:07-14

一个以为爱世间所有人,一个以为独独只爱一人;爱所有人的,有了最爱者。爱一个人的,却爱上了其他人。
一个明明不该爱,爱了比谁都坚定,一个明明可以谁都爱,爱了比谁都迷惘。
一个是想要行大事救天下於大事,一个像守著这份安定一辈子就这麽过去。
一个在这爱欲里独来独往,洒脱得比谁都洒脱,一个是守著一份爱等著下一份,却忘不去所有的过往。
究竟谁是无情人呢,谁是有情人呢?
也许,情正浓时,无情人皆是有情人。
濮阳攸抱著法净,看著他耳後那条疤,有种错觉,其实自己和他错过很久了吧。前世或者生生世世都是擦肩而过的。所以到底谁先爱的谁,说不定是自己呢。
-------------------------第四十七-------------------------------
濮阳府最近开始热闹了,全县城的人都知道。北街的杨老爷收了个义女,最近与濮阳府的少爷郎情妾意定了终身。有人知道濮阳攸和梅香云的事情,皆感叹,这男人呐,无论多深爱妻子都要娶的,也算是濮阳少爷放开了呦。
话传进了梅家老爷的耳朵里,他望南方,笑道:“终於可以回来了。”
濮阳广怀一直想找法净谈话,却一直碍著濮阳攸在。总算有机会了,法净却只是对自己说了四个字,我会离开。
他不好再说什麽,其实濮阳广怀没有想赶他,毕竟濮阳攸的两断感情都是在自己手里送走的。他是想告诉法净说,只要他还俗,自己愿意以义子的名义把他留在濮阳攸身边。既然他说离开,那是最好不过的。
坐在内院的石凳上,法净摸著肚子。这孩子最近异常兴奋,总是不是踢自己几脚。只要带他来这里,看看那朵曼珠沙华他就会安定下来。
方丈的意思大约是这朵肋间的花是他族人的标志,那这孩子会不会也有。顿时,他明白了方丈的心情,原来连自己也不希望他是的。那自己的父母又是谁呢?不知他抛开自己时,是否也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对不起。”法净对肚子里的孩子道歉。
“师……师傅。”杨欢儿犹豫得叫了他一声。她刚才听见法净说对不起,自己不知道该部该打扰他。
法净站起来,眼前的杨欢儿已经不是丫鬟模样,而是一副大家小姐的气派:“杨姑娘。”
“师傅,我听秋雁说。你找我。”杨欢儿不自然的望他的肚子上瞟了几眼,果然见他的腰又大了一圈,心中不由大骇。
法净趁濮阳攸去查商铺的时间,让秋雁到杨府请了杨欢儿过来。只有三天时间了,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他不能再拖。天气越来越热,濮阳攸也越来越奇怪他其他地方没胖,就肚子怎麽又大了圈。
“坐。”法净给杨欢儿斟了杯茶。
“几……几个月了?”杨欢儿始终觉得一个女子问一个男子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是太奇怪的事情。
法净给笑了笑,摸著肚子:“五个月了。要摸摸吗?”
杨欢儿脸突的红了,手还是摸上了他的肚子。这真是太奇怪了,忽然感觉到他肚子一动,杨欢儿吓得停下了手,看著法净。
“没事,他喜欢你。”
杨欢儿望著他的肚子:“少爷他还不知道吗?”
法净点头:“所以我来找你。我怕他知道,会把我当妖怪。”
杨欢儿尴尬,想自己也把法净当妖怪。连忙拿起茶杯,佯装喝茶。想起刚才他的话,问道:“找我?为什麽?”
“我想请你当他母亲。”法净说的很平静。
杨欢儿张大了嘴巴,不知言语,她站了起来:“为……为什麽?你呢?”
“你别惊讶。我让你当他母亲。你们成亲那日,我会回去,回卧莲寺。可是这孩子需要母亲和父亲。我从来没父母,没有亲情的滋味我习惯了。可是他不能的。而且,毕竟他也是濮阳攸的孩子。”
“可是……”杨欢儿为难。
“你不愿做他的母亲?”
杨欢儿摇手:“不是不是,我愿意的。可是,我要怎麽说这孩子啊?”
“这个你不必为难。你只要以养母相告就行。差不多再四个月,这孩子就该生了。到时你找机会北上琼泽般兰寺,我从卧莲寺过来把孩子给你。你就说这是被他母亲丢弃的,你捡回家来。”法净有些无奈得笑了笑。
“这……好吧。”杨欢儿答应了。
法净慢慢得跪了下来,杨欢儿想阻止,被他挡住,他说:“这头我一定要叩,我代我孩儿谢你了。”说罢,重重得磕了三个头。
“你,您这是何苦呢?”杨欢儿叹了口气,扶起了他,“琼泽理卧莲寺太远了。我会想办法去泰江的,到时候我到卧莲寺找你吧。”
法净点了点头,只要她答应了一切就好办了:“所以,我才那麽自私得让你嫁给濮阳攸。我只求你好好待他还有这孩子。”
“好 。”
走出濮阳府坐进了娇子,杨欢儿一时不知什麽样的心情,但是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她甚至有些庆幸法净能离开,能把孩子给她。这样一切与濮阳攸有关的,都已经截断了。那濮阳攸就能好好得只做她的夫君。可是,若法净走了。濮阳攸去找他那可怎麽办啊?想办法留住他,为了法净,为了濮阳攸,更为了自己。杨欢儿抓紧娇下的软垫,狠狠得咬了咬牙。
“秋雁,这个不是杨欢儿吗?”濮阳攸在转角的路口看见了她,问道。
秋雁总不能说,是法净昨天知道您今天有事,让我去找她的吧。谎称道:“大约是来找您的。没找到就走了。”
“哦。”濮阳攸想著也有这个可能,点点头,“对了秋雁,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法净胖了?”
“好像是有点。”秋雁答道,嘻嘻一笑,“少爷您最近天天让他‘补药’,他能不补吗?”
濮阳攸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个小流氓。油嘴滑舌的,小心我让汪二给你吃‘补药’。”
“啊。那您还是杀了奴才吧。”秋雁求饶。
濮阳攸笑著,因为最近自己快成亲了,法净也不再拒绝自己的要求。想到昨夜给法净吃补药时的情景,又不免心里痒痒起来。

陌上谁家少年郎48--50

那几日,濮阳攸一直喜欢偷看法净的表情,似乎期望在他的神色中找到些什麽。
有,是有。有时候濮阳攸会发现他心不在焉的发呆,可大多时候仿佛一直在寻找。
终於到了成亲那天,濮阳攸睁开眼,看见的是对著他笑的法净。他醒的很早嘛?为什麽那眼神里居然有疼惜的颜色。
濮阳攸说:“你胖了。”
法净依旧回答:“你喂的。”
濮阳攸想起秋雁的话,他笑了起来,问道:“那昨夜我那麽尽力得喂你吃,你饱了吗?”
法净愣了一下,见他笑的暧昧,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有些微红:“饱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秋雁来叫濮阳攸,今儿个是他的好日子,一切都要准备起来。
门打开,秋雁和一众丫鬟,带上喜服,配饰,净水等进来,秋雁很识趣得吩咐她们把东西放在外屋,然後一并退了出去。
“法净,你帮我梳梳头发吧。”濮阳攸笑著递起梳子。
“好。”
墨发如布,在洁白的衬衣的衬托下更显得豔治,法净会束发是濮阳攸教的。他喜欢摸著这头发的感觉,一下到底,二下,三下。他记得濮阳攸和自己讲过新人梳头发是要讲口彩的。他也很想讲,可是怎麽也开不了口。头发束起,绑住了红色的发呆。法净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意,发油散出的紫薇花的清香让他鼻子越来越酸。终於忍不住脸颊滑过了泪水,落在了濮阳攸的头上,法净不停地亲吻著那泪水滋润的发,一遍又一遍。
濮阳攸紧著双手,当法净吻上他的发时,他再也不能自控得回身抱住了他的腰。
“你胖了。”濮阳攸靠著他的肚子。
法净收住了泪水,笑著回答他:“是啊,被你喂的。”
帮他穿上喜服,帮他洗手净脸。
终於,还是要走了。
“你等我。”开门之前,濮阳攸紧紧的抱住他说道。
法净没有说话,他不能说,也不可以说。
迎亲娶妻,濮阳攸心里忽然变得很乱,不安定得不知道在想什麽。轿门踢开了,他把杨欢儿牵了出来,想著的却是小院里的法净在干什麽。
当一拜天地的声音落下的时候,他抬头望了望正中的大红喜字,它是那麽的显眼。当时他是想看到的映在上面的竟是法净的脸。因为只有这个人在自己的心里是最清晰的,在这之前他以为会是梅香云。
旁边,他的新娘子站了起来,连著的红线把他拉回了现实中。是的,他在娶杨欢儿,这是他需要的,是法净需要的,是父母需要的,全世界都需要他娶妻子。他的妻子呢?
杨欢儿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虽然是丫鬟出身,但是凭著那份忠义,也足以让自己敬重,然後相濡以沫,相敬如宾。而且,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就像法净说的那样,懂隐忍,顾周全,知礼识。一辈子,他都将是自己的妻子,即使现在的名份是妾。
一辈子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他现在拥有的是足已让弥补他失去梅香云的痛苦。有他爱著的法净,有妻以後也会有子。
当送入洞房的声音响起,濮阳攸四处望了望,始终还是没看见法净的身影。他知道,这场婚礼无论法净多麽掩饰,终究还是会伤悲的。可是,又能怎样呢?法净和自己都有这个觉悟吧,迟早,迟早会这样子的。
有时候,濮阳攸觉得自己很可悲,自己做著对的事情,认为对的事情,却要建立在另一件错误之上,一个又一个错误,然後一切变得偏离的不得了。
小院里的法净,看著正院灯火通明,连这里都高挂著大红灯笼,上面两个喜字抹著金边。昨夜,醉栏轩也贴了喜字,不过被濮阳攸扯了下来。其实他想告诉濮阳攸你不必这样。不知道为什麽,那些丝竹之声,敲打之声让法净很是局促。他静静地倚在门口,很久很久。
孩子很安静,下午还动来动去现在安静了。
包袱,也就是以前来时带著的那个竹背篓,拿出来擦了一遍,把所有的东西放好。
来的时候,有什麽回去还是都带走了。什麽都打好了,然後轻轻地把信放在桌子上。
信已经写好了,只有三个字:爱别离。
醉栏轩的门被关上了,法净走得很慢,望了一眼院里的花花草草,珍贵的,稀奇的。这是玉树花,这是绿萼花,铃兰,芍药,百合,石莲,大蕃,石竹,月季,蔷薇,紫薇,七叶,虞美人,君子兰,还有那朵鲜红的曼珠沙华。
再见了,再见了。
该走了,该走了。院门关上,转身。这个不属於他,却让他误闯的世界,他要走了。一步步,一步步,有人看到他问了声好,有人看到他点了点头。没有人会奇怪他背著背篓的样子,他们都很忙。今儿个是少爷的大事日子,酒席摆得都人手不够。谁会有心事管一个和尚呢?
和尚悄悄地走出了门外,和尚消失在了喧鼓的尽头,一个人走进了黑夜中。
濮阳攸醉了,被灌醉的。宾客们很热情。他不知道原来他有那麽多亲友,一杯杯得,喝著,把自己也灌醉了。有人告诉他,他的新娘子在新房里等他。
新娘子……等他……他忽然很想法净,突如其来的伤感,他拼命压抑住想哭的冲动。法净在那个院子里等他,他在那里等著,对,他要去找法净,他已经一天没见他了,他要去找他,他要去找告诉他,他好喜欢他,好喜欢他。
“攸儿,攸儿。”濮阳广怀唤了两声,“快来见见京城来的卢将军和他的公子。攸儿?攸儿?”
刚踏出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濮阳攸敲了敲头,他怎麽忘了呢?他在成亲呢。自己这是怎麽回事啊?又不是见不到,急什麽呢?
濮阳攸回到了濮阳广怀的身边,又开始一巡巡得敬了起来。走的人都走了,醉的人全醉了。
濮阳攸已经全醉了,迷迷糊糊被人抬进了喜房,迷迷糊糊被喜娘就著手挑开了新娘的红盖头。迷迷糊糊得他看见梅香云对他笑,梅香云,那个死了的梅香云。他想问她过的怎麽样,再抬起头那张脸却变成了法净。
濮阳攸笑了,嗤嗤得笑,他抱著杨欢儿的肩道:“我知道你在等我,我知道。我来了,我来了。”亲吻著对方的脸,濮阳攸又说,“我好想你。”
杨欢儿知道他眼睛里的人并不是自己,甚至她也知道其实濮阳攸心里清楚他抱著的人是她杨欢儿不是法净。可是,他要欺骗自己,她为什麽不呢?心里难受又怎样,这是自己选择的路。
濮阳攸亲著她的脸,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然後自己倒在一旁的被子上。
一旁的喜娘收拾好东西,嘻嘻得笑著拖著那群丫鬟们走了。门被关上,杨欢儿脱了大红喜袍。红烛的泪光下,她拿起桌上的合卺酒,左手执起一杯,右手放在濮阳攸的手里握住,左手绕过濮阳攸的臂弯,自己先饮为尽,又扶起濮阳攸把酒送进他的口中。
杨欢儿听见他在唤法净的名字,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她望著濮阳攸蹙眉,那个他口中声声唤的人,也许,这辈子他也见不到了吧。
杨欢儿轻抚濮阳攸的脸,站起来吹灭了蜡烛。黑暗中,她的手滑下解开了他的衣服,半饷响起了一声叹息:“攸郎,我果然还是不能狠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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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攸醒来,怀里抱著的是具不一样的身体,柔软纤细,玉脂凝膏,那不是法净的身体,而是……
他的妻子。濮阳攸甩了甩头,才发现自己也是□著身体。
对了,昨夜是洞房花烛夜,抱著的自然是杨欢儿了。想起昨夜做的那个梦,梦见梅香云,梦见法净。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濮阳攸望了眼熟睡的杨欢儿,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棉帛上有点点落红。皱了皱眉,濮阳攸慢慢得离开了床榻。
胡乱穿上衣服,打开门。原来清晨还早的很,天才蒙蒙亮,东方深蓝的颜色,或许该叫做刚结束的黑暗。
濮阳攸径直去了小院,仆人有些惊异这新婚的少爷怎麽一大清晨起那麽早,连昨夜的碗筷都还没洗净呢。
冲进小院,濮阳攸只看见秋雁在来回得搬著花木,见到来人不由错愕住了,不可置信得开口:“少爷?”
“法净呢?”
秋雁放下手中的盆景,跟上他说:“没见他出来过。想是还睡著吧。”
濮阳攸深深吸了口气,进了醉栏轩。
门推开,关上,再推开,只有忽秒时间,秋雁只见濮阳攸拿著一张纸冲出了小院。
“他走了,他走了。”一路跑出了濮阳府,嘴里不停地念著这几个字。站在大街上,望著稀稀落落的人。
没人他,没有他,怎麽会呢?法净答应要等自己的,为什麽要走了呢?他是伤心了吗?他是不愿意自己娶杨欢儿吗?可明明是他要自己娶的啊。
濮阳广怀还在睡梦里,王氏梳洗好正打算迎新媳妇的第一杯茶。可谁知道来敲门的哪是儿子儿媳啊,有人上来通报说濮阳攸刚跑出了濮阳府,拦也拦不住。濮阳广怀腾得跳了起来,指著那下人说:“快给我派人拉回来,快。”
找了很久,濮阳攸喊著法净的名字,紧紧得拽著那张信纸。不可以,他怎麽可以离开。他的法净,他怎麽能弃他而去啊。
都到了城门,郊外,一片青绿,该收成的好都结出了果实。可濮阳攸哪有那低头拈花笑的心情,那时候他没有看到法净,现在也没有。那一片无际的田野,让濮阳攸绝望了。他突然坐在了地上,发疯似的把手里的信纸撕成了碎片。
踹著气,呆呆得望著前方一会儿,濮阳攸觉得自己的两颊渐渐得开始湿润了,呜咽著抓起把撕碎的信纸,一片片,一片片的拼起来,拼起来还是那三个字:爱别离。
他把脸靠上信纸上,泪水浸湿了纸张,濮阳攸一头倒在田边的青草上,泥土弄脏了他的衣裳和脸颊,或许先是他弄湿了那片泥土的吧。
濮阳攸哭了,不用自己感悟,他就已经明白了。不知何时起,自己对法净的感情,由喜欢变成了深爱。从来不是愧疚不是什麽赎罪。自己是爱他的,爱到现在像身体的一半离开了自己。就像曾经他爱梅香云一般。
眼前是法净温润如水的笑,他曾吻著自己的脸说爱他。法净从来都是一个勇敢的人,而自己不是。他会了自己破了持了二十年的戒,可自己却瞻前顾後,犹豫不决,以至於到现在才会醒悟。原来自己的自私从来都是爱的表现,是因为爱他才会自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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