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不好意思的问:“王姐,我昨晚在席间言语间可有什么不何体的地方?”
她笑着:“你醉了倒是老实,连话都不多说一句,被太子殿下扶进去休息了!”
我“哦”了一声,由她在外间练舞,推说还要睡个回笼觉,回屋给钟离徐离写信。这些日子陪着徐慧雅,感觉有好久都没见到那两人了,心里实在想念得紧。在书桌上铺好纸,我提笔想了想,先写给钟离:
钟离哥哥,见信如面!
青袅许久没见你了,心中十分想念!我在申屠吃的好睡得好,你不用挂心,你自已平素多注意身体,晚间早些休息,不用想我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但要保证经常想我!有事多和徐离哥哥商量,让他帮你拿主意,你这人太老实,没什么心眼,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平时在家待着多看看兵书,云边城里的大小宴会能推就推,尽量不去!衣着朴素就好,别背着我出去招蜂引蝶,不然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
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可以不回信的,我绝不会怪你、生你的气、回去不让你上床的!你放心吧!
很爱你的青袅字
写完给钟离的,又写给徐离:
徐离哥哥,见字如面!
青袅已达申屠,见过了申屠太子公羊固泽,他这人还算老实,你不用担心他会对我意图不轨,昨夜我便宿在他府上,夜间他还伺候我起夜呢,一国太子待客如此谦逊,实在出乎意料!
你在云边多替钟离哥哥分忧,他脑子不太够用,人又太老实,你比他聪明灵活,所以有你在他身边,我最是放心。你心中也不用吃醋,觉得我总想着钟离哥哥,其实我们三人里数他最笨也最让人操心,你那么优秀,权当日行一善吧!
青袅很想念你,你在家要做到每天只想念我,不许随便出去勾三搭四,出门在外要目不斜视,有人胆敢对你心生爱慕,就把他的眼珠抠出来当泡踩!决不能对这种人稍假辞色!
没有时间就没用回信了,反正如果你想念我,就是每天只能睡一个时辰也会挤出半个时辰给我回信的,如果你不想念我,也不用回信了,我回去会让你终生难忘不给我回信的后果的!
你的心肝宝贝青袅字
写完了信,自已看了看十分满意,拿信封封了,叫了侍从快马送回去,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正要补个回笼觉,徐慧雅嘱人来唤我同去申屠王宫,公羊松华召见!
公羊松华看来病得不轻,眼泡浮肿,脸色青灰,两腮的肉耷拉下来,好像很胖的人忽然瘦下来的样子。他坐在朝堂最北面的宝座上,下面大臣坐了黑压压的一片。
我和徐慧雅被召进去时,他一脸和善的笑意,不过下面的臣子们倒很有几个横眉怒对的,我们也不理会,上前问了安,公羊松华客套了几句,接着便转入正题,告诉我们再过半个月就给公羊固泽和徐慧雅举行婚礼,因为是立太子妃,所以典礼仪式一样不能马虎。又嘱人好生照料我们的起居,我们谢了恩退了出来。
徐慧雅抑不住心中喜悦,面上带出淡淡笑意,我奇道:“王姐,你才见那公羊固泽一面,怎地得知婚期竟如此欢喜?难道你已对他有了情意?”
徐慧雅脸红红的一指杵过来,险些戳瞎我眼睛,我忍不住笑道:“王姐被我说中心事难为情了,竟要谋杀亲弟弟!这公羊固泽魅力当真不小,只是王姐你到底看中他哪一点儿了呢?”
徐慧雅仍是扭捏着不肯理我,我围着她转了几圈,她只是把背扭过来对着我,我见她耳珠已然红透,不好再斗她,便正色道:“王姐,青袅绝无取笑之意,只不过心中有些不解罢了,王姐不愿说青袅也不勉强,咱们这便回去吧!”
我扶着徐慧雅上了马车,刚要坐进去,远远听见有人叫我,回首看时,却是公羊河贤,他手里牵了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那孩子虽小,但长相清秀脱俗,此时正一脸娇憨的摇着公羊河贤的手说着什么,束冠上一颗明珠垂在发髻旁随着他的身子轻轻摇晃着,在朝阳的映照下更显得他明眸皓齿,天真可爱。
我忙跳下车,迎过去先对公羊河贤施了一礼,待公羊河贤还礼后我笑看着他道:“王子殿下,这一大早是要上哪儿去呀?
公羊河贤一脸无奈道:“还不是我这弟弟,听说宗政来了位倾国倾城的公主,非拉着我带他去看!”说着拉过那孩子道:“徐候爷,这便是我那日提起的七弟公羊承晓,是父王的老来子,都把他宠上天去了!”
那孩子撅着嘴拉拉他的手,他笑道:“七弟,这位便是宗政来的徐候爷,护送公主前来完婚的,你不是听人说这位候爷仙姿佚貌,一直不服气,一定要和他比比谁俊吗?现在本尊在此,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了?”
那孩子歪着头打量了我许久,终于不情不愿的扭头躲到公羊河贤身后,轻道:“我确是比不上他,以后三哥你是不是就不疼爱承晓,只疼爱这位徐候爷了?”
公羊河贤和我相视一笑,回身捞住身后的公羊承晓,趴在他耳边软语安慰着:“三哥怎会不疼爱承晓?承晓可是三哥的心肝宝贝呢!”
我听得心里一阵别扭,又不好打断他们,只能站在一边异样的看着这两个搂在一处的人。
徐慧雅从车内唤我,我忙跑了回去,她轻轻伸手挑开车帘问道:“青袅,做什么这许久还不回来?”
我忙道:“王姐稍候片刻,青袅向河贤王子和承晓王子打个招呼,咱们立即回去!”
公羊河贤站直了身子仍是伸手拉着他那宝贝弟弟,听见我们的话,对着车子一揖道:“河贤不知公主芳驾在此,怠慢之处还请宽囿则个!”
徐慧雅的声音从车内传来:“王子殿下言重!慧雅这便要和舍弟回行辕了,王子请自便,少陪了!”
公羊河贤一笑领着公羊承晓向外城去了,我跳上车,见徐慧雅面带不屑,问道:“王姐,我怎么觉着你对这公羊河贤似有成见?”
徐慧雅翻了我一眼道:“你还看不出来,那公羊河贤对太子殿下可是嫉妒得紧,他那靠山舅舅在虎丘被杀了,心中对我们不定如何怨恨,可面子上一点也瞧不出来,你只是傻傻的与人相交,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包藏祸心,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一提醒,我才恍然忆想公羊河贤的舅舅闵承宏果然是我拿晨玉请方妍如所说的月氐族中刺杀高手取了首级的,想起他每次见我都是言笑晏晏,不禁一阵后怕,这人城府极深,若是让他知道不仅他舅舅是我使人杀的,连他在暗中布置准备对公羊松华篡位逼宫一事也是我安排在申屠城中的暗桩透露出去的,那他定是恨不得食我之肉,寝我之皮了!
想到这里我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徐慧雅见我怕了,便不再提起这事,头低下来,轻声细语道:“青袅,你不是问王姐到底喜欢那太子哪一点儿吗?”
我忙倾身上前,笑问:“王姐,你喜欢他哪一点儿?”
徐慧雅有些不好意思道:“想必你也知道,我自幼便被父王送到外祖父家,外祖父一代大儒最是讲究礼数,规矩既大家教又严,让我长居内室,每日只研习琴棋书画,对外间事情毫不理会,这次来申屠,实是我第一次出门,在云边时虽然你向我提起这位太子心地不坏,心里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后见他对你是百般呵护,便知他确是心地良善,待人极好,那夜你问起他府中莺燕,他急急解释怕我们误会,更显胸襟气度,后来更是亲手奉茶于我,我……”
我见她晕生双颊再说不下去,便捏着喉咙学她道:“我……我便对他倾心相就,生了爱慕之意!”
她不依的双手拍打我,我一边躲着一边笑闹:“王姐,我这就去找固泽哥哥说明,以后要他一辈子待你好,还有让他赶紧把你娶过门,免得你心中思念难解便拿我撒气!”
我们正闹成一团,车猛的一顿,险些把我甩了出去,我慢慢从车里爬起身,听见公羊固泽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这可是公主车驾?徐候爷在吗?”
我连声应着:“固泽哥哥,我在这里,你快来解救我!你家那老虎又发威了!”
公羊固泽一把掀开车帘,急道:“青袅,你怎样了,可是有了什么事情?”说完他这才看清徐慧雅也在车内,忙放下车帘,在车外轻道:“固泽听青袅叫得惶急,一时失礼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徐慧雅脸红得像个苹果,无限温柔道:“太子殿下一向知礼守礼,今日只是舍弟调皮,胡言乱语吓着了太子,慧雅怎会怪罪!”
我跳下车扯着公羊固泽的衣袖笑嘻嘻的道:“固泽哥哥,你比我们年长,以后我和王姐都唤你固泽哥哥,你也唤我们作慧雅、青袅可好?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整日公主殿下、太子殿下的叫着生疏!”
公羊固泽拉住我手,笑道:“青袅说怎样便怎样,我都听你的!”
我冲着车内怪叫道:“王姐,你听到了,还不叫一声固泽哥哥来听听!”
徐慧雅被我臊得直跺脚,公羊固泽捏捏我的鼻子道:“青袅你个小坏蛋,怎么总是欺负慧雅?”
我“哦”了一声,满腹委屈道:“好哇!你们现在一条心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哼!我明日便回国,省得你们看了我碍眼!”
公羊固泽吓了一跳,陪着笑脸道:“青袅,固泽哥哥和你说笑呢,你别往心里去,便在申屠多玩耍些时日陪陪固泽哥哥吧!”
我扭过头鼻孔朝天,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公羊固泽又是作揖又是陪罪,我只是不理他,徐慧雅在车内听不下去了,一掀车帘道:“青袅,太……固泽哥哥已经给你赔不是了,你怎么还是这般撒赖,惹得固泽哥哥不喜欢你,可没人陪你出去吃喝玩耍了!”
我脸上慢慢回过颜色,对公羊固泽道:“你还答应带我去都城吃美食,什么时候去呀?”
他忍着笑道:“便是今日吧!正好可以带慧雅领略一下我申屠都城风光!”
徐慧雅挥退了车驾,拿面纱覆了脸跟着我们,公羊固泽紧紧拉着我手,带着我们在繁华的街上慢慢走着。我一脸新奇,看见有卖动物皮毛的小摊忙围了上去,摊贩见我们一身贵气不似市井平民,忙打叠了精神伺候,我随手翻了翻觉得那些皮子毛色不是上佳,便要离去,那摊贩忙叫住我,从箱底翻出一件白白的物什递了过来,我接到手里一看,是张不见一丝杂毛如雪般纯净的狐皮,公羊固泽拿起一看,轻道:“青袅,这张上好的白狐皮倒是难得,给你做了冬日棉袍的领子却是正好!”
我摇摇头道:“这皮子还是给我王姐做领子吧,我这些日子不喜欢白色,这要是张火红火红的皮子我倒是可以笑纳了!”
徐慧雅在一旁伸手去抚那皮毛,笑道:“青袅总是这般古灵精怪,这好好的白狐皮不喜欢,却去想什么火狐皮,白狐已是难得,火狐更加稀有,怕你这火狐皮领子是穿不上了!”
公羊固泽见徐慧雅爱不释手只是不停摩挲那狐皮,便向摊贩买了下来,那摊贩要了他一百两银子,他连眼睛都不眨掏出银子给他。取过狐皮便送了徐慧雅,徐慧雅心中不安道:“这礼物太贵重了,慧雅实不敢当!”
暗窥端倪
我偷眼看他两人神情,嘻笑道:“不如此怎能显出某人对你的宠爱呢?王姐你就不用推辞了,别辜负了固泽哥哥一片心意!”徐慧雅红着脸低下头,只捏着那狐皮不住手的抚摸,公羊固泽苦笑着对我摇摇头,我正要再取笑他们几句,眼角余光一闪,竟看见公羊河贤拉着公羊承晓站在不远处卖冰糖葫芦的摊子前,他二人都是背对着我们,所以也没发现我们这一行三人,我听了徐慧雅的话,不想和他多罗嗦,便催着公羊固泽带我们去吃美食,公羊固泽笑着引我们拐进一旁的小巷,快进小巷了,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公羊河贤他们一眼,却见公羊承晓拿了串糖葫芦,吃的满嘴都是红红的糖衣,公羊河贤笑着说了句什么,便拿手去替他抹抹嘴角,这人对他这个兄弟倒是甚好,我笑笑举步要走,却惊觉公羊河贤替公羊承晓抹过嘴角后,竟把那沾了糖衣的手指含到口中细细吮着,我只看的一阵恶心,公羊固泽走了几步,见我站着动也不动,扭过头来笑着问:“青袅,你看见了什么好东西,怎地站在这儿动也不动,只一个劲儿盯着细看?”
我忙上前拉着他手,敷衍道:“没什么,咱们快去吃东西吧,我都快饿死了!”
公羊固泽笑了笑,握紧我手,带着我和徐慧雅去了家酒楼,要了许多好菜,我只心不在焉的吃着,公羊固泽见我似乎满腹心事,微笑着问:“青袅,怎么了?刚刚出来还是好好的,怎地这一会儿好像有那许多心事?”
我想了想,终是没把我的猜测说出来,只挤出一丝笑容道:“想是出来的久了,我有些累了,固泽哥哥,你陪我王姐好好逛逛吧,我想先回去了!”
公羊固泽一听,说要立即送我回去,我按住他手臂,轻道:“固泽哥哥,你就陪陪我王姐吧,一路不是都有许多侍卫跟着我们吗?你便遣两个人送我回去也就是了!”说着轻轻扯着他衣袖,求恳似的摇了摇,他本已欠身要起来,这一下只能坐了下来,呼喝一声,招来几名侍卫,让他们陪着我先回去。我冲徐慧雅眨眨眼,她早已喜上眉梢,却极力克制着,见我冲她眨眼,立时羞的低下头,再不敢看我,我暗叹一声‘女大不中留’笑着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驿馆,便让侍卫在前引路,我只跟着他们,一路不住回想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公羊河贤不会是在打他那兄弟的主意吧?又或者他们本就两情相悦?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公羊承晓才十一、二岁间,这年纪还是个孩子,想来是不懂情事的,那么就是公羊河贤对他这弟弟有想法了,我不敢再想,甩了甩脑袋,快步跟着那些侍卫,回了驿馆刚刚午时,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在驿馆里到处走着,花园里桃花已经开了,我随手在池塘边折了些柳条,编了个小小花蓝,再摘了几枝完全盛开的桃花放了进去,提着放到徐慧雅房里,出来绕着驿馆转了几圈,实在是百无聊赖,公羊固泽那些侍卫送我回来后,留下两人陪着我,其余的向公羊固泽复命去了,我随手招来一人,问他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所在,那人想了想,说是驿馆东边不远有一处露华庄,庄内泉水常年恒温,因被大王圈了,只有王族贵人或他国贵宾才能去泡温泉,所以是个极清净的所在。
我一听温泉来了精神,忙让他带了我去,他也不多说,叫上他那同伴引着我出了驿馆,直奔那露华庄而去,庄前守卫的侍卫们见那两个侍卫来了,极是亲热的和他们打着招呼,他们俩申明我是宗政的候爷后,守庄的侍卫们行了一礼放我进去,进得庄子,自有人引着我去了一处竹屋,竹屋内宽大的池子里沽沽的冒着热气,池壁都是堆砌整齐的花色石块,一角的软塌上还放着干爽的棉袍,我赶紧脱了外袍整个人浸到池子里,水稍有些热,蒸汽熏的我差点睁不开眼睛,我舒服的叹了口气,轻轻撩水擦试着身体,洗完也不想出去,就缩在池子里闭目养神,也不知在这池子里泡了多久,隔壁的竹屋隐约传来嬉笑声,估计是申屠的王族,听声音还不是一个人,我有些好奇,侧耳细听,那嬉笑声却慢慢变成低低的呻吟,时断时续,好像那人正咬着嘴唇极力抑制,我捂着嘴偷笑,这青天白日的就忍不住跑到这里寻欢,又怕被人听见,还不敢叫出声来,却不知是谁?正想着,听见隔壁有人低低叫了一声“青袅”,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被人发现我在偷听,急急要从池子里起来穿上袍子逃出去,那呻吟声却停了,紧接着有人拔高了嗓门道:“你刚刚叫的什么?难道你真掂记着他?”
听了这句话,我再也不敢动了,提心吊胆的关注着隔壁的对话,有人压低嗓子道:“承晓,你听错了,我叫的是承晓,怎么是那人?”我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声音分明便是公羊河贤,那他叫的承晓,不就是他的弟弟公羊承晓了?这两人原来真有了私情,我只觉脸上发烧,在这池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轻手轻脚从池里起来,拿起塌上棉布抹身时,又听那承晓尖着嗓子道:“我没听错,你叫的就是他,你昨夜叫的就是他,只是当时声音含糊,我听的不甚清楚,今天我总算听清了,哼!难怪昨天你打猎回来,便急的什么似的跑回书房,画了那幅他赤着脚站在车上的画像,我问你,你还说是太子生辰要献的礼物,当时我便起疑,只是没有说破,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哼!你……你还说要永远疼爱我,永远对我好,原来都是骗我的!”我呆在那儿,公羊河贤昨夜确是献给公羊固泽一幅画卷,只不知是不是他画的那辐,若确是那幅,那他为什么要画了我的画像献给公羊固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