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啊啊──
「咳,那......你有没有受伤?」李从青将话题导回到原点。
小五的面颊不住又发热,喁喁哝哝道:「好像有......不过他帮我上药了。」
「哦,那就好。」不知联想到什麽,老二也跟著脸红了。
兄弟俩红脸对赤面,气氛尴尬了须臾。
「无论如何,大哥一定会为你作主,不过老大做事情你也知道的,喜欢不按牌理出牌,事情给他一搅和,常常会往他所希望的、但却是你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你还是有点心理准备比较好。」李从青语意深长。唉,这可是他的亲身经验,切肤之痛呐。
李从紫无语,难得沈默下来。
另一端的前厅中,奸商对大侠,针尖对麦芒。
李从银奸商架势十足的说:「哼哼,想白喝我弟弟的菊花茶,没门儿!这笔帐你看咱们怎麽算好?」
沈绿酒真心实意的诚恳道:「在下就是来结帐的。」
「哦,既然如此,咱就来详细的好好算一算吧。」
二人辟室密谈,他们的谈判过程被列为最高机密,无人知晓他们谈了些什麽,只见当他们开门跨出来时,皆露出满意的表情,双方达成互利互惠的共识,几乎要热忱的握手说合作愉快。
李从紫本来有些怕他们谈判时,老大因一言不合被沈混蛋失手打死,再怎麽说,胜雪公子乃一武艺高强江湖大侠,反观咱们李老大不过是个市井商人,单凭一把算盘拼天下,手不提沉,肩不挑重,真要捋胳膊抡拳头的干架,谁胜谁负立见分明。
所以当李从银毫发无伤的再来看他时,他不由得松口气,但这口气随即因为一句话而再重重抽回去。
李家老大说:「小五,过二天你和沈少庄主一同启程去花信山庄。」
啊?!李从紫的下巴当场摔到地上去,差点没两眼一翻昏昏死死去,不过当下他还真巴不能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老大根本是趁机将他高价标售出去吧!
果然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老大,虽然这招其实早在预料之中,因为弟弟的屁股可能是他所有的商品中,最具投资价值的压箱宝。
李家老二心有戚戚地如是感慨,同情摸了摸结冻成石块的小脑袋,聊表一下做哥哥的慰问之意,忍不住溜出一个慵懒散漫的呵欠,决定先回房小睡一觉去。
总一句来说,无论事态如何演变,命有定数的想逃也逃不掉,不说别人,单讲他李从青好了,要能逃得了,老早不知哪儿逍遥去了,不是吗?
呼,又是鸟语花香的一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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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就是来结帐的。
↑这句是在菜市场买菜时突然想到的,
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一大清早,一声石破天惊。「小五啊──」
紧接著好大一声「碰!」,某座寝居的房门转眼变成一堆废木材,一抹娇艳身影飞奔而入,扑上内间的床铺,猛力一把抱住床上的人。
「我苦命的小五,你死得好冤好惨呐!为何不肯再多撑一会儿,让四姊看你最後一面再死,这样你如何能瞑目呀!」
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李家四小姐嚎天喊地,虽如丧考妣,却无损其惊人的倾国美貌,只是表情实在说不上有何悲痛可言,反倒因为过於使劲儿而有点狰狞。
「......」床上之人面色僵紫,眼白直翻几快口吐白沫,估摸箝住他脖子的金臂勾再不松开,大概真会十七两翘翘,如她所愿的死不瞑目了。
「四小姐,你快把五爷勒没气啦。」一旁的小竹子抹汗道。
李家人依旧称呼她为四小姐,意即她虽嫁至六王府成为六王妃,依旧是李家的女儿。这是当家主子李大的意思,大家欣然遵从,待她如往昔。
一朝踏入李家门,一世皆为李家人。李家的家训之一,上至主子,下至丫头小厮,全涵括在此条家训内,造就了李家无比坚强的向心力。
这位嫁出去的李家女儿三天两头回娘家,自然晓得李府大小事,此时瞥了瞥脸色和名字一样紫的小弟,才松开手臂,改而掐住软滑的嫩颊,左右开弓往两旁拉扯,甜甜一笑道:「听小翠讲你小子不吃不喝搞绝食,了不起啊,学人家玩玉箫声断这一套。」
原来,李从紫一听老大要他跟沈绿酒去花信山庄,悲愤填膺耍脾气,将自己反锁在寝房中,不吃不喝绝食抗议(其实只有昨天的晚餐),李从彤听到此一消息,立刻返回娘家,欲好好加以开导。
而她开导的方式,正如目前所见的充满手足之爱,姊弟情深呐。
「断什麽听不懂啦!」李从紫被掐得好痛,却不敢反抗。
「来,四姊告诉你一个故事,有个叫唐韦皋的烂男人去江夏玩,和个叫玉箫的丫头有了奸情,烂男人说会回来娶她,还留一枚玉指环给她当定情信物。那个笨女人呆呆等了八年,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等到,就绝食而死,变成女鬼找他算帐,断了他生儿子的命根子。」後二句是李从彤胡口乱诌的,边说边玩弟弟的脸,讥诮道:「这就叫做玉箫声(生)断,懂了没,叫你念书当放屁,说你笨得像猪还污辱猪呢。」
「真是有够鸟的蠢故事,我吃猪肉就好,干麽懂什麽狗屁玉箫啊!」李从紫哇哇大叫。「不要捏了!别以为小爷不打女人,快放手!」
「哦哦哦,我好怕,来呀,有种打死我呀。」我拧,我掐,我捏捏捏,哈哈哈,实在太好玩了!
李从紫敢怒敢言但不敢造反,四姊不过长他二岁,便一副长他十岁的老大姊架势,特爱视他为面团搓圆捏扁的玩,薄皮嫩肉的脸颊很快掐出二坨红龟粿。
「放手!会痛啦!」
「不痛本姑奶奶掐个屁。」
这回儿,看倌您该明白李五爷的骄纵蛮横从何而来,实乃李四小姐从小调教到大的丰硕成果。
论起骄纵,李家四小姐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论起蛮横,李家小弟弟可谓可遥望而不可及。
不过论起任性妄为,姊弟俩倒是丁对丁、铁对铁的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来,四姊特地亲自下厨,为你做了你爱吃的点心,乖,快吃吧。」
李从紫露出惊悚万分的表情,闪躲不及,小嘴被狠狠掰开,塞入一块综合酸甜苦辣於一体、她说也是叫「白糖糕」的不明块状物。
「吃,你给我吃,若敢吐出来,叫你连本姑奶奶的鞋都吞下去。」
四姊独特的疼爱方式著实令他消受不了,痛不欲生的嗷嗷叫:「姊呀姊呀,你就饶了小弟吧!哇哇哇──」
但听得李五房中传出一记记凄厉哀号,李府下人们闻声,纷纷为之掬一把同情心酸泪,口中喃喃念佛祝祷,五爷您就早死早超生安心上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阵鬼哭狼嚎的喧闹,李从紫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但是终於肯吃东西了,因为倘若再不吃,恐怕李从彤真会强迫他吃她的鞋,或者更恐怖的东西,例如她的肚兜......
「听说你屁股开花啦?」
噗──李从紫猛地喷射出一口红枣粥。
「......╋」李大小姐没有高超的武艺身手,逃不过惨遭米粥洗脸的命运,脑门青筋曼妙地婆娑起舞。
「啊哈哈。」李从紫乾笑二声,汗如雨下。「听说红枣是养颜圣品哦......痛痛痛......」
好几个爆栗赏过去,李从彤抹抹脸,接续道:「我说你呀你,从小就傻不愣登的,现在连屁股都让人开了花,你叫四姊如何能安心,要不我回李家住,要不你搬到王府去,非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不可。」
「四姊......你动嘴说话就好,能不能别一边说、一边擂我的脑袋,我可能就是这样给你擂笨的。」
「不准顶嘴!」不擂就不擂,回去摧残红扑扑的小脸蛋。
「老四,你就别心疼他了,再心疼下去,估计要给你心疼掉一半小命了。」李从银进门哂道,解救小五脱离暴力女的关爱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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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姊姊登场~
「大哥,你怎没把小五顾好呢?你明知他是咱家最笨的一个。」李从彤发难。
「臭四姊,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强调我笨啊!」李家最笨的人脑羞成怒,气呼呼的大声抗议。「本来不笨也要让你说笨了!」
「你就是笨呗,小猪脑袋。」
「好了,你快去瞧瞧小六吧,他最近又犯病了。」
「什麽?!」李从彤一惊,提裙飞奔而去。「小六啊!你等姊姊来看你最後一面呀!」
「啧,这个疯女人。」李从紫撇嘴啐道。
「她关心你的程度不下於任何人。」李从银说,坐至他身边。
「我当然晓得。」
「心情好点没?」
「能好才怪,大哥,你这次实在太过份了,怎麽可以把我卖了!」李从紫忿忿不平的埋怨,觉得自己根本是被推入火坑,逼良为娼嘛!
「大哥是这般没良心的人吗?」
「哼,你的良心早被大黄和小花啃了。」
「唉唉,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的用心良苦。」李从银作态地感慨叹息。「大哥平时如何教你们,你难道忘了吗?只有咱李家人欺负别人,没有别人骑到头上撒野的份儿,如果不小心被欺负了,又没法马上以牙还牙,那麽就要懂得忍。」
老师有教做人要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李从银教弟妹们的是大丈夫要能伸能屈,韩信尚能隐忍胯下之辱,做人要懂审度时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重要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咱李家不生君子,用不著十年,有仇至多十天半个月就报回来了。李家老大如是殷殷教诲,李家弟弟妹妹们遵行莫晦。没有人可以欺负李家人,就算欺负也只能欺负一时,往後必要连本带利利滚利的讨回来。
「所以小五,你仔细听大哥说。」
李从银开始进行怂恿及洗脑工程,教导弟弟如何报复沈绿酒,先掏光家产,再搞得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最後再一脚踢开他,换他抱住你的大腿哭著求你饶恕他,你想想,那多大快人心哈。
李老大愈讲愈惨无人道泯灭人性,好傻好天真的李小弟弟愈听愈兴奋,双目重新闪闪发光,好似沈绿酒的惨状已在眼前。
「没错,小爷我一定要给他很好看,让他知道小爷不是好欺负的!」指天发出豪语,雄心壮志熊熊燃烧。
嘻,真是太好骗了,当真给人卖了还帮忙数钞票哩。李从银禁不住连连偷笑。
他的这个弟弟呀,像一杯盛了泉水的无色琉璃杯,晶莹剔透,清净甘甜,喜怒哀乐全形於色,非黑即白无灰色地带,脾性像颗小皮球,用多大力劲就弹有多高,单纯得令做哥哥的都觉得欺负起来太好玩了,因此很能理解沈绿酒爱欺负他的心态。
愈喜欢他,愈想欺负他。
把他欺负哭了,会心疼得不得了,也会甜蜜得不得了。
李从银不由得想起昨日与沈绿酒的谈话。
他开门见山的说,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便直说了,我家小弟的屁股可不便宜。
沈绿酒单刀直入的回道,请直接开价吧。
我喜欢和爽快的人做生意,我要的其实不多,你身上的薰香配方,花信山庄三色御酒,白酒捞月,黄酒揽菊,绿酒漱玉。除此之外,我还要一种紫色的酒。
花信山庄无紫色之酒。
所以你必须造新酿,紫色的,专为我家小五酿制的酒,当你酿出此酒之时,我就把小五完完全全的交给你。
一言为定。
成交。
二人乾脆俐落的击掌为誓,几句话便达成协议,把李家小弟弟高价售出。
你对我家小五是真心的吗?李从银忽然这麽问道。
沈绿酒默然。
小五在十二岁那年,被一个采花大盗盯上,虽然我们极力保护他,可还是不慎让那淫贼易容混入府中,小五给他喂了春药,若非及时查觉,今日就没有你所见到的李从紫。於是我培养他的体质对春药产生抵御性,因为这种事不会只发生一次,有太多人觊觎这个孩子。此外,我暗中派二个影卫保护他,他不晓得他们的存在,他们也不会干涉他的行动。
那麽,画舫上的事你全知道?
不,我并不知道,当你开始纠缠小五时,我便把影卫撤了。
为什麽?你不怕我伤害他?
你会真正的伤害他吗?
你为何如此自信?
直觉,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哼,我有种误入陷阱的感觉。
你若要这麽想我也没办法,不过你必须相信一点,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弟妹们。我们李家看似不怎麽,但实际上有点小家底,江湖人有交情的也有一两个,况且李家有个天底下最大的後盾,没人惹得起,你一个花信山庄讲句真格的,我还不放在眼里。李府当家主冷笑威吓道。奉送一句免费的劝告,我绝对是这世上最不好惹的人之一。
彼此彼此。
「小五,答应大哥一件事。」李从银蓦然说道。
「什麽事?」
「不管你多讨厌沈绿酒,都不许用伤害自己来报复他,包括强迫自己去恨他。」李从银疼爱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大哥不希望你的人生充满敌视与仇恨,快乐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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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妖身体不适,请假二日~Orz
下回小俩口又粘一块儿了,
另,小提一下,「有够鸟的蠢故事」的鸟字,许多人以为是现代粗话用语,
其实中国古代已经这麽用了,水浒传英雄便是「鸟」字爱用者^^b
另「狗屁」「屁股」「屁眼」等屁字相关用语,可常见於明清小说与通俗演义,
许多看似现代用语,事实上是由古代延续至今的~
离题一句:水浒传的兄贵世界好萌啊啊啊~~~~
就这样,李从紫包袱款款,以代表李家与花信山庄详谈合作的名义,没带个小厮伙计在身边,单独与他的克星天敌一块儿上路了。
沈绿酒不顾他人侧目,坚持二人同骑一匹马,那只可怜的马除了增加负重外,还得一路忍受背上二人永无休止的拌嘴吵嚷,偶尔还会扭打几下。
李从紫当然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一路与他龇牙,并想方设法使一些堪称幼稚的小伎俩捣蛋,不给好日子过。
沈大公子则转身一变,成了好脾气的好好先生,神色愉悦地一路让他龇,忍受他好笑搞怪的恶作剧,不曾发过一丝半毫的怒气,说起话来好声好气,甚而从中找到二人相处的新乐趣──
肉麻当有趣。
他喜欢用肉麻兮兮的话逗弄李从紫,尤其在某些时候,例如,由茶杯里捞出一只奄奄一息的油虫(蟑螂)时,会无奈又溺爱的叹一句──
「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
噗~~李从紫喷茶。
在衣服或鞋子里发现几根绣花针时──
「你这个恼人的小人儿。」
噗~~李从紫喷饭。
晚上睡觉前,从棉被下抓出几只满床乱窜的胖老鼠──
「你这个勾人的小妖精。」
噗~~李从紫喷奶。
咳,看倌别误会,此奶非彼奶,是李小弟弟睡前喝的羊奶。沈绿酒知晓他没喝奶会睡不好,所以每晚一定会很神奇的弄来一杯热羊奶,咱们小五吹弹可破的嫩皮白肉便是这麽养出来的。
最後,他会总结一句:「哎,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
哼,不怎麽办,把泡过油虫的茶喝下去、穿上扎著绣花针的衣服鞋子、和老鼠相亲相爱同床共枕就好。李从紫拼命搓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里不住骂爷骂妈,去你个熊老子的,这种恶心巴拉的话也说得出口,小爷我连隔夜饭都要吐了!
沈绿酒总能维持一贯悠然自若的微笑,一点也没有被自己肉麻到,千锤百炼过的脸皮斧子劈不破,锥子凿不穿,直比铜墙铁壁还结实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