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不过还有个事儿。”
“什么事儿?”
“上礼拜我跟人419了。”
“我操!”
“新鲜吧。”
“是够新鲜的。又找了个在上边儿的?”
“不是,下边儿的。”
“过瘾么?”
“不过瘾。”
“你完了,这辈子当不成男人了。”
“我看也是。”我叹了口气,“栗子,你知道我这一个礼拜都怎么过来的么?”
“肯定死人一样,我都不用猜。”
“我想他,特别想他。”
栗子握住我的手,用力捏了捏,“都会过去的,你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我跟他说散了的时候他哭了,还跪在地上求我,我……我这几天我总想起他那模样儿,心里难受得要命。你说,我要是让他回来的话我们还能有机会么?”
“我劝你别想没用的,陈威不是什么好鸟儿,你别非得等他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才知道回头。”
“我控制不住自己,每天回到家看着我们俩睡的那张床我心里就跟刀搅似的。”
“要不我搬过去陪陪你?”
“甭了,别回头我兽性大发再把你怎么着了,呵呵。”
“你要真把我怎么着了我得美死。”
我一下愣住了。
“行了行了,别又摆那臭脸。”栗子拍拍我的脸,“你真他妈完了,开玩笑都听不出来了。”
玩笑么?我忽然有点儿紧张,可还是说了句不该说的话,有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的话。
“栗子,你都多长时间没找男朋友了?你不是就死等我了吧?”
“你少他妈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老娘那是没碰上可心的!”她瞪圆了双眼,“丁文儿我告诉你说,就你现在这样儿,给我当妹妹我都嫌你娘!”
“呵呵,我也发现了,这两年我是越来越娘了。”
“你!哎……”栗子抽出手搂上我的肩,“只要你离开陈威一切都会好的,你信我。”
“离开他这几天我就已经快活不成了……其实以前我们俩也是这样儿,他玩儿他的,我过我的日子,可是现在心理上感觉不一样了,特别不一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特难受。”
“蚊子……”
“呵呵,你也甭劝我了,劝也没用,还不如省点儿唾沫。”
“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我也想进,可我心里都让陈威占满了,没地儿了。”
栗子忽然扳过我的脸,恶狠狠地盯着我。十秒钟之后我有点儿虚,我怕她大庭广众地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刚想张嘴说点儿什么她却抢在我之前开了口——丁文儿,我恨死你了都。
我也恨自己。我以这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扭回头问起了她的近况。
栗子比我大几个月,到这岁数了还没有男朋友她家里的态度可想而知。然而无论父母怎么催促,她还是该玩儿玩儿该闹闹,亲戚朋友给安排的相亲一次也没去过。
相亲,似乎奔三张的单身男女们永远都逃不出这个怪圈。我父母不在身边,虽然急可他们顾不上,我还算耳根清净。栗子是主意正,说不去就是不去谁都拧不过她,就因为这样,这几年她的耳朵真被唠叨惨了。
问她到底打算怎么办,是不是就想这么一直拖下去,拖到人老珠黄。她说大概吧,也许不一定拖到人老珠黄,但至少要拖到再也拖不下去了。之后,她看着我笑着说等到家里逼得我们不得不结婚的时候,我们俩就凑到一块儿过得了,我找我的男人,她找他的男人。要不找个BI,咱仨一块儿玩儿!她这么说。我笑笑点了点头。
我不想结婚,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得住家里的压力,至少现在我还没勇气出柜。
现实的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可我总觉得我们怎么也能跟家里拖到35岁,而且我还幻想着也许到不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得到家人的谅解了,就算得不到我也敢为了陈威放弃一切,只要他对我好一点,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但是现在……我还能期待什么呢……
送完栗子,我一个人回了那个冰冷冷的家。
躺在那张冰冷冷的床上,我开始怀念栗子的怀抱——不似陈威那么宽阔,却比他温暖。
跟栗子认识十二年,从高中开始同班,从大学开始熟悉,从工作开始厮混,这些年走过来我们的关系不光是朋友,更是知己,但是从某一方面讲,我这个“知己”很不够格。
我知道上高中的时候栗子喜欢过我,但我不知道那份幼稚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成熟的,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凋谢的,或者说,有没有凋谢。这些问题我没问过栗子,她也没说过,就像是年少轻狂早就被抛诸脑后了一样,偶尔提起来她也会用玩笑的语气,让人难辨真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然而她处在真假之间,就迫使我在内疚与心安理得间纠结。比如今天她说“你要真把我怎么着了我得美死”,我不相信那句话全是玩笑,一点儿真心都没有,却也只能把它当成了一个玩笑,因为任何真实的成分对我来说都是压力。
栗子很漂亮,可以说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我相信一定有不少人追求她,是她自己不肯安定下来。
高中毕业后栗子谈过四次恋爱,可时间都不长,最后一次结束的时间是我刚从英国回来后不久,之后她就再没找过男朋友。我问过她这里面究竟有没有我的原因,她说没有,我就信,就尽情享用她的友情,毕竟她是我唯一的知己,没了她我的生活会更寂寞。这么想的确有些自私,可我已经自顾不暇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琢磨别人,况且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我也是偷得一天算一天。
虽说如此,我对栗子还是有很多愧疚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总穿白色的衣服,白裤子、白裙子、白T恤,特别纯,可现在的她大大咧咧、脾气暴躁、满嘴脏话,简直就不像个女人。她说现在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她,随性、洒脱、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还说自己“男人毕业”了,辛辛苦苦地找缘分还不如享受自己的生活。
享受生活无非就是玩儿,尤其是去酒吧玩儿,大多数时候她都会找我一起。有的时候在酒吧看见了帅哥,她会色迷迷地对着人家品头论足,还跟我讨论女人看男人和gay看男人的眼光有什么不同。偶尔,她也会跟我说她某天跟个帅哥419了,早上醒来拍拍屁股就走人,绝逼潇洒。我看着她那个样子总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疼。一个27岁的女人如此游戏人间,任谁都不会相信她过得像她自己说得那么轻松。人活着怎么可能不渴望感情?劝她,她却说这样的生活挺好,我无语。
也许我跟栗子也是一段孽缘,我喜欢她、依赖她,却不是男女间的那种感情,我一直在耽误她,却没法儿给她一个该有的结果。现如今,我只盼着她能赶快安定下来,我宁可失去她给我的一切,也不想看她再这么晃荡下去了。我欠的债,不能让她替我还。
09
又一个礼拜过去了,上班之外的时间我都安静地待在家里,没再找过别人。因为在别人身上我得不到那种心理上的满足感,即使发泄了欲望我还是寂寞,还是孤独。
陈威没再给我打过电话、发过短信,他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跟以前一样,可我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次消失,他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种认知让我恐慌,也让我的后悔更加明显,于是我满哪儿找人聊天,为了在工作干不进去的时候找个别的项目打发时间,为了不让自己有空想陈威。然而事实上,不管我跟谁说话话题总是离不了他,他的好他的坏和我对他的不舍。
总听一个人叨叨同一件事儿或者同一个人,搁谁谁都会腻,尤其是本来交情就没多深的网友,对着他们我不能畅所欲言,所以情绪并没有得到很大的缓解。这个时候,于涵此人起了很大的作用,尤其是周五晚上那次聊天,他不光成功地把我的注意力从陈威身上扯开了,还在某种程度上大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于涵:还难受呢?
蚊子:嗯
于涵:你要真想跟他和好就直接跟他说得了,再这么抻着有机会也变成没有了
蚊子:我怕
于涵:怕他拒绝你?
蚊子:不是,怕和好之后又回到以前的日子
于涵:现在无非就两种情况——和好了,继续过以前的日子;彻底分手过自己的日子。没有和好了之后他改了所有的毛病安安分分地跟你过日子这种可能,对吧?
蚊子:嗯
于涵:那我劝你别回头,回到以前了你也忍不了多久
蚊子:我知道……
于涵:那干嘛还犹豫?
蚊子:我放不下
于涵:我看你是惦记着出现奇迹呢吧?
蚊子:呵呵,有点
于涵:你们俩那么长时间了,凭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有可能踏下心来好好对你么?
蚊子:99%不可能
于涵:但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就想去试试?
蚊子:聪明
于涵:有一句老话你肯定听过——狗改不了吃屎
蚊子:……
于涵:这话说得不好听,不过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蚊子:嗯,我知道,我要的他给不了
于涵:都说人一陷到感情里就智商为0了,不过你还挺清醒的
蚊子:清醒才更难受,我要是还能一门心思地相信他也不至于这样
于涵:丁文
蚊子:怎么?
于涵:实话跟你说,我劝你别回头也有我的私心,可更多的原因是为你好,希望你别误会
蚊子:本来我没瞎琢磨,你一说我就该琢磨了,哈哈
于涵:呵呵,琢不琢磨都无所谓,你只要别把我划进拒绝往来名单就行
蚊子:不会不会
于涵:那我再跟你说句心里话
蚊子:说
于涵:你要真决定跟他彻底拜拜了,考虑考虑我吧
蚊子:你可够直接的
于涵:呵呵,那回吃饭我就跟你说了,我这人脾气直,而且我想要什么就会努力争取,我不乐意憋着
蚊子:我应该跟你学学
于涵:你?呵呵,怕就怕求不得
蚊子:这话可够扎肺管子的
于涵:我得让你看清状况。虽然我不会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可我也没大方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让人
蚊子:这算表白?
于涵:算
蚊子:够直接……
于涵:厌恶么?
蚊子:呵呵,我也就是一凡人,听到这话还是挺高兴的
于涵:那就行
蚊子:诶,我忽然想起一歌
于涵:什么?
蚊子:《失恋中请勿打扰》,蟑螂的,听过么?N久了
于涵:失恋中的人宁愿不要被打扰,多余的安慰不过是让人苦笑,一个人回味保留有过的美好,伤痛的记忆就让他慢慢死掉——这句像是拒绝
蚊子:呵呵
于涵:失恋中的人请不要对他太好,空虚的情感很容易就被燃烧,不愿伤害谁怕只怕克制不了,寂寞时热吻或许是致命拥抱——这句又像是给我鼓劲儿,哈哈哈
蚊子:你打字速度也太快了
于涵:知道有一搜索引擎叫百度么?
蚊子:……
于涵:丁文
蚊子:?
于涵:没事,我忽然想到咱俩的名字有一种隐含的关系
蚊子:什么?
于涵:等机会成熟了再告诉你,哈哈哈
蚊子:得,您憋着吧,我什么都有,就是没好奇心
后面的话题脱离了陈威,就是随意地瞎扯,天南海北,很开心。
不知道是于涵特别爱当“知心姐姐”还是对我的态度比较特殊,反正他表现出来的耐心让我很感动,也很感激。整个晚上我们俩的谈话气氛都很融洽,唯一让我产生过质疑的就是那两个字——喜欢。
我没当真,一直到关了电脑爬上床我都没当真。见过一次面、吃过一次饭、在网上聊了几次天怎么就能喜欢了?没有时间和共同经历的堆积哪来的感情?他随便一说我随便一听,转移转移注意力得了。
第二天虽然是周六,可我还是早早地起床了,先去浴室把自己收拾了一遍,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擦擦扫扫,洗洗涮涮。忙活完叼着烟往沙发里一窝,看着阳光从落地窗照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我笑了,灰暗的心情也稍微亮堂了一点儿。
这大概是昨晚那次谈话的作用吧?不然我是不会有心情收拾屋子、看阳光的。于涵,我还真该谢谢你。
午饭叫了外卖,吃完收拾好桌子我就拿出材料坐到饭桌旁看,一直到刘瑞登门。
对于他的突来来访我并不惊讶,但我惊讶于他手里拎的东西——一大兜子水果,一大兜子零食,还有几张刻录的DVD盘,那架势像看病人,也像看孩子,还像传阅毛片儿。
“这是什么玩意儿?”水果、零食我都认得,唯独这DVD盘我不知道里边儿刻的是什么东西。
“好玩意儿,给你解闷儿的。”
“得,就你那品位也刻不出什么好盘来。”
“小瞧人不是?”他叼着烟冲我翻白眼。
“除了毛片儿你还能弄出什么好东西来你说。”
“伤心情歌儿。”
“操!诚心毁我!”
“丁文儿,知道有一说法儿叫‘物极必反’么?你就天天听,轮轴儿转,抗打击能力绝对能提高!”
“呵呵,我试试吧。给。”我递过去一听可乐,然后坐到他旁边,“诶,你跟我说说那女的吧。”
“有麦没有?录下来,这一准儿比那些歌管用!”
“得了吧你,说不说?”
“说,说。”他启开可乐喝了一口,“那女的以前跟过一个大款,那人给她留下不少钱,还有不少门路。现在她开一饭店,平时都交给别人管,自己就满哪玩儿,跟我们这帮人的生活挺接近的。”
我点点头,拿过烟点上。
“这女的吧,跟我们认识有几个月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她刚失恋,她一朋友就领她来跟我们一块儿玩儿,开始也就是狐朋狗友,不过没多长时间陈威就跟她热乎上了。我问过陈威几回他都说他们俩没事儿,可我们这帮人谁都不信。”
“我跟陈威散了。”
“我知道。”
“我又后悔了。”
刘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啪啪作响。
“没出息吧?”
“丁文儿,俩人闹,按理说应该劝和不劝离,可我真是不看好你们俩,这是实话,绝对的大实话。”
“我明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可我还是难受。”
“慢慢儿来吧,不行我领你外边儿耍去,就凭你,想找什么样儿的没有?”
我冲他笑了笑,心里很暖。
又扯了会儿淡,刘瑞走了。我从他带来的东西里挑了一包薯片吃光,然后在那几张装满GV的光盘里找到了他说的“伤心情歌”。歌很多,我一首接一首地听,一边儿自虐一边儿期待着心快点儿变得麻木。
洗了个澡出来,电脑正播着一个女人的歌,文件名叫《爱过》,没有演唱者的名字。
“没想过我还能握着你的手/还能和你一起走/一起走
你曾说过就算走到路的尽头/你还是坚持陪我/陪着我
去找一个开始/就这样也找到了最后/不放手/和你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