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生子)----甘草柴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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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 8 (科幻版美人鱼)

我几乎要抓狂了:“为什麽你不早点告诉我!?”
蔚蓝歪了歪头,稍稍浮出水面,伸出手,在玻璃上敲击了起来。
嗒-嗒-嗒,嗒嗒-嗒……
非常熟悉的节奏。居然是国际上最常用的韦氏密码。我强迫自己赶快冷静下来,全神贯注地把这些敲击翻译成英文字母:b、e、c、a……
“因为你从来没有问过我。”
我半天不知该如何反应,有一种类似消化不良的感觉。看著蔚蓝无辜的眼神,我没有办法责怪他。说到底,还是我那人类莫名其妙的自大在作怪。尽管,他也有故意向我隐瞒的嫌疑。如果不是刚才我的那番倾诉,我想他是不会进一步透露他的秘密的。
“那你能够说话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决定这次要留神一点。
蔚蓝摇摇头。他重新伸出手,要在玻璃上继续敲击,我却等不及了,飞快地拿来一只油性笔,递到他手里。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在水面以上的玻璃壁上书写了起来。虽然字体有些笨拙,但是并不影响表达。
“我无法像人类那样发声。”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的族人都居住在什麽地方?你们的文明进化到了什麽程度……”我的问题积聚得太久了,兴奋之余,不由自主地倾泄而出。
“我想到海里去,我快要生锈了,非常不舒服。而且,我很饿。”蔚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我不由得尴尬起来,我自以为对他很好,却原来一直在让他挨饿。
但是……
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蔚蓝继续写到:“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类朋友,我会回来找你的。或者,你来看我。”
我睁大了眼睛,朋友!这个词从未给过我这麽大的触动!
我此刻的样子一定很傻,因为蔚蓝看著我笑了起来,眼睛里似乎有海波在摇荡。
“好的,一定!”我用坚定的语气回答。
“一定!”
“那我要怎麽才能联络到你?”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
“我不会离这里太远的。而且,说不定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呵呵,我笑了起来,如果能帮到他,我会觉得非常开心。
“对了,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你不是叫我蔚蓝吗?”蔚蓝冲我眨眨眼。
我的脸开始发烧。我不止一次在蔚蓝面前自言自语,本以为他不会懂得,却原来都被他听去了。
和我的尴尬正相反,蔚蓝十分大方,他浮出水面,对我伸出了双手。我抱住了他,向门边走去。
是该还给他自由的时候了。
我们正往门边走的时候,桃桃却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一口叼住了蔚蓝的尾鳍。不过和第一次不同,这次显然它并没有用力,我知道,它和我一样,不舍得蔚蓝走。
我正想把它喝退,蔚蓝却比我先开口,他发出了短促而轻柔的鸣叫声。桃桃似乎听懂了,慢慢松了口。
“难道猫的语言你也懂?”我低声念叨。我有点嫉妒,却不知道是在嫉妒谁。蔚蓝把头转过去,假装没有听见我的话。
已经是黄昏了。夕阳模糊了天空和海洋的边界,让一切景物都变得柔和而温情。我抱著蔚蓝走向船舷。
蔚蓝回过头,展开了一个动人的微笑。然後,纵身一跃……
人类总是认为海豚跃水的动作优美之极,但是蔚蓝的动作要比它们美妙一千倍。
在这种美面前,我唯有沈默不语。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上帝真的只是人的幻觉吗?如果没有他,这麽美丽的生物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就在我沈浸在玄思中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尖利的哨音!
随著哨音,一张大网在海水中突显了出来,并且迅速收紧,而蔚蓝,正被困在网中。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监控中心的捕鲨网,是用异常坚韧的特殊材料制成的。蔚蓝在海中虽然非常灵活,但是恐怕也很难挣脱它。这种东西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大网越收越紧,蔚蓝在网里惊恐地挣扎。
来不及多想,我冲回屋里拿起一把解刨刀,纵身跳入了水中。抓住了网绳,用尽力气去切割。
但是甚至连一根网绳还没有切断,旁边就冒出来两个蛙人,一左一右将我硬拖到一边。我拼命挣扎。突然,後颈一阵闷痛,我失去了知觉。

蔚蓝 9 (科幻版美人鱼)

“分离出扭环状核酸链,将它和……”
由模糊到清晰,耳边传来的是纳尔逊教授向计算机口授指令的声音。
尽管清醒了过来,但是我还是觉得头晕脑胀、浑身无力。我肯定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醒了吗?”就在我挣扎著想要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纳尔逊教授走到我身边。
我皱著眉头看著他。
“不要动。在你还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之前,最好先平躺休息。”
我深吸了一口气,停止了扭动,尽量让自己放松。
“您是怎麽知道的?”我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
“实际上,”纳尔逊教授脸上带著让人捉摸不定的微笑:“生物研究中心的每台计算机上都有监控程序,从总部到南极洲,都不例外。”
“可是,”我虽然已经尽量克制,但还是被这个事实激怒了,“这和中心宣扬的尊重个人的独立研究的基本准则是相违背的,而且,它甚至侵犯了个人隐私和自由!”
我之所以在获得学位後放弃了生物公司的高薪职位选择到中心工作,就是因为喜欢它宽松的研究环境和所坚持的基本信念:自由和独立。虽然後来我发现这些信念并不一定能在每个环节中得到贯彻,但我还是相信在这里每个研究者的想法都能在最大程度上获得尊重。
“在正常的情况下,中心不会干涉任何一个成员的独立探索。但是,在某些时候,这个原则必须对一些更为重要的原则让步。”纳尔逊教授的措辞像个外交家,这让习惯了他课堂上的坦诚和犀利的我感到非常隔膜。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就是人类的利益和安全。没有什麽比这个更重要的了。”这种谆谆教诲的口气我倒是很熟悉。“而且,尽管中心对你的监控使你觉得独立研究的权利被侵犯,但是,你也违背了信息空开的原则。所以,在这一点上,你无权指责中心。”
“信息公开的原则是指研究项目和资金流向的公开,并不是说研究的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公之於众……”
“介言,我想你也明白,做这种无谓的争论是没有意义的。抛开这些分歧,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纳尔逊教授打断了我,他的口气温和而严厉,就像一个威严的父亲。
“我一直认为你在我所有的学生当中是最有发展潜力的一个。这不仅由於你有很高的天分,还在於你对於生物学的狂热和求知欲的旺盛。我理解你想要在这个领域有所突破的渴望和努力。但是,我想要提醒你的是,现在并不是哥白尼和加利略的时代,独行侠式的探索已经行不通了。想要成功和成名的话,你需要团队的合作。”
我不禁愕然。原来,他是这样理解我的隐瞒的──出於自私的想要独占成果的野心。我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是最终却闭上了嘴巴。看来,他了解的并不比他想象的那样多,他监控到的只是我从实验室计算机上泄露的信息,至於我和蔚蓝的交流,他是不知道的。
纳尔逊教授把我的犹疑当作了羞愧,於是继续向我抛出橄榄枝:“尽管我是你的导师,一旦人鱼的研究项目确立之後,中心很可能任命我作为项目的第一负责人,但是你的发现者的位置是不容抹杀的。而且,在以後的工作中,作为一线研究人员,有很多具体的环节需要你负责,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失去主导权。”
我不太相信我一向尊重的纳尔逊教授居然在和我讨价还价。显然,他对这个“项目”的兴趣远比他此刻表现出的大得多。
尽管内心在进行著快速的分析判断,我脸上的表情却在逐渐软化,并且流露出一副想要和解却又有些不确定的神气。
见我如此,纳尔逊教授的态度变得越发和蔼:“我知道在很多问题上你都有独到的见解,工作方式也很特别。所以尽管我是你的老师,却从你那里得到了不少启发。比如这一次我就很想知道,你是怎麽和人鱼建立起良好的饲育关系的?它似乎很信任你,而你也很相信自己对它的控制能力。”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看到了我的犹豫,纳尔逊教授大度地跳过了这个问题,似乎想表示他对这些问题的兴趣只是出於单纯的求知欲,并没有别的目的,因此不会强迫我回答。
“当然,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以後再讨论。”说著,他转向了计算机屏幕,“你已经分析过了它的基因,不知你是不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不得不说纳尔逊教授还是对我很了解的,这个话题一下子吸引了我。药效不知从何时已经过去了,我坐了起来,望向屏幕。
“你也已经注意到了,他有20%的基因和人类存在根本的差异。我对这部分代码进行了初步分析,发现,如果这些代码得到充分表达的话,人鱼的体积最起码要比现在大五倍,攻击力也要大得多。”
“我倒还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我不由皱眉沈思了起来。
“这就是为什麽我会动用捕鲨网来迎接这个小家夥、而且也对你动用了武力的原因。如果这让你感到不快,我向你道歉。”
看到我已经慢慢被他纳入了既定的轨道,纳尔逊教授也逐渐恢复了慈父风范。面对他的微笑,我也不得不微笑作答。
“那麽,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吧。”纳尔逊教授呵呵笑著伸出手。
我也伸出了手,和他握在一起。

蔚蓝 10 (科幻版美人鱼)

虽然说是要合作,但是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我都没能看到蔚蓝。我知道,这是因为纳尔逊教授还没有完全对我打消顾虑的缘故。
不知道蔚蓝在这几天里受到了怎样的对待,我心里十分焦灼,但又不得不在表面上保持平静,否则只能让问题更加糟糕。
我尽量配合纳尔逊教授的研究计划,将我所知道的关於人鱼这种全新物种的生物习性用学术性语言写成书面报告交给他,并“小心翼翼”地向他问起我在整个计划中所能够取得的权限,以及津贴和研究经费的数目。
我的“正常”表现令纳尔逊教授感到满意。一周之後,我被领进了“人鱼专项实验室”。
纳尔逊教授将塞班岛海洋生物监控所中配备最好的一个试验室划归作了人鱼专项实验室。生物研究中心的首席执行官本来想把人鱼空运到总部去,但是纳尔逊教授辩解说这里是发现人鱼的地方,不排除有吸引其他人鱼前来的可能,於是蔚蓝就被留了下来。
但是据参加项目的其他成员说,虽然最近在附近进行了仔细的搜寻,但是并未发现类似人鱼的生物出现,倒是经常有海豚在附近徘徊。但是海豚的数量并不多,也没有什麽异常举动,因此并不能带来什麽线索。
踏入实验室之前,我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但是在看到蔚蓝的那一霎那,我还是差一点因愤怒而失控。
蔚蓝,正躺在冰冷的试验台上,颈项、手腕和尾巴被紧缚在台面上,身上贴满了电极芯片。在他身边数台仪器正在不停闪烁著,显示著观测数据。
由於长时间缺水,蔚蓝显得十分萎靡。见我进来,他的眼睛深处有什麽东西闪动了一下,但看到我身上穿的白色试验服和身边的纳尔逊一行人之後,他又闭上了眼睛把头转了过去。
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调保持平稳:“纳尔逊教授,我想您已经了解了人鱼是一种亲水性生物,不能离开水太久,否则恐怕会造成永久性损伤。”
纳尔逊教授还未开口,站在他身边的詹森却抢先回答说:“这个长尾巴的东西在水里力气出奇得大,根本不肯配合试验,所以只好采取这种方式。但是,我们有补救措施。”说著按下一个按钮。
实验台上方缓缓显现出一排喷头,开始向蔚蓝身上喷水。蔚蓝显然渴水已久,全身颤抖著极力想挣脱开束缚迎向水源,却又一次次被拉扯回来,只剩下尾鳍在不断摆动。
詹森得意地说:“这样就能让他听话地配合试验了。不过,”他讨好的转向纳尔逊教授:“我已经想到了一个用电击的方法在水中控制人鱼的计划了,相信不久之後就可以在水中展开试验。”
纳尔逊教授嘉许地点点头,詹森脸上露出了一个志满意得的笑容。
我心里的厌恶和愤怒达到了极点,只想一拳打得他鼻子开花。这个人一向急功近利,经常用残酷的手法对待动物,同事们在背後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做“屠夫”。如果他所说的水下试验要是展开的话,蔚蓝还不知要被他折磨成什麽样子。
本来我打算寻找一个妥善的方法,将蔚蓝悄悄地从实验室偷出来。但是现在看来,任何的拖延对於蔚蓝来说都会是极大的伤害。不能再忍耐下去了,我得想办法赶快救蔚蓝出去,哪怕是使用一些极端的手段。
我一边和其他同事交换著对蔚蓝的体征数据的看法,一边打量著实验室内的设置。室内靠西,有一个巨大的水箱,水箱底部有数条直径5厘米左右的管道辗转通往大海,保证水的即时循环。出於对新鲜海水的需求,这个实验室几乎有一半是悬置在海面上的。
一个计划在我脑中慢慢成形。
假装著对蔚蓝进行身体检测,我走到他身边,一边翻看他的眼皮、测脉搏,一边嘴里念叨:“心跳正常,血压偏低,脉搏……”
就在我用英语念叨这些数据的时候,中间夹杂了一句轻不可闻的汉语:“明天我再来时你就装死。”
这个房间中的工作人员只有我一个华裔,而且我知道他们都不懂汉语。但是蔚蓝懂得。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这一点的,但是我知道他能听懂,因为那些天我在他面前喃喃自语的时候说的就是汉语。
当时我的手正按在蔚蓝的手腕上,我感到他的脉搏快速跳动了几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就在我接下来检查他的指甲的时候,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
他明白我的意思了!这个认知让我倍受鼓舞。

蔚蓝 11 (科幻版美人鱼)

第二天。
我和同事们一起进入了实验室。今天测试的内容是人鱼对各种信号──从最基本的声光刺激,到比较复杂的图画、音乐──的反应。
主持测试的是詹森。纳尔逊教授大致巡视了一下,就回到自己的专属实验室对人鱼的基因代码进行进一步解读去了。
人鱼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拒绝对测试进行任何形式的配合。詹森对此大为光火,反复了几次之後,他彻底失去耐心,命令助手用高压水枪对人鱼进行“惩罚”。
水柱朝著蔚蓝急射而去,蔚蓝开始激烈挣扎。我的心也随之抽痛,有好几次我都想冲过去把他从那群暴徒手中解救出来,但我还是极力忍住了。我告诫自己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掉今天的计划。
为了抑制情绪,我把脸转向一边,假装观察仪器上的数据。
就在这时,猛然有惊呼声响起,人鱼突然晕厥过去了!
詹森急忙命令关掉水枪,大家快速聚拢到人鱼身边。
“心跳越来越慢,脉搏也快要消失了!”
“血压急速降低!”
助理研究员不断向詹森汇报著情况,詹森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用电击!”试过了数种急救方法却丝毫不见起效之後,詹森沈著脸下命令。
“不行!”我推开他走到蔚蓝身边,“这样只能让事情更糟糕。现在他需要的是水!新鲜的、流动的水!”
一边说,我一边解开了蔚蓝身上的束缚,把他抱了起来,作势往水箱那边走。
在抱起蔚蓝之前,我就已经把一个感应器偷偷藏在手里了。在抱起他起步往水箱走的那一刹那,我启动了感应器。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著火花和硝烟,实验室南面的墙向下颓然倒塌。
其他的人出於本能反应,快速蹲下用手护住头,而我只是背转身用身体护住了蔚蓝。我知道爆炸的能量是进过精心计算的,恰好能炸毁那面墙、使其向下坍塌而不会伤害到位於实验室中央部位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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