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痣 下——路西法1月7

作者:路西法1月7  录入:02-24

“我问你倾城怎么了!”凤允扬扬手打了霍凌舒一巴掌,高声斥道。

“收起你那副嘴脸,你不是早该看过了嘛,真可笑。”霍凌舒舔舔带血的唇角,淡淡的铁锈味似曾相识,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抬手扔到凤允扬脸上。

凤允扬一抖那染红的信,抬脚踢上跪在一旁的徐管家,咆哮道:“怎么回事?为何不报?”

“王爷,老奴也是为王爷好,那倾城是个妖孽。”

“闭嘴,拖下去,回来要你的命!”又朝霍凌舒恨声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我不知道!”凤允扬额上的青筋暴起,推开霍凌舒,撕下袖子往肩上绑了绑,牵了马,朝城西飞驰而去。

站在城隍庙前,凤允扬心中涌上一股从没有过的惶恐,他怕一开门,希望就碎了。“吱呀”破旧的门开启,触目惊心呈现在凤允扬眼前,一切无所遁形,阴暗的一切暴露在阳光下,刺痛了凤允扬的心。

空气中充斥浓重的血腥味,五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青砖上铺了一层黑血。凤允扬踏着血一步一步来到墙角,一套纱衣被撕成碎片,粘着鲜红凌乱的扬了一地,鼻间还能闻道淡淡的情、欲的味道——撕心裂肺。

凤允扬的嘴唇剧烈的颤抖,喉间溢出粗喘,像只濒死的野兽,耳边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只留下一张哭着的凄厉的喊叫着自己名字的脸,沾了血的朱砂红的耀眼。

“允扬,救救我!”谁在喊?谁在哭?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倾城。”

“倾城。”

“倾城。”

春日里,陌上花开蝴蝶飞,一派春光正好。那个人拽着自己的袖子,站在街边的小摊上,手里拿着一支簪子,眨巴着眼睛撒娇道:“允扬,我喜欢这个簪子,送给我好不好?”

宸王府,落地铜镜前,那人拉着自己坐下,仰着头,晶亮的眸子弯成一枚新月:“允扬,你帮我簪上,好不好?”

“为什么不回答?我来救你了,允扬来救你了。”出自喉间的声音遥远的仿佛不是自己的,颤抖的拿起掉落在地的白玉簪,上面的梅花栩栩如生,如今已经断成两半,沾了血,迟了!脏了!回不去了!

凤允扬紧紧握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簪子,尖锐的扎进肉里,却不觉得痛,只有心口缺了一块,苦涩萧索,锥心的疼磨去一层又一层厚痂,流出脓血。失了魂般的走出庙门,白花花的阳光刺的凤允扬一阵眩晕,疼彻心扉反而哭不出笑不得了。王爷又如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生生失去的滋味原是这般无奈,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不久,接二连三的大事震惊了璋国朝野。

一是圣上胞弟宸王凤允扬亲手凌迟了右丞相江信,皇上龙庭大怒,在众人的劝谏之下,收回扁宸王为庶人的成命,罚他禁足宸王府三年。

二是霍大将军家的独子霍小侯爷失踪了,霍将军一气之下断绝了和霍凌舒的父子关系,至于他去了哪里,众说纷纭。

第三十五章:谁的错

霍凌舒推开客栈的门,欣喜的发现倾城竟然醒了,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放慢步子走近床边,原本有些雀跃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倾城的眼睛就像两汪止水,依旧清澈却没有了生机,空空洞洞的,一片死寂。

“倾城,醒了?”霍凌舒轻轻靠着他坐下,细声开口,没想到倾城竟然像一只惊弓之鸟,浑身发颤起来。

“别害怕,我是凌舒啊,凌舒。”倾城听了,这才微微转过头,看向霍凌舒的目光才有了焦距,像是要确认般的小心翼翼的开口:“凌舒。”

“是,是我,要不要吃些东西?”看见那双眼睛重新映出自己的脸,霍凌舒又心疼又激动。

“小二,快,快送些饭食来,最好是粥。”霍凌舒想摸摸倾城的脸,又怕他害怕,只好顺着倾城的头发,脸上露出笑意。

“凌舒,这是在哪?”倾城的眸子还是黯沉沉的,看着霍凌舒欣喜的样子不愿叫他失望,想咧开嘴笑,却牵动了不知何处的伤,紧咬了下唇,止住绕在舌尖的抽气声。

“在客栈,我。”霍凌舒话音一顿,脸阴沉了下来,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接着道,“我去看看粥好了没有,你该饿了吧。”说完,急忙站起来,有些不敢看倾城的眼睛。

“凌舒,我都知道,谢谢你。”倾城勾起嘴角,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淡淡的生气,虽然清浅,却让霍凌舒眼眶发热。

“客官,您要的粥好了。”店小二低着头,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粥轻轻开门进来。

“放桌上吧,再去把这些药熬了,回头端上来。”

“好来,您瞧好吧。”店小二看霍凌舒的脸色没有午时那样骇人,大着胆子瞄了倾城一眼,吆,好一个俊俏的小哥儿,就是单薄了些,脸色白中透青,大概是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病。

“哎,生的再好看有什么用?平安健康才是真正的福气啊。”小二颠了颠手中的药,摇晃着脑袋,一甩手中的抹布,小声叹息。

“倾城,喝点粥吧。”霍凌舒使劲眨了眨眼,把眼中的酸涩逼回,轻手轻脚的扶起倾城,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呕——”倾城看着眼前的白花花的粥,苍白的脸变得灰白,口中似乎又泛滥上一股腥臭,忍不住倒趴在霍凌舒的腿上狠命的干呕起来,脸涨得通红,眼角泛上泪光,像是要把心肺一并呕出来一般。

“倾城!”霍凌舒一慌,热粥打翻在地,又不敢抚上倾城遍布青紫的背,只能干着急。

“没事,不要担心。”好久,倾城停了下来,闭上眼睛靠在霍凌舒的腿上休息,咬牙挺过一阵阵痛,常听人说入骨相思,自己今日是体会到入骨的痛楚了。

“是我没用,要是我在早去一会儿,就一会儿,你就不能遭那么大的罪。”霍凌舒的手放在倾城的发顶,一下下的轻柔抚着,一双星目透过窗户看向远处时隐时现的灯火,被懊悔自责占满,遮住了原有的光泽和神彩。

“凌舒,不怪你,都怪我自己。”倾城缓缓开口。

“不,不是。”

“那些人说过,他们说我得罪了罗刹又跟了个小气主子。”倾城顿了顿,那个罗刹可能就是当时从菡萏苑把自己劫走的人,而小气主子指得就是凤允扬,一想到他,倾城的心又是一痛,嘴角勾起酸涩的苦笑。

“看样子,他们收了罗刹的钱,又贪得无厌,想再赚一笔,没想到打错了算盘。”

“肯定是江信下的毒手,那个该死的畜生。”

“他是谁我不在乎,但我真的没料到凤允扬,他能如此狠心,心真狠,是吧?”倾城看着自己包扎的严实的右手,稍稍一动,又是一阵入骨的痛。“好狠的心啊。”

霍凌舒的腿上一片湿凉,手轻轻拍着倾城不断颤抖的肩膀,回想凤允扬今日惊愕失措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情,可是他不想告诉倾城,一点都不想。

“因为我给林卿承下了砒霜,他说过的,要在我身上十倍讨回来,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林卿承没有错,是自己被忌恨熏黑了心,起了杀心,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不过,还真是应了他那句话,千人枕,万人骑。

“凌舒,没想到我这么狠毒吧?”

“倾城,别说了,这不是你的错。”霍凌舒听了只有一瞬间的惊讶,但也仅仅是一瞬间,旁观者清,以倾城的性子不是被风允扬逼上了了死角,爱凤允扬爱到骨子里,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那是谁的错?”倾城止住眼泪,偶尔溢出一声呜咽,轻声开口,像是在问霍凌舒又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无常的命运。一时间,房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间或夹杂着一声忍不住的呜咽。

“倾城,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江南好不好?”霍凌舒轻声开口,绕着倾城的头发的手不由得一紧,呼吸也不由得屏住,静静的等着倾城的回答。

“不好。”许久,倾城轻轻地说。

“你还不死心?凤允扬心里只有林卿承!”霍凌舒提高声音,嘴唇紧抿,指节泛白。

“凌舒,我一直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就像哥哥一样,我。”

“好了,先别说了,我去找小二重新拿些吃的来。”霍凌舒扶着倾城重新躺好,不再给倾城说话的机会,推门而出。

“这又是何必?”倾城看着霍凌舒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似乎能懂,可是。总共拳头般大小的心能装的下多少东西,何况还碎了一地。

天边最后一道霞光被黑暗蚕食,月牙悬在天上,洒下道道清辉。窗外的蛙叫虫鸣透过微敞的窗子传了进来,霍凌舒在地上打了地铺,地上有些硬也有些凉,可是借着月色看着床上睡着的倾城,霍凌舒心上涌上一种曾未有过的宁静和满足。

黑沉沉的书房,凤允扬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扉照在他脸上,照的他的脸色有血青白。他闭着眼睛,书桌上放着两截断了的簪子,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的光。

“凤允扬,你真是胆大包天了,朕的丞相都敢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随后书房中渐渐亮了起来。

凤允扬眉头深深拧起,像是不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随后缓缓睁开眼,凤眼像是藏着出鞘的寒剑,暗沉凛冽。脸上时暗红的血点,早已干涸,跳跃的灯火下诡异嗜血。

“皇兄。”靠在椅上没有动,只是缓缓地开口。

“江信是你杀的?”凤允翎一身便服,轻轻吹灭手中的火折子,微垂着眼,轻声开口,语气就像在问这壶酒味道如何一样。

“皇兄的消息真灵通,那皇兄就该知道,我不但杀了他,还一刀刀割了他。”凤允扬轻笑,眯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那凌迟的滋味。

“就为了个男宠,朕倒想看看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可惜你没眼福了,怎么徐管家没向你汇报?”凤允扬抬起眼,讥讽的瞅着眼前的人。

“凤允扬!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凤允翎有了怒意,眼底闪着寒光。

“凤允翎,这里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你放肆。”

“皇兄,我也是为你了了一件心事啊,林相倒了,你要那只爪牙何用,早晚都要上演这出。”

“允扬,我也是为你好,耽溺男色难不成是好事?”凤允翎看他话中处处带刺,皱皱眉头,脸上恢复了平静。

“与你何干?深宫内院什么喔龊事没有,家国天下还不够忙,真难为你操心在下的家务事。”凤允扬腾的站起,凤眼中迸出两团火来直扑凤允翎而去。

“凤允扬,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朽木。”凤允翎上前一步连摔了他两个巴掌,在安静的书房中格外响亮,只听得人牙根发酸。

凤允扬颓然坐下,扫视了一圈,平日呆惯得书房经一场空荡,就和自己的心一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点点梅香,可是凤允扬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不在了,一股恐慌和无措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感到窒息,明知是夏天,凤允扬却突然觉得秋天已然来了

第三十六章:离开

倾城一睁开眼,看见霍凌舒正耷拉着脑袋靠在床头,沉沉的闭着眼睛,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左手,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有些痒。看着这张略带倦色却不失英气的脸,倾城心头浮上暖意和感激。对,就是感激,很难想象一个人在亲眼看见那些肮脏事后,不但没有鄙夷恶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好。

凌舒说要带自己去江南,他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这样的话凌舒很早就说过。可是自己不会这么自私,自己是卑贱惯了的,可是凌舒不一样,霍将军府的独子,洒脱的小侯爷,前程似锦的世家子弟,他的生命该是流光溢彩的,而不是和自己这样的人躲在一处虚度光华……

想挣开相握的手,那样的温暖和呵护自己不配拥有,却不想只是微微一动手指,霍凌舒就一下子张开眼睛,眼中犹带着刚醒来的朦胧和迷茫。

“怎么了?又做恶梦了?”就一会,脸上的睡意全消,倾身上前,探上倾城的额头。

“没有,我昨晚做梦了?”倾城了然一笑,原来是自己昨夜做恶梦了,怪不得凌舒会守在床头。

“没有,就是睡的,额,不太安稳。”霍凌舒眉头微皱,昨夜自己刚一闭眼,就被倾城的哭叫惊醒,白天装作没事儿人一般,可是一到夜幕降临,所有的惊恐无助凄惶哀伤都化成了噩梦纠缠着他。

“要不要再睡一会?我去拿些吃的来。”

“我想起来了。”倾城摇摇头,左手撑着床想坐起来,不料这个不能再简单的动作竟牵动了浑身的伤痛,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小心一些,我不是在这吗,我可以帮你的。”霍凌舒扶上倾城的肩膀,在他背后垫上软垫,用袖子擦着他额上的薄汗。

“我自己可以,总不能一直依靠别人,我得靠自己活。”倾城低着头,轻轻说道。

“倾城,我想好了,今天我们就起程,离开这去江南。”霍凌舒抬起倾城的下巴,对上他的眸子,认真的说。

“不是要拿吃的吗,我饿了。”倾城把脸一侧,脱离了他的手掌。

“我说的是真的,没开玩笑。”霍凌舒双手捧着倾城的脸,叫他正视自己。

“凌舒,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家人,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霍凌舒没有说话,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把自己捧在掌心上的姐姐们,可是似乎都敌不过眼前人的一颦一笑。永远记得桃花乍开时,这个人让满树桃花黯然失色的笑,那时自己的心就沦落了吧,或许更早也说不定。

“你笑什么?”倾城看着霍凌舒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不解。

“倾城,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为自己做主,只是为你,其余的我没有心思再管。”霍凌舒缓缓开口,还有一句他没说,昨夜你在梦中一直唤着凤允扬的名字,他怕再晚一步这个人就会再次回到他身边,或者再晚一步凤允扬就该想通来寻人了,到时自己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好了,别多想了,我也曾未去过江南,就当是游山玩水了。”说完,霍凌舒觉得一身的烦恼走了大半,朝倾城咧嘴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朝外走去。

不久,霍凌舒推开门,手中端着粥菜,满脸的笑容隔着蒸腾的热气,亮闪闪的倾城觉得似乎有些不太真实。直到嘴里含上一口热粥,倾城才回神,眉间拧成一个结,痛苦的吞下去,满眼的委屈。

“怎么了?可是太烫了?”霍凌舒看着倾城痛苦的样子,笑容尽褪,舀了一勺粥喝下,细细品尝着滋味。

“不烫啊,这绿豆粥熬得不错,我特意要的,还解暑呢。”霍凌舒更是委屈,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我不太喜欢绿豆。”倾城翻翻白眼,在心里嘀咕,就是因为你特意要的绿豆粥。

“那我再去换。”

“等等,别换了,偶尔尝一下也挺好。”倾城拉住站起来的霍凌舒,自己是不吃绿豆的,不知为何,从不挑剔的自己就是跟绿豆过不去,总觉得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在笙箫阁是,在宸王府。也是。记得凤允扬说过绿豆换成红豆,全部换成相思,全部换成相思啊。那果然不是对自己说的,自己每天都在他眼前,又哪里来的相思?

推书 20234-02-23 :与父(FZ)上——》: .....