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年眨巴著大眼睛,没说话。
其实自己也有不对,童年省悟到这一点後,语气放缓放轻,“是爸爸不对。起来,回家吧。”
“嗯。”记年这才妥协,只是仍不起身。
童年纳闷了会儿,恍然大悟,“记年,爸爸今天可背不动你哦。”
记年紧张兮兮地抬起头,“腿怎麽了?”声音是嘶哑的。
童年皱起眉,答非所问,“怎麽声音哑成这样?”
记年慌了,结结巴巴起来,“没,没。感,感冒了吧。”
童年不禁催促,“那还不快起来回家吃药。”
记年起身,侧开,“爸爸,你先走,我在後面好看著你。”
童年笑笑地摸摸记年的头,这才一高一低地往上走,速度很慢。不曾回头,因此,他并没有发觉养子走路姿势的怪异,就象他,一瘸一拐的。
小阁楼里散发著橙色的光,不甚明亮,却也泛著股淡淡的暖意。
童年掀开矮几上的报纸,饭菜没有动过的痕迹。叹口气,他回头正要开口训斥时,才发现记年的书包还背在身上。他纳闷地凑近,记年却频频地往後退。
到极限了,童年一把抓住记年的手,还没开口问就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几乎是颤抖地拉开记年的衣服。
紫红色的吻痕从颈上一路延伸到衣服下面,记年的眼泪再次决堤,“爸爸……爸爸……”紧紧地抱住那副佝偻的身躯。
童年震惊地站在原地,任记年把自己抱得死紧。许久许久,他才听到一个鬼魂般的声音颤栗著问,“谁干的?”
沉默如冰,仍是许久许久的,禁锢了一室的空气。
实在是很抱歉!这两天身体有点抽,请童鞋们见谅!若今天没更,那第二天铁定更!哈哈,快完结了!
童年 第三十六章
枝叶依旧繁密的凤凰木上,棕黑色的荚果不等地下垂著。它们总是为校园的花匠所锺爱著。
有些事物隔得太久远了,当再度遇见时生出更多的感觉反而是陌生。童年的视力一般,隔著数米的距离盯著花圃里的凤凰木,竟觉得无比吃力。叹口气,他转回身,只迎著来时的那条水泥路。
“叮——”放学铃响了。
童年立马精神抖擞起来,伸长了脖子地往校道的方向望。
学生一拨拨地往外涌,一边急嚷嚷地叫著好饿。经过校门口时,不免疑惑地看看站在门口,形象拉蹋的大叔,然後离得远远地走,不时会猜忌一番。
童年有自知之明,但最重要的毕竟不是自己。等得心急了,正想恳请保安通融一下时,记年出现了。
胳膊被个身材矮小些的男孩扯著,记年走得越发吃力,一瘸一拐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情况似乎比昨晚更糟。
童年眉头都皱紧了,不好的预感随著两个身影的临近而加强。
看到童年,记年为实意外,“爸爸,你什麽时候到的啊?”
“刚到。”心不在焉地答道,童年打量著陪行的男孩:眼睛晶亮圆大,比记年的还好看,完美得就比洋娃娃的要多了份灵气;鼻子小巧微翘,唇薄粉亮,皮肤粉嫩……
“爸爸!!”记年不满的大叫,“你这样很象猥琐大叔!!”
童年这才回神,低头又见男孩笑得很可爱的望著自己,“叔叔好!我叫安范,您可以叫我范范。”顺便还附赠了俩酒窝。
对安范的猜疑彻底地完全地死在了那句“叔叔好”里,童年笑呵呵,“真乖啊。我家记年多亏你的照顾了。”
“哪有!他只会扯我後腿!”愤愤不平,记年挣开了安范的手,扑向童年。
“是的。”讪讪一笑,安范不甘心地松开了手,不悦的神色一晃而过。
“你啊。”无奈一笑,童年扶住了记年,一边又问,“范范家在哪儿?叔叔先送你回去吧。”
安范还没开口,抱著童年手臂的记年就抢先叫道,“爸爸,他有专门的司机接送的,放心好了。”
安范再次讪讪的笑,眼神一点都不可爱,抑怒的。
“范范,那司机都在哪儿接你?”童年很怀疑这样如天使般的小人儿走在大街上会不会被绑架。
记年拉起安范的手,“今天谢谢你啊,以後你还是跟小美他们先走吧。”
安范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记年挠挠後脑勺,“没有别的意思啦!你们家的司机不都在街角那儿等你们吗?而且这段时间我爸都会来接我。是吧,爸?”
反应迟钝,童年“啊”了一声才点头说是。
安范的嘴撅得更厉害,高得可以挂盏油灯,然後嘟嚷著跟童年道别。
小小的身影,背著偌大的书包,落寞地走在秋叶轻扬的水泥路上。童年怎麽看怎麽觉得安范这孩子可怜,不禁开口,“你讨厌范范?”
记年挨著乾瘦的手臂,走得缓慢,答得也慢,“说不上吧!就觉得烦。小美那丫头还老说我是因为安范家有钱才跟他走得近,明明是安范这小子老粘著我不放啊!”
沉默了会儿,童年才若有所思地说,“跟他们保持好距离总也没有坏处的。”
记年委屈地抬起头,“爸爸!!你怎麽也这麽想啊?我不跟你说话了。”甩开童年的胳膊就想跑。
童年一把拉回人,郑重其事地说,“不是说这个。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以後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相信天下会有免费的午餐,突如其来的殷勤。另外,有钱人的事,我们也不要去介入,做好自己就好了。明白吗?”
记年呆呆地看著童年,许久才认真地点了点头。
童年欣慰地抱紧自己的孩子,摸摸记年的头才松开,两人继续往回家的路走去。
风吹得愈烈愈凉,冬天越发的近了,凤凰木也即将落叶,如絮如雪。
一天天的,生活周而复始,忙碌却不紊乱,疲惫而平淡。
有所改变的,兴许就是自上回轩微来参加“Super Show King”之後,童年的工作明显轻松了一些,连王导也不敢随意开刷他。
相应的,烦恼也上升了些。尽管记年的伤不到一星期就差不多好了,可童年仍是忧心忡忡。被压制在放学後的放映室里施暴,看不到对方的脸,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找施暴者。
每每想到这些,甚至连带著担心相同的事什麽时候还会再发生,童年就会痛恨起自己的窝囊没用,连转校的能力也没有。记年表现得越平静,他就越痛苦。老天未免太死板了,认准了他们家的人可劲儿地欺负,从不消停。
目前,童年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每天按时地把人接回家,无论ITVS忙得多鸡飞狗跳。
依如往日。童年为了赶上放学的时间,在人迹稀罕,窄小脏乱的垃圾巷里穿行著。
刚拐了个弯,一群人就围了上来,童年下意识地把口袋里的钱往里推了推。
领头的混混叼著烟,含糊不清,“死老头,天天看你都在这儿晃,交点儿过路费吧!”
“我没钱,真的。”童年有点不理解这群人的眼光,居然兴师动众地对著个一看就是穷光蛋的人勒索。
混混头儿也不多费口舌,只冲兄弟们使了使眼色後,就走到一旁去了。
穿成那样,头发剪得乱七八糟,就像是自己拿了把钝了口的剪刀给剪的。还有那德性,脸色青白得象鬼,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还有那乾瘦的背,佝偻成那样,肯定是天天冲著谁谁谁点头哈腰。一句话,整就一不入流的无名小卒。不过哪,这种人的反射弧一向最长,长到估计得罪了什麽人也不知道。掐灭烟,混混头儿这才悠然地走上前,“好了,走吧。”
於是,一票人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地上到处是发湿的泥土,不远处的垃圾堆里塑胶袋被风吹得呼啦响。
童年疼得连翻个身都为难,青白的脸紧贴著坑坑洼洼的地板,蹭破的地方又冰又疼。左肩上痛得离奇,童年摸上去,黏湿的液体沾了手。他艰难地转过头,只见地上扔著把带血的小刀,可能是刚刚七手八脚地打上来才没察觉到。此外,浑身上下痛意四肆,特别是右腿上数次被踢中的旧伤,难受得童年蜷得跟虾米似的。他不得不悲惨地想,垃圾堆里觅食的流浪狗都比自己强,至少它不是残废。
不多时,夜幕笼罩了大地,巷子里的穿堂风一阵愈比一阵寒。
几乎要睡过去的童年被冷醒,狼狈不堪地要起身,却总在站好之前又摔了回去。左腿估计被打脱臼了。无计可施,童年只好一点一点地慢慢地爬到墙角,每挪动一下就牵动身上的伤,疼得他“嘶嘶”直喘气。
巷子里很暗,只有两边人家的灯光弱弱地打过来,错乱却黯淡。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童年小心地把腿挪放在安全的地方。那麽,眼下最大的威胁估计就是冻死。喉间紧得发疼,冷风一灌进去更是疼得变本加厉。他安静地倚墙坐好,心里却波涛汹涌。他想到了记年,想到了小洛。
记年记年,小洛说是为了记住童年。一语双关?直到小洛临死前,童年也没问。至於记年的生父,小洛只淡然地说,彼此只为了悼念一份相同的情感而结合。仅此而已,简单明了得让童年不知所措,无从下手。尽管如此,童年却总隐隐觉得记年的生父的能力绝对远胜於自己,每每记年受到委屈时,想要找到记年生父的信念就会变得无比强烈。兴许也是因此,所以童年才会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宠溺记年。记年的身材在同龄人中的是出挑的,可性子上却带了点女孩子气。童年不时会想,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在细节上的纵容给养成的?说後悔不假。
小洛躺在病床上惨白如纸的脸,记年蹲在墙角哭得跟小花猫似的脸……交替反复地出现在脑海里,童年抱著越发冰冷的身体,蓦地下了决心:倘若今晚没死,一定要拜托上丞帮忙找到记年的生父!有点可耻,他想到了那夜那张CD封面上写的话。它说,“对不起——上丞”。由此,他潜意识里认为上丞一定会帮自己的,毕竟他们有著相同的交集。
两边人家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远处公路上的喇叭声也越发听不到了,只有流浪狗扒拉食物的声音,以及一边跑跑停停,一边吱吱叫的老鼠,横行了一条巷。
肩上的伤口在爬动中扯得越糟,童年感觉好累,心想它爱流就让它流吧,反正自己已经是懒得去捂了。
又发困,童年合上眼。脑海里,妈妈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炒菜,爸爸把自己抱上秋千的那个黄昏不断地浮现,淡淡的泛黄色彩,熟悉的陈旧香气……
“呯”!!垃圾堆里传来巨响。
童年被惊醒,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流浪狗把什麽东西弄翻了。可没多会儿就传来了老迈的咳嗽声,仿佛在黑暗里抓住了一抹白光,童年竭力喊道,“你,你……”声音破碎不堪。
“谁在那儿?”伴随著咳嗽声的询问,是个老头子。
“……过,过……”不等童年说完话,老头子就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是个老乞丐。童年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钱,“老伯,您……”
老乞丐没接钱,“你快死了吧?我不拿这样的钱。”
童年轻轻地摇摇头,气若游丝,“不……我,我雇你……去……去个……地,地方……”
老乞丐这才接过钱,蹲下。
童年瞪著大大的眼睛,仿佛是空洞地望著前方。就在老乞丐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才虚弱地开口,“……上,上家……祖……宅……”就算是进了医院,那又如何?没钱哪!更重要的是,他累了,真的累了,他只想回到那个黄昏……
前两分钟的想法:寒~还有一篇还没码,现在码,要赶得上就更,赶不上……我还更,不过估计是凌晨过了……对不住,这样也算更好不好?
後两分钟的想法:哎呀,某伪刚刚想到一件事啊,两天更一章是基本的哟,SO那一章明天更,凌晨後更也没人看对伐?!原谅某伪的无耻,咱明早四节课啊,有两节还是4大名捕之一的>-<先睡觉了= =good night!!!
童年 第三十七章
偌大的房间,陈设简单,柔和的灯光软软地铺在了波斯地毯上,暖气悄无声息地爬满了一隅一角。
雕纹朴素的矮脚木床,深蓝色的成套寝具,沉稳得象片恬静的海。
童年侧卧,恬恬酣睡,裸露的後背对著上丞。
就著被子抱住了佝偻的身躯,上丞细细地抚摸著童年微微隆走的脊骨与凹下的肋骨。
不多会儿,童年又不安份地要翻身。担心他再次压到伤口,上丞只好使了些力把人给固定好。
不象之前,童年挣扎几下便继续睡,这回他醒了。麻醉剂退却的身体痛意仍在,他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上丞开始在童年的裸背上打圈圈,“你怎麽瘦成这样?”
童年佯睡。
上丞继续说,“我以为我不再去招惹你了,你便会好。”
童年眉头微皱。
上丞紧了紧自己的怀抱,佯怒,“你别当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你真是不会照顾自己,我会考虑给你打点一切。”
习惯性的强权又使出来了。童年不知道自己是该雀跃呢,还是稍微抗议一下,讷讷地张开了眼。
上丞又说,“我当你默认了。”
童年不争,只问,“能帮我个忙吗?”
“说。”
“帮忙找到我养子的生父。”
“记年?”
童年皱眉,“你怎麽知道?”
上丞没答,只说,“陈诺。”觉得不够明确,他又补充,“记年是陈诺的儿子。”
脑海里随之回荡起小洛的话,“彼此只为了悼念一份相同的情感而结合”,以及那个遥不可及的清晨。
微湿的晨露,凌乱的易开罐,温暖的大衣。有个一脸颓废,声音嘶哑的男人说,说那些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每个细节以及童年的每个反应;说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放手,却又担心少了这些事,彼此的关系会不会单薄脆弱得只剩一般同学间的友情,连恨都不如不够。最後他还问,童年,你听明白了吗?
一切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却让童年越发的手足无措。
上丞看在眼里,“你明白了?”
童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苦笑,“我总算明白了‘记年’的意思。”沉默了会儿,他干涊地继续道,“谢谢你,表哥。”
上丞的身体一僵,“我不是你的表哥。”
“表弟?!”
上丞叹了口气,黯然望著童年被灯光衬得微红的耳朵,入了神。
童年不适地动了动腿,上丞眼明手快地把自己的腿搭上去固定好。
“放开。”童年淡然开口,继续,“相关的情况宇文诺应该转达得很清楚了吧?或者,你本身一直以来都比任何人清楚。”
上丞嗅著童年的气味,含糊地“嗯”了一声後,才正经地回道,“他还说过,爱一个人却愣是把人给逼疯了,不可理喻得可怕。我之前都没想过自己到底有多疯狂,只想著在机场的时候你有多疯狂,还有那些在我面前失控的样子。最後我就想啊想,你要彻底疯了,那我得多疯狂,那状况又得多疯狂。”
“给你绕晕了。”童年心虚地说。
上丞微微一笑,一边伸手摸到了童年的乳首,“乳钉还在呢!”
童年却被上丞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待到上丞开始一下一下拨弄起它们时才愤怒地挣扎起来,“当时真是你?!”
上丞忙收回手,一边手忙脚乱地去固定童年的身体,一边连声道歉,“我不对我不对!你先别乱动,身上的伤要紧!”
童年再次发怔,疑惑地望著上丞,眼前的他体贴得就象变种过後的,世上果然无奇不有。
上丞看穿了童年,只淡淡一笑,“人总归要长大的,以前根本就是超龄儿童。”说到这儿,他不好意思地别开了头。
听罢,童年实在忍不住要咒天了,你说吧,这要现在才是初遇,那故事得顺溜多少?!(某伪:= =我会没得写……)叹口气,童年的注意力又转回了上个主题,“你还没回答。”饰物设计得巧妙,穿孔技术高明,都如此先进,导致有人一辈子活了三分之一也没折腾明白怎麽把东西取下来,流血不要紧,扯到神经就没法再继续下手了。
上丞的脸色黯淡下来,“是。你原本就恨不得我死,有机会逃开我了,必然远走高飞。我不能不为自己打算,我必须在你的身上留下属於我的记号。那对乳钉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在那时候物尽其用了而已。”
童年平静地听完後,心也仍是平静的,连带著自己的反应。他淡然地说,“其实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以後你再也不该那样对我,毕竟我们是表兄弟。”为什麽心底发痛?兴许,他童年一直一直都清楚彼此的不可能性,只是梦幻化地期待了太久,自食恶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