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戚少商又急又气,见顾惜朝一出生就是杀招,大有不杀了穆鸠平誓不罢休之意。又见他脸色晕红,知道他听了穆鸠平说的话生了气,盛怒之下举手杀人哪有半点顾虑!当下一掌推开穆鸠平,逆水寒一挑穆鸠平脱手的丈八长矛枪迎向神哭小斧,自己也是向旁边一闪身。神哭小斧转破天罡正气,这个苦头他也不是没吃过。
“咔”一声神哭小斧被七十斤的丈八长矛枪拦截去势,掉在地上。戚少商一怔,才想起顾惜朝被封了内力,这记小斧有虚无实,看似厉害,其实也奈何不了人。此时顾惜朝已然脱了力,小腹上也是殷红一片。唯有以剑支地才不让自己倒下去。
“顾惜朝!”戚少商这次是又疼又急,忙一个抢身过去要扶人,却见三把斩马刀疾落,生生断了他的去路。
“……你怎么样?”见楚扬和陈笑飞扶起了顾惜朝,戚少商对上那双又恨又怒又有些受伤的眼睛时,半天才问出这几个字。
顾惜朝推开扶住自己的二人,提剑又刺向戚少商心口。穆鸠平吓得面如土色,从地上爬起来大叫:“大当家小心!”戚少商硬是不躲不避,一时心口发寒,紧接着一阵刺痛。顾惜朝的剑又抽了回来,剑尖上只是猩红一点。
“原来我连与你一战的资格都没有了?”顾惜朝的眼神坚定决然又有一丝痛楚,嘴角的弧度能将人冻的血肉成冰。
“我……”戚少商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原来他气的是自己那“轻贱”二字。心中一热,又痛声道:“惜朝我不是那个意思!”
“戚大侠难道忘了我们是敌人是对手?”
戚少商心中一凉,犹如掉进万丈深渊跌入冰潭,顾惜朝这句话摆明了在划清界限。忙街上话来:“我从没有当你是敌人是对手。”
“那,我们就公平的打一场如何?”顾惜朝语气森冷,将剑尖对准戚少商的面门。
“你知道我是不会和你打的。”戚少商平静笃定地迎向顾惜朝的目光。
“哦?”顾惜朝一挑眉,将剑尖搭在戚少商的左肩。
戚少商感觉到寒气幽幽,剑身的寒光呈现出冰冷又炫目的光芒,戚少商不禁眯了眼去看左肩上的宝剑。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凛:“这剑?”
顾惜朝一愣,本来想用这招惹怒他,刚才这一下比被人扣住脉门还为江湖人所忌惮,没想到他突然对手中的剑感起兴趣来。顾惜朝也是心中一沉,收回宝剑就往帐中走去。
“你等等!那把剑可是悬衣堂的?”戚少商警觉地拦在顾惜朝面前。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顾惜朝又是一阵冷笑。
“这真的是悬衣堂的湘水无情剑?”戚少商的眉头皱了起来。
“现在这是我的剑。”顾惜朝有些受不住外面的冷,小腹上的伤也要重新包一下。
“半年前的悬衣堂上下二十七口死于非命。”戚少商皱着眉,声音沉郁。
顾惜朝心中一凛,眼中现出一丝恼怒一丝阴狠:“你在怀疑我!”然后,嘴角又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原来你戚少商终于想起来我是那个阴险毒辣杀人如麻的顾惜朝了?想要抓我还要看你的本事!”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走进大帐。
戚少商心中一阵闷痛,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顾惜朝说出这些话就不得不让人猜测他们之间的关联。难道晚晴死了让然不能让他看清自己?他还要去争什么?悬衣堂几代人悬壶济世,药理持家又能和顾惜朝有什么冲突?他说遇到过一位杏林高手为他治伤还用金针封住九幽魔功,难道那位杏林高手是悬衣堂的人?如果是这样,他又为何杀悬衣堂满门?如果不是他杀的,又为何湘水无情剑会在他的手上?他又为何不为自己解释?解释?大概这两个他还不知道怎么写吧!
12、 名言
戚少商闷闷地在外面转了一下午。穆鸠平在他身后跟着,刚开始是一言不发,在后来似乎觉得从没见过戚少商这么闷人过,便有话没话的东拉西扯,一会儿说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戚少商就紧紧被北风吹的凉飕飕的脖子,抬头看看乌云遮日般惨淡的天空;一会儿又说该拉着雪玉骢出来吃草,戚少商就站住,回头白他一眼,转身就走,边把脚下的土地踩的嗒嗒作响。
“大……大当家……”穆鸠平受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能憋住话的主儿。
戚少商回头看着他,等着下文。
“大当家就算你生气,我还是要说,你就真的眼睁睁看着息城主嫁给那个赫连春水?”穆鸠平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小妖对红泪是真心实意,又事事处处为她着想。我比不上他。红泪看得比谁都清楚,她决定了的一定不会错。”见穆鸠平又要开口说话,一拍他肩膀,豪气地笑道:“若是论起武功,人品,他小妖还是比我差了一大截,是不是?”
“话是不错。可是息城主以前对你那么好,为了你整个毁诺城都被顾惜朝给毁了。你不知道好好报答她,反而让赫连春水占了大便宜。你,你是在逃避!”
戚少商被他的话给噎住了,愣了一会儿反问:“我逃避?逃什么?避什么?”
“你在逃避对息城主的责任!”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逃避责任?”戚少商有毫无意义的反问,他有些招架不住这四个字了,如果不是逃避责任,他为什么不早早娶了红泪?他有点茫然,几乎连自己都要承认这四个字了。
“他有责任,但是没有逃避。他对我有责任,可是我不稀罕,而且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穆鸠平你给我记住,不是他在逃避责任,是我不要他了。这样一个男人不值得我回头。”息红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二人身后,脸色沉静如水语气不分涟漪。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被打了一百五十军棍刚刚能下地的赫连春水,奇怪的是,他听了息红泪的这番话也被怔的目瞪口呆。
穆鸠平显然被息红泪的话震傻了,站在那儿只瞪着眼睛反应不过来。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娇柔的女人为了戚少商差点毁了大半生基业。连云寨也遭受过那样的灭顶之灾,那种痛,那种恨就算骂破了天,喝了仇人的血也还不了他们被人欠下的。他现在看见顾惜朝还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何况如果不是戚少商求助于她,那么息红泪的毁诺城也不至于会横尸遍野被屠了城。不光是对息红泪的情意,单单看那些无辜死去的年轻女子们,戚少商会没责任吗?现在反而是息红泪的一句不稀罕不值得就了断了一切!
戚少商笑了笑,她现在告诉自己她放手了。
“红……红泪……”赫连春水也傻傻怔怔地看着身边的息红泪,见她面色平和,丝毫不像是负气的样子。刚才狐疑的心又安定下来。
“武林第一美女骄傲的本钱不光是她的脸蛋。”戚少商的眼中满是欣赏和钦佩。
“戚少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正经点行不行?”赫连春水白他一眼,刚被人甩了就又回来调戏?真是改不了风流本性。
“你不用高抬我。其实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息红泪微微一笑,戚少商的话她当然能听懂。
“这就对了。大当家你还是亲手为毁诺城的仙子们报仇吧。”穆鸠平又拎着长矛枪凑了过来。
“老八!”
“穆鸠平!”
穆鸠平又傻住,回头看时,戚少商有些着恼,赫连春水的脸色半是恐吓。
戚少商一愣,回头问:“你现在不恨顾惜朝?”
“恨?恨什么?我和他之间哪有什么仇!就算是把我弄成药人,也不是他的意思。”赫连春水又回头瞪着穆鸠平喊:“你小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其实顾惜朝对他来说是死是活他才不关心,但是为了大宋百姓,他怎么也要保下他来。
戚少商心中一暖,笑道:“小妖,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哼,嫉妒我呢?”赫连春水得意的哼哼两声。
“我现在才算佩服红泪的眼光。把红泪交给你,我放心。”戚少商由衷的对着红泪一笑。
赫连春水忙打住他:“别笑了别笑了,都和你没关系了,还在这儿眉目传什么情?”
“这么快就吃上飞醋了?”戚少商露着深深的酒窝嘲笑。
“赫连。”息红泪握上赫连春水的一只手,赫连春水刚要反唇相讥的一肚子话被息红泪的一握,像冰雪遇到了太阳的光热,满肚子的话立时化作了柔情蜜意像水一样流淌在心里。一双眼睛傻傻痴痴地盯着息红泪。息红泪又抬头对戚少商说道:“只是以后跟随赫连,就不方便再插手江湖事,尤其也顾不到毁诺城。我希望你能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保护毁诺城的姐妹。”
“好。你放心!”戚少商点点头。今日又在息红泪面前轻易许下一个诺言,不过他知道,这个诺言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失信。
穆鸠平把丈八长矛枪往地上一戳,哼了一声:“自从遇到顾惜朝,一个个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听了这话,一时间那三人脸上都变了色。唯有赫连春水叹了口气摇摇头,拍了拍穆鸠平的肩头说道:“八寨主此言不虚。果真是至理明言啊!”说着斜着眼睛扫了下戚少商,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息红泪只看了他一眼,就别过脸去。
戚少商被看的脊背发凉,在心里暗骂一句,边关的春天怎么这么冷!
13、 夜雨
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戚少商都觉得悬衣堂的事情有蹊跷。半年前悬衣堂的血案死了二十七口,有的是一剑穿心而死,有的是削下头颅,看伤口均为利器所致却也没有证据指向顾惜朝,说是他所为啊!再者,若是铁手找来的悬衣堂为顾惜朝治伤,不可能铁手会放任他做此伤天害理之事而不去管。就算是铁手不知道这件事,可是顾惜朝已经被封了内力,只剩手眼步法皆在,一个人杀二十七口人?除非他还有其他帮凶!帮凶?这不是在小看他吗?戚少商摇头笑笑,想通了顿时心下释然,眼看天色阴暗寒涩起来,又想着不知道顾惜朝吃了饭没有。
边想着抬脚就走,脑子里还没确定要去哪儿就停下了步子,抬头眯着眼睛一看,不由笑了,这不是顾惜朝的大帐吗?刚要走进去却看见楚扬领着一名将官进了大帐转身出来,见到戚少商站在帐前,一抱拳道:“我家公子尚有军务在身不便见客,戚大侠请回。”说话客气礼数周全,全然不见了对自己照顾顾惜朝时的感激之情。戚少商暗笑,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连顾惜朝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脾气都学会了。当下一点头,只得说:“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戚大侠。”见他要走,楚扬忙拦住他:“我家公子生气的时候说的话,一分都不可信。”
戚少商见那小孩子一脸通红急于帮顾惜朝辩解,目光真诚还连连摆手,当下笑道:“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多谢戚大侠!”楚扬又郑重的一抱拳,长长舒了口气道:“怪不得我家公子说最懂他的人是戚少商。”
只一句话,戚少商就呆了呆,然后又呆了呆,一丝笑温暖地欣喜地宽慰地爬上了嘴角。
莫名地兴奋,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不是傻笑就是想人。想那袭青衫,倔强的,得意的,戏谑的,委屈的,黯然的,脑子里全是顾惜朝的脸,还有他说,戚少商你也一样爱犯傻,你也一样;怪不得我家公子说最懂他的人是戚少商。既然我能明白你,犯犯傻又如何?戚少商呼一下坐起身,两只眼睛闪亮亮的兴奋,全无睡意。还是出去走走吧,再翻下去这床非让自己翻塌了不可。
谁想外面竟然下起雨来,瓢泼一样的大雨砸在地上,帐外的一切都蜷缩在雨里,弱之不及。戚少商的好心情立时被浇熄了一半,转身要回去,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中军大帐里掠出来,看身法武功不弱。中军大帐可是赫连老将军的大帐,里面还有许多重要的军情不能外露,那人难道?戚少商心中一凛,抽出逆水寒也冲过去。这是中军大帐内也闪身出来一个人,看见戚少商忙喊:“戚少商拦住他!”说着扬手一记神哭小斧割开雨滴飞向那人身后。
那人向旁边一滑,险险避开一记小斧,神哭小斧又飞旋回到了顾惜朝的手中。戚少商挺剑迎敌,逆水寒在雨中犹如新生一般,寒光凝重的剑气在雨中更逼得人不能呼吸。戚少商挺剑急刺、回削招招凌厉非常,那黑衣人见势不妙也不敢恋战,勉强应付几下又向后退。
顾惜朝趁着戚少商迎战之时转身向自己的帐中奔去。中军大帐只剩下赫连春水和息红泪保护赫连老将军。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声短暂又痛苦的惊呼,两个人影从大帐中奔出看见顾惜朝赶过来,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一扬,将手中一物向顾惜朝掷去。陈笑飞一手按住胳膊也跟出大帐,大喊:“公子小心!”
顾惜朝右手在腰间一探,抽出湘水无情剑向空中那物件一挥,顿时变成两节落在地上。借着剑光看去不禁一阵恶寒,原来是一只一尺来长的小蛇被生生斩成了两段,头和尾各自掉在一边,混着血扭曲翻滚着,几下就不动了。趁顾惜朝一愣之时,那两个人影急向帐外掠去。
呼哨声起,和戚少商对峙的黑衣人虚晃一招转身就走。戚少商刚要追,就听到耳边有人说道:“跟上。”当下会意,和顾惜朝两人提剑追去。
赫连春水提着枪也要冲出去,息红泪忙道:“不要轻举妄动。你若出去了,谁还来保护老将军?”
赫连春水暗一咬牙,点点头道:“好。”和息红泪回到帐中询问情况。
赫连老将军将一张小纸条递给赫连春水。赫连春水接过来,见上面写着“擒王”二字,不由得头皮发麻,“啪”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恨声道:“贼心不死!”
“这是顾将军截下来的暗杀令。他怀疑营中有人与辽军勾结,想要里应外合瓦解宋营大军。两天前的围剿计划没有成功,现在又出一计来取老夫的性命。”赫连老将军面沉如水,眉心纠结。
“奸细?怪不得这一阵子我们的一举一动大辽都那么清楚。”赫连春水哼了一声,怪不得自己跑去毁诺城探病,就被辽军拿此大做文章,让人可气可恶可恨!
正想着,帐外有人禀报:“楚扬求见。”
“进来。”赫连老将军应了一声。
帐帘一挑,楚扬穿着一身蓑衣进来,抱拳道:“禀老将军,刘将军手下一百余人要烧毁粮草,已被末将等拿下。”
“刘相明?他们要烧了粮草?”赫连老将军目光愤恨。
“是。”楚扬刚要回话,帐外又有人求见:“陈笑飞求见老将军。”
“进来。”
一声答应,见陈笑飞惨白了一张脸进来,左手臂已经被血染的通红一片,抱拳道:“禀老将军,刘将军被人救走。”
“难道刘相明就是那个奸细?”赫连春水看眼前二人的样子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是。”陈笑飞定了定神,又接着说道:“公子派我盯紧了刘相明将军,若有异常就向公子禀报。晚饭时分,我见刘将军带人去了后营。公子怕情况有异早派武青看着粮草,所以一方面派楚扬支开刘将军,一方面亲自到大帐以防万一。”
“刘将军手下带了硫磺火药,想要炸毁后营烧掉粮草。现在刘将军的一百余人已经被武青看押起来等候老将军处置。”楚扬也连忙补充。
“这姓萧的还真是睚眦必报!顾惜朝怎么知道就是刘相明?”赫连春水一脸佩服,自己可没发觉之前刘相明有半点不妥之处啊!
“我猜的。”随着声音望去,帐帘外又进来两个人,浑身已经湿透,头发也湿嗒嗒的贴在脸上。顾惜朝的一身青衫已经被雨水打湿变成了深绿。
听到这话,戚少商刚迈进来的一只脚就停住不动了,脸上除了吃惊还是不可置信。猜的?这,岂同儿戏?
大家一时呆怔。顾惜朝一笑,反问道:“难道我猜错了?”走到赫连春水面前问:“你从毁诺城探病回来是谁第一个对你问长问短的?辽军摆下一字长蛇阵在毁诺城,又是谁向你大叹此阵法如此厉害的?又是谁明知道老将军吃不得激将法却偏偏大骂辽军不把老将军放在眼里的?”
帐内之人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这刘相明平时也是诚惶诚恐在大家面前跑来跑去,话虽多可是胆子却小,天天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谁知道却是扮猪吃老虎,让人防不胜防还真的就差点被他把老虎吃了去。赫连春水眼睛一转又问:“那两个人是来救刘相明的?你们追到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