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momo7596

作者:  录入:04-11

「进去吧!」
螳螂跟他马子率先进入酒吧黑漆的浓稠世界,妈妈桑搭著我的肩也进了去,入内之时涌挤出像巧克力那甜滋滋般的黏液,瞬间消逝无踪。
「马丁尼。」妈妈桑向酒保点著酒,转过头用眼神询问我。
「两杯。」我把话接了下去,对上酒保的视线。
「你们呢?」酒保问向还在调情中的两人。
「给我们来点淡酒,甜一点,在来一盘薯条。」说罢,笑笑地看著他的马子,眼神中交流的电波足以刺痛身旁的人,让他们想躲进没有灯光的阴暗地带,悲伤自己的无伴。
点完酒後,我们在一边的角落坐下,螳螂跟他马子理所当然地窝在一起,我跟妈妈桑则坐在他们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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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bar里面有驻唱歌手正在轻声倾吐爱意,有色灯营造出的昏黄气氛,还有烟雾缭绕带来的神秘。
「晕眩」是这间店的名字,因为,酒气渲染的昏沉,因为,人来人往留下的美丽,因为,墙壁上钻爬的白色兴奋,也因为,这里是现实里的「逃避现实区域」。
妈妈桑为自己点上了一支咖啡色的香菸,那是他独特的味道,带了点甜味的香,自巴西来的菸丝被他细细珍藏,成了他领口的标签。
我轻啜了口带上这间店味道的马丁尼,在我第一次喝时觉得有点涩的滋味现在已能品尝出它那美妙的感觉,我没有带菸,今夜是享受在美酒晕眩里的时间。
螳螂明显地是跟他马子出来的,这意思是说,我跟妈妈桑只是他准备用来配菜的小点心,他马子才是他这趟出来的重点。
两个人不断地咬著小耳朵,桌子上刚被端上的酒杯也在他们的漠视中跳著没有观众的双人舞。
「你还记得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吗?」妈妈桑在我耳畔吐了口白色的糜烂,轻轻地问著我。
「这个……有几个月了,应该三个月跑不掉,怎麽?」我在心理算著时间,然後回他一个疑问。
妈妈桑亨笑著,再吐了口烟。
「没,只是在想……这阵热度还有多久。」
并不是在诅咒螳螂的情路,而是,论述著历史。
螳螂拥抱爱情的时光,像是带著循环的圈圈,总是一段一段地没个尽头。
「快退了。」眼睛看著两个人的甜蜜,笑著,为那有期的眷恋。
「唉!对了,你们上次去游泳,怎样,有没看到好货色?」
他言中的好货与我眼中的大不相同,这非指鉴赏能力的高下,而是单纯的对象差别。
妈妈桑对经过的女孩瞄了一眼。
「65分。」那是他为女孩订下的分数。
「胸部太小?」在我看来,那女孩的面容姣好,就不知是哪不和妈妈桑的意了。
他感叹似地摇头,像在指责我对他的不了解。
「头发!」
「怎麽了?」我再往那已远去的身影虚空地一望,不记得女孩及肩的发有什麽状况。
「你啊,他的头发乾得要死,有够差劲!」
「呵呵……」我无言了。
「女孩子还不注意自己的头发,太糟糕了!你眼睛到底是看哪里啊?」
这里视线如此地差,蒙胧美都来不及,只有你能够在那一眼里注意了,一般人也只对不知真假的胸部跟脸孔有兴趣吧。
「好啦,你还要不要?」我赶忙拿起手上的玻璃杯对空一比,里面只盛著空气。
「嗯,我再来一杯。」
起身过去吧台,为自己与妈妈点著酒,至於螳螂与他马子,我相信他们对彼此的欲望比杯中物更强烈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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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桑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比起螳螂,更常和我在场子上对打厮杀,争夺著红球的掌控。
在蜕下身上的衣服时,他拥有的是另一副可以与我比拟的身材,最教人吃惊。
虽然是大学这短短的时间里才结交到的朋友,但在一起混的时间说来也不少,我欣赏他够义气、够朋友、够信用,我们也很谈得来,如果没意外,是适合作长久的朋友。
他跟螳螂不同,是那种洒脱许多的物种,野兽派是他内心的狂吼,而後者,在脸孔後面藏匿的是无限绵延的心思,想得太多,或许是他最为过的缺点。
螳螂,是我珍惜的夥伴,一辈子的。
他在我对他come out後面不改色地,连一点讶然都没有,那也是我深深感到奇妙的部份,害我对自己隐藏性向的把握有些动摇。
螳螂在後来告诉我,其实我不适合隐瞒。
我也想,在某一天会突然有那样足够的勇气,将自己暴露在世界的面前,但现在,我还不想,让每一个人都在检阅著我,那还太难。
承认自己的不同,我在心中都默默向每个人come out过,但请原谅我用笑容掩饰自己的懦弱。
穿过昏暗的浓色夜气,我走回自己的位置。
「点什麽?」螳螂对经过的我问著。
「长岛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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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清醒著回家的,虽然酒醉骑车不可取,但总不能把车子放那吧。
我知道,那些都是藉口。
时间已届凌晨,路上还是有些赶著场子的车在穿梭,我则是踏著归途。
风,吹得我有几分寒意,纵使白日里是那样的烈。
後来,螳螂跟他马子先走了,或许是回同一个房也不一定,我不知道。
我跟妈妈桑聊著天,说了些有的没有的,不断点著酒。
散场前,我向妈妈桑要了支烟,轻轻触上他口中的熏红,我们在店门前分手,因为车子停的位置不同。
或许,我还是有几分眩然的,对不知不觉飙高的速度给吓了一跳。
无论如何,那一夜,我平安地回到了家。
爬著楼梯,家里并没有开小灯的习惯,所以一切都很昏暗,我转著自己房门的喇叭锁,大手一推,里头是相同的夜色。
突然,想到了楼上的霉菌先生。
他现在还清醒著吗?如果醒著,会是在做什麽事呢?
也或者,我是想去三楼的阳台吹吹风,我关上房门,爬上了往三楼的阶梯。
在霉菌先生的房门跟阳台的门间,我停了下来,最後,酒精还是让我的脑袋不清楚了,连敲门都没有,我转开霉菌先生的门,他并没有锁上。
昏昏地,每一口气似乎还留著妈妈桑的味道,那样的甜,又似乎,是残存在嘴里馀留下的酒精,发酵著,发酵著,冒出了泡泡,我,则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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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菌先生的房内有一扇两面的窗,他没有关紧,只是微微地拨了些过去,透著纱网,梦夜里显得特别明亮的灯火染了些进来,就那样,看不见脚尖却看得见手指。
他似乎正在香甜的睡梦里,穿著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一身,规矩地躺著,只两手随意似地搁著,但躯体是那般的笔直,两腿仅些微地张著。
不能很仔细地瞧见他房内的物品,但是一眼望去是非常整齐的,让人站在里头,觉得自己是闯进去地乱了秩序。
墙下叠著几个纸箱,我偷偷瞧了下靠近我身旁的一个,宽胶带已经被割开,翻起上头的纸皮,底下是满满的书,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厚厚地让我必须用双手捧著,是硬皮的原文书,上面的单字我不懂,也就放了回去。
我想,脑袋浑沌地在做著什麽,或许,自己还是清楚的。
悄悄地,因为黑夜静悄悄地,所以我要自己安静些,走向躺在床上的霉菌先生。
其实,眼睛是有些疲惫的,但我努力睁著眼,望著无声的那个人,像是进入了永眠。
排除掉他的头发和穿著,只专注地观察他的面容,我低著头。
他算是个漂亮的人吧,没有令人发恶的痘子长在脸颊,皮肤是很乾净的,鼻子……很正常,嘴巴倒是有些凉薄,眉毛的部份有些杂毛,但还是算好的了,眼睛……我忘记了,更可能是他深爱著地板,所以我无以晋见,整体而言,凑一起搭上来也算是个漂亮的人了。
手伸了出去,我触碰到霉菌先生的眉毛,感觉到了,但却是那般轻微,不敢恣意地用劲,克制想深深探触的冲动,我收回了手。
「喂!」
好小声,好小声地,我唤著霉菌先生。
嘴巴的动作,以及口中缓缓推出的小气团,我知道我开了口,却似乎传不进自己的耳朵。
「霉菌先生。」
这次,我低著身子,在他耳旁说著。
但是,仍旧是好小声,好小声。
「……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道歉,但就像是充满歉意的罪人,我深深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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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见黑暗世界时,我看到了霉菌先生完整的面容,包括了他的双眼。
他看著我,睁开著眼看著我。
我当时像是不懂得惊慌似地,发现,他的眼睛很美丽,那是双含著温柔的凤眼,蕴著水波无尘地与我相望。
「你的眼睛……很美。」
轻轻地,我对他说出由衷的赞美。
缓缓地,我靠近了他的眼,然後,轻轻、轻轻地,用嘴唇那般划了下他的眼,那对再次闭上的瞳。
「……请原谅……我的轻挑。」
像个民初时期的书生,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竟讲出了句文诌诌的词。
看著他迎著我的双眼,我退出了那房间,属於霉菌先生的世界。
没有下楼,我走向阳台。
夜凉如水,也不见哪有明亮的星空,但是,代以点缀的是人工的光火。
「为什麽?」
好小声地,我问著,小声地问著。
「……为什麽?」
「或许是……我醉了。」
「不懂。」
「我也不懂。」
「……」
「我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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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聊聊吧!」
我转过去,看霉菌先生被风吹乱的脸孔,他赤著双脚,触到的瓷砖该是白日的馀温亦或是潮气沾惹的冷呢!
「聊什麽?」
他不像是刚睡醒的人,眼神是清明的,黑转转的眼珠子里头的世界不知是什麽模样。
「聊什麽都行。」我有点累,靠在阳台的护栏边,想让风将我吹下绝情谷底的无尽深渊。
「……我……」
他顿了顿,我没有插口。
「我家里……算是有钱人。」
「嗯。」
他喃喃地,声音在这样的寂静里并不显得突兀。
「我爸爸,要我重考。因为他觉得,我……让他丢脸。」
「为什麽?」
「他觉得,我没出息,考不上T大。」
「很多人都考不上的。」
「他觉得,我要考上。」
「嗯。」
「我考上的是N大,数学系。」
「不错啊。」
「我念了一年,然後考转学考,考联合考试,都没有考上。」
「嗯。」
「他要我休学,明年再考一次。」
「原来如此。」
「我其实,觉得……很累。」
「嗯。」
「我怕我考不上,然後,不知道他会要我怎样。」
「……嗯。」
「你觉得,他是不是又会要我重考呢?」
我张开眼,霉菌先生的眼睛却不知道透过我在看哪边,或许,他想问的人不是我,是那位他不知道怎麽面对的人。
「那你呢?」我问他,问他自己。
「……我?」
「你想怎样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说,或是,说不出口。自己扭著自己,当成了别人拉著他。被自己亲手盖上了蒙布,兜不出来,却想作是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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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看过萤火虫?」
「……萤火虫?」
「我只有在动物园里看过,昆虫馆。」
「喔。」
「你呢?」
「好像没有。」
「电视上呢?」
「……不记得了,可能有,可能没有注意到。」
「是哦。」
「怎麽?」
「我觉得萤火虫好美。」
我对他笑了笑,他肯定不懂我怎麽会提到这。
「嗯。」
「我啊,想在野生的地方看他们,晚上一片黑漆漆的,就会在草丛里,不经意地看见他们的亮光。我好想那样。」
「……」
「我想当环保人员。」
「啊?」
「keep it secret,哈哈!」
「喔。」
「可是呢……」
我转向夜空,两手撑著栏杆,停下之後的话语。
「可是什麽?」
霉菌先生追著问我,问我的藉口。
「你猜!」
回头看著他,轻挑地不肯回答。
绕过霉菌先生的疑惑,我走下楼去,该是拥抱枕头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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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够感觉到,霉菌先生注视著我的目光,特别是到转角处时,回身扫过的视野里看到的那一眼。
与在便利商店前面看到的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带有情绪的温度,纵然是疑惑。
「晚安。」
站在门板前,我盯著自己的脚趾,轻声地说著问候,而霉菌先生或许听不到这句话,因为,我们的距离……还有些遥远。
转开门锁,我打算先洗个澡,把菸味跟黏腻的汗液冲进排水沟里黑暗的旅程。
在衣橱里挑了套换洗衣物,不经意看见墙上的挂钟,时间已是一点半钟,还好明天的课是在十点开始。
浴室里匆匆洗著疲惫,仅仅是扭开冷水的拴头,放头一洒。
泡沫包裹住全身後,往镜中看去,里头的人,脸孔潮红,眼睛是抬不起的抚媚,这般德性……用著这般的面容对著刚才的人谈话吗?
鼻中吐出的热气,碰到被洒上水滴的镜面,让它也朦胧了。
泄愤似地把雾气胡乱抹掉,莲蓬头冲著附在我外表躯壳上的白色异物,滑下脸庞、胸膛、腹部、小腿,落到了满脸湿淋淋泪水的地面,盖住它的凄惨。
「你疯啦?跑去找他做啥?」反射著我面孔的镜子,里头的人,张著嘴,喃喃著。
「那种人!那种人!」
「你发什麽神经啊?」
「那种发著霉,不肯抬起头的人!」
「要找男人,哪里都有。找他!?」
「你需要的是……一个健康的人,心理、身体,都得健康的人。」
「知道吗?」我看著里头的人,听不到他对我说了什麽。
「……别想照顾别人,你没那麽伟大!」
「你没那麽伟大……」
水声沙沙地,打在浴室里的每个角落,掩没了那些细细碎碎的、细细碎碎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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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算偶然碰到面,我装著一脸爽朗的笑脸,而霉菌先生依旧是那般沉默寡言,不再触及那晚的只字片语。
有的时候,和螳螂、妈妈桑还是会一起出去啜饮香酿,我也找他们打打球、练练身体,妈妈桑每每是欣然陪同,螳螂则视当天的心情而定。
当我正抓著考古题昏眼蒙头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蝉声已枯竭在我内心的杉树林里,留著泪的人鱼则冷冷地看著出现在他面前的冬。
那几个星期整日准备著报告、考试,盘算著还有多久的时间才能离开轰炸地狱,哪些时间做什麽事都要搞得清清楚楚,为了能安然迎接紧邻的假期。
在「最後一日」的前一天,当我早堂的考科已然尽力,而回家准备为下一科备战时,待在房间乖乖念书的我,又听见了楼上磨著地板的声音。
或许因为剩下最後一天的考期,心情比较放松的我,也不是那麽介意霉菌先生所制造的噪音。
我欢欢乐乐地戴上耳机,听著流行歌曲里用宣传产生的熟悉,翻著一页一页的课文,整颗心都快要飞到未来去提早迎接明日的到来。
规划了很久的假期,打算利用这不长的时间和朋友到某个岛屿上流浪几天,冬天的夜空也有它独特的美。
夜晚被太阳夺走舞台後,我光荣地去迎战,无论胜败。
下午,终於结束了考季的烂漫,奔回家想提起整理好的行李,往火车站移去,我站在家门口,看见一辆陌生的车子,以及霉菌先生正要离开的身影。
「啊,好巧!」
率先开口的竟是霉菌先生。
「你……?」我充满了疑惑,看车子里大大小小的箱子跟包包,他难道是要搬家不成?
「我要回家了。」他看到我的目光,了解地回了我的问句。
「哦。」原来如此,还会自动放假呢!
「最近应该,在考试吧?」
「嗯,刚考完,轻松多了。」
「是啊。」
「……我打算,去补习了。」他难得地,扯起微维地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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