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听那就算了,我先去洗澡。”艰难地撑直身体,一步一步想浴室走去,在经过梁毅身边时,脚下发软,眼前一黑,人也跟着倒下。
没有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少了那虚软的步伐,房间里更为安静。
梁毅看着怀中的人,在昏迷中依然紧皱着眉,仿佛连失去意识也不能摆脱那些痛苦。
一道诡异的红痕沿着脖颈一路往下延伸进领口,衬着白皙的肤色更显妖艳。
梁毅将他放到床上,三两下扯光他的衣物,光裸的躯体立刻暴露在眼前,脸色一沉,两眉在不觉间靠拢。
那是怎样的景象。
红痕长长短短的交错遍布全身,有些地方已渗出血来,仿佛是一朵朵盛开的妖异红蕊。手脚踝上是被绳子束缚的勒痕,虽然已是暗红发紫却并没有破皮流血,看得出那是没有太过挣扎的缘故。
最让梁毅眼神黯沉下来的是梁宇翔腿间的那片凌乱,血液与□混合着黏附在会阴部和大腿内侧。
那隐秘之处尚未完全闭合,嫩肉微微外翻着,肿胀开裂,一屡血流顺着股沟而下,散发着□狂野的气息,足以引发嗜血者的兽性,又或是仁慈者的怜悯。
梁毅从不是个心软的人,所以他不会有同情,但此刻他也燃不起任何欲望。
他的心,乱了。
这几年来,他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越来越偏离原来的轨道,这样的情况让他害怕,所以他变本加厉地将他送人玩弄,只是觉得这样能证明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心。
或许这样错了,否则他现在的心也不会如此的乱,理不清。
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很久,最终未在上前,转身出了房门,对着守在门口的黑羽低低地说了句:“去把他清理干净。”然后离开,头也不回。
黑羽看到梁宇翔的惨样时有些心惊,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任谁看了都能明白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也知道梁宇翔昨晚与谁在一起。
对于这个人,他是怨恨的,却也一直觉得他很可悲。
将昏迷光裸的男子抱进浴室,细细清理一番又送回床上,不想多做停留,怕多待一刻以后便狠不下心怨恨。
黑暗中,也不知道床上的男子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那是空洞的,与周围的夜色连成一片。
“丽都”酒店的最高层被包下,头上是透明的有机玻璃屋顶,能看到布满繁星的夜空,往下是这座城市梦幻般的夜景,灯与星交相辉映,连成一片,竟是如此切合,让人感觉置身于虚无。
但这里却没有人静下心来欣赏这样的美景,追求利益的人往往会错过身边很多美好的东西。
名义上是为了庆祝沈老爷子的八十大寿,而事实这却是不折不扣的商业宴。来者几乎都是许多大企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见面便是寒暄拉关系,或者就是冷嘲热讽,很是一派热闹景象。而宴会的原主角却是被遗忘在一边的角落。
沈老爷子本名沈重南,数十年前也算的上是商业场上的一把手,当年也是极尽风头,后来不知为何解散了旗下所有企业,还把资金都捐献给了几家福利机构,传言是怕树大招风,想要安安稳稳的度过晚年。
也不知是谁提出要为他举办这么个宴会,总之他是没什么意见,接受他人的“好意”。
此刻,那个老人正一脸微笑地注视着大厅里看似平和的气氛,时而有一两个人上前恭祝一堆俗套的贺词,他都点头致意,一派安然闲适的姿态。
有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意,他一身白色西装,在一堆暗色中显得更为年轻俊朗,举止优雅在人群中进退得宜,即使有人借意上前攀谈,也能自如的回应或者退避。
梁宇翔单手托起高脚杯一饮而尽,找了个理由退到一旁。脸上没露出厌烦之色,心里却是不耐至极,他本不喜欢这种虚伪客套的场合,况且这次来是带着目的的,他要等的那个人还没出现。
伸手从经过身边的服务生托盘上拿起一杯红酒,抬头看向沈重南,那老人正好也在看他。他微微点了点头,老人也回以同样的动作,低头轻抿了一口酒液,他目光为敛,没漏看老人眼中的一丝精明。
“听说‘秦氏’的总裁今天也会来露脸,沈老爷子真是好大的面子。”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梁宇翔不动声色的喝着手里的酒,注意却已被吸引了过去。
“可不是嘛,‘秦氏’当年刚起步的时候,沈老爷子也是帮过忙的,饮水思源,要是不来,那就是忘恩负义了。”
“嘘,小声点,我们可得罪不起‘秦氏’这话要是传出去,就等着去喝西北风了。”似乎是他的同伴插口。
“也是……”那几个人顿时都压低了声音。
梁宇翔没有特意去靠近,凭他的耳力,依旧能听清那些人说了什么。
“你说‘秦氏’的总裁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好象从秦天豪死了以后,那个位置上的人就一直很神秘,似乎是他的私生子,叫秦飞扬什么的,不过都不在公开场合露过脸。连有什么重大会议都是靠语音的,真让人怀疑那个位置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还是他们高层怕出什么乱子才耍的把戏。”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身边的人好奇道。
“轻点声,我当然有消息的来源处……”声音又矮下去一截。
梁宇翔暗笑,能参加这个宴会的人都是很有身份的,没想到这些人中,竟也有这么八卦的,正想间,听到门口处一阵骚乱,放下还剩半杯的红酒,也随着众人看去。
当视线触到来人时,梁宇翔的身体僵住,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人,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
三年了,他的外貌几乎没什么改变,记忆中的那张容颜。
刚进来的少年同样是一身白色的西装,合身的剪裁,衬托出他瘦长的体型,对着众人明媚一笑,这个笑容在这群习惯了虚伪的人眼里纯真而又耀眼。
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个拿着半杯红酒的男人时微微顿了一下,笑容也停在嘴边,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气流一瞬间的停顿,众人猜测着少年的身份,他只有一个人来,陌生的脸孔,却无人会认为他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不能确定,只能猜测,因为那个答案太过让人吃惊。
当然,这么多人中,有一个人的心情慢慢苦涩开来。
他,竟有那样的身份。
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愿相信。
这样的再遇,不知是不是命运的有意捉弄。
因为,他,就是他要等的那个人,为了利益。
眼前突然闪现自己答应来时,那个男人嘴角怪异的微笑,原来他是知道的。而自己只是一颗棋子,任他摆放。
少年径直走向坐在最里面的沈重南,到近处时,竟扑到他怀里,“南爷爷,好久没见了。”说着还抬起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老人只是笑,特别开心的笑,不同于适才的闲适,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
“南爷爷,这三年你有没有想我?”少年不依不挠,撒娇的口吻。
按少年的身型和年龄做出这样的举动本该是有点怪异的,但此时却没人有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在众人眼里,就是一副祖孙相见欢的场景,有人都开始猜测这少年莫非是沈老爷子的外孙,但又从没听说过。
“你这个小家伙还记得南爷爷我,我就已经很开心咯!”沈重南语调上扬,手习惯性地揉揉少年顶心的发。
“记得记得,今天南爷爷八十大寿,我当然要赶回来庆贺啊。”说着竟还像猫儿似的在老人的肩膀上蹭了几下。
“我一把老骨头就要被你给压散了。”沈重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很自在地和少年打趣着,也没管周围人或是惊讶或是好奇的目光,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及不上怀里少年万分之一的贴心。
把听到的话当耳旁风,继续趴着,“南爷爷身体还健壮的很呢。”
“没人的时候再跟你贫嘴,大家都瞧着呢,你好歹也是‘秦氏’的总裁,注意一下形象。”沈重南拍拍少年的肩,示意他转头看看周围那些惊得嘴巴能塞下个鸡蛋的人。
少年抬起靠在沈重南肩膀的头,撇撇嘴角,收起了脸上的天真,正色之下竟多了几分成熟与魄力,和三年前大不相同。
沈重南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当初飞扬没去抓他回来,任他在外待了几年,果然是对的,想必是经历了一番磨练。当然,他也知道三年前的事,真的让这个孩子的心性变了不少,他老了,管不了年轻人的事了。
秦玉弘站直,面向众人。视线扫过那个男人时,还是不自然地一闪,立刻避开去。
在场很多人还有点不敢置信,这样一个少年,漂亮纯真,竟然就是“秦氏”的神秘总裁。不是说该是秦飞扬的吗,那样的话也有三十多岁了吧,眼前这个定不是他,那他又是什么人,这样瘦削的肩膀如何挑起“秦氏”这么重的担子?
无数的疑问在众人脑子里飞闪而过,都未果。
但从沈老爷子口里说出的,大家又怎会不信,只有个别人眼里露出一丝轻蔑,大部分人都开始想着要怎么上前套近乎。毕竟是“秦氏”新任当家首次公开露脸,当然要把握要机会,说不定一夜之间身价便能倍涨。
梁宇翔看着那个三年未见的少年,还记得相处时他明朗倔强的个性,也记得他们最后一夜时他无助的哭泣和青涩的反应,点点滴滴的回忆充斥在脑海,让梁宇翔在恍惚中走神。
秦玉弘已不用再多作介绍,一些别有目的的人早围了过来,一副跟你有多熟的样子,急于报上自己的名号。
梁宇翔冷冷地看向那群人,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人更加反感。
抬起上臂,慢慢将剩下的半杯酒液倒进口中,冰凉与微苦的双重感觉顺着食管一直往下进到胃里,蒸腾起一阵热气,头脑却愈发清晰起来。
他还有的选择吗?
暗自摇头,心里苦涩得像是灌进了黄连汁。
回忆起那个男人的话,这个任务如果他不接,那就由他人来。
要是换成其他人,他不敢想象他们会以何种手段,如果非要有人做这个任务,那么,他来,至少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秦玉弘静静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理也清楚这些人的目的,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不明白这样的商业性质的宴会有什么意义,不过既然来了,总不好马上就走吧,就算要走也得找个好一点的理由。Daddy跟黄秘书真是的,这种宴会推掉就好了,至于拜寿他可以跑南爷爷家去,还能吃到王大厨一流的手艺。
看出秦玉弘表情的细微变化,梁宇翔将喝空的高脚杯搁至一旁,轻推一下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堆起一脸笑容向着人群的集中处靠近。
秦玉弘正思虑之际,忽听耳旁响起一道磁性的男声:“我是‘风’的营销经理,我姓梁,不知秦总裁可否还记得我?”
梁宇翔本也是全场的焦点,“风”如今势头正盛,最令人诈舌的要数它庞大的资金后盾,企业一旦有了足够的资金,再加上好的经营,发展扩大是迟早的事,很有可能会超越“秦氏”。
其他人再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焉下来,听口气他们像是旧识,若这两大集团联合,市场上垄断,那他们以后就难混了,战战兢兢看着少年总裁有何反应。
秦玉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客套浅薄的笑。
在外人眼里觉得很是真切,但这样的笑容落在梁宇翔眼里,深深刺痛着某一处的神经,那笑失去了原来的纯粹,飘渺的只能触及表面。
“我怎么会忘记呢,梁老师。”秦玉弘笑着道。
“我怎么会忘记呢,梁老师。”
简简单单一句话,清晰地传到众人耳朵里,却像是平地炸开一道惊雷,原来他们竟是师生关系,的确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没想到一别三年,梁老师竟成了我的同行,不对,现在该称呼为梁经理了。”依旧是那样的笑,却更添了一份不一样的东西,垂下的密长睫毛掩盖住眸中幽幽的哀伤。
这句并非刻薄的话像尖锐的刀片一样割开梁宇翔的耳膜,深深地扎进那一小片大脑区域,那份疏离的感觉来回地在心里冲撞,仿佛一只急欲破茧的蝶。
梁宇翔笑,“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当老师啊,免得又毒害了祖国的幼苗。”他这句话说得轻浅,听得人只当是无关痛痒的玩笑,只除了陷入过其中的两人。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让人遗忘很多事情,但有些记忆却经时间的雕琢更显深刻,尤其是那些曾特意想要去丢弃的东西,此刻更是清晰得让人害怕。
“梁经理可真爱说笑,我当年也受了您很多照顾,受宠若惊。”
生疏客套的话来回于两人之间,无形的障碍将两颗心隔开,冷冷地旁观。
“我想在这样公众的场合似乎不适合谈这些私事,秦总裁若是有时间,我们不防在宴会结束后单独聚聚。”梁宇翔盯着他,怕他答应,更怕他拒绝。
“也对,让大家见笑了,不过待在这里也无事,梁经理若是没什么事,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犹豫半晌,秦玉弘缓缓道,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三年前他逃避过一次了,这次他不想,他本就不是怯懦的人。
“我自然也没什么事。不过今天是沈老爷子八十大寿,我代表‘风’前来,这样提早离开,未免唐突。”话虽这么说着,能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总是好的,本就是令人厌恶的气氛。
秦玉弘转回沈老爷子身边,弯腰不知在他耳旁低低地说了些什么,只见老人微抬眸子,目光投向梁宇翔,那不怒而威的气势一发即收,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只有被看着的接收到了他眼神里的凌厉与探究。
梁宇翔在那一瞬间竟不敢与他对视,直到那视线移开,他才觉得身上一轻,这个沈重南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连梁毅都没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一老一少又在那里低声交流了几句。
在场的其他人表情各异,宴会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走了,那他们还留着做什么,却都不好意思开口。
一只雪嫩的玉臂搭上梁宇翔的胸前,“梁经理,您还真是身藏不露啊,连‘秦氏’的总裁都当过您的学生,不如先陪我喝几杯再走。”说着涂着血红指甲油的手指轻移,暧昧的煽动。
梁宇翔知道这个女人,殷氏集团总裁的千金,三十岁了,结过一次婚,因为行为不检点最终离了,现在是单身。瞟了眼她的打扮,十足的风骚,一看便知是个饥渴的女人。
“罗小姐过奖了,那只是一个巧合。我不胜酒力,怕当场出丑,还是先行一步。”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摆脱女人散发着浓浓香水味的手臂。
媚眼勾起,看着这个不懂风情的男人,殷美娟恨的牙痒痒,虽说自己年龄是大了一点,但保养得当,有多少男人想一亲芳泽,好不容易看到个中意的,却像个木头。
“冒昧的问一句,梁经理可有心上人没有?像您这样的男人定是有很多女人围着争抢。”殷美娟试着扯话题,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想拖点时间,时不时看看男人的脸色,她就不信不能钓上他。
“这是私事,不便奉告。”声音变冷,梁宇翔忍住掐断这个女人咽喉的冲动,视线看向正在走过来的人。
殷美娟脸一僵,讪讪的接不下话,尴尬的杵在那里。
“刚和南爷爷打了个招呼,我们可以先走了。”秦玉弘适时出现,也没管快要贴上梁宇翔身体的女人,直接对着他说。
“我也去向沈老爷子知会一声。”
殷美娟的脸扭曲起来,第一次被人这么无视,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高跟鞋狠狠地砸地面,提醒自己这样的场合要冷静。
“殷小姐,我可否有幸在宴会结束后邀您共餐?”
殷美娟回头,见说话的男人个子不高,四十来岁,已是发福的年龄,挺着个啤酒肚,长相也平凡无奇,一个“滚”字差点出口,认出他是某个大财团的执事,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
姓梁的,竟不把我放在眼里,真想看看你等会怎么解决。将恶毒的心思隐藏在媚惑的笑中,殷美娟款款走向那个男人。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沈重南眼神微动,似乎在思虑着什么,但最终只叹了口气。
一出那扇厚重的门,内外的空气被隔绝,周身的不自在感顿时减轻不少。
秦玉弘暗自吐出口气,这样的场合既无聊又沉闷,多几次他可受不了。虽然有聪明的头脑,毕竟还是个孩子,很难定下心来,不由思虑着什么时候也把“秦氏”丢出去,学Daddy那样在外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