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蔚蓝能给出什麽样的解释？我屏息倾听。
“那是因为，”蔚蓝过来握住我的手，“我们原本就是兄弟。人鱼和猿人有著共同的祖先，R星人。”
蔚蓝 15 （科幻版美人鱼）
R星人是一个科技发展与物种发展同步进行、协调得非常好的种群。他们创造出了辉煌灿烂的R星文明。但是，即便是如此发达的文明，也依然无法逃脱宇宙法则的掌控。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和平发展之後，他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严峻的考验：R星所守卫的恒星，正迅速步入暮年，体内的燃料──氢，很快就要消耗殆尽。一旦氢燃烧完之後，它就会发生核聚变，在短时间内骤然升温，然後产生大爆炸，将自己和所有围绕自己旋转的恒星全都炸成宇宙尘埃。
因此迁徙是势在必行的。经过多年艰苦的寻觅，R星人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找到了几个和R星的自然条件非常相似的星球，S星和地球就在其中。但无论是S星还是地球，都并不是最理想的选择。最适合移民的一个星球Y星，已经孕育出了相当程度的文明，R星人如果介入的话，势必会引起极大的动荡和冲突，甚至是种族灭绝。R星人是一个善良平和的种族，认为一切生命都是宇宙的奇迹，应当得到尊重和爱护，因此放弃了移民Y星的计划。
最终他们选择了物种发展相对落後的S星和地球。但是这两个星球并不完全适於R星人的生存。於是他们采用了与本土生命形式进行物种结合的方法，孕育出了新的智慧生物。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基因最大限度地保存下来。在S星上，他们选择了塞壬鱼作为基因结合的物种，而在地球上则选择了猿类。
他们分别往S星和地球输送了一批数量不多的志愿移民者，而其他人则继续在茫茫太空中寻求救赎之道。
R星人本身经历了长时间的物种进化，加上R星本身的自然条件非常优越，所以他们的能力是他们的後裔所无法企及的。他们能在陆地上行走，能在水中游动，还能够在天空中飞翔。
S星的人鱼主要继承了在水中生活的能力，而地球上的猿人则承传发展了陆地文明。
最初的R星志愿者，由於环境不适，在完成了物种结合的使命之後，又繁衍了几代，就逐渐灭绝了。他们生前曾遗留下了很多线索，指引他们的後裔追寻祖先的脚步。但最初的混合物种还处在一种懵懂状态，无法对这些文明遗产进行有效保存，只好听任它们在时间的洪流中被逐渐冲淡、湮灭。
然而不管是S星人还是地球人，都没有完全遗忘自己的祖先。
比如人鱼和猿人虽然都无法飞翔，但是都常常会做关於飞翔的梦，并都发明了各种机器来满足自己在天空飞翔的愿望；人鱼没有双腿，却仍然没有完全失去在陆地上生活的能力；而猿人则保留了对於水的异乎寻常的亲近和锺爱。
相比猿人，人鱼对R星祖先的记忆要更完整一些。他们更多地继承了R星人的平和、善良和良好的群体协作能力，而猿人则留下了更多原始物种的痕迹：残忍、嗜血、嫉妒、虚荣、狂妄自大。虽然R星人的物种特性很大程度上抑制了这种原始冲动，但是这些低劣的情绪却会时时冲破良知的约束带来极大的破坏。这也就是地球文明要远远落後於S星文明的原因。
蔚蓝对R星人的描述令我心醉神迷。回程的时候，路上的风景不再能吸引住我，我完全沈浸在对R星人的相像之中。
回到我的住所的时候，蔚蓝用立体水屏──清晰度要远远高於地球人的三维立体成像，向我展示了S星人所考证、推断出来的关於R星人的种种。
R星人的形象既神奇又美丽，是地球人贫乏的相像力根本无法企及的。他们也有多个人种，上半身基本和人鱼相似，下半身有的像水母一样是透明的半球体（这让我想起了欧洲十七世纪淑女们硕大的群裾，这种审美风尚是不是就是出於对远古祖先的追忆？），有的长著精致修长的双腿，腿和臂的两侧在飞翔或者游动的时候能伸出光滑透明的羽翼，停下来的时候则能够不著痕迹地收束起来（敦煌的飞天很粗糙地保留了一点他们的神韵）。
这些看起来像天使和精灵一样的形象，就是人鱼和猿人共同的祖先吗？我感觉自己好像正置身於一个神话世界，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正在经历的现实。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得更多。但是蔚蓝说，目前他所展示给我的一切，就是他们所知道的关於R星人的大致轮廓了。R星人虽然在S星上和地球上都不同程度地留下了文明遗迹，但是由於时光的堆积，再加上能力的有限，很多信息还没有被发现，已发现的也没有获得有效解读。
不过有一个办法却能够有效推进这个重新发现历史的进程，说到这里，蔚蓝若有所思地望著我。我预感到他有重要的话想要对我说。
“我能够做些什麽？”我干脆直接向他提问。
“如果我们能够对地球人多一些了解，建立起完整的基因图谱、生物活动模型和文明图式，然後和S星人进行对比，就能够使我们对R星人的了解向前迈进一大步。许多难解之谜也许会从中找到线索，比如R星人最後去了哪里？有没有可能重建R星文明？S星和地球还有多大的进化空间？”
我明白了，我需要充当的角色就是一个积极配合的小白鼠。
我有别的选择吗？最起码蔚蓝对我还是非常尊重的，并没有像地球人曾经对待他那样来对待我。更何况，我本身也对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
“好！我会全力配合！”
蔚蓝 16 （科幻版美人鱼）
除了蔚蓝和金米之外，我很快又认识了几位新的人鱼朋友──猿人研究小组的研究员们，他们都对我非常友好，我也很乐意跟他们打交道。
友好归友好，但是每逢看到他们面对我时探究的眼光，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必须得承认，从研究者的地位沦落到的试验样本的位置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不过令人感到高兴的是，蔚蓝并没有参加这个研究小组，他以朋友的身份整天陪在我身边。他温和的笑容对我来说比任何镇静剂都有效。
我发现我对他越来越依赖了，这让我感觉很诧异。我居然也会产生这种软弱的情绪？大概是陌生的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了，相信对这个环境有更多的熟悉感之後，我会逐渐恢复常态的。
由此我很迫切地想要多了解S星和S星人一些，但是蔚蓝在这件事情上却并不积极。他很抱歉的告诉我，目前还不能让我过早地介入S星文化，因为害怕我地球人的思维和行为习惯会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由此干扰试验进程。他希望我能理解这种安排，等试验结束之後，他一定带我到各处观光，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关於S星的一切。
作为一名生物学家，我当然能够理解这种担忧。於是我没有再说什麽。
试验的过程非常枯燥， 除了面对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之外，还要做各种类似调查问卷式的东西。有时候则是长时间的深度睡眠状态下的观测。这部分是我最不喜欢的，因为在这种状态下，我无法得知自己受到了什麽样的对待。我感到仿佛被剥夺了对自我的控制权。
但是到後来我才明白，这并不是最让人感到不快的部分。
在基因图谱、心理反应模式逐步建立起来之後，研究开始往纵深处发展。研究组通过蔚蓝来征求我的意见，他们将会使用一些虚拟情境来探知我的无意识，由此达到对猿人的意志、欲望和价值观进行深度分析的目的。
经过蔚蓝的解释，我很快就明白了这种试验的机制。这其实就是通过电波刺激脑神经，在大脑中制造幻觉，由此测试应试者的反应。
这个试验之所以有难度，是因为它所窥探的部分很多属於应试者的隐私，由此可能会引发极大的抵触和反感。
这反而激发了我的斗志。我自信并没有什麽不能坦白的东西。因为对一名生物学者来说，普通人所禁忌的那些东西，比如生死的禁忌、性的羞耻，都是司空见惯、因而能够坦然对待的了。
我也曾经长时间观察过海豚的交配，记录过鲨鱼对同伴的残杀。现在他们所想知道的，不也就是这些吗？
蔚蓝让我慎重考虑是否接受这项试验。我则回答说不用了，我很乐於尝试。
我把这当作了一种挑战。
在试验开始之前，他们告诉我说我有权利随时叫停。我很乐於保留这项权利。
刚开始是对於童年的回忆。
其实我的童年很是平淡无奇。父母都是科学工作者，他们对我要求很严格：规律的作息习惯、大量的阅读、各种开发潜能的方案。我被称为少年天才，但是内心却感到孤独。这种孤独感伴随了我很久。青春期的时候我很不适应，曾经想要叛逃，但最终还是维持了这种生活方式，并学会从中得到快乐。
我对父母又爱又恨，但又不自觉地在自己身上复制著他们。
这些情绪是我早就知道并自我分析过了的。他们设计的虚拟情境并没有挖掘出更多的内容。
戴在我头上的透明的脑盔将这些信息输送、呈现在那些人鱼研究者面前。
显然蔚蓝也看到了我脑中的那些纷繁的图像。他似乎很是同情我，有一次甚至情不自禁地拍著我的背想要安慰我，说人鱼对待自己子女的态度不是这样的，但又感觉这个时候不适宜讨论S星和地球的差异，於是打住了话头。
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关怀。我很乐意接受，因为那不是由上而下的施舍，而是基於一种深深的同情和理解。
然後是对意志力、权力欲、宇宙观的测试。
有时候人鱼们设计的虚拟情境让我觉得很是幼稚可笑，这时候我会指出他们的不足，这多半是由於他们对猿人缺乏足够的了解而造成的。他们也很高兴地接受了我的建议。
终於到了一个敏感的环节，关於性和欲望的测试。
我很好奇他们会拿什麽来刺激我。裸体美女？虚拟的欢爱场景？也许我会被吸引，会勃起、射×，也许会一笑置之。不管是什麽结果，坦然面对就是了。
而且，作为报偿，试验结束之後，我也一定要让他们将人鱼的一切生活习惯，包括性行为展示给我看。我一直很好奇，他们的尾巴那麽光滑，性器官到底藏在哪里？
蔚蓝 17 （科幻版美人鱼）
一扇门、一扇门、又一扇门……
吱吱嘎嘎的木制走廊，摇摇晃晃的昏黄灯光。
我认得这个场景，这是高中时我就读的寄宿学校的走廊。
仿佛又回到了动荡不安、充满骚动的少年时代，表面上是严谨驯顺的好学生，心里面却长满了毛刺和野草。
每次经过那个昏暗压抑的走廊，我都幻想，那紧闭的门扉之後，藏著一个与我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只要我推开门，一切都会不同。
但我一次都没有尝试过。
今天我突然有了非同寻常的愿望和勇气。一种无名的骚动鼓荡在我的心和身体里，我迫切地想要寻求改变。
终於，我打开了一扇门。
一个美丽的少妇穿著薄薄的睡衣坐在里面。她是我父母在伯克利分校访学时的邻居。在我13岁的时候，我曾经认为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她姿态性感地冲我微笑著，这在记忆里是从来没有过的。那时候她一直把我当成是一个小毛头，给我吃她新烤出来的杏仁甜饼。
我关上了门。她很有诱惑力，我能感觉到身体的冲动，但我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另一扇门。
波斯式的大床，一对姐妹花裸露著洁白丰满的身体相拥而眠，金色和褐色的长发纠结著扑散在枕上。她们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平时总是呆在一起，而对那些长满青春痘、牛仔裤从早到晚都是鼓鼓囊囊的追求者们不屑一顾。由此他们在背後议论她们是女同性恋者。我从不参与这种议论，心里却时常幻想两个美丽的女孩肢体纠缠的场面，并由此感到血脉奋张。现在，她们像两个睡美人一般，以一种邀请的姿态横陈在我面前，仿佛我只要走过去，轻轻地每人送上一个吻，就可以如帝王般同时享受到双倍的热情。
这是大多数男人的梦想。再早几年的话，也许我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但现在……
我关上了门。
又一扇门，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浴缸里缠绵，激情随著水花一起飞溅，看到我打开门，他们一起看向我，仿佛希望我加入一起分享这激情。
我退开了。
……
我越来越焦渴，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有好几次，我忍不住想要沈沦，但是我知道，那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到底想要什麽呢？
我没有放弃。
终於，当我推开了一扇洁白的门之後，一股清凉的海风迎面扑来，展现在面前的，是蔚蓝色的海面，细腻的沙滩，和高高的椰子树，我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犹如神意的强大的感召力，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门在我後边关上了，然後，门和墙都消失了，只剩下面前的一片蔚蓝。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仿佛知道会有什麽在前面等我。
圆形的波纹一层一层从水面上荡开，一个精致的金色的头颅渐渐浮出水面，然後是如同牙雕般的脖子和肩膀，湿漉漉的金发披散在肩膀上，有几绺不经意地贴服在丰满圆润的乳房上。
但是最吸引我的，还是她的那张脸。比古希腊雕像更为完美精致的面容，蔚蓝色的眼睛比海水还要纯净，比天空还要深邃。
我心无旁骛，笔直地向她走过去。她对我露出微笑，似乎她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我。
我紧紧抱住她，她没有拒绝，而是温柔地紧贴了过来，用银色的鱼尾缠住我的腿。
当她的尾鳍轻轻搔著我腿上的皮肤的时候，我长时间压抑的热情终於遏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我抱起她，把她放在一处光滑的岩石上，俯身笼罩住她。
她也用手勾住我的肩膀，回报以热吻。
当我感到她光滑的尾巴在我的双腿间不停地跳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鼓胀起来。我按住她，急切地寻找突破口。
可是，我却什麽都找不到，那尾巴是如此地完美，没有一丝破绽，简直无懈可击。
我大汗淋漓，内心的焦渴痛苦地炙烤著我，我简直要爆炸了。
终於，我再也按耐不住我的热情，我拉过她的一只手，用力握住我的下半身，紧贴在她身上抽动起来。
痛苦和极乐奇异地混合在一起，直至爆裂的巅峰。
许久许久，我伏在那个奇妙的身体上喘息不已，仿佛刚才释放的不是体液而是我的灵魂。
身下的人久久不曾移动。我抚爱著她，她却不予回应。我抬头望向那张让我锺爱不已的面孔。
突然，我感到有什麽东西碎裂了。那个精致头颅上的金色长发，突然开始慢慢风化褪色，变成一团干枯的水草脱落了下来，露出里面天鹅一般洁白的发羽。
胸前那两团圆润的东西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柔韧而富於弹性的胸肌。
只有那银色的鱼尾依然如故，在双子星的照耀下闪烁著耀眼的光芒。
是蔚蓝！居然是蔚蓝！
蔚蓝用一种冷漠的眼神望著我，仿佛在居高临下地审视一个肮脏地发著情的劣等生物。
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
我低头看向自己，只感觉这副人类的躯体极度丑陋，猥琐不堪！
为什麽要让我把这麽猥琐的模样暴露在蔚蓝面前！我暴怒了。
我想起来了，这是个阴谋！就是那个美其名曰的试验，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在狂怒中，我挣扎著醒来，浑身汗湿地躺在试验床上。
沙滩、阳光、海水都消失不见了，只有蔚蓝冰冷讥讽的眼神还留在我脑海中。
蔚蓝 18 （科幻版美人鱼）
那天我砸烂了能拿到手里的一切东西。
我的行为也许刚好能成为研究猴子恶劣品性的一个样本。但那又怎麽样？如果我本身就是劣质的猴子，何必硬要套上文明开化的外衣。
试验中止了。
我回到房间之後就把自己关了起来，拒绝见任何人。
屋子里悄无声息，除了空气的流通之外，其他一切都是静止的。但是我的躁动却始终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