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恐怕不行。。。"景加慌乱地掉头就走。
我想整天都和你在一起??草马!你想干什么?我。。。我都是娶了妻的人,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况且你我,你我都是男人!
"那你,我还没说完呢,别走~"草马猛地一拽,景加象条橡皮筋,又被草马扯了回来。
"你教我法语吧~这个,你没理由拒绝我!在北大我专修的是英语,一直想学法语来着。我们从今天起也算朋友了,你教我法语,我教你如何争取自由,怎么样?"草马跩跩地说。我多公平,我可不是想占景加的便宜哦。
"好、好吧。。。"景加不知为什么立刻就说了好。是求知欲在作怪?还是自己也和眼前的人一样,整天都想和他在一起?
"一言为定!"草马握着景加的手一使劲,景加又和草马被迫胸贴胸了。
"草马~你别总是搂搂抱抱的,让人看见。。。"挣脱着草马的景加说。这句话深想起来,多暧昧啊。
"你去过法国难道不知道?拥抱只不过是礼节嘛,洋大人还有礼节是这样的呢?你没受过?"草马的嘴,对着景加的脸就是一亲!
"你~!"景加真想打人了!这大白天的,他竟然敢。。。
草马看出景加有气,
"景加~我亲你不是非礼你更不是向你行礼,是听你刚才第一次叫我草马~我要做个纪念~再不敢了。。。刚才没人看见,不信你看啊~塘边哪有人~不要气。。。"
居然真听话地四下张望了几眼的景加又是一个,"你。。。"
"你你你,你不急着回缎庄了?那你今天就开始教我好不好?走啊,上我宿舍去!"草马认真地说。
"讨厌!"恶狠狠地一甩手,景加掉头走人。
"我明天一早就在学堂门口等你哦!"草马对着景加的屁股一嗓子。
景加笑了。
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会骂草马"讨厌"呢?听上去恶心地就像个婆娘!
自己真的讨厌他的吻,他的亲,和他这个人吗?
4.
第二天一早,没有失约的草马还真的在学堂的门口等着景加。
和大群大群的孩子们一起走来的景加,远远看见校门口的草马,赶紧低下了头。心里"骂","这个疯子!就这么急着见我?"可心情,却豁然开朗。
草马看到景加兴奋地一声,"景加!"引得周围的孩子们一阵哄笑。小马老师真好玩儿,居然在校门口接景老师来上学!
下课后,池塘边,景加带来了课本,认认真真地开始教草马法语。
草马并非象景加想的那样,一点底子没有。相反,是因为精通英语的缘故?草马的语言天份真是了不得,教起来,真是属于那种让老师特有成就感的天才级学生。
"你以前学过法语?"景老师问。
"没有!今天头一回。但是我对语言,有极高的天份,属鹦鹉的~嘿嘿,"谦虚点,谦虚点,谦受益满招损,草马想。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英文?"你也太鹦鹉了吧?有这么聪明的八哥吗?景加还是觉得不对劲。
"四,五岁开始的吧。我父亲一朋友,是个神父,我小时,常到我们家来,一直教我。。。"
四岁开始?洋大人每天亲自教?难怪成了一只洋鹦鹉~
"他一直教我英语,但他是法国人。。。"早晚得交待,晚交待不如早交待。
嗯??
"他教我英语的时候会混着法国话,但读和写,今天我真的是第一次拜先生学。景加~接着讲,接着讲。。。"草马本来就和景加肩并肩地坐在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更紧地把身子向景加靠了靠。
"嗯!我明白了。。。"景加有点气,但又不明白自己气的为哪门。
草马想跟自己学法语,但他懂法语,这说明他不是单纯地光想跟自己学法语。
可自己呢?一口就答应了他,自己又是单纯地只想教他法语吗?明知道英语叽哩呱啦的他一通百通,学个狗屁法语又为哪一出呢?
"景加,生气了?我真是想和你学法语~想你教我读和写。。。"看着景加的脸,草马怯怯地说。
被草马问出了口,真要生气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好!既然你要学读写,明天我带些法文的小说书籍来,你读了不懂的地方再问我。写吗,就是家庭作业了,你晚上自修吧!"景加抬屁股。
"哎,你要上哪儿去?半天还没到呢!今天既然都开始了,你负点责任教完好不好~我不让你走!"草马一拽,景加一屁股又坐回石头上了。就像一任性的小姑娘,草马一歪头,用脑袋还把景加的肩也压住了!我就不让你走~
"这些你都懂,还让我跟你说什么。。。"感觉到草马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肩上,景加的背,突然僵得一动不敢动!
"那我问你点其他的事儿吧。。。行吗?"草马侧头,看着眼前的脸,红红的,细腻的皮肤。景加。。。为什么我心里满满地全是你?
"嗯。。。你。。。坐好了问。。。"为什么一在草马面前,我就不是一贯的自己?应该躲开他紧靠的身子,避开他倒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可我。。。却没有!相反,我在期冀他的靠近?我在依恋他的温存?景加真的在恼自己了。
"噢!"草马听话地坐直了身子。
"景加~为什么要成亲?以前。。。你见过她吗?你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的?"坐直了身子的草马低着头,轻声地问景加。
他不明白,新青年的自己质问封建包办婚姻,一向粗喉咙大嗓门的自己今天为什么竟然是这份德行,理不直气不壮的。
"你是说我娶亲?没有。成婚的那天,是第一次见面。。。"景加也低下了头,深深的。放在膝盖上的手,细长,雪白。草马没有想,一只手覆上景加的手,握住。这些话,从自己见到景加的第一面,就想和他说了。
"景加~你不愿意成亲为什么不抗争呢~"虽然是夏天,自己有些凉的手还是感到了草马的那只手比自己的暖。所以,景加没有立刻抽出来,低着头,看着草马的手,握着自己。。。
"抗争?怎么抗争?这婚事,是我十四岁那年就订下的。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我不娶她,还能娶谁?不论娶谁,都是我不认识的。。。"草马的手好暖和,他个子和自己差不多,手,好像比自己大些呢。内心一阵凄凉的景加,因为被草马的手握着,心,好像也暖和了不少。
"娶你喜欢的人,至少。。。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景加~一辈子多长啊,天天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不难受吗?怎么熬。。。"
景加没有说话。自己喜欢的人。。。我有吗?我喜欢的人,和喜欢我的人?
"景加~那副画,你第一堂课给学生讲的那些话。。。你心里。。。比谁都渴望自由,都渴望一份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留在国外或是去别的地方?为什么要做殉葬品?景加~如果心里不想,麻木不仁也就算了,可你是渴望自由的对不对?明知道是火坑也要跳?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草马,质问着自己。激动热烈的目光是在为自己闪动。他读懂了自己,他明白了我的苦,我的痛,我的无奈。。。草马,我可以喜欢你吗?我能吗?
"责任,身为长子的责任,担当,一生对家族的担当。草马~知道是火坑我也得跳,这是我的命,我逃不掉的。。。"景加看着草马眼中衬映的自己,平静从容地回答。
是因为你读懂了我?是因为你明白了我的委屈而使我变得坚强?
"那你自己呢?在你的责任和担当里,唯独没有你自己的幸福吗?"替景加抱不平的草马,炙热的眼光,盯着眼前的人儿。
"草马~你有喜欢的人吗?你会。。。一生。。。和她在一起?"
"对!我喜欢他!我要一生和他在一起!也许。。。我和他会分开,会远离,但我的心,永远只属于他一个!景加。。。"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胆大的小马驹子,到底怕吓着景加,还是没敢说出口,只在心里叫。
"草马~真羡慕你。。。和那个。。。被你喜欢的人。。。"景加悠悠地说。
就是从那天起?就是因为世界上有一个能读懂自己的人?被人看出的痛苦不再是痛苦,被人理解的无奈不再是无奈。景加的心,和草马的,又靠近了一大步!
草马这个人,性格开朗,心直口快,跟阴郁内向的自己真的很搭调!几乎每天,上午上完课,他们都在一起。坐在池塘边的柳树下,不知从何时起,刻意的聊天没有了,两人,你一本书,我一本书,景加觉得这种气氛,真的更适合自己。
草马想起什么,总是会有一句没一句地问自己,景加总是,
"嗯?。。。"沉浸在自己的书里,先用声音把草马勾住,然后半天了,看完手里的东西,抬头,
"你刚才说什么?"迷迷瞪瞪。
草马应该是个急性子,可他却偏偏从来不恼景加这种慢十拍不止的性格,
"我问你饿不饿?今天和我一起吃午饭吧。。。你就不能和我一整天都待在一起?"景加立刻面红耳赤,鸵鸟一样,埋头书本。
他也不知道一听草马说要整天和自己待在一起自己就慌个什么劲儿。
草马总是这样,表现出一副很粘自己的样子,还总是跟自己没距离。他不是有喜欢的人吗?为什么还和自己这样?真是大大咧咧惯了~
也不知道是谁告诉景加的,草马对自己的不拘小节是因为草马的性格大大咧咧?
学法语,早就不能叫学了。景加从家里拿来的法语原文书,草马自己读,翻页的速度,低头看书的景加心里直打鼓!这家伙的法语,绝对在我之上。
不懂的地方草马请教景先生。问着问着,身子总是离先生的身子越来越近。大夏天的,景加不觉着热,反而身上一阵冷一阵凉的。
坐的时间长了,难免会累,
"景加~把你肩借我靠。。。"整个人倒过来的草马,头枕着景加的肩。有时也会猛地一搂景加的上身,
"景加~靠着我!你不累吗~"
景加恨!
他恨自己从来没有躲避逃躲过草马的任何亲热动作暧昧拉扯,最多一句,"当心。。。有人。。。看见。。。"
我怎么能贱成这样?景加在心里无数遍的这样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
□□□¤□自¤由¤自¤在□¤□□□
今天的天有点阴。夏天的江南,明知随时会落雨,景加还是捧着本杂志,和草马并肩坐在柳树下,他不想走,一点都不想。
真的下午也不想回生意的柜台了!真的想就这么一直和草马静静地坐在一起,静静地一直待下去。
景加发现,自己即使人在缎庄,在茶园,心,从什么时候起,却始终无法离开身边的这个人了。
前阵子,和自己父亲见客人。对方陈腐的语言,八股的腔调,不要说年轻的景加了,连上了岁数的老爹听得都面生厌烦,目露疲倦。景加拿着杆笔,在纸上胡乱地涂画着,他爹以为他做商谈笔录呢,一看,在法国学画的景加,正在画着茫茫草原上,一匹骏马,在吃草?!
"怎么?景加,你有兴趣做畜牧业?咱们这儿的地理位置,不适合啊。"客人走后,爹问儿子。
"嗯?"景加没明白他爹的意思。
"那老八股再说上一个时辰,你那一群马是不是就能完成了?心思跑到哪里去了?就是再没兴趣的生意也得用心听!再溜号画画,我打断你的腿!法国学画,要不是你爷爷宠着你,你早就可以在生意上独当一面了!还用得着我的耳朵也受涂荼?"
"知道了!"嘴上承诺的景加心想,原来自己爹也不爱听生意啊~
爹,可惜你错了!就是时间再长,也只有一匹马,那唯一的一匹~
不管怎么不想和草马分开,景加还是不敢开口对自己父亲说下午也在学堂教书不回去。相反,他怕说了,身为学堂学董的老爹再认为自己心野了,把自己彻底地收了去。那样,就连这可怜的半天也会被剥夺,自己就再没机会频繁地见草马了。
"喂~~"身边的草马,一口热气吹到景加的脸上。想着心思的景加,没听见草马在叫他。
"干嘛?"好讨厌~老是这样对自己,怪怪的,
"有没有啊?到底。。。"草马问。
"什么。。。有没有?你问了我什么。。。"景加看着草马的眼睛,因为太近,不聚光,迷迷瞪瞪的~
景加!求你不要再这样看着我~
天天在梦里,我都梦见你的脸,还有你这傻不傻蹑不蹑的眼神。。。
草马浑身噪热。。。这南方的夏天,北方人的自己,怕真是要熬不过去了!
"那么难以启齿的问题。。。你还让我问第二遍?真没听见。。。我问了什么。。。"草马也会羞?看来问题的难度真的蛮大的。
"真。。。没。。。"难以起唇?草马问了什么?景加的心,开始越跳越快。
"你。。。昨晚。。。搂她了吗?你搂过她?"低声说话的草马,羞得就差把景加的耳朵咬自己嘴里了。
景加没听明白,扭头,看着草马,一脸迷茫。
"谁?"他问。昨晚?我搂了谁?我搂过谁?
"你。。。婆娘。。。你搂过她了?"草马疯了。热得!
景加有片刻的迟疑,他的眼光,从迷惑到明了。草马看着眼前的脸,变成了一张大红纸!
"你!"景加一辈子恼草马,就会说这一个字。可这次他真急了,双手一推,草马哎哟一声,落马滚进了草棵!
"草马你没事儿?"景加扑过来,因为他看到草马身后的大石头,还听到咚地一声。
草马脑袋真的撞到了身后的石头上!眩晕带闷热,一时半会儿,他真的找不到北了。眼前的金星银星消失后,又看到景加红红的脸,急切地注视着自己。草马~草马~~地在叫。
"回答我!要么我一辈子不起来~"草马一生对景加的爱和情,都来得那么直接,那么大胆。
夏日,半人高的青草,遮掩着二具长袍马褂的身躯,巨大的江南丑石后,景加没感觉,他都趴在草马的身上了。
"你怕羞。。。就点头,摇头。。。"草马让步,
"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搂过她吗?我就是想知道。。。即使你搂过她。。。我也不怪你。。。"草马知道自己口是心非。可是,这疑问,就像根刺,从自己再见景加的第二面,就扎在自己的心口,上不上,下不下。爱都是自私的!他不知道自己知道了答案会怎样。而且,他从来没想过,景加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他的问题。
就像眼前的景加,只想到恼草马问自己这么荒唐的事,他只是羞,只是怯,却从来没想过不回答。趴在草马的身上,低眉垂眼,脸,慢慢又红了,可他还是听话地。。。摇了摇头。。。
"景加!你摇头了?!景加!你摇了头?!景加~景加~~"草马真是不敢相信!新婚几个月了,景加竟然。。。
草马再不想压抑自己。
"景加~景加~~我。。。"抬身,草马想用嘴搜寻景加的嘴。他要告诉怀里的这个人,他是多么地爱他。
啪嗒!啪嗒!啪嗒!
天空不作美,斗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了草马一头一脸。而且没前戏,顷刻间,大雨瓢泼。
草马一跃而起,对着天空一怒吼,"我日你王母娘娘!老子正要表白呢,早不下晚不下!"
景加看着草马跃起的身姿,真的就象匹骏马一样。雨声太大,没听见草马说了什么,顷刻间,两人浑身都被淋透了。草马刚才叫自己,他想对自己说什么?知道自己成亲几个月了还没圆房,一定在心里笑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