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为人师
第二天勉强爬起身来应战,钟离一脸满足的盯着我傻笑,我腰肢酸软,强打着精神骑在马上,徐离见我脸色不对,轻轻策马过来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睛在我和钟离身上来回打转,有些想笑又怕我恼了的感觉,我恨恨的扭过头去,盯着对面已列好队的申屠大军,因为上次我们列了周密的阵法,申屠促不及防下损失惨重,今天闵承宏对布阵的要求加大了,申屠军中随处可见井然有序的队列,反观我们军中倒是一片散慢,闵承宏有些捉不出我们的底细,显得更加小心翼翼。
我打了个呵欠,问徐离:“徐离哥哥,咱们给闵承宏准备的礼物呢?”
徐离轻道:“就在大军后面,你不是说要给闵承宏一个惊喜吗?”
我笑了笑,徐离真是深得我心,这样的人让我怎能不爱?抬头看看天,午时将近,徐离已命人把我给闵承宏准备的礼物预备好了,时间一点点临近,双方都有些不安,战马打着响鼻刨着蹄子,站的有些久了的士兵也都不停的挪着身子,日一过午,闵承宏挥手命士兵前来厮杀,待他们行得近了,我们一直待在原地没动的士兵,忽然向两旁让开,现出身后漫天遍野的牛群,牛身上都浇了油,徐离让人点着牛尾,并拿出大鼓擂响,牛受了惊,疯狂的向前边冲去,申屠打前锋的士兵立时被塌成肉泥,骑在马上的骑兵被牛冲撞下来立时淹没在牛的海洋里,闵承宏见势不对,便要鸣金收兵,无奈牛群冲击时遇到申屠兵的阻碍,早四下里把申屠的阵列冲散了,惨嚎着的申屠士兵即使想逃回去也是不能,闵承宏率着在后面观战的队伍便要退回虎丘,却忽然看见虎丘城楼上起了几处火头,细细观察隐约可闻城内百姓的号哭声,正惊疑间忽然有个矮小士兵从城中奔出,跪到马前报说城门起火,城内有乱军,闵承宏翻身下马,揪住那士兵便要问个清楚,那士兵手中忽然翻出一柄利器,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刺上来,闵承宏大惊闪身,那士兵缠斗上去,招招狠辣,闵承宏堪堪躲过,只觉对方武艺之精世间只怕难有敌手,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惊呼道:“你是月氐……”话音未落,对方已抓住他这一瞬间的松懈,一剑贯穿胸口,剑柄一旋,割了首级下来。
我见闵承宏被人取了首级,知虎丘大势已去,其时战场中的火牛已尽数烧死,便将善后工作交给钟离徐离,自已忙着回府补眠去了。
虎丘被取,云边城里尽是一片欢呼的海洋,钟离徐离被城中乡绅及百姓缠着脱不开身时,我已在府里饱饱睡足一觉了。
夜已深了,钟离徐离才得以回府,我穿着件宽宽的衫子坐在院子里抚琴,见他们回来,忙起身笑道:“二位将军可算回来了,青袅恭候多时了!”
徐离精神还处于亢奋之中,拉着我奇道:“青袅,你知道吗,虎丘城中忽然出现乱军,把闵承宏留在城中的余势一举荡平,却没损及百姓分毫,我们领军入城时,不费吹灰之力安抚了百姓,现在已在虎丘布下重兵,申屠若再敢有异动,我们便狠狠教训他们一番。”
我笑着拿手点他的脑袋道:“你还想着打仗呢,没听大司农说我宗政国库空虚,打仗都是用银子打的,没有银子你打哪门子仗呀!”
钟离接口道:“青袅,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朗声道:“申屠朝堂上即将有异变,他们不会跟咱们打下去的,打不下去肯定会议和,到时候就是咱们漫天要价的时候了。正好可以趁机充盈国库!”
钟离点点头,我坐回桌前叮呼叮呼的抚着琴,想着颠覆申屠和澹台的良方,不禁琴声中杀伐之音渐重,铮铮声响中似乎有千军万马在作战般,徐离过来轻拍我背,我渐渐放松,止了琴音,扭头对他轻笑着,由他拉着我手带我进了房间。接下来难得的平静日子就这样被他兄弟二人每人一天轮着分了,常常是还没从徐离的鞑靼中缓过来又被钟离带去蹂躏,竟整日不得闲,每天都是一副昏睡的状态,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不到一月,申屠果然遣使前来求和,钟离派到申屠都城里的探子来报说申屠王公羊松华惊闻闵承宏战死并失了虎丘,一时惊怒之下竟病倒了,申屠太子公羊固泽暂代朝政,申屠三王子公羊河贤失了军部臂助,暂时收敛了昔日的嚣张气焰。
我在申屠朝堂上做过布置,知那公羊松华并不是为闵承宏病倒的,而是获悉他的儿子里有人因不满他册立公羊固泽为太子而生不臣之心,暗地里蠢蠢欲动便要取他而代之后气病的,申屠太子公羊固泽虽然英勇,但其人有勇无谋,最起码对我来说觉得他是有勇无谋,现在申屠主动前来求和,我让钟离护送那求和使回都城见徐冠旭,自已留在云边每日给徐离详解那孙子兵法,徐离悟性甚高,常有举一反三之举,对那孙子兵法竟是越看越爱,满腹智计层出不穷。
我暗叹: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教不了他了,现在他以为那兵书是我写的对我还有几分敬仰畏惧之心,待到爬到我头上还不定对我会怎么放肆呢!这真是作茧自缚!
钟离很快带着那使者又回来了,徐冠旭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占了人家的虎丘还找人家要了许多牛马来做赔偿,那使者称公羊松华欲与我宗政联姻,双方永结姻亲之好。还不是看我宗政兵法精妙,以为我们是学了那绝世兵书的缘故,不明底细前不敢轻举妄动,过段时间说不定还会求我们替他翻译那天书呢,我心中偷笑,却还是一本正经的送别了那使者。
夜里钟离带着久旷的急切寻我重温鸾梦,好不容易在徐离呵护下恢复了点元气的身子再次因他的索求无度而伤得不轻,待他终于心满意足的从我身上下来,我虚弱的趴在那儿,恨道:“钟离哥哥,以后我都不许你再碰我,每次都弄得我需卧床休息好久,像头猪似的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钟离吃吃笑着求我:“好青袅,下次我一定小心,你就看在我忍了那么久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他现在哪还有以前那副板起脸孔的威风,简直比我脸皮还厚,我自认敌不过他的死磨硬缠,翻了他一眼,被他嘻笑着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宗政和申屠两国商定由宗政把三公主徐慧雅嫁给申屠太子公羊固泽为妻,待公羊固泽继位后,徐慧雅便是申屠王后。我倒有些为那个不曾留意过的三姐担心了,以后若宗政养足了国力再待时机成熟一举荡平列国时,她真不知是要帮着自已的夫君还是要帮着自已的父王。我一直觉得拿来和亲的公主基本上都是悲惨的命运,所以不自觉得生出几分想照拂她的心思。
送亲的对伍到了云边,我安排他们多留宿些时日,安府原主人一家基本上都搬了出去,把府里腾出来做了公主行辕,晚饭时我听说我那三姐不想吃饭,便借机去探望她。
进了她住的院落,赫然便见一个盛装少女坐在院内花亭里,面前石桌上放着个玲珑剔透的玉壶,我端着饭菜走过去,曼声轻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三姐好雅兴呐!”
那少女缓缓回过头来,端得是清丽无比,我赞道:“三姐倾国倾城貌,此去申屠定能一举俘获太子,做了你裙下之臣!”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轻道:“青袅,三姐此去你我今生便再难相见,你却来说些混话气我?”
我听她语气,似乎对远嫁申屠很是畏惧,心生怜悯,收起笑脸,诚挚的说:“三姐不用害怕,你要嫁的公羊固泽心地不坏,得了你定是百般怜惜!你若想家便使人来唤我,不管相隔多远,只要你的信使到了,青袅立即动身前去申屠看你!”
她叹了口气:“青袅,他贵为一国太子,府中不知有多少娇姬美妾,又怎会把你三姐放在心上,只怕你三姐这一去便从此被束之高阁,在家还能得父母疼爱,这远嫁番邦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我心中郁闷实是为此!”
我这才知道她是怕去了申屠从此陷入内宫争斗,又怕不能得宠白发宫墙困守一生,也不禁为她忧心,她虽貌美但美得毫无特色,去了申屠只怕真如她所说一夕欢爱后便被束之高阁,女人的青春经不起蹉跎,公羊固泽面前永远不缺美貌佳人,待她在苦等中年华老去,公羊固泽更不可能对她青眼相加。
想了想忽然一个主意浮上心头,我开颜一笑道:“三姐勿需挂心,待青袅替你想个能常获恩宠的法子!”
她不解的问我,我只是笑而不答,把饭菜放在她面前让她先吃了饭再说,她心急难耐,三两口吃完了饭,急急的问我是什么法子。
其实我想到了那次徐冠旭寿宴上我表演的飞天舞,大家对那舞都是神魂颠倒,其实我胸中所学又何止一曲飞天舞,便拣了那最为蛊惑人心的选了十几种详细的说给她听,兴之所致还在那亭中亲自示范动作要领,幸好徐慧雅身段灵活,倒不需再劈叉扎马练基本功了。
因教徐慧雅舞蹈,她们的队伍在边城又不能多留,我便索性向徐冠旭提出要随徐慧雅去申屠赐婚,徐冠旭二话没说答应了,只方妍如说暗里指使无数隐于申屠民间的族人照顾我,让我不必担心,钟离徐离虽不愿我远行,但见我兴致勃勃也不忍有所违逆,便要腾出一人陪我前去,这二人都是宗政大将又刚破了申屠虎丘,此次若与我同行,保不准申屠人会不会当是我们故意挑衅,我好说歹说劝住他们,拿出晨玉告诉他们方妍如已暗中派人随身保护着我,他二人这才肯放我自去了。
过了虎丘,一路都是申屠国境,早有申屠军队前来接应。徐慧雅坐在车内,细加揣摩我所教授的舞艺,偶有不解便掀帘唤我,我骑着染烟立即奔至她身侧,详细讲解。
沿边笑谈
一路奔波我骑着马有些吃不消,徐慧雅的马车甚大,像个活动的小房子,人在里面可以站立而不碰头。我有时便也赖到车上偷闲。临近申屠都城时更是加紧了对徐慧雅的训练。那日正在车上替她演示,外面传来些呼喝声,我让徐慧雅留在车内,自已掀开车帘站到外面车辕踏脚板上,因上车前脱了鞋,一时无暇顾及自已光着脚,对着侍从们问道:“何事喧哗?”
有人奔到车前跪下:“候爷,是申屠的王子在这郊外游猎,适才便是侍从们催动坐骑把场中猎物赶到王子面前,供王子挑选射杀时发出了声响!”
马蹄声响,一群锦衣大汉从一侧驰来,行到我们车前,领头那人一跃下马,哈哈笑道:“是宗政的徐候爷吗?公羊河贤不知是公主车队,是以在此围猎喧哗,可是惊了驾?”
我淡淡笑道:“王子多虑了!”说着看了看他身后侍从手中提着的各种野味,心知他们要就地烧烤,不禁有些眼馋。
他见我盯着那些野味,眼珠一转笑道:“已午时了,候爷和公主定是还未用膳吧,不如就在此扎营稍歇片刻,河贤正要着人炮制这些野味,相请不如偶遇,二位将就用些如何?”
我听他说“相请不如偶遇”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可又不知别扭在哪儿,回身请示了徐慧雅,点头笑着允了,便要下车,这才发现一直光着脚,眼见公羊河贤那一群人竟都是目光灼灼直盯着我脚看,吓得连忙缩回车内,命人取了靴子在车内穿了,又取出特制面纱覆在袁慧雅脸上,这才扶着她下了车。
申屠风光不及宗政秀美,但茫茫草原却别有一番开阔气势,我们沿途所见城镇俱是规模甚小,越近申屠都城草场越多,一路总能打到不少野味,只都是些野兔野雉之类,没有像公羊河贤打的野鹿野猪。那边埋炊做饭,风一吹把正在烧烤的野猪肉香传来,我贪婪的耸着鼻子闻着,徐慧雅无奈的看着我,轻笑道:“青袅,你这孩子就是贪吃,当心哪天被人牙子拿吃的诱走卖了!”
我嘻笑道:“我身上又没有几两肉,他卖也卖不上好价钱,说不定脱不了手反被我吃光了家底,可就得不偿失喽!”
她抿嘴笑得极是开心,我扶着她在草地上慢慢踱着步,在车内坐的久了出来也该松泛松泛筋骨,清草的香气甚是好闻,我掐了根草放在鼻子下面嗅着,不禁想起妹妹以前上小学时老师说让明天准备准备出去春游,她屁颠屁颠的跑回家告诉父母明天学校组织去“吹牛”,爸爸妈妈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知道老师说的是春游,她听成了吹牛。这事后来成了跟她一辈子的笑柄,逢年过节去长辈家拜年,人家都要取笑她今年还去不去“吹牛”。想着想着我也忍俊不禁,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剪着学生头脸圆嘟嘟的小胖妞乐滋滋的回家大叫着:“我明天去吹牛喽!”的情景,徐慧雅问我笑什么,我随口说我想起了个笑话,她缠着让我把笑话说给她听,我被她缠的没法,只能随便想了个笑话敷衍她道:“从前有个孩子上街买菜,看见了他的二舅舅也在集市上买菜,就上去和他舅舅打招呼道‘二菜,买舅啊!’,他舅舅一听急了训斥道‘这么大话了,人都不会说’!”
还没说完,徐慧雅已经笑得扶着腰蹲在地上起不来,指着我只是不停抹泪,笑声惊动了公羊河贤,他跑到我们面前,笑问:“徐候爷说了什么笑话,竟能让公主如此开怀?”
徐慧雅慢慢站起身,把我刚刚说的笑话重述了一遍,还没说完又是笑不可支,公羊河贤也是一阵爆笑,还评价说真是一对妙人!
野味很快做好了,野猪肉烤得外焦里嫩,轻轻一咬满嘴流油,我捧着公羊河贤给我的猪肘,坐在一旁的小凳上一顿猛啃,嘴里还哼哼着“真好吃!”徐慧雅用小银刀把肉一点点切开,见我吃的满脸都是,忍着笑拿帕子替我擦了。我吃的急了噎得直翻白眼,徐慧雅笑着替我拂着胸口,可那肉就是下不去,公羊河贤见状忙上前大力在我胸口拍拂着,又让人送了茶过来,我这才避免了被噎死的命运,刚缓了口气,我就不知死活的笑了起来,公羊河贤问我怎么了,我笑道:“我在想刚刚我要是被噎死了,你们申屠定要派人送我的尸身回去给我父王母后,他们在堂上一问‘青袅怎么死的呀’你们的使者道‘徐候爷是吃烤肉吃的急了噎死的!’,这样宗政和申屠又会多个‘噎死了’的笑话!”
公羊河贤竟学徐慧雅般横了我一眼,笑道:“你这人呐,脑子里天天都想的什么?”
徐慧雅让人打来热水,拿帕子沾了替我擦着手脸,听了这话也附和着:“青袅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差点噎死了没想着下次吃饭慢着点,脑子里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我被他二人夹攻,不敢反驳,伸手又要去拿那啃了一半的猪肘,徐慧雅一下拍掉我的手,板着脸道:“还想着吃呢?先喝些水顺顺气再说!”
我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把我的烤猪肘拿到一边,公羊河贤见了似有些不忍,拿出随身银刀笑道:“徐候爷喉咙细,咽不下这么大块的肉,我替你把这肉片好你再吃!”说着拿起我啃了一半猪肘,也不嫌那上面是不是有我的口水,拿小刀一点点削下来放到盘子里给我递过来。
我不敢接,眼巴巴的看着徐慧雅,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过盘子放到我手上,没好气的道:“吃吧,吃吧,我的小祖宗,算我怕了你了!今天不让你把这肉吃了你定会和我闹腾一天!”
我伸手接过盘子,努力做到细嚼慢咽,公羊河贤不停了削了肉来放到我的盘子里,我见他一脸温柔笑意,便问他:“公羊兄,你怎么不吃呀?”
他手里不停,轻道:“我看着你吃就饱了!”削完了肘子丢了骨头,又取了一块肩胛肉要削给我吃,我忙道:“切成一块一块的给我吧,我喜欢把烤得焦焦的肥肉和嫩嫩的瘦肉放到一起吃!”
他闷声笑了:“徐候爷真是一派纯真,和我那小弟倒是极像,这回到了申屠都城定要为你们引荐引荐!”
我胡乱应着只顾抓起烤肉填进嘴里,也不知吃了多少,徐慧雅吩咐启程时,我竟撑得直不起身,搂着肚子哼哼叽叽的坐回马车里,被她又是一通埋怨。
作别了公羊河贤,不多时便到了申屠都城,申屠太子公羊固泽得了信已在城门外候着了,我从马车上跳下来,他看我一跃下来便抱着肚子蹲了下去,忙上前把我抱起来急道:“青袅,怎么了,可是摔着了?打不打紧?”
我只知道他是公羊固泽,却记不起和他有关的事,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他道:“多谢太子关心,青袅只是中午吃的多了,跳下车时动作太猛撞得肚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