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谁家少年郎(生子)----左奥淇

作者:  录入:07-14

他的法净身上永远有一种祥和得气息,让自己安定极了,是啊,就像现在离了他心仿佛要撕裂般。他喜欢他,爱他,才会在乎他让他永远不要离开自己吧。从来不是什麽愧疚,不是。
爱别离,濮阳攸想,这果真是尘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不知,昨夜,法净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很伤心。
“少……少爷。”秋雁叫了几声,他看见濮阳攸冲出来,进去看了一下里屋,才知道法净不见了。他跟著濮阳攸出来,看见他叫少爷隐忍著撕心的哭泣,一时感慨万千,终究他家少爷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心了。
“少爷,老爷派人来让你回去。”秋雁在濮阳攸的身边蹲下,说道。
濮阳攸呜咽声音,很轻得回答他:“我不回去,我要找法净。我要去找他。”
“少爷,我们先回去找好不好?我们让老爷派人来一起找,好不好?”秋雁想扶起他,被他抓住了手。抬起头濮阳攸让秋雁一怔,这少爷哪有什麽平时的风流模样,脸上头上衣服上全沾了泥土,让人看著都心疼,“少爷您看,要是法净回来看到您这副模样,多丢脸啊。”
濮阳攸抓著他的手:“秋雁,秋雁,我问你,我的法净他会回来吗?”
“会的,当然会,他有慈悲心,不会让你为他痛苦的。更何况他很爱您的不是吗?”秋雁使了个眼神,让旁边吃惊不已的下人过来,搭手把濮阳攸扶起。
那些下人帮著扶起了失魂落魄的濮阳攸。刚才听见濮阳攸口口声声您著的人,居然是那个讲经的和尚师傅,都惊得目定口呆。虽然府里有人也曾传过少爷和那个和尚关系暧昧,可从来只是饭後的笑话,没人把这事当过真。现在看见濮阳攸这幅模样,切皆都是一目了然了。不免让人唏嘘,这少爷真的命中注定和相爱的人有缘无分啊。梅家姑娘是这样,法净和尚也是这样。
来的娇子把濮阳攸抬回了濮阳府。轿子一落地,他什麽也没有说,就走回了醉栏轩。
濮阳广怀刚和王氏去安慰了杨欢儿,就听到有人报告少爷回来了。三人一同到了门口,濮阳广怀唤著游魂般的濮阳攸,王氏也唤了,杨欢儿却没有。因为,她知道,她的攸郎现在不会听见任何人叫他,她知道濮阳攸现在脑子里满满的全是法净,也只有法净。自己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杨欢儿忍住心里的悲伤,看著他走进了小院。
“秋雁,请你去让人帮少爷准备点洗澡水吧。”杨欢儿说道。
秋雁抬头斜睨了她一眼,对著旁边的人喊道:“去去去,没听少夫人说嘛,给少爷准备水去。”
王夫人拭泪道:“老爷,这孩子,不会又……”
濮阳广怀拍著她的肩膀:“没事,不用担心。会没事的。”可是,真的会没事吗?他也不知道。
原来自己低估了濮阳攸对法净的感情。
==========================第五十======================================
今天天气好像很好的样子,日头照上来让人心暖暖的,院子里花红柳绿。门忽然打开,濮阳攸看见法净只穿淡蓝色薄薄的僧袍,对自己笑。
他说:“阿攸啊,天那麽好,我们去逛集市吧。”濮阳攸点了点头,牵起他,说:“好。”
两个人来到了集市,不知道为什麽街上却空无一人。只有有个女子在那边叫卖:“花要吗?要花吗?”
法净笑著说:“阿攸,我们去买花吧。我最喜欢花了。”
不知道怎麽的,这明明的从法净嘴里说出的,却让他觉得像是梅香云的话,不对,刚刚拉自己来逛街的明明是梅香云,到底是谁来著呢。
“阿攸。快来啊。”
濮阳攸一把抱住对方:“法净,你别走。”
“攸郎,我是香云,香云啊。”对面的人确实是梅香云,不是什麽法净。
是梅香云没错,本该欣喜的心却心落入了深渊,濮阳攸抓住梅香云的手问:“法净呢,法净哪里去了?”
“少爷,要买花吗?”那个梅香云用疑惑的眼神望著濮阳攸,好似她根本不认识濮阳攸,“少爷,你放手,你抓疼我了。少爷。”说著挣扎了起来。
濮阳攸松开手,转过身,再没有去管她,他朝著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喊道:“法净,法净,你在哪里,法净……”
“少爷,少爷,别在浴桶里睡,少爷……”秋雁伸手想要把濮阳攸拉起来,这水里有安眠成份,是老爷让放的。只是没想到少爷这一洗,足足洗了三,四个时辰。身上已经泡的发了白,要不是秋雁进来收拾脏衣服,怕是淹死在浴桶里也没人知晓吧。
濮阳攸醒了,胸口起伏,不断地喘著气。哗的一声,一只湿漉漉得手抓住秋雁:“法净呢,法净去哪里了?”
本来被抓的隐隐作痛的秋雁,一听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法净,到喉咙的责怪又咽了下去:“少爷,您莫急,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三五日就能找到了。您不要担心?”
“找?”濮阳攸有些疑惑,刚想问为什麽要找,忽然想起法净已经走了。脸霎时白了,呆呆地从浴桶里出来。
任秋雁帮他擦干,濮阳攸悲伤的望著秋雁说道,“他走了。”
“少爷,您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秋雁帮他套好衣裳。
“秋雁,他为什麽要走啊?”濮阳攸只是呆呆得望著那个窗口,他记得那天夜里,他从芙蓉楼回来,看见法净就站在那边,好似马上要飞走了。自己吓得连忙跑过去抱住他。
“少爷……”
“你说,他会不会不爱我了啊?”濮阳攸记得,那是第一次他发现法净对他产生了爱意。
“不会的,少爷。”秋雁叹了口气,他擦著濮阳攸的头发。
“我想也不会。秋雁,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喜欢我的,只是……只是我太傻了。”濮阳攸眼神空洞,想的念的全是法净。
所以他根本没听见旁边陆续来了几个人,是他的父母,他的妻子。
“我不该答应他娶妻子的,我就知道他其实很不开心。我怎麽就那麽傻呢?”
杨欢儿咬了咬唇,心里无限凄凉,早该知道了。她吐了口气,难以抑制住眼角的泪水。
濮阳王氏轻声安慰她。
“爹娘,我没事。”杨欢儿轻拭眼角,“只是夫君他太可怜了。”
“老爷,这孩子不会有事吧。”王氏问道,她很想过去看看她的儿子,可是老爷却拉住了她。
“让他静静吧。法净曾经教他很多,我想他会想通的。”其实,濮阳广怀心里根本没有底,这些话不过是安慰这两个女人的。
杨欢儿说她要留下了照顾濮阳攸,濮阳广怀夫妇点了点头,离开了。
秋雁没有让杨欢儿接近濮阳攸的机会。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听著濮阳攸问他的问题。
“少爷,你先休息下吧。休息好了,少夫人好等著您明天回门呢。”秋雁故意说的很大声给杨欢儿听。
“不,不用。是一个月後,而且我爹不著急,他昨天回去时跟我说过不用急著回门。而且他还这几天就要出海打渔了。干爹,干爹不过是的样子罢了。”杨欢儿连忙解释,“所以夫……不,少爷您好好休息吧。”
躺在床上的人没说话,秋雁也不敢再多说下去。他把濮阳攸扶上床,盖好被子,瞪了眼杨欢儿,错身离开。
濮阳攸没有睡著,他怎麽可能睡得著呢。这满屋子满屋子都是法净的气息,这被子,这枕头,这席子,这蚊帐,哪里都有。
爱别离,爱别离。只不过,物依旧,爱别离。
“杨……不是,欢儿,我既然是你的夫君,我自然不会负你的。你还是我的妻子。”濮阳攸紧紧的抱著 被子,好像法净还在似的。
杨欢儿苦笑:“攸郎,你也还是我杨欢儿的良人。”
濮阳攸没有再说什麽,只是闭上了眼睛,融入到只有他和法净的世界。
杨欢儿默默地退出关上了门,转进了那间偏房。几个月前她住在这里,几个月後她还是不能住进醉栏轩。原来自己变得不过是称呼,其他什麽都一样。隔壁依旧是濮阳攸和法净的世界,自己不过是这小院里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隐约有斑驳的伤痕。
落红岂能是无情物……

陌上谁家少年郎51--52

一连五天,濮阳攸躺在小院的床上,等著法净的消息。法净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人。
梅香云……
小院的门轻轻打开,濮阳攸突得跳下了床,冲到了门口。
面前的人,笑靥如花。依旧是他喜欢的淡紫色襦裙,淡紫色丝帛,依旧是那张鹅蛋的脸上深深的一个梨涡,她朱唇微启,唤了一声:“攸郎。”
濮阳攸先是惊诧,转而却心一落千丈。这个梦里缱绻萦绕千百回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心里却空空的什麽也没有。仿佛她活著也罢,死了也罢都与自己无关了。
“攸郎不好奇吗?”梅香云见他脸色奇怪,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攸郎应该会好奇我为什麽会活过来的呀?”
“香云……”还久没叫这个名字了,有些生疏。
杨欢儿闻声从偏房出来,她呆了几秒,见她称呼濮阳攸为攸郎,又说什麽活过来。想来这人就大约是下人口里的梅香云姑娘。只是,她不是死了吗?
“呀,这就是少夫人吧。长得挺美的嘛。”梅香云的焦点转到杨欢儿的身上。
杨欢儿打了个万福:“梅姑娘。”
“呵呵,别客气。”梅香云笑道,“你要担心才是,我回来是来跟你争正房位置的。”
此话一出,连同濮阳攸一起皆是一震。
“攸郎,你终於有反应了。”梅香云慢慢地道来。
那年濮阳攸被他爹骗上京,梅香云一赌气就离家说要去找他。谁知道才出走三天就遇见一个志同道合的男子,比濮阳攸更契合几分。两人郎情妾意,梅香云也就回家了,得知濮阳攸并非真去京城娶妻,又想起濮阳攸对自己的感情,心里顿时十分愧疚。那时她又和那个男子真你侬我侬,更不可能回头去等濮阳攸。再三思量下,只能与全家人演了出郁郁而终的戏。她本就是一个潇洒的女子,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就像濮阳广怀说的那样,他觉得梅香云不是那种会郁郁而终的人,确实是。什麽都弄得很简单的葬礼,就不会漏洞百出。连濮阳攸都蒙混过去了。知道濮阳攸为自己伤心欲绝,自己愧意万千。他只能求梅清云帮自己。做弟弟的拗不过姐姐,就把自己给卖了。
“谁知道,那个臭男人才过了三年就嫌我这嫌我那,我一不开心就跑回来。想起攸郎以前对我的好,再听说攸郎娶了妻子,心里就更不舒服了。”梅香云说著,像是在叙说一件不关己的事情。
濮阳攸苦笑:“是啊,你们想离开的都离开吧。都离开吧。”说完转身进了醉栏轩。
“他……这是怎麽了?”梅香云疑问道。
“你来晚了。”杨欢儿望著濮阳攸的背影说道。她梅香云晚了,她也晚了。所有人都晚了,除了一个人不迟不早得进入他的生命,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上。
梅香云没有说话,她笑了。当爹爹告诉她,她可以回来的时候,她想濮阳攸应该是爱上了别人。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另外一个人。
看来,她不用担心了,她可以安心得把她丈夫带来齐城了。
濮阳攸是震惊的,当他一直以为深爱的人回到他面前是,他居然没有任何想要上去抱住她的冲动。
知道了知道了,不知道什麽时候起,连梅香云都变得不重要了。那种为她死的冲动,居然只在三年的时间里变成了淡漠。
人生最可悲的便是此,把相爱变成了相爱过。
濮阳攸望著手里的檀香佛珠,是不是什麽时候他也会爱上其他人,然後把法净忘得一干二净呢?
不可以。濮阳攸握住佛珠,不可以这样。
当濮阳攸出现在堂前,告诉濮阳广怀他要去泰江卧莲寺找法净时,堂前的人都呆住了。唯有濮阳广怀望著濮阳攸的眼睛说:“可以。”
王氏要派护卫的时候,被濮阳攸拒绝了。他说,他要一个人去,去见法净。去求他原谅,去求他回来。
杨欢儿望著濮阳攸,满是伤悲。她从来不该期待那麽多的,是自己轻逾了。
走的那天,杨欢儿没有出来相送,倒是梅香云领著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娃说,这是她儿子。
濮阳攸摸摸了小孩的脸蛋,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这也好。”这也好,三年的思念,在梅香云回来之际彻底破灭了。
眼前这个人确实是梅香云,只不过已然不是自己最爱的人。除了震惊,伤感外,心里已经没有那种萌动的爱了。
因为她不是法净。而他的爱,现在只给了法净。
“对不起。”梅香云略微沈重的说道。
濮阳攸摇了摇头:“不怪你。我们都不是彼此要遇见的人,再刻骨的相爱都敌不过偶然间的拈花一笑。”
跨上马,濮阳攸握紧手里的檀木佛珠。
以前都是法净在主动,现在该轮到他了。
法净望著连江山,锺磬之声摇摇摆摆的传来,在里面是他的卧莲寺,那巍峨的严庄古刹,他笑了。终於他还是回来了,黎明天,东升的雾气夹杂著袭人的清寒,林壑沟渠,古木磐石,翘首的山峰,映著凝翠的轻烟,白雾起在苍泉至上,这一切还是那麽的熟悉。
只不过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却是两个人。法净摸了摸肚子,现在的他身形有些奇怪,感受著孩子的安详,他继续前进。
咚当咚当带著古拙的木鱼声渐渐离法净近了,这声声萦绕的是他深深浅浅踩著细草碎石,身子有些重了,走路也不许太快。
法净敲了敲腰肢,停歇了会会,兀然有小溪已斜陈於他的眼前,不染尘埃,法净没有多想,从身上的背篓里拿出钵,慢慢蹲身下舀了一声,这清冽的甘泉一入口便觉唇齿生香,这便是他二十年来所食的水,是天养之物。他用帕子轻轻得沾了些泉水,轻拭尘面。
微风过处,有一阵檀香从鼻尖飘过,法净惊愕的抬头,便见对岸已然伫於了一老僧。
那老僧须发飘然,芒鞋袈裟,左手立於胸前,右手持一锡杖,面相慈悯,安泰,祥澈。
他开了口,声音仿佛九天而来:“以泉洗面,不知能洗心否。”
法净不由自主的跪下:“方丈大师。”
宗净法师跨过溪流,行至法净的面前,轻抚他的头:“孩子,你总算回来了。”
=======================第五十二==================
法净跪在戒律堂前,宽大的袍掩著身子,周围站著的都是戒律堂人。
他记得,刚才进门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都是奇怪的。也许对於犯了戒的人,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他们都知道他们在山下做过什麽的吧。
一桩桩一件件,法净慢慢道来,只是略去了与濮阳攸的纠葛,简单地说是犯了色戒。
看著他的人有他朝夕相处的师兄弟,有他的尊敬爱戴的师叔伯。曾经共同嬉戏,曾经躬自教导,而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任务,断定他的罪过。师傅没有来,方丈来了,坐在堂中央,一言不发。法净知道师傅是不舍的看自己被罚,所以才没来。终究他还是让师傅伤怀失望了。
法净想也许最後的结果会是赶出卧莲寺,若是如此他也认了,是他没有福气在做卧莲寺的弟子。
“廷杖一百,思过崖三年。”戒律院首座师叔最後宣布。
法净猛地抬起头,廷杖一百……也就是说,法净捂住肚子,拼命得摇著头:“不要。不要。”
周遭的人一听他这样,皆是不屑,卧莲寺的弟子不该是这样没出息的。廷杖一百又怎样,这练过武的身子哪有这麽娇贵,犯戒的时候怎麽就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
法净磕著头,脸色煞白:“弟子恳求师叔收回廷杖之罚,弟子甘愿面壁十年。”对,只要不要打他,只要不伤到孩子,别说十年,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他也甘心他也愿意。这是他应得的。而孩子他不是有错的啊,若保不住孩子,那廷杖的人更是等於杀生了。
“这是戒律院上下的商定,岂由你说变就变的,来人行刑。”首座站起来,
说完,便上来两个僧人,左右架起了他。
“慢著。”坐在堂中的方丈一直没有说话,当戒律院首座宣布行刑时,他忽然站起来开口,向首座施了施礼说道:“海贤,师伯有一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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